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沐扬眯起眼,却没有将目光放在薛然身上,而是将嘴凑近他耳畔,极其暧昧地吹了口气,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帮
你了?”顿了顿,他复又开口,却是转了个话题,“薛然,要是你真爱薛宁,就把他看紧一点,别让他有事没事到铭枫面
前来晃荡,他这样,到底还让不让人家忘记那段感情?”
薛然愣了愣,侧过脸疑惑地看着尹沐扬,一时间也琢磨不透这人的心思。而尹沐扬似乎也看出了薛然内心的不解,很好心
地解释道:“我又不是傻瓜,你们薛家兄弟俩都把感情写脸上了,我还能看不出吗?只是可怜了蓝铭枫那家伙,看来我也
是时候帮他挑些好货色送去满足一下你近来对于欲望的饥渴。”
薛然表现得淡定,冷冷地问了一句,“蓝铭枫醒了吗?”
“还没呢,你想他了吗?”尹沐扬笑问,转而瞧见薛然一脸的严肃,他也收起了笑容,刻意压低了嗓音说:“薛然,相信
这次赵、蓝两家家主纷纷遭人暗杀的事儿你也在调查了,有结果了吧?”
对于尹沐扬突然转了的态度并不感惊讶,薛然似乎对他丝毫没有戒备之心一般,很洒脱地甩出个名字,“范明。”倒是尹
沐扬听了忽然就笑出了声,“你这样轻易地就把你查到的结果告诉我,不怕我反过来卖了你吗?”
至此薛然方才露出一丝浅笑,“我想你应该没空做那些多余的动作,有这时间还不如顾及一下你自己的性命问题呢!”
尹沐扬颇具玩味地眨巴了两下眼睛,那模样就像在与好朋友撒娇,“看来你也查到很多了嘛,那你想不想知道范明现在怎
么样了呢?”
既然尹沐扬这么问了,其实薛然不用问也该猜出答案了,“他死了吧?”
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尹沐扬赞叹道:“聪明!”随后抬起右手做了个枪的手势,对着上空一指,学着枪响之声意味深长地
开口,“砰!一枪毙命。”
薛然瞧着尹沐扬那副阴恻恻的样子,心里却是对于这位年轻有为的尹家少主多了几分欣赏,“范明死了你很兴奋?看不出
你也很变态嘛!”
“过奖。”尹沐扬很自然地将那句“变态”理解为是对自己的夸奖,而后他又拍了拍薛然的手臂,看似友好地启口,“走
吧,你作为熠风的新老大,今天赵老爷子的葬礼,你离开太久可不好哦!”说着,他的眼底渐渐泛起一抹阴狠而残忍的神
色,“好戏,就要开始了。”
……
事情果然如薛然和尹沐扬预计的那样进展着,丧宴之上,以赵老爷子生前较为器重的一个名叫季祈天的家伙为首开始对薛
然作为少主的能力提出质疑,紧接着他所在的那一整张桌子的人纷纷附和,表示薛然并无资格接手熠风。
一时间,情况显得有些混乱,一股死一般的僵持感在空气中缓缓流淌,而薛然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脸色阴沉得可怕,他
的两侧一边坐着的是何意阑,另一边坐着的自是尹沐扬,二人见了这般场面都表现得极为镇定,毕竟,这一出戏早就在他
们的料想之中。
尹沐扬却也不急着为薛然说话,这么难得的机会,他当然要看够了好戏才肯出手。而薛然也不会是那种被人质疑两句就没
话说的人,赵老爷子挑他当接班人,自是因为他身上拥有能担任熠风少主的因素存在。
伴着那一桌子的人偏激的言辞,薛然却突然扬起了唇角,他微笑着望着对面那张桌前站着的季祈天,无奈地摇了摇头,“
祈天,真没想到居然是你。”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又接着道:“老爷子生前那样器重你,本是看中你对熠风的忠诚,只不
过似乎是看走了眼,到头来竟成了养虎遗患。”
对于薛然的话,季祈天却有他自己一番说法,“赵爷没看走眼,只不过我所忠诚的是熠风,不是你薛然。”
“哦,不是我薛然。”薛然淡淡地重复了一句,继而拍掌而笑,语中带着嘲讽:“不错不错,听听这话说得可真漂亮。”
随即他脸色一变,笑容完全隐去,一丝戾气从眉间渐渐显现出来,嗓音被压得很是低沉,因而让人感觉仿佛字句间都透着
一股骇人的压迫力,“想想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你今天这样的举动也能叫做忠诚的话,那么真是可惜了,你这样的人
物,熠风留不住也不敢留。”他眯起眼,射杀出一道危险的目光,“相信其他地方会比熠风更能让你施展拳脚,你的能力
与忠诚在我这儿得不到赏识,在别处也许能得到尽显也说不定。”
季祈天一惊,双目霍然睁大,“你敢赶我离开?”
薛然又笑开了,“我有什么不敢的?祈天,就算你,”他伸手指向季祈天,而后又指了指其身旁的那些兄弟,“以及他们
都不认同我,可我依然是老爷子临死前认定的新少主,我要怎么做,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不’?”他顿了顿,复又开口,
“倒是你,胆子很大嘛,竟然敢带着这些兄弟们来质疑我的能力,你就不怕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来一个杀鸡儆猴吗?”
