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完全不为所动,眼底波澜不惊,转过头,手指曲起,轻轻地,一下一下敲着窗玻璃,漫不经心地说:“说吧,谈什么
啊。”
谢鹏直接发动汽车,往学校外驶去。
“你这算绑架?”唐凌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景物,看了一眼速度表,好家伙,幸好学校是在郊外,出了大门基本上周围都
人烟罕至,时速都快超一百了,他当自己在高速公路上面吗?
还是只要有钱人都对飙车有一种变态的追求?
谢鹏脸绷得死紧,似乎咬牙强忍着什么,稍一松懈,失控的感情就会决堤。唐凌见谢鹏不跟他说话,也不着急,悠哉地打
了个呵欠,无聊地闭目养神起来。
十分钟后,谢鹏猛一刹车,安全带勒得唐凌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车子停在了公路边。
这个地方怎么感觉有点特别呢?唐凌探头看了看,哦,对了,他第一次跟谢鹏去看学校的时候,谢鹏就在这里把他扔了下
去。
当时他还因为害怕差点哭鼻子了。
“故地重游?”唐凌勾起嘴角,问:“你是不是想勾起我的美好回忆,然后触景伤情,扑到你怀里大哭啊?”
谢鹏的手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
“不说话?那咱们就慢慢耗吧,反正我是闲人一个,不像你,日理万机,还有个宝贝公司得照顾呢。”
“别再这样下去了,唐凌。”谢鹏声音沉痛,带着一丝哀求:“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变回到原来的样子不好吗?”
唐凌嗤笑,这是他第几次听见这样的话了,杜凡说过,叶梓说过,高天说过,姚浩说过,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很多希望,不是说说就能实现的。
他不敢再对自己承认他还爱着谢鹏,所以要寻找一种可以解脱痛苦的办法。
被逼到绝境的人是他,其中的苦楚,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懂?
“唐凌,算我求你,如果你想要报复我让我痛苦,你已经成功了,不要再拿自己开玩笑了。”
唐凌啧啧了两声,不屑地说:“你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就是喜欢这种生活而已,跟你没关系。”
“什么生活?跟人滥交算什么生活?你在堕落你知道吗?”
唐凌摇头,看着谢鹏的眼睛,说:“我早堕落了。”顿了顿,又接着说:“谢鹏,两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咱们俩就继续该干嘛干嘛,别互相干涉不好吗?我都不管你交女朋友了,你也别管我了。”
谢鹏眼神痛苦:“唐凌……”
“你是不是还爱着我?”唐凌问。
谢鹏抿唇,唐凌叹了口气,低声问:“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和我分手呢?”
车子里一片沉默。
唐凌笑笑,说:“算了,不说了。”
谢鹏犹豫良久,伸出手去,握住唐凌的,唐凌动了动,没挣开。
“对不起。”
“……嗯。”
“我其实比自己认为的要没用很多,连你我都没办法……”
“谢鹏。”唐凌抬起头来,打断了谢鹏的话:“别说了,我不想听,如果没事,就送我回去吧。”
谢鹏没有松手,唐凌感受着两手交叠的温度,有点麻。
他差点就要动摇了。
“谢鹏,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唐凌很佩服自己的清醒,在心里痛不可当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却依旧这么冰冷。
谢鹏滞住,然后点点头。
“所以,就这样吧。”
唐凌抽出自己的手,准备开门下车,谢鹏忽然揽过他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
唐凌浑身一僵,条件反射去推他,谢鹏按住他的手,沙哑地说:“我想你,很想。”
唐凌眼睛低垂,睫毛微颤,良久,低叹一声,双手慢慢攀上谢鹏的脖子。
唇舌交缠,熟悉又缠绵的味道。
饮鸩止渴的疯狂。
有一种幸福,明知道只能维持短短一瞬,往前走,依旧是痛苦的深渊。
可还是忍不住豁出一切去品尝。
只为了这一刻,这种我们还在相爱的错觉。
唐凌舔舔谢鹏的唇,问:“你想不想上我?”
谢鹏呼吸猛地加重,手指轻轻描画过唐凌精致依旧的眉眼,曾经的青涩阳光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习惯于逢场作戏的
媚色和戏谑,还有淡得几乎看不清的一抹悲伤。
似乎看出了谢鹏的挣扎,唐凌笑笑,说:“我无所谓的,就当一夜情好了,跟谁做不是做,就一次,做完我们一拍两散,
各走各的,再也不见面,好不好?”
