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情人 第一部——绿羿

“啊。”

“拗到脖子了？很痛吗？”

Calvin的眼里有一层水气，又痛，又没面子极了。

吴昊快速的脱掉他的鞋子，一边问“扭伤右边是吗？”一边掰开他右脚的大拇指，以顺时钟方向旋转按摩着。

所有的焦虑不安，矛盾的对立跟冲突，都化在温柔至极的小动作中了。

“好点没？”

Calvin慢慢的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

“昊，你有多爱我？你可以因为一个爱我的机会而放弃你的生命吗？”

“我不能！”斩钉截铁的柔声回答着。“我一定会活得比你久！”因为独活的那人是最痛苦的，我舍不得。所以我说，用

我的一辈子来爱你，而不是你的一辈子。

Calvin笑了。“记住你自己这句话！”

那个笑容，如此的真挚，如此的开心，不是灿烂耀眼不可逼视的，而是有如初春的暖阳一样的绝美，把冰封的河面都溶解

了。吴昊突然感到眼角以及内心深处一阵的酸楚难忍，他的心中也正泪流成河。

绝美，也是诀别。

“Calvin……”

伤口的疼痛通通不见了，只剩下心痛，以及头重脚轻的晕眩感。

“吴组长，发生什么事了？”

吴昊疲惫的睁开眼睛，脸色苍白。“我也很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天，吴昊刚踏入办公室，就闻到浓郁的香味。

小牟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说：“文焰的妈妈炖了一锅鸡汤，说是给队上兄弟补补元气的，而且是凉补，不怕上火。组长，我

帮你盛一碗？”

吴昊笑了笑，“谢谢。”伸手接过来，坐下来就默默吃了起来。

小牟看着却莫名的心酸。昨晚跟文焰通电话时，告诉他组长的情形不太对，脸色不对，走路也不对。这回难道真的是，在

虚拟世界被吸去精血了不成？把文焰急得恨不得像原子小金刚『咻』一声立刻回到组长的身边，好好的照顾他。心心念念

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就是强壮俊美的组长，那苍白虚弱的样子，让他的小心脏揉成了一团。

于是千拜托万拜托妈妈一大早炖好补品，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补血补气补精补脑，十全大补，什么都要补到就对了。

现在组长吃喝东西的样子，如果文焰看到，又会狠狠心疼一把的。

颇有『吃又何欢』的意味啊，吃在嘴里明明是如何的好滋味都没感觉吧。

吴昊只是记着自己的承诺，一定会好好的保重自己而已。

--------------------这是吃完补品的分隔线----------------------------------------

罗大队长进来时，明显得十分上火。毫不客气的对着吴昊说：“王立委昨晚死于『心肌梗塞』！你没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

吴昊沉默的听着。

“你的小CK又犯案了，这件事已经不是你能掌控了！而我，绝不能容许命案继续发生。”

罗时修瞪着着他，心情非常的复杂。

婉君这个前世的感情一点一滴的渗入并深入他的生命里面，他和她其实是密不可分的。所以虽然不同于对阿杰的爱情，他

现在对着吴昊，更有一种家人那样的密切的感情存在着。

因为关心，所以心痛，口气跟脸色格外不善。

“吴组长，对于昨天的行动，应该万无一失才对！为什么时机这样紧凑的突击行动，CK刚好、凑巧就被易容打扮而蒙骗了

你们呢？如果说他是从头到尾都被打扮成老人的样子，难道你们约会时，他还可以变一张脸不成？你用你的脑子而不是你

神魂颠倒的心想过这个问题吗？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蒙骗你？＂

“他不是！”吴昊平静的口气。“易容确实是昨晚才临时乔装好的，或者说，准备好的。是他窥听到我们的计画，他亲口

承认了。”

罗时修严厉的看着他。“那么，也是他让你亲眼看到他杀人了？”

吴昊的心一震，Calvin是蓄意的！他已经猜到了，但是大队长这么敏锐的直指出来，还是让他的心震痛了。

吴昊简单的叙诉，关于Calvin自己进行调查这件事，并已经潜进到对方总部的电脑中枢。

“所以，你分析他的行动应该是曝光被抓了，对方反过来以其父母作为威胁？”

“是的，队长分析的跟我想的一样。只是他的父母，真的还活着吗？”

“不管是我们之前推论的，对方拥有虚拟杀手这个尖端武器而陈氏夫妇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已经被杀了，还是现在臆测

他父母还活着，这些全部都是我们在推论而已。真相到底如何，还是不明朗。但是以目前局势来看，对方留着他的父母，

拿来威胁他，这个可能性非常的大！”

罗时修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不觉十分的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如最薄最锋利的刀刃

“他无法不管父母的死活，基本上他是毫无办法了，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今后，他将只是一个唯命是从、满手血腥跟罪

孽的杀手。而你，尽力了，也无能为力了。

为了阻止血案继续下去，我给你的命令是，想尽办法再见到他，然后，格杀勿论！”

