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最后结果。”贺司潇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注意陶聪磊的表情。“如同我们一直在路上,下个弯
角可能风景如画,下个拐角可能狂风肆虐,下个转角可能悬崖峭壁。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刻,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所有的
人幡然醒悟,那是童话,不,连童话也知道在关键时刻靠一个句号靠一句从此幸福生活在一起来逃避变故。我们……聪磊
哥,我是不是武断和消极了?”
“不,小家伙,你说得很好,好到我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你。”
“他们说,你很漂亮,也很聪明,但是那么聪明了,还要漂亮做什么?漂亮了,就不用那么聪明。或者不丑不笨最好,中
庸的,常被唾弃,却也许真会生活到幸福里。”
“如果那么漂亮又不聪明,是会吃亏的。”
“知道自己吃亏了就还是聪明的。”
“天,你也开始和我绕弯来了。”陶聪磊摇了两下头。“你和程巍,你们两个简直绝配!”
“聪磊哥,他最近怎么样?”知道陶聪磊是无心说那两个字,尽管有时候他自己也会那么认为。
“程巍又成人称代词了?可怜的人。”陶聪磊努了下嘴。“我就知道他很忙,不过偶尔也会和我一起吃个饭聊个天,我们
从来不是在遇到问题和麻烦时才想到彼此,我们在任何时候都可能见面交流,我们对朋友就是那么理解的。尊重对方和自
己不同的生活,理解彼此不同的生活需要。”
“即使看到对方犯错误也听之任之,绝不加干涉?对于陌生人我们恐怕也是如此。”
“君子之交淡如水啊。……你听到什么了?是程巍生意上的事情吗?近期医院来了专家小组,忙着。”
“说实话,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以为你多少会知道些呢,Ju爷的生意不都是在面上的。”贺司潇说完,意识到自己对陶
聪磊的态度有些问题,他没有义务要来接他,听他说那样近乎是责备的话,完全没有。“聪磊哥,对不起,我刚才好像…
…不怎么客气,可能因为……因为……担心他,担心夏程巍,还有Ju爷他们。”
“我倒是挺喜欢你那气势的,真的,和半年前,和两年半前第一次见到,不一样的贺司潇。”陶聪磊说罢腾出一只手来,
恶作剧般地揉了揉贺司潇顶部的头发。“炸毛小猫还是发飙小豹?”
“你又逗我了。”脸习惯地烫了起来,惹得陶聪磊哈哈大笑,惹得后面的车因为他们的突然减速直按喇叭。
就这样回到了E城,这座可以说从来就对贺司潇不熟悉的大城市。住进陶聪磊为自己找的单身公寓,里面打扫得一尘不染
,床单,枕头,空调被,都是新的,是浅浅的蓝色,看着就很干净。
把贺司潇送到公寓,交出钥匙后,陶聪磊就回了医院,约好晚些再一起吃饭叙旧。随便理了下东西,洗了澡躺倒不大的单
人床上,过不多时,贺司潇就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枕头底下,还是那两本小书。他们对贺司潇的意义,和Mickey的一样,就是家,是依靠。
曾经有人这样定义家的概念,就是在一个地方,有一个或几个人,在关注你,等待你,爱着你。那个地方,你走遍世界都
想再次回去,历经一切都不会记忆模糊。那个地方,在你身处绝境时给你支撑下去的信念,那里的人,是你竭力延迟生命
时间都要再见上一眼。所以世界上从来没有离家出走的人,那些人只是离开了一个房子,去寻找心里的那个家而已,没有
人,在找到家后,会离开它。
藏在Mickey遗留在现场的那四个符号里的那个共同的秘密,除了杜明明,贺司潇,还有死去的Mickey外,不会再有人知道
了。那四个符号,只不过是“家”的不同表达而已。说白了,是那么简单,那么直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久久地没有被
那些熟悉符号的专家破解。
而Mickey的家,不是和父母的,也不是和华清昊的,而是和Ju爷的。所以贺司潇有过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些个符号,是
Mickey留给Ju爷的,也许Mickey早就知道了Ju爷的秘密。
“他的那个小情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你真的这么想?小琪是爱清昊的,小琪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
“也不全是,家,对于一个人来说,理论上是有两个的。一个是我们出生后随即拥有的,一个被我们选择了和我们一起步
入死亡的。如果一个家不能得到足够的爱与关怀,另一个家就要去补充,如果补充不了的话,我们可以说那个人是不幸的
,也可以说那个人不够努力。”
“老杜,你绕得我脑筋都要打结了。”
“在贺贺遇到Ju爷之前,或者说在他被绑架之前,他其实并没有拥有一个他本该拥有的家。”
“然后来他长大,意识到,和Ju爷的这个家,再也无法成为他的依靠和支撑,所以第二个家来补充。”
“啊,贺贺,你做我学生吧。”
“你怎么叫我和小琪都用一个名字啊?”
“贺贺是你也是他,我正在和共同的那部分对话呢。”
“老杜,你是一个怪人,有人这么说过吗?”
