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我的职责,所以我不会知道。既然你已经想明白了,就不要再多想了。”
“好。”贺司潇点了下头,又很快抬起。“那……常乐,常邵宇,这几天好吗?”
“邵宇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他把事情看得很透彻,藏得也很深,算是……被你狠狠打击了。”
“我联系不上他,我……你能帮我联系到他吗?”
“这几天他都在Ju爷的宅子里,等会儿和Ju爷见过面后,也许你会见到他,只是……别太急。”
“我懂。”贺司潇轻声又嘀咕了一句。“常乐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罗阳没接话,将车速提高到正常水平,现在他又成了一个好司机的角色,不长耳朵。
老头子在自己的书房招待了贺司潇,见面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手在后背上来回磨了三次,然后像贺司潇抚摸花小乖脑袋
一样揉了揉他出门前好容易让夏程巍帮忙一起定好型的头发。
“唉,你又变成无良老板了。”贺司潇笑呵呵地调侃了一句,由着拉到了书房的小桌边坐下。
“准备了好吃的,好喝的,陪我喝个下午茶吧。”
“你存心地。”贺司潇说着就拿起眼前碟子里一块很精致的点心咬了一口。“好吃,还有吗?”
“要给小巍带?”老头子乐乐地笑着。“就知道你心里现在没有别的人了,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谢谢Ju爷。”贺司潇将剩下的塞进了嘴里,然后对老头子竖了下大拇指。
“还有这个,是你之前要我帮忙订的,给你。”放在贺司潇面前的是一个好看的长方形首饰盒。
贺司潇擦了下手,接过将它打开,果然,是两条带了一只翅膀的项链,在盒子里,翅膀是合在一起的。
“很别致的。”老头子说着项链,眼睛却停留在贺司潇脸上,和他那渐红的眼眶。
“其实我已经有了一条了。”贺司潇将翅膀拿出来放在手心里,轻轻抚摸着。“是常乐送给我的。”
“小乐是个很聪明很明理的孩子,他会理解你的心意的,凡事都不可以强求。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有什么需要
和解的?不要拖,拖得越久越不好,知道吗?人要当机立断。”
“嗯,我会的。”贺司潇将项链放回盒子,握在了手里。“你也吃吧,老是这样看着我,也不厌。”
“喜欢看着你。”老头子的眼睛真的在贺司潇进来后就没有一刻移开过。“一个人总会有什么是让他迷恋地,迷恋到一定
程度人就失去了自己,迷恋到另一个程度,人也就找到了自我。我……还在临界之前。”
“Ju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贺司潇严肃地看着老头子。为了他,还有他们的幸福,他不想在一些事情上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了,有的事情他要先清楚,才能继续装糊涂。
“什么问题?”老头子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你放心地问,对你,我撒不了谎。”
“夏程巍……他在为你做事了吗?我是指,你的那些生意。”
“我打算让他来接我的班。”老头子如是说。“你……愿意不?”
“如果我说不呢?”贺司潇的眼里,没有一点玩笑,认真地让老头子想到了那个对他说“别装”的Mickey。
“如果小巍说好呢?”老头子没有半分退让。“我给了他选择,就像当初收留他一样,他自己选择了要帮我。”
“你是Ju爷,Jupiter,众神之首,谁能拒绝你?”
“你不就是一个?”老头子笑了,这刻出现的笑里却没有该有的冷漠和虚假。
“我想和巍过平静的生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可以吗?”改变策略,无辜地眼睛充满渴求地张着。
“这样的话,在这个满月到来之前,你是想用来说服你自己吗?”
贺司潇一愣,突然失了方向。
“这么好看的手,拿什么不好?要拿刀?”老头子抓起贺司潇的右手,在自己手里轻轻摩擦着。“小巍还不知道对吗?真
的还不知道吗?一个常邵宇你就乱了,再加上一个小巍,你该怎么办?我只是想给你一条退路。毕竟小巍他最了解Mickey
,哦,不,是最了解bloody-moon。他可以帮你。”
“我……不想那样的。”眼睛再次湿润了,看着老头子眼里的慈爱和无奈,心上的刺像是又被扯动了。
“我们谁都不想这样。这个满月一定不能让你再出事情了。”
“Ju爷,其实小琪,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人,他……才是天使,或者说,我和他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拥有强烈的生的欲
望,而当初的我,怀着的只有那对立的死的欲望。至于现在……只是迷失中。”
“知道这点,就是好的开始,孩子,我们,都会帮助你的,从来都是,因为你……是我的天使。”暖暖的手抚摸上眼前人
凉凉的脖子。“这点不用谁来相信,甚至不用你来证明或者反驳。”
“Ju爷,我……”
“嘘,什么也不用说了。”老头子用一块小糕点堵住了贺司潇的刚张开的嘴巴。“很多事情会改变我们,今天和昨天早就
不再一样,我们回不去。明天也会不一样,到了那个时候,今天,也过去了。”
没有反驳,享受着老头子的爱抚,融化着口中的醇香,就像回到了幼年,感受着父亲的手掌在为自己清理身体,品尝着母
亲一勺勺喂进自己口中的美味,满足地笑着,不复当初的纯净,可我,还是我自己。
身上的所有罪恶,都可以被洗涤尽吗?
