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舒服的姿势将素衣搂在怀里,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在这种时候,两个人都成为彼此的支柱。
「没……关系,不是……那么疼,你……别听瑕儿那么说。」素衣咬紧牙关,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安慰的再用力握
了两下爱人同样僵硬的手:「完颜……你知道吗?我这时候……想的不是疼,我想的是另一件事……」他抬了抬两人紧
握在一起的双手:「你……看看这个……你想到了什么?」
完颜绪不语,半天过去了,素衣笑了一下道:「你竟然不知道吗?真……真笨……」话没说完,额头就印上完颜绪温柔
的吻:「朕怎么会不知道,素素,朕怎么会不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话没完,一滴泪落下,正落在素衣的唇
上,他将头埋进素衣的颈窝:「好……好,素素,我们就这样一起,一直到老,有生之年,朕绝不负你,你也……你也
莫忘了和朕的白头之约。」
素衣本要宽慰完颜绪,谁知倒让他感动的落泪,自己虽也是心潮澎湃,却不得不强忍笑道:「看你,这么俗的一句话,
我这时候想了起来,你不说笑我没有新意,也不至于又这样了。咱们俩走到这一步,其实这些话还用得着说吗?」他想
了又想,忽然在完颜绪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轻声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素衣向来稳重自持,又和完颜绪牵绊甚深,虽也曾表达过爱意,但那也不过是自以为必死,方将一腔真情尽情出口,自
那一次后便不再有,如今却忽然说出这样一句深情似海的爱语,怎不令完颜绪受宠若惊,不由得激动的一把抱住了他,
喃喃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素衣轻抬素手,止住他着了魔似的自语,笑道:「天晚了,你明日还要上朝,睡吧,我这会儿疼的轻了些,也要睡了。
」
完颜绪道:「明日免朝罢,你就这几天治病的时日,也不长,我要时时刻刻陪着你……」
话未完,便被素衣正色打断道:「这成了什么?难道你要让梓艳姑娘的担心成为事实吗?还是你以为我会欢喜自己竟能
成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罪人,这话不许再说,否则我再不理你,倒是回家种地为好。」
完颜绪已连忙说了几个「是」字,又忍不住笑道:「素素,你少年入仕,从小儿就学习文治武功,回家种地?你会吗?
」一句话说得素衣也掌不住笑了,赌气道:「我不会种地,难道还不会教书吗?作个教书先生也好。」
完颜绪点头道:「这倒合适的很,看你管朔儿就管的服服帖帖,这天下的学子还有比他更顽皮的吗?」他说完,见素衣
面上确有乏意,这才命人熄了蜡烛,与素衣相拥而眠,屋外的月光淡淡照了进来,如一层轻纱般笼罩着两人。
完颜绪心系素衣的腿疼,如何能睡得着,他这些日子因为照顾素衣,已养成了浅眠的习惯,不时的睁眼望望爱人。素衣
知他没有睡沉,怕他休息不够耽误第二日上朝,不得已只好紧咬着牙关装作已经睡熟的样子,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方
觉完颜绪的呼吸平稳起来,他这才睁开眼,小心的抽回手,一下子便抓上了自己的肌肤撕扯着,完颜瑕说得没错,这药
委实太过厉害,饶这样,竟也无法减轻一丝痛楚,偏他还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拼命的在痛楚中强自挣扎着,嘴唇已被咬得血迹斑斑,素衣却恍若未觉。他闭着眼睛小心的喘息着,忽然嘴巴被温柔的
