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带著伤重的朱靖回天山,功力丧失的侯雪城冒著危险,前去天池为朱靖寻得冰鱼内丹。回程路上尊皇箭与寒难州出现,朱
靖、侯雪城二人功力不敌,双双跳入山崖逃避追捕。
身无分文,为让朱靖能有疗伤场所,侯雪城易容跟著华昀霞回到风华山庄。
好容易朱靖从鬼门关回来,风华山庄情况生变,两人不得不离开,却又再度遇见寒难州!侯雪城决定与寒难州前往九皇爷
府。他不怕任何屈辱,束手就擒,至少能保全朱靖一条性命……
第一章
雪色连天,无垠无涯,千山鸟飞绝的天山是天下知名的,侯雪城一行三人日夜兼程,一路换马,到天山脚下,已是十日之
后。
宫主回宫,那是何等大事,在尚未到山下五百里,已是一连串的响箭冲天飞起,一路路人马前行后随,侯雪城却目不稍瞬
,坐在马车车首,只是凝望前方。
朱靖与他并肩,已经七来年没回天山,只见举目望去是白桦树林,笼罩在薄薄的雪雾中,不禁十分感叹。
他并不明白侯雪城为何忽然起意回到天山,但小师叔想做的事,自己便从来只有欣然答允。虽然性命已不长久,只要能伴
在他身旁,看着他冰冷的容颜,已经什么都不奢求。
进了傲神宫,不管他是什么身分,便是傲神宫的弟子,也是侯雪城的师侄及下属,并不能随意跟随小师叔四处行走。侯雪
城将他安置在知静斋,自去探视师父。
白衣老人仍然躺在原来的屋子中,只是脸容更加瘦削了些。
侯雪城一进去便开口:「我要潜进天池抓冰鱼。不过师父,我已功力丧失,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白衣老人一贯的面无表情。「你一上路,我便收到分舵传来的飞鸽传书,你的伤势一夜便痊愈,是用了那个能力?」
他的手忽然迅捷如电地握住侯雪城腕脉。
「果然如此,那种不是人用的能力,我说过多少次了,使用一次便要消耗掉你多少生命之能,你不知道吗?你能以与人交
合的方式吸收旁人精气吗?你愿让朱靖失尽精血而亡吗?若做不到,就别这么蠢!」
侯雪城缩回手,「那又如何?帮不帮这忙?回答我。」
白衣老人「嘿」了一声,「你功力已然丧失,还敢和我如此说话,这般傲性……不知我随时可以废了你傲神宫主之位吗?
」
侯雪城冷冷道:「当前次我离开这个屋子时,便已有这样的准备,这位子你要给谁就给谁吧。我只要朱靖一个人而已。」
他重复:「回答我,帮不帮这忙?」
白衣老人沉默许久,终于长叹一声。「又是为了他吧?你失去功力,还想潜到那里去找冰鱼内丹,简直是不知死活……
「说了你也听不进,要我如何帮你?我即使未病重,潜到那样的湖水也稳死无疑。劝你多想想,别为情爱冲昏了头。」
侯雪城负手道:「不必你帮我潜进去,那里我自己来。不过朱靖那里,若我拿到内丹,需要功力深厚之人替他催化,驱除
掌力,以寒难州的功力而论,除了我外,这里也只有你能与他的掌力抗衡。」
他顿了顿,「不过师父,不必我说你也该知道,你年事已高,强行运功可能会没命。」他双手交抱于胸,「用你的命换朱
靖的命,我觉得划算,不过也要你同意才行。」
白衣老人苦笑起来。「当年我捡了你回来,以为捡到宝,这样的练武奇才。没想到捡了个催命鬼回来。」
他叹息一声。「也许是因为我只练习冰心诀到第六重,清心功力不够,竟然无法拒绝我的爱徒……这就是所谓的感情吧?
