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徽对于在办公室里等他的那位学生印象深刻,因为他总在他的课堂上睡觉。
但凡是位老师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学生,不过苏徽并不会,他上学那会儿调皮捣蛋的事做的多了去了,老师巴不得他上课睡
觉。
学生在苏徽身后亦步亦趋,苏徽坐下后,他就挨着苏徽坐。
“叫什么?”
“叶杨。”
“哪题不会?”
叶杨掏出笔记复印件,翻到自己标记的那页,指给苏徽看。
苏徽耐心的给他讲解了三道题目,后面叶杨又问的一道题目跟之前的某道很像,苏徽说:“这题你自己再看看,说不定会
做了。”
叶杨“哦”了一声,拿过笔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苏徽无聊的到处乱看,放假前夕办公室里没有几位老师,除了他剩下的几乎都是辅导员,看着看着苏徽走了神,盯着自己
的桌面发呆,脑子里空白一片。
“老师,还是不会做。”叶杨咬着笔头侧过脸来,“怎么算都跟答案不一样。”
苏徽让叶杨把演算过程给自己看看,而后说:“其实题目本身不难,你之所以总算不对是因为你对公式不熟悉。”
“所有的公式我都会背啊。”
“微积分题目考查的不是你是否会背公式,而是公式的推导,就拿这一题来说。”苏徽迅速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过程,用
笔指着说,“第三道步骤就是某一个公式的推导过程,计算题很多都是这样的,有的是正着推,有的是倒着推,所以现在
我们不要看这些题目了,你先把所有的公式推导三遍。”
“三遍?真浪费时间。”叶杨不情不愿地握起笔,但老师就在眼前,不得不听。
第一遍推算很浪费时间,叶杨有时候会求助于书本;第二遍的时候已经能记住一部分了,推到起来比之前快了很多;到第
三遍的时候,只要看到上一步骤,自然而然就能想到下一步骤,毕竟上下之间是有联系的。
叶杨把写好的三遍推算过程交给苏徽,苏徽大致看了一眼,然后从复习资料里找出叶杨标记过的一道题目让叶杨做。
叶杨读了题目一遍,再在草稿纸上画了两笔,想了几秒,突然顿悟,埋头写了起来,这一回他终于得出了正确答案。
苏徽撑着下巴说:“看,这不就做对了么。”
叶杨笑得合不拢嘴,终于明白苏徽的用意,“老师,那题目看上去很陌生,但是写了几步后就是这个公式的推导过程,接
下来就太容易了。”
“是啊,数学本身不难,推导公式不止在微积分上有用,所有的数学公式上都很适用。”
叶杨收着自己的纸笔本子说:“剩下的我等下去自习室再算算,如果还有不会的就打电话问老师。”
苏徽笑着点头,“好。”
“老师真厉害,让我就想不到推算公式的方法。”叶杨把书放进书包里,跟苏徽别过之后,径自走了。
苏徽走在校园里,教学楼退到自己身后,时间宛如教学楼一样,一并后退着。
厉害的不是他,而是秦晋远。
大学时,苏徽毅然选择了数学系,因为他喜欢数学,可高级数学不是中学时学得那般表层东西,晦涩难懂。
苏徽坐在书桌前,懊恼地丢下笔哇哇叫:“早知道这么难学,我死也不选数学系!”
秦晋远打书房门前过,听到响声走进去说:“世上没有早知道。”
苏徽两手托腮,愁眉不展,秦晋远走到他身后,上半身越过苏徽的肩膀,看他都在写些什么。
苏徽说:“别看了,烦死人的东西。”
秦晋远拿起笔,在苏徽打住的地方写了一个公式。
苏徽又说:“我也知道用这个公式,但怎么都算不出来。”
秦晋远笑而不语,在公式下写出推导过程,然后再写出困扰着苏徽的题目的答案。
两排步骤的相似点清清楚楚地摆在面前,苏徽惊奇的发现原来这道题目是如此的简单。
“会做了么?”秦晋远索性把头搭在苏徽肩膀上,虽然这样腰不舒服,但是下巴很舒服。
“会!太简单了吧。”
“把所有的公式推算一遍,你会发现百分之八十的难题都是唬人的。”
苏徽嘿嘿傻笑,拿起笔想要验证秦晋远的话,草稿纸上不知何时发来一只小虫子,苏徽仔细一看,“七星瓢虫!”
“不是。”秦晋远对着苏徽耳朵吹了口气,“再数数。”
“咦?只有五星啊。”苏徽侧过脸,秦晋远的嘴从他的脸颊一直划上嘴巴,吻代替了所有的言语,接下来的题目看样子是
做不成喽。
“苏老师!苏老师!”由远及近地呼唤把苏徽从回忆中拉回。
苏徽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叫他名字的是同办公室的李泽宇李老师,苏徽等他过来后问:“李老师找我有事?”