顿时,宴会厅内沉寂了下来,犹如世间万物在顷刻间彻底寂灭了一般,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位新少主身上所散发出的危险
气息,谁都不敢开口说什么,只怕万一说错了话,便要成为那只杀给猴子看的鸡。
倒是尹沐扬听薛然这番话,心里暗自又对他升起几分好感,不久之后,他轻笑出声,继而温软地启口,“我倒是觉得杀鸡
儆猴这主意不错,薛然,依我看熠风需要彻底整治一下,不然下边那些家伙就真要爬你头上去了。”
听着尹沐扬那略显调侃的话语,薛然却也洒脱,“我也觉得我有必要整治一下,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怎么着这第一把火
都该燃起来了。”
尹沐扬笑意更浓,目光看似随意地停落在季祈天那张桌上,他单手撑着脑袋软绵绵地开口,“我看嘛,那一桌子的人就该
先处置了。”说话间,他手腕轻转,那把被他随身携带着的特制银色手枪又落到他的手上,只见他迅速打开保险将枪口对
上季祈天,笑道:“要不,让我来代劳如何?”
这一来,场内更是鸦雀无声,薛然没发话,大伙儿就好像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般,尹沐扬在道上的地位不容小觑,而
他的手段相信在场很多人都要比薛然更清楚,通常只要是他说了要杀谁,那么那个人绝对活不了。
半晌的沉默后,薛然才缓缓地给出了回应,“老爷子刚死不久,最近我不想见血。”这话的意思再明了不过,本来尹沐扬
也只是来给薛然造势的,所以这会儿完全没必要和他坚持些什么,于是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五指巧动,又将枪飞快地收了
回去,“听你的。”
说起来,这两人间的对话也就是最简单平常的,却不可否认,虽平凡但很有效果,起码在他们这番话后,所有人都不得不
对薛然刮目相看,能让尹家少主都让三分的人物,绝对不简单。
所以不出意料的,在尹沐扬几句话的作用下,最终薛然将熠风少主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再也没有人敢对他的能力提出质
疑,而以季祈天为首的那几人到头来还是被赶出了熠风,那些他们布置了许久的指责说辞,回过头来才觉得,只不过像是
一出闹剧。
丧宴后,薛然谢过尹沐扬便与意阑匆匆往回赶,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薛宁,而这个时候已近黄昏。回到赵家时薛宁依旧昏
迷着,薛然就一直陪在他身旁,紧紧握着他的手。
晚些时候,意阑事先联系好的心理医生来到赵家,在听过薛然和意阑对于薛宁情况的描述后,那位医生表明,照叙述来看
,薛宁是幽闭恐惧症患者应该不会错,他之所以会发烧也是和这病有关,精神在巨大的压力下得不到解脱,抵抗力一点点
被消磨,所以才会出现发烧昏迷的症状,等他醒来后或许还会有一段时间情绪很激动,这也只是心理病患者常有的一种发
泄方式,到时候一定要控制好他,不然的话极有可能造成不良后果。
薛然和意阑闻之皆心中大骇,于是薛然又问:“那么所谓的不良后果又是什么?”
那医生口气没什么起伏,就像在叙述一件类似“地球是圆的”一样的真理,“当他心理承受不了负荷,精神到达崩溃,那
么他就会疯,所以我建议倘若病人醒来后情绪过分激动,那就给他打镇定剂。”
二人听到“疯”那个字眼时,脸色纷纷变了,继而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就算一直持续使用镇定剂,也不能让薛宁疯掉。
等送走那位心理医生后,薛然继续陪在薛宁身边守着,意阑来给他送晚饭时问他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他来陪着就好。但
薛然却摇摇头说:“不,我想陪着他。”而这一陪,又是一天一夜。
大伙儿都在为薛宁的苏醒时刻提防着,薛然请了几名专业的男护士到家里,就等着薛宁醒来后一旦情绪激动,就立刻给他
下针。
然而世事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薛宁醒来的那一天早晨阳光很好,他就像刚睡了一个安稳的觉一样缓慢地睁开眼,入目
的便是天花板的雪白,继而侧目瞧见坐在床边正满脸喜色的薛然,他只是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薛然手中抽出来,却只字不
语。
薛然起初并未发现薛宁的异样,只担心他突然之间就要发作,则小心防备。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薛宁有情绪激动的迹象,
便也渐渐安心下来,关怀地问道:“渴了吧,我给你倒杯水去。”继而开门出去,不久后又拿了只盛着温水的玻璃杯回来
,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他坐在床沿扶着薛宁坐起身,随后细心地喂他喝水。
薛宁自始至终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乖巧地任由薛然摆弄,宛若一只木偶。
等到喝过水又吃过药,薛然试图询问薛宁身体感觉如何的时候,这才发现薛宁始终用一种淡漠到冰冷的表情望着他,那目
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小宁?小宁!”至此,薛然才真正的慌了。
