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海有多危险且不说,就是能够最终登陆,其后会遇到什么,也难以预料。无论派谁去,司苍卿都不可能完全放心,毕竟
能对付羌愁辞的,从来就没几人。
若是万一真中了圈套,反而被那女人给利用了,到时候,损失的可能就是整个苍寰大军。
“主子,”凤岚终是打破了一室的沉闷,道:“我和你一同去吧!”
司苍卿摇头,淡淡地说道:“你留在军中,待情况确定后,再随着水兵一同渡海。”
凤岚却难得固执,秒赞同地看着对方,“我和你一起,要是有什么危急,还能多一个人帮忙……主子不会忘了吧,七公子
还在羌愁辞手上。”
这一说,司苍卿便沉默了,若是真的在成功登陆后,便遇到了羌愁辞,那么……柒霜然肯定会被那女人派出来阻拦,而柳
意也在她手上,同时想要救出两人的话,光是他自己肯定不行。
“主子,”凤岚起身,犹豫了下,遂坐到对方的怀里,低声道:“你……不要老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承担,我是你的妻
,也是你的影卫。”
无论哪种身份,他都有责任帮助这人分担烦恼。
轻搂着这人,司苍卿低眉凝视对方,轻声道:“好。”他并非想要承担所有的事情,而是他不能拿那么多水兵做赌注,同
时羌氏不除,国家将永远难以安定。
不过……他,相信凤岚。
“将东影楼的影卫全数留下保护碧和秋,”司苍卿徐缓地说道:“你,湘、墨、紫,随我一起出海。”
凤岚当即笑开,“是,主子。”
四大影卫,终于再一次回归了。
几日后,一座巨型楼船徐徐地驶离了海岸。根据前次的经验,在风暴和漩涡区,这样的大型楼船抗耐性较佳,基本上能够
比较容易地稳住船身。只待前一阵风浪过去,便可趁机突破困境。
当然,也因为楼船太大,所以行驶起来比较费力,多少又增加了风险。
凌晨时, 楼船从南参出发,驶往南海西海域,约莫花上了一日的时间,总体上还是风平浪静的很。
傍晚,金红的夕阳浮在天交界处,海面上粼粼波动着细碎的金光。
伏在栏杆上,凤岚眯着眼,神情舒怡地望着落日。稍刻,便觉有人来到一旁,随后来人轻柔地为他披上了一件披风。
“呵,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壮观的景致,”凤岚轻声道:“真是很震撼呢!”
闻言,司苍卿理所当然地回了句:“喜欢的话,待战争结束,便在海边多住几日。”
唇边扬起笑,凤岚只是往对方怀里靠了靠,这海上的气温真是诡异的紧,明明白天还热得紧,现在又有些寒意了。
忙里偷闲,两人相拥一起,观赏着大自然绚丽的美。
便在此时,脚下剧烈的晃动起来,司苍卿反应极快,扯住凤岚便飞身离开了甲板,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勉强赶到舱口,
便俱是无法稳住身,同时摔倒,脚下无法控制地滑着,两人身躯相继狠狠地挤到了一侧壁板上。
只感觉,是天翻地覆。
第十一章 风起浪淘冲天鸣(下)
风,怒号;浪,千尺。
飓风肆虐在原本平静的海上,大浪被击起,剧烈地拍打着船身,前方黑森森的暮雾急速卷来似要吞噬天地万物。巨大的楼
船,在这撼天动地的势力面前,显得如此的弱小乃至于不堪一击,几度几乎是陡直侧立起来,但危急之时又被另一种卷风
给吹过来。
除去努力控制着船只的船员们,其他几人俱是死死的扯住柱子或是紧抠着墙壁,意欲在颠簸摇摆中稳住身体而不被巨大的
冲击给甩了出去。
随行的士兵本都是待在船舱内,只要船只不毁,最后也不会有危险,甲板上也只有司苍卿几个人,如今船身忽而扬起、忽
而俯冲,船舱口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固定的东西,他们只能凭借着内力,试图再稳住。
然而晨大自然面前,人类永远都是如此渺小,便是这座巨型楼船因大浪和狂风的卷动而难以抵抗,何况是他们。
就在船身又一次地被卷风卷着几乎是竖立起间,凤岚、司苍卿自船舱口,前后被甩了出去。
“主子!”凤湘墨紫几人俱是大惊,意图追出去,此事船身又朝着船尾侧俯冲倒立。他们几人被狠狠地摔倒墙壁上,一时
间根本不能动作。
而另一边,在凤岚先一步被甩出去后,司苍卿干脆顺着冲力飞身出去,一手急速地扯住了这人的后襟,于是船头直立几乎
快要没入水中时,两人同时落进了大海。
被抛高的船尾船舱里,铁链紧紧固定着的船员们,顿时大骇,嘶声喊道:“皇上。”从他们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那
二人没顶掉进了大海里。
船长当下冷静,沉声道:“不许分心!”