锥心的疼痛蔓延开来,谢鹏拥抱唐凌,想要流泪。
唐凌说:“来吧。”
谢鹏摇头,说:“这里没有……”
唐凌堵住他的嘴,声音几乎被滚烫的呼吸融化,听起来像极了呜咽:“不用了,弄疼我吧,让我恨你。”
让我再恨你一点,恨到可以再也不贪恋你的温柔。
谢鹏开始粗鲁地扯唐凌的衣服,唐凌阻止了他倾身过来的动作,说:“我来。”
剧痛从脆弱的部位侵袭而上,唐凌半闭着眼睛,张开双腿跪坐在谢鹏身上,汗水顺着脸颊滴下,谢鹏轻轻按摩他的腰侧,
心酸地看着他痛苦隐忍的表情。
“唐凌,别勉强,不行就算了……”
唐凌咬牙,一鼓作气坐了下去,发出一声痛哼。
有液体在结合的部位流了下来,谢鹏急促地喘息,身下又涨又痛,却依旧慢慢地抚摸唐凌的背脊,等他缓一口气。
唐凌吻上谢鹏,眼睛湿润,眼角溢出水滴,折射出阳光虚幻美丽的光芒。
谢鹏问,可以吗?
唐凌点头,动吧,我能忍受。
温柔的力度,缓慢的抽送,无法减轻尖锐的痛楚。
却能让他觉得很感激,很满足。
虽然痛,但是很真实,不管是悲伤,还是快乐,都比以往任何时候要真实得多。
高潮在贯穿和爱抚中来临,唐凌伸出右手和谢鹏十指紧扣,放任自己沉沦在虚幻的愉悦里。
等到两个人都穿戴整齐,谢鹏想要带唐凌去医院,唐凌拒绝了。
“至少找个地方让我看看,你这样会病的。”谢鹏放软语气。
“不了。”唐凌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因为身下的疼痛而不得不微微侧坐:“送我回去吧,我自己能处理,以前也不是没试
过,比你粗鲁的人我遇得多了。”
“唐凌……”
“谢鹏,这就算我们最后一面了吧,以后别再来找我,也不要再打听我的消息,你好好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小孩,我会
祝福你的。”
19.此去经年
再次见到谢鹏,唐凌比上次平静多了,上了车,他很轻松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谢鹏点点头,说:“还有些话,上次忘记跟你说了。”
“说吧。”
“先吃饭吧,想吃什么?”
唐凌看着他,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随你。”
谢鹏发动汽车,说:“牛排好不好,想吃多少份都行。”
秋末冬初,枯黄的落叶成堆,凉风卷过,在地上划出凌乱的舞步。
唐凌扭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用餐时间,唐凌心不在焉地切着牛排,切得七零八落,满盘狼籍,却几乎没有吃。
“不饿吗?”谢鹏若无其事地招呼服务员给唐凌添水,一点也没受到唐凌刻意冷漠的影响。
“一般,最近嗓子疼,不想吃。”唐凌扔下刀叉,说:“说吧,别浪费时间了。”
“嗓子疼怎么不说?吃药了没有?是不是想吃点别的,我们再去好了。”
“谢鹏,”唐凌无奈地看着他,说:“别绕圈子了。”
谢鹏躲过了他的视线,半晌不语,看似认真地摆弄着桌子上小巧的胡椒瓶子。
直到唐凌快要不耐烦了,他才缓缓地开口:“过阵子我就要走了。”
“去哪儿?”
“美国,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外教,回美国去做生意了,我去跟着他学点东西。”
唐凌埋头看着被他折腾得恶心巴拉的牛排,问:“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几年,可能十几年,等我觉得可以回来了,再回。”
唐凌点头:“好,祝你一路顺风。”
“唐凌,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
“好好生活。”
“知道了。”
两个人又找不到话题了,此刻都垂着眼,各有各的心思。
走出西餐厅,夜幕已经降临,一整条路都被霓虹灯照耀着,天空流光溢彩,被照亮的云朵在缓慢地移动,仿佛一场庄严的
仪式。
绚丽的变换中,流露出一丝依依不舍的意味。
谢鹏送唐凌回学校,车子驶到一半停了下来,是上次他们交颈缠绵的地方。
唐凌率先打开车门下车往路边的杂草丛里走去,心里在笑,谢鹏啊谢鹏,你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总是想要制造一些老土
无趣的浪漫。
连岩石都会被侵蚀成泥沙,何况人心。
谢鹏把车灯熄灭,跟着下了车,突然而至的黑暗让唐凌看不见前面的路,只能定在原地。谢鹏走了过来,安静地站在他身
后,很久都没有动作。
没有灯光的陪伴,天黑得有点寂寞。
谢鹏从背后拥抱住唐凌,声音跟流动的空气一样萧瑟喑哑。
“唐凌,我会想你的,就算你心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或者已经用别人取代了我,我还是会想你。”
唐凌微微发抖。
“我做过很多错事,伤害了你,对不起。”
“都过去了。”唐凌摇头。
谢鹏收紧手臂,轻声说:“答应我,不管你以后爱的是谁,都不要再让别人伤害你,更加不要伤害自己,行不行?”
