蓝田日暖 上——年小初

萧岚仍旧说：“我喜欢你。”

楚回顿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事不过三。我知道了。”

萧岚盯着楚回的脸看了一会儿，淡淡一笑，也没表现出对这个回答有多么失望。他放开了楚回，给两个人之间拉开了一

点距离。

楚回艰难地抬起头，终于让自己的眼神可以不再闪躲，而直直盯着萧岚。

“萧岚，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萧岚微微点头，但这动作却是毫不犹豫。

楚回咬住下唇，抽了抽鼻子，脸上显示出少有的为难。

隔了很久，楚回才慢慢开口：“萧岚……我，我不能接受的。”他一说完这句话，就看到萧岚的眼睛似乎有瞬间的一黯

。而他的心也因为这一黯而忽然抽了一下。

于是他又急急补了两个字：“暂时。”

楚回的这两个字一出，萧岚的眼睛里，似乎又瞬间有了光彩。楚回又一下子愣在原地，傻傻看着萧岚眼眸深处又忽然泛

动的粼粼波光，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那是一种一刹那的安心感。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那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但以

他的聪明，他隐隐约约也有点明白那是什么，但是他还不想承认。因为他还不敢看的太清楚。

萧岚的声音，和他的眼眸一样，温柔如水，宁静如云：“没关系，我可以等。”

楚回瞠目结舌地听着萧岚近乎以一种对着上帝耶稣，玉皇大帝和释迦牟尼发誓般的虔诚，对着他说出这四个字。

我可以等。

楚回知道萧岚的潜台词是什么。无非就是，我可以等你去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可以等你去发现，其实你也喜欢我

；我还可以等你去做出决定，决定究竟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要去发现这么多，而萧岚也许，会等那么久。

楚回沙哑着嗓子，有些不忍心地问：“如果……如果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你呢，你要怎么办？难道你……”

还没等楚回说完，萧岚就笑着点头，把话接了过去：“嗯，我会一直等下去。”

楚回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胸口热热的，鼻子酸酸的……眼眶湿湿的。

楚回抽了抽鼻子，低下头。过了好久，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然后抬起脸，淡淡笑着，似乎在嘲笑萧岚，不过

，声音却轻的很温柔：“……笨蛋。”

他这么骂了萧岚一句。这其中包含孕育着的绵绵情意，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然而萧岚只是笑着冲楚回摇摇头，说：“笨蛋吗？也许吧，不过，如果我不等的话，那我一定是比这个笨蛋还要笨了，

笨的无药可救。”他停了停，笑意微微加深，“因为我愿意。我愿意等你。”

萧岚说这话的时候，温柔得一塌糊涂。

楚回觉得自己表面上还能勉强维持一点点的风平浪静，然而内心深处，却早已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狂风巨浪。

楚回从来都很自信，甚至还有点轻微的自傲和自负。这样的他，当然从未想过，他会配不上某个人。如果是以前，有人

这样和他说，他一定会笑掉大牙，然后一脸鄙夷地说：“我配不上的人，大概还没生出来吧。不……恐怕也生不出来吧

。”

但是现在，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在他内心深处，从十二级台风中心发出来的，让他无法忽视的那一声声呐喊呼号。

原来那些在电视剧里才出现的台词，竟然是真的。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问萧岚，我楚回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你喜欢。

何德何能。一个，他曾经认为，他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卑微成语，现在竟然成为了能表达他心情的唯一。

他知道自己是有德，更有能的。然而他真的不觉得，这样的德和能，值得萧岚这个近乎完美的人，驻足停留。

但是。楚回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又恢复了平常的清明淡漠。

他不会答应的。尽管，可能，只是暂时。

萧岚是很完美，而他也承认，对于萧岚的表白，他这样的反应，多多少少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但是，他还是不会妥协的

。他不能为了萧岚的一句话，就轻易改变他的人生。

他知道自己和这个年龄很多的男孩子多多少少有些不同，他不太专注于女孩子和女朋友的话题，当他那些所谓的哥们儿

都欲求不满一脸色相地谈论着黄色笑话的时候，他仍旧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因为他是真的不感兴趣。但是这并不代

表着，他就会喜欢男生。

喜欢女生，和女人结婚，再生几个孩子。这样的人生轨迹，他虽然光是听着就觉得很是沉闷无聊，但这毕竟是传统而正

道的。他讨厌一成不变，但更讨厌惹出麻烦。因为他实在是够懒散。

或许他对萧岚已经暗暗有了一点还说不清道不明的动心，但是楚回还是想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点心思再扭转回