“有,我的好学生程巍。你们……其实真的很配的。”
迷迷糊糊的梦里,贺司潇看见花小乖跳上了床,钻进他怀里乱蹭,还喵喵叫个不停。不远的一个地方,一只小白猫在偷瞄
他们,弓着身体,伸了个懒腰,那该是乖小白。
前后颠倒的梦里,贺司潇看见Ju爷一个人躺在一张手术台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无影灯照射不到的暗处,一个身影晃
过,手里似乎拿着亮闪闪的刀。Ju爷的眼睛看向贺司潇,不是求助,却是释怀。
常常穿越的梦里,贺司潇回到了小时候的家,在地下室捡到了一只泰迪熊,泰迪熊的黄色领结上,用黑笔歪歪斜斜地写着
小琪两个字。那个泰迪熊看着贺司潇,仿佛在笑,突然又消失了。
梦到底有意义吗?贺司潇不知道,不管是弗洛伊德也好,荣格也好,即使帮他破解了梦里的秘密,也不会改变那些发生了
的,即将发生,和将会发生的事情。重点是你自己怎么在理解。
Ⅲ释放.20
贺司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还是被陶聪磊的电话叫醒了。他说他本来想昨天下班后约贺司潇去吃饭,但是昨天
接他时觉得他看上去像是缺觉的样子,就等到了第二天上午,结果医院来了一个急诊,又不能一起了,不过陶聪磊的话里
倒是没有什么遗憾,毕竟他和贺司潇是朋友,朋友相聚,来日方长。
起来洗漱,吃过冰箱里陶聪磊为他备好的牛奶和面包后,贺司潇出门去了一个地方。在路上那家熟悉的超市里带了一包猫
粮,不想才半年时间,猫粮也跟着涨了价,更让人意外的是,贺司潇还能注意到这点。
一直串在钥匙圈上的那把钥匙,顺利地打开了E城他和夏程巍住的房子的大门。
屋子里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他只是在早上离开,又在下午回来了一样。一只白色的小猫蹿了出来,对着贺司潇喵喵叫唤。
客厅窗前那张贺司潇买的宠物床上,趴着呼呼大睡的花小乖。
除了个头比花小乖小的乖小白外,真的没有任何改变,只是鞋柜上那面镜子里照出的贺司潇不太一样。头发短了些,皮肤
也黑了些,T恤里的身体也更结实了些,或者说,贺司潇觉得自己更男人了。
放下猫粮,移步到书房,书房里向来只有一把椅子,因为他们会在不同的时候进去,一起的时候多半是在讨论心理学,而
那个时候,贺司潇的位置永远是夏程巍的双腿。第一次别扭,第二次无奈,后来也就习惯了这样的亲密。现在独自坐在同
一把椅子里,看着桌面上两个人的合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甜丝丝的。是想回来的吧,回到有夏程巍的生活里,只
是那个生活里多了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贺司潇而已。
“你和夏程巍没有联系过吗?”最算不熟的司空也在贺司潇旅行期间和他通过一次电话。
“没有。”贺司潇如是说。
“他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工作狂,整个人都不怎么笑,隐士和职员们都对他退避三尺,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还有空和我一起吃
饭下棋聊天,我个天,你赶紧回来把他给我带走。你知道吗?我们可是一路斗到大的!”
面对这样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电话,贺司潇略带淘气地掏了掏耳朵,对着话筒探了下舌头。
“其实你和夏程巍你们……”
“我们的存在就是敌对的,就像你们的存在就是交融的一样。那个贺司潇,和你说个事情。”
现在贺司潇相信他们都是Ju爷的孩子,都有那么点自说自话。
“我听着呢。”
“你知道Mickey的遗体在Ju爷那里对吧?你能问出是在哪里,怎么处理的吗?他对我们谁也不说。”
司空的这通电话其实很诡异,隐含了某些让贺司潇觉得不安的信息,但是又推敲不出是什么,直到常邵宇对贺司潇说Ju爷
似乎病了。如果这是真的,还真是一个重大的线索。
“那你能告诉我,那八具尸体是怎么处理的吗?”