吴昊，他今后只能苟活在痛苦的地狱里，过着违背心性、无法解脱的日子！他让你看到他杀人，其实是在自私的求你，让

你解脱他的痛苦，是这样吧。你一定懂，一定很痛。

这件事，就由我来下定吁。

心里有恨，也不要恨你自己，恨我就好！

吴昊慢慢的吐气出声：“是的，队长。”

脑海中无法自主的，想到湖水旁边满身月光的那个人，想到站在连绵到天边的熏衣草田中间的人，想到浦公英白色飞絮下

快乐的一起躺着看雪的人，想到他们初吻时的花千树与星如雨，这些都被锁在昨日的门扉后面了，无法再触摸到那门把了

。

想着Calvin出游时那兴高采烈的欢悦的的笑容，无比动人，可爱至极。还有要回程时，他那难分难舍的、无限恋慕的眼神

，原来那时候的嘴型，说的是什么，我现在知道了。

又想到他说着“记住你自己这句话！”那时的笑容，是这么样的美好，全世界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美的笑容了……再也不会

有了……

第二十二章：如今一别（上）

不是我愿意心碎

我真的不想要这样

是痛苦不放开我

而我也不想逃

是啊

不能逃

我能去哪里呢？

这是两个人共同的痛苦，相爱不能厮守的痛，爱别离、求不得的苦，俱都压抑着不想给对方感应到，但是思念这种东西只

有『开』却没有『关』的设置。

吴昊很矛盾的，第一次不愿意很快再见到Calvin。想念至深，却又明白，再见即是关键性的一面，是他最不愿意却一定要

面对的一刻。

吴昊又担忧着，怕听到下一个『心肌梗塞』的死者出现。

但吴昊从来不是可以不做什么，坐以待毙认命的那个人。

自从爱上Calvin，他就一直往最好的方向憧憬着，以及努力着。如今Calvin走上这样的一条背道而驰的路，吴昊也准备好

要背向阳光了，追向他的方向，追到地狱，把人拉回来。

吴昊先在天幕保全的的客户名单中，选出极有影响力以及舆论两极化的某企业家，作为对象。再动用警方所有的线人，隐

藏自身粉鸟（鸽子，即警察的黑话）的身分，利用黑帮的管道放话出去，说想买凶杀人。

有人买卖，就会有人接头，有人亮盘（照面亮相的黑话）。

吴昊曾逮到两个接头的人，再假借黑吃黑的名义，把那两人逼供一番。用的手段绝不手软，也不心软！那两人什么该说的

不该说的全说了，结果，他们并不是天幕集团的人。

事情继续干下去，但是买卖人命的行当，并不是天天都有人来领。

罗大队长一直冷眼旁观，对吴昊这些没有事先报告跟请示的作为，他心知肚明，却没有点破，也没有阻止，等于是默认他

做到哪种程度。同时默默的向上级单位，递呈好一切完善的合法程序。

文焰真是想放弃任务，奔回台湾了。

但是这项任务，对组长仍是十分重要，所以他也是另一个苦忍的人。

同时更别说，还有讨厌的破事！那个『烦人』怎能打扰他被组长满满的占满的心呢？哼！没门，连窗都没有！

组长来电了。因为听小牟说起，队长居然对CK下达了『格杀令』，而且是交由组长亲手执行！文焰光想着，就替吴昊伤心

到心都碎裂到几乎一片片凋落。因为这样的情绪，因为希望组长可以守护他的爱情，所以换了新的答铃，算是疗伤作用吧

。

『落叶随风将要去何方，只留给天空美丽一场，曾飞舞的声音，像天使的翅膀，划过我幸福的过往，爱曾经来到过的地方

……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若生命直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文焰一接听到心爱的组长的声音，一面留意着自己的嗓音不要哽咽才好。

“小焰，那边情况如何了？”

“报告组长，安东已经滞留香港第八天了，可以说乐不思蜀吗？一点都没有急于回台的打算。”

“是他跟绍公子很合拍？”吴昊问着，心里却不相信，安东不是可以轻易放弃Calvin的人！

“也不算是，他们暧昧不清，似真似假，不知道谁陪谁在玩什么游戏。但是安东很常接到手机，而且都是使用视讯，他捧

着手机时的眼光跟表情，就跟……就跟情人在密语一样，又温柔又甜蜜得恶心一把。”

文焰的声音一顿。他其实一早起来，远远的监看着安东已经很久了，连早餐都还没吃。安东倚靠在阳台栏杆，手里一瓶海

尼根，却一直没有打开来。

此刻看着那静默的望着远方的人，早晨的阳光已经很强烈，筛过东厅的窗帘，带着蓝汪汪的光罩在安东的脸上、身上，整

个人彷佛沉浸在汪洋一样深悠的想念以及哀伤氛围之中。

这时候的夏震东，文焰都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很帅的。

“小焰，你也留在绍公子家这么多天，不会让人起疑吗？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如果风紧，就扯呼吧。”

组长的关心让文焰雀跃不已啊，忍不住撒娇的抱怨：“我没事啦，就我表姊的同学的那朋友，他也留在这儿，然后死皮赖

脸的说什么『以追求作掩护』说是帮我，其实是死缠烂打的大烂人！……啊，哪这么倒霉，说曹操曹操就来了！端什么早

餐啊，那不要脸的笑容，我我我气死我了！我先挂断了。组长你……千万要保重喔。”