前方几十丈外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若是稍有差池,整个船,便会倾覆……至于皇上,他们所有人绝对相信那个如神一般
的人,肯定能创造奇迹。
这就是苍寰将士们对司苍卿的盲目信仰。便是这样的信仰,一次次地拯救了他们。
便在瞬间,剧烈的卷风再一次地将船头掀了起来,原本树立在半空中的舵舱此时急坠而下,一下子急冲到海面上。
海水急涌而进,船员们的衣物瞬间被打湿,所有人一面地移动身体,一面迅速采取措施,防止海水进一步漫浸。
“快看!是皇上!”
一个船员仰头指着此刻竖在半空的船头,眼前暮雾和浪水让人看得不甚清楚,只看得见小小的黑点,但很明显那里是一个
人,对方手中似乎正扯住绳子,身体则在空中被风卷动如无飘零的落叶,那人向下则是挂着另一个人。
司苍卿使着全部的力气,握紧锚绳,稳着被飓风随时都能卷走的身躯,另一手死死的扯住凤岚的襟口。
刚才在掉进海里的瞬间,司苍卿及时地拽住了锚绳,随后喝了几大口海水,好在船再一次地反方向倒立。虽然身体被风整
个卷起,狠狠地砸在甲板上,但到底两人有了一线生机。
“岚,”忍着狂风割在身上几乎撕裂般的疼痛,司苍卿艰难的开口,“把手递上来!”
他能够感觉出,这人飘摇的身体一点点的下滑--或许运气好点,他直接摔进下面未来得及关上的舱口,这数十丈的高度
,便是摔破头颅而亡!运气不好的话,就是再次坠落大海,尸骨无寻!
凤岚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此刻他没有任何支点可以自救,只有脖子上传来无法忽视的窒息感,他知道,是司苍卿在
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物。
他听到司苍卿的话语,也想努力地抓住对方,可是卡在喉际的巨大压迫,再加上狂风的肆虐,让他根本无力举起手。
死亡,就在面前。
不想悲观,凤岚试图运着内功来防护自己的身体,然而脖子间越来越紧实的窒息,彻底阻止了真气的运走。
他不想放弃,可是被司苍卿扯住的衣物,再也无法承受。
他能够清晰地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冲击着自己的耳朵,比那怒吼的狂风,比那叫嚣的巨浪还要令人胆战心惊。
主子……
他连道别都来不及说。
船身忽地又一次被卷起,悬在空中的船头直冲下来,狠狠地拍打在海面上。与此同时,凤岚的衣物撕拉一声彻底地撕破,
徒留司苍卿手中一块裂碎的布帛。
“主子!”
终于艰难地爬出船舱的几人,只来得及看到司苍卿跳下去的背景,于是凤湘黑紫也顾不得当前的情况,直朝船头飞去。
本随着船身的晃动,一脚已经踏上甲板的司苍卿,在凤岚坠海的瞬间,纵身跃下去。
惊骇地赶到船头的几人,不等跟着跳海,俯身便见到巨大的船头下,司苍卿一手死死地扯着锚绳,一手揽住凤岚的身体。
几人当即不由稍舒了口气,幸亏,幸亏这锚绳足够长且结实。便这时,所有人才发觉,原先毁天灭地般的旋风和大浪以及
漩涡都消失了。
海,再一次恢复了宁静。西边天际,落日只余一线壮丽的光辉。
船员们,都跑了出来,帮助凤湘几人小心翼翼地扯着锚绳,一点点的将司苍卿和凤岚拉了一来。
“主子!”
当司苍卿抱着几乎昏厥了的凤岚终是回到了甲板后,便是向来沉默内敛的几个影卫,都激动异常,俱是情不自禁地围着对
方抱了抱。
历经一场生死挣扎后,司苍卿少了些许淡漠,声音里多了点点温度,对着不能自己抱着他的几人道:“多谢了!”
“我们赶紧回舱吧!”
这只是出海以来第一场的风浪,谁也说不准何时就会出现下一波的冲击。
经历了这次的教训,所有人都将船身检查了一遍,俱是密实地封好后,不敢再在甲板上稍做停留,关好舱门,躲在船内避
开大风大浪。
换了一身衣物,又将凤岚清洗一番安置在床-上后,司苍卿才见了船长,淡声问道:“怎么了?”
明明先前说,至少第二日才到达多风浪的海域,故而他们都放松了警惕。
“回皇上的话,约莫是冬季到了,这一带海风更加不稳,故而……”船长惭愧地回道:“吾等失责,让皇上受惊了!”
“不是尔之错,”司苍卿没有继续追究,这次风浪来得毫无预警,谁也不可能预先料知,他只是问道:“你们有多少把握
?”
闻声,船长自信地微笑了下,道:“今天可能是最危险的一次,吾等已经大体摸索出如何破开风浪的方法。”
“只要后面多派点人注意观察,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船舱内有没有进水?”司苍卿问出关键的问题,毕竟渡海的目的是攻打三岛,需要用到那些火药武器。
“这点皇上放心,运送物资的船,排水设施非常好。只要船不毁不沉,就不会有事。当然,船内的东西一次性不能放太多
!”
点了下头,司苍卿满意地说道:“尔等辛苦了!”
“吾等为吾皇效力,万死不辞、不敢言苦!”