唐凌的手覆上谢鹏的,说:“好。”
谢鹏把唐凌转过来,和他面对面,黑暗里,唐凌的眼眸晶莹清亮,仿佛迷失在天际,瘦小模糊的星光。谢鹏深深地凝视,
低头,柔柔吻上唐凌的嘴唇,清浅地磨蹭。
简单的碰触,也是告别的纪念。
希望下一次见面,还能这么平静和美好。
谢鹏走的时候,只来了三个人送机,齐安,梁嘉,郑瑞瑜。
齐安还是对作为其中一个老板的谢鹏丢下公司只身跑去美利坚合众国意见很大,谢鹏挑眉,说:“要么哪天我办个手续,
把安鹏整个交到你手上好了。”
齐安立马停止了唠叨,委屈地说:“你就知道威胁我,你本来就做得不对啊,哪有你这么没义气的。”
谢鹏翻白眼:“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郑瑞瑜在一边为谢鹏解围:“他也是为了公司好,不就是想骗那个外国老头给你们投资嘛。”
“你别用骗这么难听行不行,我这叫哄,OK?”
“瑞瑜,你就别帮他了,他脸皮厚着呢。”齐安哼了一声,说:“你走这段时间我坚决不给你分钱,公司一切收入都算我
一个人的。”
“随你啦随你啦,”谢鹏很大方地挥挥手,说:“你只要不把公司玩没了,你想干嘛都行。”
梁嘉环视一周,拍拍谢鹏肩膀,问:“没通知他?”
谢鹏笑容敛去,迟疑了一下,说:“他要上课,算了。”
“最后一面都不看看啊?”
谢鹏抿唇,说:“回来看也是一样的。”
“不怕来不及?”
谢鹏说:“怕。”
郑瑞瑜叹气,说:“你真是个矛盾的怪人。”
“我只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而已。我不能被动地让别人控制我的人生,我喜欢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我已经浪费了两年
了,再原地踏步,我将来会后悔死的。”
飞机起飞前,唐凌收到了一条短信,是谢鹏发过来的。
内容很气人。
“我走了,归期不定,如果你愿意,请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干嘛!吃饭啊?你自己都说归期不定了还好意思叫人家等,还说如果你愿意!靠!这到底什么态度!诀别都诀别
过了,又来这个一句话,存心要整他一个七上八下!
唐凌咬牙,手指一动,删除。
短信是删了,那句话却像魔咒一样,牢牢地刻进了唐凌的脑子里。
如果你愿意,请等我回来。
当时谁也没想到,唐凌就因为这句意义不明的话,安分守己地一等就是八年。
杜凡不由得感慨,高手啊,这剂药下得也太猛了。
叶梓嘁了一声,说,谢鹏那个老奸巨猾的,他就是吃准了唐凌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下什么套都心甘情愿往里钻。
高天说,那也不能怪人家,主要还是怪唐凌缺心眼儿加少根筋儿。
姚浩欣慰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八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唐凌都记得不大清楚了,貌似高天疯魔了一段时间,精神分裂地跟石霖闹得天翻地覆,石霖好好
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才,愣是被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后来他自己不忍心了,又跑回去跟人家复合,小两口闹啊吵啊,日
子没多少天是安宁的。
唐凌问他,这么折腾你不累啊?
高天答,爱之深,恨之切,我们乐意。
然后叶梓紧跟着陷入了爱河,大三的时候被花言巧语人模狗样的齐洽哄得一愣一愣的,沦陷了个彻底,不过齐洽日子也不
算太舒坦,叶梓的脾气烂得人尽皆知,三天两头就对他痛下毒手,齐洽没多久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妻管严,只要叶梓一瞪
眼,就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暗恋了叶梓很多年的姚浩失恋了,不过跟他们这几个神经病比,姚浩失恋得很温和,找唐凌出来吐
吐苦水,叹了几声气,日子照过。
杜凡依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流的人生越来越滋润,潇洒得羡煞一众为爱憔悴的苦命宝宝。
这些年唐凌慢慢改掉了很多习惯,比如酗酒,比如抽烟,比如玩世不恭的态度,比如不顾后果地和别人鬼混。杜凡笑他为
了谢鹏一句话就守身如玉,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唐凌很嘴硬地说鬼才为那个混蛋守身,怕纵欲过度影响肾功能而已。
偶尔唐凌会觉得很好笑,当初谢鹏让他好好学习,现在让他好好生活,似乎他们两个,永远都处于这种教育和被教育的关
系里,他总有数不清的毛病,会让谢鹏头疼不已,忍不住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去训他。
而唐凌,虽然不情愿,却还是会听话。
因为他是谢鹏,不管他做过什么,他终究,是唐凌曾经深爱过,也正在深爱着的人。
为了深爱的人改变自己,即使困难,即使艰苦,都会甘之如饴。
时间一天天流走,唐凌一开始还会数着日子,后来干脆不管了,过一天是一天。
他选择了等谢鹏回来,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但是他不能一直用等待的姿态过日子。
谢鹏很久以前说过,唐凌,你要有出息,要超过我。
唐凌想,我可以努力,即使不能超过你,我也要,追上你。
八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够熬人的。
等到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杜凡开始痴心绝对地追求一个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琴瑟和鸣感情甚好的叶梓齐洽也开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