来。

如果能，那么最好。如果不能……楚回看着眼前的萧岚，对上他淡淡的笑容，也轻轻笑了。

如果不能的话，那么，他就走另外一条路好了。反正，他从来不会在意，别人如何看他。事实上他也厌倦了，这样毫无

变数毫无新意的生活。

而一旦他选择好了，他就绝不会后悔。

他有这样的信心，因为他是楚回。无论他走上哪条路，他都仍然是，那个不变的楚回。

第二十三章

萧岚是在周六晚上，给楚回做了晚饭，两个人一起吃了以后才走的。萧岚本来不要楚回送他，不过楚回说反正他是叫司

机来，而且他也正好要去东子家里一趟，安慰一下这个刚刚失恋的男人，于是也就顺便把萧岚送出去了。

萧岚下车的地方，只是市里一个普通的花园小区。楚回虽然没指望萧岚能住什么别墅洋房，不过这个小区，至少在他看

来，也实在差了点。他又想起那辆宾利雅致的事情，然而萧岚当时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关上车门，隔着窗户冲他摆摆手

，说了再见，便转身离去了。

于是楚回也不好多问。

到了东子家，整整一个周六晚，用来打游戏他都不知道能过多少关了……结果竟然是陪着东子喝闷酒，顺便听他诉苦。

楚回一边耷拉着脑袋听，一边玩着手机。

其实也不是玩，因为他才玩了一分钟不到，就接到了萧岚的短信。

【王东没事儿吧。】

楚回喝了一口酒，飞快地按键。

【哪儿能有什么事啊，况且还有我在呢。】

还没等萧岚挥过来，楚回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发了句：

【对了，你还没说金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追你的呢，给我老实交代。】

隔了一会儿，萧岚的短信才来，出乎楚回的意料之外，第一个字竟然是一个笑脸表情。

【……怎么了，你很在意吗？】

楚回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恨不得把那个笑脸就当成萧岚的笑脸，然后狠狠捶一拳。

【你就自恋吧！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萧岚看到楚回的这句话，握着手机发笑。他完全可以想到楚回捏着手机一脸无可奈何却又被猜中心事的羞恼表情。光是

这样想想，萧岚就觉得好可爱。

他觉得自己某个部位又有了反应。

他靠着床背，努力地想了想，然后像是终于放弃似的，打了句：

【其实我忘了。我从不浪费时间去记不重要的事情。就像电话号码一样。】

楚回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先是转了转眼珠，而他的手也没闲着，漂亮地转了几转手机。他想了想，迟疑了一下，按键

的动作也稍有放慢。

【你得意什么呀，其实我也能记得住你的电话号码了。不过……只是因为当时无聊。】

手机很快就再次震动了起来。楚回拿起来一看……竟然又是一个笑脸。

【……我很高兴。】

楚回觉得自己的脸微微发烫，他嘴上骂了句“笨蛋”，手上飞快地回了句：

【跟你说了只是无聊，别自作多情了。我要安慰东子，不和你说了。】

萧岚看着楚回的这条短信，也大概想的出来他在那头的闹扭成怒气急败坏。这样一想，他觉得更热了。于是他也最后回

了一句：

【晚安。晚上睡觉不要乱踢被子，小心感冒。】

楚回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先是脸上一红，暗骂了一句多管闲事，然而心里，却蔓延着一股无边的暖意。这个时候的他

没有想到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萧岚会知道他睡觉要乱踢被子呢……

萧岚合上手机，走到说桌前拿出电脑，打开，点开视频。

赫然是楚回反串女角的那一次元旦晚会表演。萧岚从头开始播放，然后把手伸进裤子，极其有节奏地套弄着。

楚回的每一个特写，萧岚都看的无比仔细。但他的表情也并无多大的变化，沉稳从容，冷静淡漠。近乎机械一般套弄着

不断胀大的欲望。

直到即将喷发的时候，视频正好演到楚回扮演的女间谍被揭穿真实身份，而“她”也刚好发现，“她”竟然爱上了，“

她”所欺骗的那个人的高潮一幕。屏幕上，楚回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折辱的高贵天鹅，他仰起洁白优美的颈，垂死挣扎

，看着“她”所爱的人，神情怆然，潸然泪下。

萧岚的神情似乎终于有了一点微微的波动。他皱皱眉，欲望终于尽数发泄。

萧岚靠着椅背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慢慢站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手。等他回来的时候，屏幕仍然停留在楚回那个哀伤

表情的特写上。

萧岚站在远处静静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关了电脑。

陪王东喝了一晚上的酒，也多多少少安慰了他几句，不过他本身不擅长这一点，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只有陪他喝酒

。两个人到最后都醉了，而且是烂醉如泥。王东家的老管家给他们家打了个电话，于是他妈妈心急火燎地派人来把楚回

接回去了。

周日，一般是楚回自定的，要回一次家的日子。

其实回不回家都无所谓，倒不是他无情，主要是……他妈妈每次一见他，就像演家庭伦理剧似的，要抱着他说很久很多

乱七八糟的家庭琐事……这让楚回很是无语。看来亲戚们说的是对的，她妈妈当年疯狂地想要一个女儿，不过……很可

惜。楚回在大概七八岁，刚上小学时候还被她妈妈逼着穿裙子，后来他实在忍不住，劝她和爸爸（当然是继父）再生一

个女儿也未尝不可。不过他们两个人都以太麻烦而拒绝了。

于是，楚回对于穿女装的厌恶和恐惧，如果追溯历史的话，倒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他当然和爱他可爱的妈妈，如果，她能更……成熟一点的话。

