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凉气袭人,屋里也有些潮气,于是让人生了火盆端屋里。看了他半天,开始自言自语,在他耳边叽呱了大半夜的话。最
后困得不行了,懒得将自己挪到隔壁打着哈欠小心翼翼地把慕长安往里挪了挪,躺边上将就睡过去了。临去之前模糊想到
个事情,那俩丫头怎么那么能睡?不是睡死过去了吧……天亮鸡啼时候醒过来一次,迷迷糊糊地碰到慕长安的手,凉凉地
就像是放置许久的瓷器,用力抓一抓,真的很凉诶,这样没问题么?想了想,也不敢乱动他,就用手盖了他的手,聊表关
照接着梦周公去了。天亮彻底了以后要爬起身发现他整个人就只有被我握着的手掌是热乎的。感觉真诡异。
推门出门,却见均乐和杜小弯巴巴地立在门口等着,把我吓一跳。“呃……你们俩醒了?”“醒了。”杜小弯说。均乐欢
快地冲我一笑,我再次被惊吓。“均乐你……”均乐这个面瘫小破孩头一次有明显的表情,回魂了似的。眼睛……眼睛也
亮了不像之前那样眼瞳大得没见着眼白。
菩提池 16
我转向杜小弯:“那天我走之后,发生什么了?”
她摇头:“不知道,那天你一离开均乐就让我蹲低些,那我就蹲低咯,然后……我记得她用手盖住我的额头,那时候我觉
得有什么热热的东西要钻出来,再然后浑身一凉,就昏过去了,再醒过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后来我问均乐,她却什么
都不记得了。”
我蹲下身平视均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均乐摇头:“不知道。”无辜得要死的表情,嘟着嘴巴就低下头了,像做错事的小鬼……
啊那都是你干的你怎么会不知道……自然是无法再询问什么,那之后的李聿应该是知道的,回来这么久他肯定有跟娘说过
。
找老娘问。
“那,小湾你和均乐进屋里照看下慕长安,我去找我娘问问看。”俩丫头一齐哦了一声,杜小弯说:“你去吧。”均乐扯
扯我的衣袖:“不要担心陌行哥哥……”我低头看她,稚气纯洁的脸,终于有神的眼睛,简单的丫头髻。糯糯的嗓音和她
那时候告诉我的:“我们会帮你,你不会死。他也不会死。”有些微不同却莫名具有安定的力量……啊神奇的小孩~
“均乐乖,“我摸摸她的头:“我一会儿就回来。”
找到正在处理家事的娘,问她李聿回来之后有跟她说了什么情况没有,娘看看我,惊醒似地:“哦,有的。我倒一时忘了
,这些天事情太多。”
然后娘说李聿回来之后是特意提到要告诉我的。那天均乐从杜小弯那儿取出的是一团雾蒙蒙的光,她将那团光放入水池里
,然后交待了李聿她会将在自己身上另外的魂魄取出,让李聿一并放入池子,等水池发生变化之后便把所有魂魄收起放进
珠子里,然后交给慕长安。她还交给李聿一颗灵珠,可以收取魂魄的。
均乐和杜小弯身上,为什么会有封锁的魂魄?!!
李聿还说,均乐告诉他那池子叫做瑶池,就是昆仑之山西王母的瑶池,传说可以衡量善恶的瑶池。
“我记得,那天我去找慕长安之前,均乐把我的一滴血滴在了……瑶池里。那个在均乐她们身体里的魂魄是……谁的?慕
长安的?”
娘对着我叹气:“你怎么还想不通?能与你的血液融合起反应的魂魄,怎么会是别人的?”
“我的?!”
娘点头。
“那……不对啊,如果那是我的魂魄,那现在的我是什么?怎么回事?”
我猛然间想起慕封的话:“珠壳、魂、魄、本体的血液。把自己裂得这么散,你还真是大胆。”不行了,脑子有点转不过
弯。
娘看着我,一脸的苦恼,眼睛因为瞬间发红。
“娘?”
娘忽然很轻地揽住我,隐约地有了哭腔:“陌行……”哽咽地没有再说话。我回抱住她的肩,心里凉凉的。
“为什么均乐她们身体里会有我的……呃,其他的魂魄?”我问。
娘作势又要哭。
“娘你哭什么,不可以告诉我?”
娘自顾稳定了下情绪:“一切等你爹他们回来再说。”然后她又说:“心情不好?”
我忍着没将狰狞表情带出脑子,咬牙道:“你换我试试看?”