“8具?……”停顿里,比犹豫更多的是疑惑。“Ju爷让我交给一个他的专属小组,我不确定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
他们都是学者,和医学有关的。你知道,我负责Ju爷的地下药品加工厂。”
司空在说到他在族里的一些职务时倒是没有什么避讳,贺司潇有时觉得即使他问一些更加机密的事,只要是他知道的,他
都会对他直言不讳,用他的话就是,在Ju爷心里,没有什么是贺司潇不能知道而他们可以的。自从Mickey的事情发生后,
贺司潇明白,司空心里,有一些东西已经瓦解了,比如对Ju爷的亲近。
这个奇怪的电话,发生在贺司潇回国前两个星期。
关上原先摆放Mickey档案的抽屉,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些药瓶,瓶子外全是英文,安眠药,止疼药,甚至还有抗抑郁药。
唯一能让心稍稍放下一点的是,除了安眠药少了几颗,另两瓶倒是没少。这些药不可能是在国内的药店里卖的,说不定就
是Ju爷的那个药品加工厂的杰作。
贺司潇走出书房,走到夏程巍卧室门外停留了片刻,走向了边上自己的卧室。
和当初离开B城后常邵宇做的那样,夏程巍也很好地保持着他卧室的原样,还经常在打扫,床头柜上没有一点尘埃。第一
个抽屉里,便签条居然厚厚地铺了大半抽屉,雪花一样把放有对链的首饰盒给掩埋了。贺司潇清楚记得自己在出发前已将
它清空,伸手拿出几张看着,意料之中的满是夏程巍对他的思念。
贺司潇盘腿坐在地上,按照日期整理起了抽屉里的便签,像以前一样,从离开那一天到今天。
便签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只有一句话,每天,每天,反复着。
“宝贝,天亮了吗?巍想起来给你做早饭。天亮了记得叫我。爱你的巍。”
还是偷偷地叫着自己宝贝呢。
甜蜜中的贺司潇没有注意到,现在的夏程巍,正潜伏在黑暗中。
电话里不太悦耳的嘟嘟声持续着,直到听到那个机器女音响起。挂断电话,贺司潇笑了。
现在是上班期间,夏程巍应该很忙,或者是在开会。这个号码半年未拨,一直存在手机里,还是在第一个。而那串数字,
自己倒是从来没有记住过,甚至有时连自己的号码都要想一会儿才能报出来。
刚起身想要离开,手机就响了,屏幕上那个笑得很傻的人,还是会让自己很安心。
在地球上跑了大半圈,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兜兜转转,玩玩乐乐,最后想回的还是这里。那么我们的时间是不是也
跟着我回来了呢?还没有吧,没关系,我回来了,如果你也在,我们一起等。
“喂。……嗯,我回来了。”
花小乖突然跳到了贺司潇的腿上,喵喵叫了几声。这只又肥了一圈的睡猫终于醒了,认出了那个把它领回家的主人。虽然
不及狗狗热情,不会摇晃尾巴,但那毛茸茸的脑袋蹭在掌心,也很温暖。
“嗯,是花小乖,它现在就在我腿上。……看到乖小白了,混血猫咪,哈哈。你把它们都养得好肥哦。……我又不是猫咪
。……嗯,我暂时住在外面。……嗯,我知道。……”
电话突然挂断了,贺司潇微皱了下眉头,回拨过去,却无人接听。
贺司潇将花小乖抱着,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给它们倒了些猫粮,又开冰箱找起吃的来。冰箱里,什么东西都有,不光只是
速食,冷冻品,啤酒,还有蔬菜和水果,甚至还有那个牌子的抹茶蛋糕。
这个人应该是有好好照顾自己吧,东西比他整理的都还要好。他不知道的是,一个人在这个屋子里呆着的夏程巍除了睡觉
和办公外,总是保持着忙碌,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他的宝贝的影子。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离开,贺司潇本意只是来看看那两只小猫,顺便看看它们的主人。果然小妹说得没错,人不能每次
都跟着自己心里的声音走,尤其是在那个声音很强烈的时候,我们更应该停下来。
然而跟着自己心里声音的人不只贺司潇一个。房屋的大门在电话莫名挂断后半个小时不到被打开了。冲进来的人没有半分
犹豫地扑向愣在厨房准备煮咖啡的贺司潇,并且紧紧地把他搂在了怀里。
热热的气喷得自己的脖子一阵痒,转过身抱住搂着自己的人,眼睛还没看清楚,唇就已经贴到一块了。
不知道是谁的牙齿咬到了谁的唇,不知道是谁的舌头缠住了谁的舌头,银丝从嘴角挂下,折射着光,折射着欲望。禁欲半
年,对于两个正值壮年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双重折磨。
激战从厨房开始,就在水槽边,黑色的瓷砖上,交融中的两具美好身躯隐约映着。
痕迹残留,在这个房子,属于他们的痕迹,永远也不会绝迹,因为它们同时也是一种证明和宣告。证明他们的爱,宣告他
们的回归,这样的证明和宣告像光,在闪耀。
光总觉得它跑得比任何事物都快,可它错了,因为无论它跑得多快,黑暗总是先它一步到达,并且等待着它的光临。——
Terry Pratchett当代小说家
Ⅲ释放.21
趴在床上,把头闷在枕头里,贺司潇有些懊恼,就这样做了,什么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而自己刚才似乎还很享受。果然很
男人,半分不掺假。现在静下来了,怎么办呢?
浴室里传出的水声突然停止,估计他已经给自己洗完了。
趴着的人不愿意动,光着背半藏在薄薄的毯子里。明亮的灯光下,调了麦色的健康皮肤和整个后背的优美线条显露无疑。
这具身体,透着成熟的味道,比起记忆中那份迷人的柔美,更加让自己欲罢不能。
从浴室出来的人什么也没有说,直接趴到床人,压在了那个光光的后背上。点点红印不是特别明显,手臂上有分割线,那
个白白的宝贝和现在这个健康的男人,同时被自己环抱着,心底终于又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