」
他默默望着侯雪城良久,眼中怜惜无限。「我答允了,你自去办事吧。」
第二天清晨,朱靖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侯雪城抱着他的宝贝血旗,坐在床头清理着。
随着他灵巧手指的转动,机簧一伸一张,发出微微的弹击之声。
那神情是一心一意地,每次朱靖看到,都觉得血旗简直就是侯雪城的生命。「你……照看了我一夜吗?」他很吃惊。
侯雪城回过头。「你想可能吗?」他刷地收起机簧,弯下腰来看朱靖的脸。「我只是想到,每次都是你服侍我梳洗,现在
你生病了,我也该尽点责任。」
朱靖心下十分感动,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不知为何,还有一种辛苦扶养的孩子终于长大的念头。
他自然不是白痴,侯雪城对他的心意虽没说出,却总以行动来表示。一时感动得连眼睛都红了。
只见侯雪城走到桌上一只大脸盆边,从水里捞出一只白色的巾帕,还没拧干就「啪」一声地盖在朱靖脸上。
天山气候何等寒冷,那巾帕泡在水里,早有一半结成了冰,剩下的寒水从他脖子溢流至里襟,整个上衣登时都湿透了,浸
在冰水里。朱靖连惨叫都来不及。
「你脸色发青啊。」侯雪城并不是粗心的人,马上注意到了。「天山就是灵药多,你放心,我会有法子治好你的。」他继
续仔细地替朱靖擦脸,像是做着这辈子最神圣工作般地仔细。
那寒水挟着冰渣摩擦着朱靖的脸孔,简直是苦不堪言。
侯雪城很努力地用力擦洗,只怕洗不干净。他知道自己失去功力,一定力道不足,所以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他自幼
习练冰心诀的心法,自然不惧冷寒,却没想到别人可没他那种功夫。
朱靖的脸皮几乎给他磨去了一半,鼻孔被湿毛巾堵住了,只能张嘴用口呼吸,冰水就沿着毛巾流入他口中,呛得他咳嗽起
来。「可以了,你擦的……好干净。」
侯雪城这才满意地放下毛巾,看着朱靖被刷洗成红通通的脸,「脸色好很多了啊,不过最近你胡子越来越长,看起来很不
清爽啊,我来替你刮掉吧。」
随着话语,侯雪城右手一扬,光芒乍起,在一道令人睁不开眼的神光中,这绝代高手手中已经举着一把寒如秋水的玉色利
刃。那是傲神宫最高的信物「玉剑」。
「这……是玉剑,你拿这个来……」
在朱靖慢慢由红转青的脸色中,侯雪城有点得意,「没错,我一向拿这把小剑刮胡子,这真的比什么都好用。」慢慢地,
他握住了朱靖的下颚。
虽然侯雪城的表情一向就是「没有表情」,但随着那越来越接近自己脖子的玉色刀身上,朱靖却看到侯雪城的狞笑……这
,自然是错觉了……
当燕野走进朱靖的卧房请安时,侯雪城正压着朱靖。「你别挣扎,这样我会稳不住手,割伤了我可不管。」那把剑在朱靖
的脖子和下巴间磨来转去。
燕野大惊,「住手!」
他纵身一跃,由于护主心切,竟忘了侯雪城已失去功力,顺手一挥,已把侯雪城摔跌出去。
「你做什么?」朱靖大怒,勉强支起身,「雪城你还好吗?没受伤吧?」
侯雪城虽然失却内力,但并不代表他身手也变迟钝了,他顺着那推跌之势翻身落地。
「燕野,你胆子很大啊,连我都敢打?」他弯下腰捡起落地的玉剑,那握在手中的短刃瞬间散出凌厉的杀意。
燕野这才发现自己误会之间,已经铸成大错,不禁脸色发白。「侯宫主,我以为您……」随着侯雪城逼近,他一步一步后
退。
朱靖大急,知道若让侯雪城不悦,谁说情都没有用。这该当如何?心念电转间,他按住胸口痛哼一声。
果其不然,侯雪城马上丢下燕野,上前去探看朱靖伤势,「真是,掌伤已经发绿了啊?若是三日之内没有药医,你便死路
一条。」这个一向不在乎任何事情的男子深深地皱起眉头。
朱靖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这也没什么,生死由命。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平安无事,便比什么都好,我也不求其它的了
。」
侯雪城盯着他。「为何你总可以说出那么恶心的话语来?……不过我喜欢。」他直腰振衣而起,掌击三声,一个宫女应声