是被雨水,被汗水,被泪水,还是被血水?
不管如何改变,我们还是作为唯一的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认同也好,否认也罢,站立在你面前的那个人,你还会记得
,还会想起,只,感觉陌生而已。
这样的陌生,不因为遗忘,而是,太过于熟识。
常邵宇知道贺司潇来了,罗阳也替贺司潇来找了他,但是,他始终迈不开步走出自己的房间。
“常乐,对不起。”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说的是自己最不想听的话。
是与非强烈地在心里冲撞,找不到出口。
那个保存在常邵宇那里的贺司潇,在哭泣,那哭声,牵扯着常邵宇的心,一阵阵地绝望。
其实,没有保存什么下来,其实,在自己这里,贺司潇留下的,只有回忆。
而回忆,都是过去的,回不来的东西。
只是自己,看不明白,想不透彻,或者,习惯地自欺欺人。
Ⅱ复仇.56
夏程巍没有想到,常邵宇会一早在他诊所里等他,这个曾经的少年已经完全蜕变成了一个成熟了男人。坐在他的椅子里,
用指背支着脸颊,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看着他,眼里,散发着的光芒绝不再是单纯和友好的。
“你怎么在这里?是Ju爷有事情让你找我吗?”
“贺司潇杀人了。”
完全不理会夏程巍的问话,说出口的句子冰冷而坚硬,眼里,没有随即伴有的波动。
“什么?”随口地回应,是不确定,没有听明白,还是只是被动地反射?夏程巍分析不出来,那六个字组合在一起后的意
思太诡异,太沉重,是他不能承受,或者不想承受的。
“你真的不知道?”常邵宇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了夏程巍的面前,还略微比他高了一点。带着压迫的眼神让被看的人本
能地提防和不快,不是疑问的口吻,是责怪,毫不掩饰地责怪。
“他杀人了?”仍旧是防守式的反问,夏程巍做不了回答。
“那些满月你在哪里?你不该在他身边的吗?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你不是很厉害的人物吗?你不是说了要好好照顾他的吗
?把他圈在自己身边,就是那么照顾的?”一连串带着责备的追问,夹着不可阻挡的气势。
夏程巍盯着常邵宇再于半点和善的脸,这个人已经偷偷长大了,这绝不会是在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
“你知道他在满月会心悸发作,你知道他对Mickey的死一直都有愧疚,你也知道我和贺司潇的关系。如他所说,如我们所
有人所见,你很聪明,却做了最傻的事情。我不是在责问你,或者我有资格那么做吗?”
夏程巍不知道他是否有资格责问自己。不可能那样地疏忽,不可能没有察觉,是躲避,彻底地躲避。
“夏程巍,我来,只是因为我需要有个人听我发泄一下,需要有人可以让我愤恨一下,这样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
?现在……该怎么办?你开始想办法了吗?他杀人了,还不是一个。”
这个常邵宇真的很陌生,没有想象中该有的争吵,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这个年轻的人,居然可以那么镇定地站在他的
面前,如此条理清晰地和他说那样的一番话。那个和他一起等待手术结束,带着哭腔,红肿着眼睛,无助而自嘲地说着他
已经不知道了的孩子,也许还在B城,还在那个房子里。
在心理上,我们常常会被自己的意识禁锢在某一个过去的时空里无法超脱,无法前行。这里很多的人,我们很多的人,犯
着这样相似的错误,也因为如此,才会那么纠缠不清,止步不前。
“他真的走了那么一步。”夏程巍拉过身边的椅子,那张给客人的椅子,独自坐了下来。
“司空绑架过他,是我和罗阳把他救出来的,就在差不多两个星期之前。”常邵宇继续说道。“你知道司空要抓他做什么
吗?有时候想想,真的很讽刺,不是对贺司潇,是对他周围的人。”
“司空不会害他。”他想,Ju爷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会,Ju爷也能第一时间阻止,不是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依赖Ju爷,其实这个人,很多时候确实像是一个父亲,弥补了他们很多少爷心里的空缺。
而会恨父亲的瞬时念头,也是在很多亲生儿子身上清晰可见的。
当一个父亲离开了自己的孩子,根据弗洛伊德的极端精神分析法,可以说他扼杀了自己孩子的童年。童年受损的孩子,总