没再多说什么,司苍卿让对方回去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此时,船内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恰出在内陆一样。
坐在床头,司苍卿抬手抚上凤岚微蹙的眉头--这次真是九死一生呢!
不由地握紧了手,他到现在还能感觉到手中衣物一点点滑下时的惊心。那时手下猛然一轻,他来不及多想,行动便洗一步
,追着这人跳下海。
那一刻,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生死。因为他知道,这里是大海,若是凤岚掉落掉下去,恐怕从此便真是天上人间再不相
见!
思绪纷乱,内心深处更是有些惶惶,司苍卿俯下-身,在凤岚额上、脸颊、眉眼、唇畔一次次地轻吻着。
心中难得升出了一股庆幸,和感激。多好,他终是在最后一刻抓住了这人。
难耐地呻-吟了声,凤岚遂警觉地睁开眼,待见到眼前放大的脸庞,稍刻地怔愣。随后,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抱住司苍卿
,手臂紧紧地箍住,恨不得用尽一生的气力!
这一刻,司苍卿完全能够感觉出对方里的躁动,那是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后怕。他任由这人狠狠压住背上的伤口。抬手安抚
地摩挲着对方的后脑。
“没事了,岚……没事了!”
耳畔是熟悉的声音在一遍遍地重复,凤岚埋头在对方的一牛肩窝处,头不安地动了动。
就差一点点,他就和主子天人永别了!他不怕死,可是……他怕,死前却来不及道别,来不及再看这人一眼!
手臂收紧,凤岚嗓音粗哑,低唤道:“主子!”
“嗯。”
“主子……”
“嗯。”
“主子……”
“嗯。”
他一声声地唤,他一遍遍地应。
良久,凤岚才稍稍松开手,身体稍后退,眼睛直直地凝视着对方,喃喃地道:“主子,我以为……”
“都过去了!”司苍卿温柔地回声,一手轻缓地抚过对方的脖子,看着那青紫色勒痕,眼神里是丝丝的心疼,“难受吗?
”
刚才这人昏迷时,他检查了下对方的身体,除了脖子上这道骇人的勒痕,倒也没有大伤,都是皮肉擦伤。
摇了摇头,凤岚轻扯开嘴,笑了。
见对方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司苍卿心中也恢复了平静,眼神柔和地回望着这人毫不掩遮的凝视。
“主子 ,”凤岚眼神微微迷蒙,许久又低声道:“为何跟着跳下来?”
“因为你掉下去了!”司苍卿也低声回道,语气理所当然。
轻叹了声,凤岚微有不赞同,“那么危险……主子怎么可以枉顾自己的安全?”
司苍卿满不在意地应道:“我有把握。”就算没有把握,在那紧要关头,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只要有一丝生机,他都不会放弃这人。
“你……”
“岚,”司苍卿搂着这人低语,“过去了就别想了!再说……”他微微勾起唇角,“你曾说刀山火海誓死以从。”
这是凤岚对他的誓言;他,自然回以同样的承诺。
眼睛大睁,凤岚怔怔地望着对方,一时失了所有的话语。
“别多想,再睡会吧!“司苍卿吻了吻这人的眼,柔声劝慰。
第十二章 鳄吻险逃无绝路
其后三日,飓风旋浪自是频频袭来,但到底不如第一次那样惊险,经验丰富的船员们,一直很好的掌握着船的行驶,终是
顺利地越过了魔鬼海域。
自在地靠在司苍卿怀里,凤岚轻笑道:“这名字,当真是贴切的紧呢!”连续几日的风浪,让船员们一刻不敢放松,随后
便有人愤愤地称这片海为魔鬼海域。
司苍卿轻轻地抚着这人的背,迎风望向不远处承着青黄色的岛屿。再看向海水,反射着粼粼的紫色光晕,这便是三色海名
称的由来吧!其实三海,或三岛,并非独立地隔开的,而是一个统一体,承‘品’字形横亘在南海海上,只因不同岛屿前
海水反射不同的光晕,才被分别称作蓝海、橙海、紫海。
而这紫海面朝南方,背倚两岛,再加上魔鬼海域的阻隔,故而鲜少有人直接渡海从此地登陆。
但想必羌愁辞也早做了安排,以那女人歹毒而缜密的心思,怎可能放任任何威胁的存在?不过,若真是以火药阻拦他们的
接近,那几乎不太可能,三岛沿海线一圈下来长达千里。火药顶多让他们多花点功夫,或者绕开正面,最终还是能够找到
突破口。
那么,作为三岛的后侧,羌愁辞会在此处布下怎样的机关呢?
“其实羌愁辞不够聪明,”凤岚忽然感叹地说道:“她密谋了多少年,只能依靠强制的手段控制人,却终是一无所获。就
连……”顿了下,“她亲生儿子,都背叛她!”
司苍卿低下头,在这人的唇上吻了下,“不用想那些。”羌愁辞自然不够聪明,她所拥有的,不过是羌氏千年积累的势力
,狠毒的手段,和不愿放弃的野心。
楼船渐渐靠近,离岛屿约莫不过一里。思及前次的教训,船员们开始小心翼翼起来,不过司苍卿倒不用担心,这里海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