而进,伏地道:「宫主吩咐。」
侯雪城没有回头。「东西准备好了吗?」
那宫女不敢抬首。「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宫主起驾。」
「老宫主那里,该给他吃的药,妳们喂食了吗?」说这句话时,侯雪城的语声特别冷厉。
那宫女迟疑半晌。「回宫主,太上那里吩咐了,请宫主自己保重,不必担心他。」
侯雪城哼了一声,「我问妳喂食了没有?」
那宫女急忙磕头。「让太上饮用过了。」
朱靖奇道:「你要出去吗?不是要你陪着我,也不过这两天,你也不肯?」他有些失意,想不到雪城竟然连最后两日都不
在自己身边。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侯雪城没有回答。「宫女丙,我不在的时候,妳好好服侍我这师侄,若我回来见他有任何闪失,妳自己提头来见我。」
那宫女唯唯诺诺,磕头领命。
侯雪城这才回答朱靖:「我回天山的目的,是因为天山有治你伤势的药材,不过那东西要我亲自去找。少则半日,多则一
日,你等我回来。」
朱靖道:「为何那么突然?你之前半点口风都没有漏,到底要去哪里取药?」
他想起身,却给侯雪城按住。「你不必管那么多,我一定会治好你。哼,在我眼皮子底下,谁能取走你性命?寒难州也太
瞧轻我了,就是阎罗王亲自来取你性命,我也不允。」
朱靖却只关心一点。「有危险吗?」
侯雪城淡淡地拂了拂自己的衣袖。「我是什么人?我是傲神宫之主,这里是我的领地,有谁敢伤我?」
他的语气充满了傲岸和睥睨天下的豪气,但是,看着朱靖的眼神中却有着几分眷恋。
他盯着朱靖半晌,然后眼神一凝。「好,我要出发了。」他起身走到门口。
「雪城!」
朱靖总觉得有些不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侯雪城的意向。「你千万保重,我等你回来。若拿不到就
算了,别勉强自己。」
侯雪城回过头来。「朱靖,我忘记说,你胡子只刮了一半。剩下一半,等我回来替你刮吧。」
他吩咐宫女:「宫女丙,妳听到了,这半边胡子,千万要让他留着等我回来,妳可别帮他刮除。」
在朱靖愕然尴尬的眼神中,侯雪城忽然微微一笑,那笑意竟充满说不出的温和与恶意。
然后他再不回头,转身离开。
天池一向有天山明珠的盛誉。人说:「半山雪云一池玉」,指的就是天山的天池。即使现下已是冬末,仍是一片银装素裹
。
在这样寂静无声的天籁世界里,如此大雪覆盖的莽莽天山,月亮悬空的浩淼神池边,侯雪城负手静静凝凝立着。
寒风吹动他飘浮不定的衣襬,衬着他风神秀雅的容貌,他凝立不动的身形简直如冰雕玉砌般。
身后的宫女走上前。「宫主,时辰差不多了,这时候正好是千年冰鱼出洞寻食的时刻。」
侯雪城颔首,两手下垂,让宫女上前将他的长衣卸去,露出墨黑色的紧身水靠。
他的身形修长,宽肩窄腰,贴身的黑色水靠更将他身段的肌肉曲线完全地显露出来。
那是一种男性特有的美感,狂野与剽悍的力道展现,却又有着说不出的优雅。身旁的宫女几乎不敢正视,却又移不开目光
。
侯雪城根本没去看她,脸上只有一片冷寂,那种无情无欲无心的表情,显然正在默运冰心诀功法。
他接过下属递上来的气囊束于腰间,将玉剑横系于胸口交叉的黑色皮带上,手中拿住油纸包好的灵芝,走到冰封的湖面之
前,摆了摆手。
一名青衣人立时上前走到冰湖上,蹲下身,双掌平置冰面,不稍时,湖面已传来碎裂之声,七尺之厚的冰层竟在须臾被他
无声无息地击陷四尺见方。
侯雪城脸上闪过一阵青气,看了他一眼。「范芦,我离开不到一年,你功力精进很多啊,老宫主培植你很辛苦吧。」
青衣人身躯一震,趴伏在冰面上。「宫主面前,属下只是献丑而已,实想尽心尽力服侍宫主。」
他方才瞬间裂冰而面不改色,此时侯雪城一句话,却让他惶惑无比。
侯雪城哼了一声。他不再出声,走到冰坑之前,未及作势已一跃而入。竟连半滴水花都没溅起,可见水性之佳,实乃天下
少有。
众人看着侯雪城消失于冰面,脸上都不禁现出担忧之色。这时一道寒风吹起,那迎面刺人的冰冷让所有人都侧过了头。湖
面已是如此,湖底的冰冷岂能让人受得住?即使宫主冰心诀已练至第八层,能以一己之力抗拒自然的威力吗?