撬开,一块柔软的富有弹性的东西放了进来,他此时正痛得钻心,也未及多想,上下牙齿一用劲,便咬了上去,刹时一
股血腥味袭上舌尖,他大惊睁眼,只见完颜绪正温柔的注视着他,他的一只胳膊此时竟在自己的嘴里,一丝血迹顺着古
铜色的皮肤在整条手臂上缓缓流淌着。
素衣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松口,急道:「你疯了,这是做什么?」他精神高度紧张之下,竟忘了自身的痛,忙捧起完
颜绪的胳膊查看起来,梓侬等也早被惊醒,进来一瞧,不由得也慌起来,完颜绪连忙道:「别声张,把大家都惊起来有
什么意思?梓侬你自去睡吧,朕自有主张。」
待梓侬去后,他方搂住一脸惊惶的素衣道:「看你,还说朕呢,这时候自己怎么又慌了神儿?」说完扳正素衣的身子,
苦笑道:「素素,朕说过,你有多痛,朕就陪着你痛。你以为你故意睡着了,朕就不知道你其实正疼着吗?你伪装的再
好,那身上一遍一遍的冷汗岂是能瞒的了朕的?朕不过是怕你也放心不下强忍着不肯出声,所以装睡的。果然,一下子
你就露了馅儿了。」
素衣无话可答,且那痛又重了几分,害怕完颜绪着急,只得道:「你现在就和我用起心机来了。还说什么以诚相待,正
经的去睡吧,我也可放心,纵然痛又能痛到哪里去。」
他嘴上虽这样说着,腿却早已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两下,不由得也苦笑道:「看来我还是比不上关公,刮骨疗毒尚可谈笑
风生,我这才到哪儿呢,就不自在了。」
完颜绪不以为然道:「非也,那不过是编出来的故事罢了,正经谁看到过,就是真有其事,怎么知道他的痛就比你厉害
,兴许比你轻的多呢。」说完又将胳膊递到素衣嘴边,郑重道:「素素,你咬朕吧,你看你自己的嘴唇都被咬成了什么
模样儿?」
素衣连忙推开,无奈道:「既如此,让人拿条毛巾来,我也不硬撑着了,这药委实厉害无比。」他痛得又喘了几口,却
见完颜绪沉默不语,正诧异间,忽听他诚恳道:「素素,你知道吗?你若咬了朕,让朕和你一起痛,朕还觉得心里舒服
一些,否则……否则你晓得朕心里多难受吗?」
素衣叹了一口气,微笑道:「如果我咬你,那我的心里又如何?你就只想着自己不想着我……」一语未了,忽见完颜绪
猛扯起自己的头发来,一边大吼道:「不对不对,素素,你不明白朕的心情,你知道吗?你这两条腿是因为朕断的,是
朕命人打断的。」
他见素衣急着要分辩,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痛心道:「你听朕说完。是,你可以为朕找一千个理由来告诉朕这不关朕的
事。可那有什么用?朕心里清楚的很。当初如果不是朕先入为主,如果朕能够好好的调查一番,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也不用遭这种罪。每每想到这里,朕这心都如在油锅里翻滚一般。」
素衣的心也揪痛起来,这样霸道的男人,却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惭愧的抱住完颜绪,轻声道:「我是自愿的,我
为了救那些书生,我不顾你不顾朔儿,自己认罪。完颜,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腰上募然一紧,他听到完颜绪绝望的声音:「可是朕心痛,不管是谁的错,朕的心都痛得鲜血淋漓,素素,这痛……解
不开啊。」
素衣沉默半晌,忽然一把抓起爱人的胳膊,含泪道:「如果……如果只有这样能减轻你的痛楚,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完颜……」他一口咬了下去,剩下的不知该如何出口的话便悉数被堵在了喉咙里。
深夜的尽情苑,一室的繁华锦绣,掩不住纱帐里彼此煎熬着的两个人的痛苦,更掩不住深藏在这痛苦里的那份心息相通