李泽宇气喘吁吁地说:“是这样的,这个礼拜天是我生日,我想请办公室里的老师一起过,不知道苏老师有没有空。”
苏徽不喜欢陪秦晋远应酬,这让他觉得自己是秦晋远的附属品,久而久之,连自己的应酬也不愿意去,今天却不知道哪根
筋打错,想到秦晋远可以在外花天酒地不着家,他为什么不能出去玩,竟然一口答应。
李泽宇说:“等下我去订包厢,好了再把时间地点发给你。”
苏徽笑说:“好啊,没事我先走了。”
李泽宇挥挥手,“好的,再见。”
第十二章
星期六下午苏徽收到李泽宇发来的短信才想起曾应下这么一事,突然后悔不想去了,这几天秦晋远一直没回来,电话倒是
打过几个,据说他是去了外地,苏徽也没深究,就问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刚巧也是星期天。
苏徽心不在焉地着这电视,纠结多时,最终还是决定去赴宴。
凭什么我要围着秦晋远转?凭什么回回都是我顺着他,小心翼翼做了十五年,每做一件事前都要考虑秦晋远的感受,可秦
晋远考虑过他的么?
这么一想,苏徽释然了,关上电视,拿上钥匙钱包,让司机载着自己去商场选礼物。
对于生日礼物的选择,苏徽毫无头绪,他只送过秦晋远一人礼物,还是事先问好的,而秦晋远总是提出稀奇古怪的要求,
没一样是花钱能买到的,苏徽当然知道这些不能送给旁人,只好一个人在商场里兜兜转转。
秦晋远的电话又来了。
“干什么呢?”
苏徽走马观花的路过专柜,“逛街。”
“想买什么?”
“不知道,随便逛着玩的。”
“嗯,拿不下让司机帮忙。”
“好。”一楼逛完,乘扶手电梯上二楼,正前方的专柜里苏徽一看看中一件适合做礼物的东西,径自走了过去。
嘈杂声从手机里传来,掩盖住苏徽的声音,秦晋远没听清刚才苏徽说了什么,问道:“什么?”
“没什么,要是没事我挂了。”苏徽拿起一条领带,对着镜子在自己身上比划。
“好,我明天回去。”
“你说过的。”
“我怕你忘了,宝贝,记得洗干净自己躺在床上等我。”
等!等你才怪!苏徽挂断电话,塞进裤子口袋,又拿起几条领带挑选一番,最后敲定一条蓝色格纹领带,没有素面领带的
单调,反而更增添一股可看性。
星期天下午五点半之前苏徽都在家,秦晋远却没回来,并且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苏徽估计他是公务缠身赶不回来了,以乐
得清静,带上礼物去酒店吃饭。
包厢里坐得都是熟脸,苏徽虽不喜欢应酬,但是很会做人。
办公室里的人跟他算不上是朋友关系,但是同事之间相处融洽,如果你随手逮住一个人问:“苏徽这人怎么样啊?”。
那人肯定会告诉你,“不错,逢人便笑,脾气也好。”
其实不然,谁都没苏徽任性,不过这只有面对秦晋远一人才才会发作,面对外人他是连任性都懒得给予,这股子慵懒倒像
跟秦晋远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餐桌上也没生人,吃饭间有说有笑,苏徽推脱再三,还是喝了一瓶啤酒,好在度数低,不至于喝醉。
饭后有人提议去对面的酒吧玩,好死不死那酒吧名为──“迷夜”。
没错,就是苏徽知道的那个迷夜。
反正秦晋远又不在本城,加上喝了点小酒,苏徽颠颠地跟着大部队跨入“迷夜”大门。
服务生上来招呼,李泽宇要了间带KTV的包厢,点了好些花花绿绿的酒,一群人才下餐桌就又喝了起来。
总喝酒唱歌多没意思,不知哪位老师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还是只冒险,不说真心话的那种。
一轮下来,大家心情高涨,所有人都想看下一个人怎么出丑,不幸已经出丑的默默诅咒下一位比他还要丢脸,就这样,转
动的空酒瓶决定着下一个倒霉鬼,指到谁,谁就要按先前说好的去做。
十几轮下来,包厢里早就牛鬼神蛇遍布,有脱了一只鞋子人,另一只竟然出现在另一位老师的头顶;有的男老师上半身挂
着不知道是衣服还是裤子的东西,那形状实在奇怪;李泽宇最可怜,他虽然是今天的寿星,却已经被其他老师画的不成人
形,额头上有用口红书写的英文单词,下巴上有甲骨文,左边脸上是数学方程式,右边就是化学分子。
苏徽笑得乐呵呵,心里美滋滋。
王慧欣不服的哼哼,“苏徽你别笑!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李泽宇说:“就是,到现在一次都没转到你哪里,按照概率来算,也改是你了。”
苏徽笑说:“李老师不是英语老师么?这么连数学里的概率也知道?其实啊概率不准的,一万个人里条十人出来测试,你
说结果能百分百可靠么?这样就涉及到一个概率了。”
王慧欣是才分来的辅导员,年纪轻轻,学得又是跟数学八竿子打不着边的学科,她早就被苏徽的话绕晕,胡乱的挥挥手说
:“不管那些,反正等下的倒霉鬼要亲人,不论是男是女、阿猫阿狗,只要从包厢门里进来,那就得亲!”