一入冰湖,那刺人心肺的寒冷便让侯雪城为之一颤。
他立即将冰心诀运到极处,无嗔无悲无喜无忧无波无念,与天地同情,与万物同心,天人融于一处,地物合于所有。
他下沉的更深。
此时虽是白天,湖中却极暗沉。若是从前,侯雪城自能夜间视物,但此时却只觉一片黑茫,他从胸口取下玉剑翻转,剑上
镶嵌着的明珠登时射出耀目的光芒。显然是一颗夜明珠。
湖面过于冰冷,因此没有什么鱼类,待他下沉两百尺后才开始有许多游鱼,在他面前成群结队地经过。
但当他继续下沉后,鱼类慢慢变少,最后几乎看不到任何生物。若是没有夜明珠照映,便是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这样的感觉,一般人会觉得不安,侯雪城却甘之如饴。他这半辈子,也等于是活在这样无声无光的世界中,对他而言,反
而有种特别的安全感。
侯雪城以气囊换过一口气,继续下潜。他从未潜入那么深过,此时没有罡气护身,心肺几乎有即将爆裂的感觉,但是眼前
却毫无冰鱼的踪迹,他咬紧牙关,潜到更深之处。
古籍中所记载的冰鱼,身长约十五尺,头戴冠,色呈紫,鳍如利刃,双目间镶有宝珠,夜放光华,鳞片不惧刀剑,性情暴
躁,以海底灵芝为食。这样的特别,应该是不难分辨。
侯雪城潜到湖底后,将携带的油纸打开,里头的海底灵芝个个都是百年以上,他缓缓将灵芝插入岩层缝隙中,然后静静伏
在石后,耐心等待。
气囊一个换过一个,最后只剩下一个气囊。这些虽是用极厚牛皮制作而成的,有些仍受不住湖中的压力而爆裂,若不是侯
雪城身心都曾受过千锤百炼的洗涤,恐怕也早已经脉爆裂,成为废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淡淡的光芒,慢慢由远而近,那是冰鱼双目间宝珠散发出来的光华,显然是被灵芝的气味所吸引
而来。侯雪城握紧手中的利刃,屏息而待。
那冰鱼慢慢地游近,在灵芝边缓缓绕行,看来是在观察。
牠似乎有某些怀疑,也许是生物天生的本能,知道有些问题,但最后仍旧受不住灵芝的诱惑,终于游了过来。
那双目间的宝珠一闪一灭,照映着灵芝,然后牠开始吃食。
侯雪城缓缓地由下往上潜进,正当他要贴附于冰鱼肚腹之时,突然之间,冰鱼忽然发出一种刺耳之极的声波,简直是一种
愤怒的声音,侯雪城从没听过有鱼会发出叫声的。
那冰鱼发现自己吃的灵芝竟然都已断根,显然是个陷阱,牠急速后退,瞬间便已倒退十尺,一摆尾已然转身。
侯雪城吃了一惊,若是让牠逃走,有了防范,之后再用任何方式也捉不到。他双足一蹬,身形已如箭矢般直射冰鱼尾后,
竟抓住冰鱼的尾巴。
那冰鱼显然愤怒已极,转身一甩尾,将他击在岩层之上。侯雪城痛得咳出一口鲜血,双手微微一松,竟滑落半尺,急切之
中伸手一捞,正好抓住鱼鳍。那如刀刃的鱼鳍穿过他的手套,割着他的双手鲜血淋漓,他只是咬牙不放手。
冰鱼不断地挣动,带着他急速游动,擦过岩层,撞过海石,一下游到最高,一下潜至最深,侯雪城总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