的深情。正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梓侬等在外面早已落泪,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梓艳忙迎了出去,稍顷回来,沉声禀报道:「启禀皇上,边关紧急
战报。于副将正在苑外候旨。」她此语一出,梓侬等尽皆大惊,要知金辽灭了大齐,迁都都延,虽说立根未稳,但完颜
绪施仁政,得民心,金辽国势正是前所未有的强盛之时,怎会在这种时候传来战报。
都惊诧间,忽见完颜绪走出纱帐,沉声道:「带他到偏厅候着,朕立刻就去。」说完回身对素衣道:「素素,你……要
和朕一起去吗?」原来他虽立素衣为后,却也知爱人不喜这身份,故有此一问,乃是尊重他将军身份的意思。更何况此
时虽该休息,但素衣正是疼痛钻心之时,带他去听听战报,或许可以分散其精神,让他少受点苦楚。他这样想好倒是好
,未知素衣如何回答。
素衣犹豫半晌,他本意也想听一听,毕竟他是一个将军,几年的生活都是在战场上打拼,何况这还关系到边关百姓们的
生活,可如今自己早已不再是将军,如果和完颜绪一起,他虽然不在意,别人却未必看的惯,因此犹豫不决。
完颜绪看出他心思,微微一笑道:「梓侬梓艳,你们服侍素素随朕来。」说完当先走出,身后两人忙替素衣忙碌起来。
原来是西部边陲的小凌国,见边关的百姓们因为减免了赋税,生活富足了起来,不觉起了歹念,忽然率兵偷袭,准备攻
下几座城池,抢掠一番。谁料到完颜绪最看重的便是国防,守边之将士虽不多,却不再是大齐时的虾兵蟹将,因此苦攻
不下。那小凌国的国主是个鲁莽的武夫,见攻不下,越发动了气,仗着国人多是习武强悍之人,索性公开对金辽宣战,
因此边关守将飞马告急,请求增援。
完颜绪哼了一声道:「野蛮小国,竟也敢犯我天朝军威。」说完沉吟半晌,和素衣商量道:「你看这事怎么办?我虽有
了计较,却想先听听你的意见。」他的口气郑重严肃,完全不是将素衣视为一个后宫之人,而就是和一个知己研讨一般
。
素衣知他用意,心中一阵感动,完颜绪这样信任他,替他着想,若自己再为一些无谓的理由推脱,就实在当不起他这份
情意了。因此也正色道:「小凌国虽小,但因其是游牧之族,国人又崇尚武力,因此其战斗力不可小视。当日我在边关
驻守之时,就听闻他们时常骚扰百姓,我因防范你们,故不太敢去支援。他们也因我驻守之地甚近,也不敢大举进攻,
就那样拖着,如今他们贸然发兵,虽不可取,却不可等闲视之,应派出得力将领予以迎头痛击才是,如果不能一鼓作气
煞掉他们的威风,只怕喜欢暴力掠夺的小凌国人,会是我们日后的大麻烦。」
说到这里,看见完颜绪点头说:「朕也是这么看。」不由得叹道:「只是你……唉,郁苍已经畏罪自杀,倒是派谁去好
呢?」
完颜绪大笑道:「素素,你也太瞧不起朕了,难道我们金辽除了郁苍,就再没有可堪一战的将领了吗?别忘了,我们金
辽可也是马背民族呢。」说完站起身,踱了几圈步子,忽然回身抱住素衣道:「我们且去休息吧,朕心里已有了好人选
,明日早朝再议。」
素衣还要反对,这种时候自己哪还有心思,偏偏完颜绪笑嘻嘻的当没这回事儿似的,抱起他就回了尽情苑,那时天已微
亮,宫中的小路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做活的宫女太监,只把素衣羞恨的,偏偏连个可以让他钻的地洞都没有。
回到尽情苑,他也忘了疼,胸中愤恨,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干涉内政之类。没好脸色的先把完颜绪训斥了一顿,给他扣
了好几顶如「不务正业,草率轻敌」之类的大帽子。完颜绪虽委屈,看见他腿痛未消,也期期艾艾的不敢替自己分辩,
心道只要能让素衣忘了腿疼,便是让自己跪搓衣板也值得了。
如此数日,完颜瑕天天来给素衣用药,那疼不知是因为麻木了还是怎的,竟渐渐感觉轻了。到第十日,完颜瑕来看过后
,面上第一次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起身对素衣道:「依我看没甚大问题了,从今后好好练习练习走路,再有几日,便还
是那个纵横沙场的百胜将军了。」