Chapter 33
薛宁的表现确实奇怪,他并没有像心理医生说的那样情绪激动难以控制,也没有挣扎吵闹不休,他就仿佛突然之间被施了
法一样,变得无比乖巧,该吃饭的时候就吃饭,该服药的时候就服药,唯独不正常的就是他不再说话,任由薛然和意阑怎
么求他都不开口,只是用一种淡漠而凉薄的目光静静地望着,那模样宛若心灰意冷。
对此,那位心理医生以磁铁作比喻打了个最简单易懂的比方,他说:“如果起初我们预想病人醒来后会激动失控是磁铁S
极的话,那么现在病人所表现出来的情况就是磁铁的N极,而不管是S极还是N极,磁性都是等同且最强的,也就是极端。
我们说的‘磁铁效应’是指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在心理学上也是同样的道理,之前说,如果病人情绪不稳定,表现出过
分激动就要打镇定剂,以防止他会因此而失控乃至疯掉,同样的,现在离病人醒来已过了一整天,而他却一句话都没说过
,很明显的,他已有了自闭倾向,这时候自然是需要相应的办法去尽量开导他,不然他极有可能再患上自闭症。”
当时薛然和意阑听了心理医生这话,两人的脸都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起初的几天,薛然总是陪在薛宁的身旁,然后和他说
很多话,可是薛宁从来不给出任何回应,就好像薛然所说的这一切都不过是背景音乐一般,他根本没必要去理会。
而后薛然就当薛宁是不想见到他,则将大部分时间都让意阑来陪着他,自己却回到公司开始正常上班,只是工作时难免想
到薛宁。
每天下班以后他都会去薛宁的房里和他说说话,告诉他这一天发生了些什么事,他还给薛宁准备了很多东西,将薛宁的手
机、充电器都拿到他的房里还给他,说无聊的时候可以找朋友聊聊天什么的。可是薛宁却没有给任何人打过一通电话,却
是将手机耳机插上,自此他醒着的时候大多塞着耳机在听歌。
某一天薛然在薛宁房里陪着他吃完晚饭后,他忽然紧握住薛宁的手,恳求道:“小宁,我求求你了,别再这样一句话都不
说的吓我好不好?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请不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我!”
薛宁被他这么突然攥紧,身体略微颤了一下,随后他依然一声不吭地将手从薛然的手里抽了出来,小心地揽入了袖中。薛
宁似乎从不回避薛然的视线,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躲避他的碰触。
那日薛然瞧见薛宁如故的反应,眸中含了一抹浓郁的痛色,他悲戚地问道:“小宁,你恨我了,是吗?”薛宁不开口,薛
然便双手握着他的两肩轻轻地摇晃着他,“你回答我啊,你是不是开始恨我了?”
似乎是这一举吓到了薛宁,他猛一抬手打在薛然的手臂上,继而飞快地躺下钻进被窝,背过身去不再理会薛然。
“薛宁,薛宁……”薛然见他这样心里委实不好受,唤了两声不得回应,便站起身打算离去,临走前他又转身瞥了薛宁一
眼,目中含着悲切,“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没有出尔反尔,没有像你想的那样找人暗杀蓝铭枫,还有,想杀蓝铭枫的那
家伙已经死了,而蓝铭枫也已经醒来了。”那句话后,他便扬长而去。
听着房门开合声在背后响起,薛宁这才缓缓翻过身,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发了很久的呆,而先前眸中的那一层忧郁,却仿
佛在凝滞之后化开了些许。
而另一边,蓝铭枫依然躺在自家私人医院的病房中养着身子,尹沐扬已坐在床边对着他坏笑了很久,方才感慨了一句,“
哎呀,我说你小子命还真大,这样都死不了。”
蓝铭枫向他投去一个极不雅观的白眼,低骂道:“你个乌鸦嘴,少咒我死!”话是这么说,实则他心里还是挺感激的,想
尹沐扬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居然为了照顾他而在医院里陪了他那么久,说不感动那定是假的。
但对此尹沐扬只是莞尔一笑,表示是兄弟就该肝胆相照。
初秋的天气还是有些闷热,病房里倒是挺爽快的,蓝铭枫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那明亮的太阳发了好一阵的呆,才忽然回过头
来问尹沐扬,“薛宁他怎么样了?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声音了。”
闻言,尹沐扬瞪着一双狭长的凤眼不可思议地挑眉相望,“你不是吧?这都听得到?”说着他故意又凑近蓝铭枫的脸一些
,用探究的目光对上他的眼,逼问道:“老实交代,你是真昏迷还是在装睡啊?”
蓝铭枫一拳头向尹沐扬的脸挥去,后者却极为敏锐地避开,继而听蓝铭枫很是不满地骂道:“你他妈有病是不?老子能装
睡那么久?”
尹沐扬装傻的功力确实不赖,一见蓝铭枫发火,便将视线往四处飞,就是打死不瞟床上那个愤怒的家伙。
蓝铭枫被他逼急,嗓门更大了些,对着尹沐扬就厉声吼道:“你他妈快给老子说话!”
“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了,我说你精力也太旺盛了点吧,别忘了你现在还算是病人。”尹沐扬耸耸肩,无奈地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