是更容易走向心理的极端,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所以如果说Ju爷对Mickey后来嗜杀的事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么在另一个层面上,他也救了他们中很多的人,毕竟他给了他们很多人新生。同样因为此,关于Mickey的更多的事情,
还要从Ju爷那里找到突破口。
夏程巍不能放开Mickey根本的原因是,贺司潇依附着他的存在,他的宝贝依赖着他的存在。
“他不会,你们不是也不会,结果,伤还是存在,还很深。”常邵宇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要强调“你们”,他是想把自己排
除在外,在伤害贺司潇的名单之外吗?当初他自责过,那时的他真的没有责任。而现在想到要推脱责任,是因为在潜意识
他也意识到,也许那张名单上,早就有了自己的名字。爱你,所以不小心伤害你,被爱着,所以合理地会被伤害,是很讽
刺。“他……想要让贺司潇接受一种危险系数很高的治疗,用微量的电流刺激大脑皮层的某一个区域,去除人的一些古怪
念头或者一些不受主观控制的欲望。听上去怎么样?从最开始的人工分裂受精卵,干扰胚胎发育,到后来的心脏强迫移植
,再到现在的电击治疗,这个人的一生,似乎都在别人的规划中,在一个可怕的实验里。你说,生命,到底存在什么意义
?”
“事情发展到现在,我们谁也回不了头,只是继续向前。”夏程巍调整了一下呼吸。“以后的满月,我都会守护在他身边
,去引导他。……现在,宝贝已经开始慢慢有点明白了,明白了他和Mickey之间的一些真相,我想等到彻底解开他心里的
结,他就不会对满月那么敏感了,他……真的还有机会。”
“只是敏感吗?我的意识里并没有连环杀手的概念,它对我,更多像是头脑中过剩溢出的欧美影片。只有那条道德的底线
还横在那里,开始放声嘲笑我,因为……我要跨越它了。”常邵宇俯下身,双手支在座椅的扶手上,近对着夏程巍的眼睛
。“我来告诉你这个,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很简单的事实,或是提醒。你不是唯一一个可以把贺司潇留住的人,你的机会
,不会一直都有的。”
“你想怎么样?”Ju爷那么重视栽培常邵宇,不会因为他缺什么律师,现在夏程巍多少有点明白了。真正深藏不露的人,
不会让你看出他是一个多厉害的角色,当你知道时,他已经开始大展手脚了。
“我……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想法。”常邵宇重新站直,拎起了放在桌上的外套。“我只要贺司潇。”
“他对你不是爱,是愧疚,你很清楚的。”
“有愧疚就够了,当初你留下贺司潇在身边,也不是因为爱。爱……太难以定性了。”
突然想起华清昊曾经威胁自己时说的一句话,Ju爷的少爷,没有一个是清白的。夏程巍笑了,常邵宇的那句话,这个人不
久前在这里,也对自己说过。留住一个人,对一个人放手,原来也是有时效的。
“宝贝常常说,他在你那里,不会丢。那天他回来,脚踝上带着淤青,看到我就扑上来哭,说他把常乐弄丢了,说他再也
找不到自己了。”夏程巍异常平静地诉述着。“我想一样的,贺司潇那里也有一个常邵宇,那个常邵宇,还是一个单纯美
好的大学生,带着关于幸福结局的信仰。”
“谢谢你提点我这点。”常邵宇微微一笑。“我们,都已经不一样了,最主要的是在最后,谁还在。”
“是啊,我也已经不一样了。”夏程巍微笑地站了起来。“很高兴和你进行这次谈话,不远送。”
“这个月圆我也会来。”没有等夏程巍回答,这样的回答他不需要,因为那句话只是一句交代。
没有否决,没有认可,一样坚定的目光,尽管自己心里并没有底。可以用来冒险的,永远不该是自己在乎的东西,尤其是
当自己所在乎的还是一个有主见有想法的人的时候。
爱你,尊重你,就像尊重自己一样。
目送着常邵宇离开的背影,隐约觉得,也许,贺司潇,是失去他的常乐了。
I guess I’m just looking for it again,for the belief had back in college,the belief when I first met
Sarah and it all seemed so right,and the belief in happy ending.——Jason Gideon
唯一一个在这个故事里被我牢牢守护的角色也离开我早已经远离的校园,于是那个在黑暗中慢慢发芽的幸福结局,在缺少
光照的世界里失去了自己被找寻的影子。——Sophie C
独自在家的贺司潇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只知道他的常乐终于又愿意理睬他了。常邵宇给他发了信息说想和他见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