吴昊露出了笑容，听起来，小焰像遇到一个砌而不舍的温柔又有耐心的人了。

随即皱起眉头。刚一听就猜到，Calvin必定也是跑到安东的手机，两个人面对面聊天的情景，吴昊的心里千百般的不是滋

味极了。

但是如果Calvin真的走风被抓，双方已经撕破脸，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岂还能『甜蜜温柔』？

安东不是应该忧心着急着安抚他哄他，或更应该火速飞回台湾来帮着他、确保他的安全，怎可能闲滞在香港这么多天呢？

难道……安东其实也在默默的成全Calvin在进行的什么事？

吴昊其实不愿意相信，Calvin怎么可能被抓呢？他是以天才的脑电波形式入侵的，绝对的优势，任何的阻挡或加密，都防

不住他才对！

记得他在最没防备时、快睡着时被吴昊套出的话，他说已经进到总部了，正在“四处蹓搭……”。这样的口气，显得稀松

平常而骄傲的，因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Calvin，你到底在隐瞒什么事呢？”

吴昊一时升起怒气，气他的一意孤行！气他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气自己一再的宠溺纵容他！但怒气很快消散，悲伤不可

抑止的升起……

到这样的地步了，我再也不能疼着你了，怎么还舍得气你呢？

日子又过了两天。

这天吴昊特别的心神不宁，焦虑不安的情绪涨到高点。

下午果然接到文焰的报告，安东已经回台湾了。

那么，就是今天了吗？

吴昊坐在办公室，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罗大队长也在。全部的组员，包括归队的小祭跟文焰，已撤回监视任务的宝哥跟小牟，大家都跟着十分的紧张。只要他们

的组长一闭上眼睛，全部人都把心吊了起来，却都知道帮不上什么忙。

接近下班时间，何杰来了。带来一大包炸鸡排，还有数杯百香果绿珍奶。

罗时修伸手去接，大熊小牟过来帮着发给了大家。

阿杰望着罗时修，于公事上他不便说什么，只是小声的说：“下午有吃些什么吗？你这几天都吃不下……等下下班后，一

起去吃日本料理好吗？还有你的洗发精早就用完了，记得要顺便买吧。你知道你跟我的发质不同，老是用我的，你的头发

难怪越来越毛躁了。”

很普通的家常闲话，罗时修的内心感受到一股宁馨的力量，暖暖的，十分的熨贴，心里很踏实。这就是平凡的相守，平凡

的幸福。霎时爱意温柔都涌上了心头。

“杰……吴昊！”本来放得十分软的音调，突然变成愤怒的低吼！

阿杰已经软倒了下去，罗时修把人抱坐在椅子上，回头怒瞪向吴昊。

吴昊两眼直盯着电脑萤幕，Calvin也定定的看着他。哪里有队长的吼声？哪里有其它的组员？这个世界只剩下电脑前面以

及里面相对的两个人，所有的声音、人物以及空间都澹去了…… 而两人过去所有最美好的片段浮光掠影的在彼此眼中一

一闪过。

如果可以留住这一刻，如果这一眼就是永恒，至少这一刻这一眼，他们是无比幸福的。彼此热切的眼光深深萦绕的缠绵进

对方的灵魂深处，紧紧的纠葛着纠缠住，恨不得把自身粉身碎骨融入对方的血脉骨肉里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不是就

可以再也不分开呢？

转眼间，那挚爱的容颜已经消失了，那带着温柔的悲伤的眼神，嘴角浅浅的笑容及小小的梨涡，这个影像已经如刺青针针

刺在吴昊的心上，血肉模煳，永难磨灭……

吴昊看着自己进入的虚拟世界，没有绿意了，遍目所及是枯黄的荒原，到处都是形状丑怪的岩石。明明没有风，却似乎有

呼啸的北风在刮着皮肤，并一阵阵吹送过来刺鼻浓厚新鲜的血味。

吴昊拔腿跑进森林，这里是树木的坟场，一颗颗死透的枯木狰狞的站立着。

这里同时也是，执行死刑的刑场！只见地上跪着被绑缚着的一排人，有几个已经倒卧在自己跟别人的血汇流成一处的浓浓

的血泊之中。

吴昊居然看见Calvin并不停手，一枪一个，冷血的又连杀了三个人！

“住手！你不可以再错下去了！”

吴昊一面奔近他，Calvin已经杀掉倒数第二个人，枪口正抵在唯一的活口，也就是阿杰的心脏处。吴昊的枪直接抵着

Calvin的太阳穴。Calvin则左右开弓，左手的手枪也直指着吴昊的心口。

“你利用阿杰设这个局，难道你就是非要逼我……”

吴昊没有把话说完，这也是他对Calvin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Calvin已经扣下板机，吴昊几乎是职业本能的直觉的，同时把子弹从太阳穴射穿了Calvin的头！并且听到一声陌生的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