素衣苦笑一声道:「别说笑了,难道不闻『一入侯门深似海』吗?何况宫门?沙场点兵,纵横来去那种岁月,我是再不
敢奢望了。」
完颜瑕见他伤感,也觉唏嘘,忙岔开了话题道:「说实在的,我竟没想到你能忍过了这种疼。对了,前几天我闻说边疆
又起了战事,到底战况如何?」
素衣摇头道:「这事儿我也奇怪,完颜绪似是成竹在胸,却总听不到捷报,我每每问他,就拿话给混过去了。认真起来
,他就说还在打还在打,唉,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我若问得紧,让人看着我干政。若不问,我又忍不住……」
他一语未了,完颜瑕就忍不住笑道:「你是心系天下,自然关心,也不用想太多,什么干政,皇帝的家事也是国事,何
况皇兄可不拿你当个后宫之人,我看他对你尊重的很。」
两人正说着,完颜绪已走了进来,完颜瑕心知他皇兄巴不得自己赶紧走,忙起身告辞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千万要
记得练习走路,也别太劳累,适度为好。」说完飘然而去,剩下完颜绪走过来抱着素衣,心思却不知道飞去哪里,一脸
的深思,看的素衣莫名其妙。
半晌,方见完颜绪展颜笑问:「不用再用药了吗?」素衣摇头,道:「瑕儿说已好了,只要多练习走路就行。」又问:
「边疆的战事怎么样了?你好歹告诉我,也省得我焦心,也不知百姓们怎么样。」
完颜绪笑道:「你既这么关心,何不亲自去看看?」一语方了,素衣已是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说什么?完
颜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完颜绪搂住了他笑道:「朕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素素,难道你就不思念大漠无垠,黄沙万里,思念你付出了五年心
血的那一片战场吗?」
他轻轻掰开素衣由于激动越握越紧的手指,语气中充满了真挚的感情:「朕知道你思念。你的人生,不该是在这笼子一
样的后宫里消磨,虽然你是朕的皇后,这个身份永远也不可能改变。但你不仅是朕的爱人知己,也应该是朕的左膀右臂
,在某些时候,你更应该成为朕的支柱,和朕谈笑论兵,挑灯看剑,我们一起创造一个太平盛世,成一番轰轰烈烈的事
业。这才是你正确的人生,你说对吗?素素。」
素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完颜绪的一字一句,就像一记记重锤,无不敲在他最深最沉的心底。看着眼前含笑看着自
己的爱人,千万句甜言蜜语都及不上这一番话带给他的感动,还有一份深深的感激。他从没有想过,在被俘虏后,在国
破家亡后,在被迫成为金辽的后宫之主后,他竟然还能有这一席用武之地,有这样一个报效百姓家国的机会。
完颜绪看着他目中激动的神色,笑着又加了一句道:「怎么,素素,还需要朕封你为大将军或三军统帅之类的官职吗?
」
他刚说完,便见素衣霍然站起,郑重道:「如果你真的能让我重返战场,那素衣只用这个老兵的身份足矣。」话音刚落
,完颜绪已吓得赶紧扶住了他,连声道:「不必这样吧?这腿还没完全好呢,看你,竟一点不关心自己,就是去,也要
等恢复的啊,何况你不是不知道,既然朕要你故地重游,那朕也定是要御驾亲征的,怎么着也还要准备一段时间,你怎
么就这样着急起来?」
素衣一怔,道:「还需要几天,那还有我们什么事?你不说你手下的将领都是能征善战之辈吗?」
完颜绪笑道:「虽说阿里木也是个难得的将才,可你也知道,小凌国却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小凌国主这次发起蛮来,是
举国来攻,因此这场战事可不是这样容易就善了的。不过你放心,饶这样,他们可也越不了雷池一步,因此百姓们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