其实他在本宅也待不了多久，周日上午回来，睡了个昏天暗地，到周日晚上的时候，他又回去自己的公寓了。当然，还

带着他妈妈给他的一大堆东西──多的让楚回觉得自己不是去离本宅只有几十分钟车程的学校上课，而是去撒哈拉沙漠

探险。

楚回回到公寓的时候，把他妈妈给他的一大堆东西随便扔了一地，然后就进了书房，玩了一会儿电脑。十一点的时候，

楚回决定睡了。

洗漱完毕，楚回拿着手机上了床。

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楚回拿起来看看，嗯，很好，刚好十一点半，很准时。

发短信的人，当然是萧岚。

【早点睡。明早不要睡过头了，懒猪。早餐我帮你带。】

楚回觉得心里暖的实在是不像话。这样的感觉，真的太危险了。

但是他就是抗拒不了。他其实也知道，他和萧岚这样的相处模式，根本就已经进入了准恋爱阶段。但是，他完全没有办

法拒绝他。

或许更准确一点地说是，拒绝自己心里的悸动。

他回了句【你才是猪】，然后关机睡了。

楚回仰躺在床上，直直盯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想：算了，如果真的是注定了在劫难逃，那好歹还有萧岚陪着他，一起

死呢。

况且，也许真的是死得其所也说不定。

楚回虽然爱睡懒觉，但全优生的必要义务，就算装装样子，他也还是要履行的。

因为是七点半考勤，所以楚回设定的闹钟是七点。当然，他是不可能在七点准时起来的。按停了闹钟，楚回又把被子拉

过脑袋，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绵到七点十分的时候，楚回的手机响了。

楚回长长的“唔”了一声，一副还没睡饱的样子。他很不耐烦地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然而手

机铃声依然坚定执着地响着。

楚回也没仔细看来电显示，便按了接通键。他打了个呵欠，隔了好久才含糊不清地说了个“喂……”。

尾音拖的很长，一听就知道还处于梦游状态。

“你还说你不是懒猪？”萧岚在电话另一头，听着楚回这个迷迷糊糊的“喂”，声音很是愉悦。

楚回眨眨眼，瞬间清醒了过来。他抬头看了看钟……竟然已经七点一刻了。楚回暗暗骂了一句，然后飞快掀开被子站起

来，动作迅速得简直就像一根被压到极致后弹跳起来的弹簧。他把手机夹在耳边，一边系衬衫的扣子一边对萧岚语速极

快地说：“好吧既然你猜到了我是懒猪……呃不是！既然你猜到了我会赖床，为什么不早点打过来啊！！！算了，等我

到了学校再跟你算账，挂了。”

楚回随便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便进了卫生间洗漱。

和周六的速度差不多，楚回盯着一头凌乱的头发，仅仅用了三分钟便从卫生间出来，挎上包，又从桌子上拿了一盒雅哈

。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楚回突然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又飞快地回到厨房打开冰箱，手指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会

儿，但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伸了进去，拿了一瓶酸奶。这是和萧岚周六逛超市的时候，萧岚硬买下来塞到他家冰箱里的

。

楚回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他很明智地决定直接去操场参加升旗仪式，而不是回教室。

楚回鬼鬼祟祟从主席台侧面的小门溜进操场，弯着腰弓着身一路小跑，最后混到他们三班的队伍里。

张忠强老远就看到楚回快速挪动的身影，等楚回一插进队伍，他就一把勾住的了楚回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说：

“……你还知道来啊。”

楚回喘了口气，伸手去拍强子的手，语气不善：“你把手给我放规矩点。我都快累死了……呼……这么一路飞奔过来我

容易吗我……让我先休息下。”

楚回低着头，左手按住左下腹，慢慢调整着呼吸。

东子和强子都知道楚回耐力不好，不，应该说是耐力奇差，所以也不多话了，只是慢慢等着楚回缓过气来。

强子松开勾住楚回脖子的手，本来想扶住他的背，却看到楚回立马站直了身子。他动作一僵，然后轻轻问了句：“要不

要靠着我休息下？”

楚回小口呼吸着，白了他一眼：“你别说的那么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强子一愣，然后闭上嘴，看不出神情。

萧岚站在强子后面，看着这一幕，嘴角的笑容有些薄弱，眼神漆黑而幽深。

他突然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按住楚回的左手，替他揉了揉左下腹，轻声笑着说：“你的耐力还真是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