众人附和道:“对!亲!”
苏徽满不在乎地瞥了眼转动的酒瓶说:“好呀,就算飘进来一只鬼,我也会亲。”
苏徽说大话时完全没料到结果,当瓶口笔挺挺的指向他,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可大话已经放出,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
,想收回是万万不可能的,眼下他只希望没人敲门。
“报应啊!”王慧欣一脸得逞的笑。
苏徽故作镇静,风轻云淡地说:“万一一个小时后才有人进来呢?总不能一直等吧。”
“怕什么,我们可以一边玩一边等。”王慧欣冲大家一眨眼,“你们说是吧。”
“就是!等!结账的时候总会有人进来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苏徽自知铁定逃不掉了,便想坑害更多人,他主动转动瓶子说:“好啊,我们接着来,下一个人倒霉
鬼,出门右转一直走到底,进入那个房间,轻吻地面一分钟!”
“哇啊,这个也太变态了吧。”
苏徽挑挑眉头,“变态才好玩。”
李泽宇好心提心道:“小心整到你自己。”
苏徽说的地方是“迷夜”的卫生间,他笑而不语,看着瓶口停在李泽宇面前,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李老师,看样子
你很幸运么。”
李泽宇哭笑不得,心忖自己一定是世上最倒霉的寿星。
众人拥着李泽宇往门口走,李泽宇两手难挡众人,只好开门,谁知手刚碰上门把,就被人从外推开。
门外的男人比一米八十二的李泽宇还要高上几厘米,身型高大的他无形之间给人以压迫感,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再合适不
过,男人虽然不苟言笑,但英俊的外貌,已让几位女老师看红了脸。
李泽宇飞速在脑内搜索了一下,确定不认识眼前的人,便说:“您是不是走错包厢了?”
“没有。”男人声音低沉,但具有穿透力,即使酒吧里人声鼎沸,却依旧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李泽宇回头在同事间扫看,“你有人谁认识这位先生?”
王慧欣摇了摇头,也跟着李泽宇到处看,刚好看到苏徽握紧双拳垂在僵硬的身侧,低着头,笑着说:“哈哈!差点忘了,
苏徽快去亲人家。”
苏徽咬住下唇,不吭声。
男人又一次开口,“什么?”
王慧欣赶忙跟男人解释一通,那男人听后微微一笑,“是这样啊,苏徽。”
“你们认识啊?”王慧欣看到男人点头,失望地说,“熟人多没意思啊。”
闷不吭声的苏徽在看清门外之人的瞬间,恨不得真是一只鬼,因为秦晋远比鬼可怕多了,听到他阴测测的笑声,苏徽忍不
住哆嗦。
王慧欣还在一旁火上添油,“苏徽你别想耍赖,今晚亲也得亲,不亲也得亲!”
苏徽是多么的想捂上王慧欣的嘴,可秦晋远在,他不敢……说出来真丢人,他害怕了。
可让他害怕的远不止这些,秦晋远突然说:“如果我亲他,算不算完成任务?”
王慧欣掐着下巴想了想,“算!”
“那好。”秦晋远穿过人群,走到苏徽面前,头一低,温热的双唇在苏徽的额头上停留几秒,印下一个淡淡的、纯洁的吻
。
“啊?不是亲嘴啊。”
“你只说了亲,并没有指定亲哪里。”
“好吧,就算完成了。”王慧欣失望的放过苏徽,想起还有李泽宇,就又兴奋起来,“轮到你了,快走。”
“不好意思,苏徽家里有事,先走了。”秦晋远抓住苏徽手腕就放开步子走,苏徽挣不开,也不敢挣扎,只好亦步亦趋的
跟着走。
第十三章
早在苏徽跨进门的那一秒,裴策就第一时间通知了秦晋远,秦晋远刚下飞机,连行李都来不及送回家,直接过来捉人。
苏徽坐在汽车后座上,看着放在座位上的行李想,明知道“迷夜”里的人都认识秦晋远和他的关系,也知道自己逃不出秦
晋远的手掌心,为什么还要抱着侥幸心理触秦晋远的逆鳞?难道年纪大了,人就会变笨?
苏徽自嘲地笑笑。
秦晋远把碍事的行李丢到副驾驶座上,也上了后座,问:“玩得高兴?”
苏徽说:“是啊,开心的不得了。”
“如果进去的不是我,你会不会亲?”
苏徽不知死活,肯定地回答道:“会!”
“为什么?”
“这是游戏规则。”
秦晋远掐住苏徽的下巴,强迫他抬起,用大么指摩挲着他的嘴唇,“我记得你不喜欢应酬的,今天怎么来了?”
“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苏徽不想挑战秦晋远的底线,但话到嘴边,他控制不了自己,“我心情好自然就会来,
不需要理由。”
“苏徽,你三十岁了,这叛逆期来的是不是迟了点?”秦晋远微微一笑,笑中含着明显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