回到慕长安房间,俩丫头乖乖守着,我拖了吧椅子和她们并排坐在病人床前。内心忽然有无限感慨,却最终化作一口浊气
吐了出来……均乐和杜小弯看我一眼都没有说话,我们仨守灵一样守着慕长安。我发着呆,真是不知为什么就变成了这个
样子。我想知道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混乱地堆砌在脑子,总像缺了环节一样连不起来,就是黏糊糊的一大坨,米田共一
样让人心气不顺。
菩提池 17
“李陌行。”杜小弯忽然开口说话。
“嗯?”
“我出去帮二夫人干活了。”
“嗯?你去干什么?”
“以前不是说过,我跟你回来可以做丫头的。”杜小弯脸上没什么笑容,累累的神情近乎严肃。
不像是在开玩笑,搞得我不是很适应:“做丫头?啧啧,我以为你有打算当李府的下一任少夫人?”
杜小弯霎时脸涨得通红,跳起来抄手就掐住我脖子:“呸!谁要嫁你!”
我掰开她的手喘气:“就你这样,嫁给谁都是瞎扯。”诶,这个会掐人乱跳的家伙才是杜小弯,才多大一点,那么愁眉苦
脸的做什么。
均乐呵呵地在一边看我们闹,闹完之后屋子里又安静下来。杜小弯一脚踢我椅子腿:“死去吧。我走了。”
“去吧去吧杜小姐。”我挥挥手。
临要走的杜小弯一掌拍回我头:“你挥苍蝇啊?!”
我简直愤怒得无言。这些女人怎么老喜欢拍人脑袋啊?!拍得我头昏,不知道我大病初愈吗!
“你赶紧走吧你。”我说。
杜小弯走了之后剩我和均乐两个人“守灵”。我揉均乐的头发:“均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均乐抓我的手,暖呼呼的掌心温度盖着我的手背,竟然在瞬间觉得多愁善感起来。
“均乐你没有见过慕长安对吧,为什么你会知道怎么救他,是谁封锁魂魄在你这里……我跟慕长安是不是很熟?”我两眼
盯着慕长安的侧脸:“为什么我想哭。”
“陌行哥哥你怎么了?”均乐用清亮的声线问我,我还是看着慕长安:“我不知道。总觉得情绪不好,原本以为就是一次
简单的出行,可是,忽然发觉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搞得我很伤心。”很伤心。与慕长安有关的,都会有奇怪的情绪。“看
着他躺在那里,感觉很奇怪。”我问均乐:“李聿几时回来?”
“少爷!我回来了!”房间门砰地一开,真是平地一声雷。大早上的刺眼光线涌进来,我双目无神地缓缓转过头,看见一
个周身发光的李聿以及他激情洋溢的脸蛋。
我心情沸腾但无法动作,认了半天:“李聿?”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从前老爹会去的岳东茶楼里的说书人的评书故事一样离奇又突然。我以为要等好久。一直
到要埋慕长安尸骨的时候。
“少爷!你几时醒的?!大师父说你没事了,你真的没事了吧?!”李聿冲过来一把抓住我:“少爷!呜~!少爷啊……
!!”我也揽回他:“啊李聿……”我是真的想哭啊,“李聿,我好想你~快救慕长安吧我怕他死了他要死了李聿~”
真的哭了。李聿和我主仆二人半哭不哭死抱作一团。就这时,门口处传来一个咳嗽的声音,我抬头,赫然看见传说中的“
鹤发童颜”。好健康红润的一张脸……。
李聿随即站直身介绍道:“少爷,我四师父朱岩。四师父,我家少爷,您见过的。”
嗯,我也见过,李聿刚拜师学艺那会儿,第一个是陈桐,李聿学一阵子被打发去找二师父,一个接一个,到朱岩这是第四
个,拜师仪式我还在的。我站好,看着面前彷佛能活个二百年再驾鹤见如来的老人,居然说不出话来。
朱岩走上前拿起我的手就把起脉来:“要救人?”
点头:“是。”
“宁肯用命换?”
“什么?”
“这小子路上跟我把情况都说了,我却是一直思想不出什么方法,刚才一见你,才恍然大悟,要救慕家公子,只需你拿命
换。”
我半咧着嘴,被他的口气弄得呆滞,我拿命换就拿命换啊,但为何你非得要用这种“要救人可以只要你牺牲个老母鸡蛋就
可以了”的语气说话啊,那是人命诶!不是老母鸡蛋诶!说那么轻松是什么意思啊,死人看太多啊~!
“朱先生,您说的是让我用命来换慕长安的命而不是炖碗鸡汤他就没事了,是这样吧?您说的是人命吧?不是鸡崽子吧?
”
朱临瞪我:“你以为呢?”
“我以为您是说给慕长安炖碗鸡汤他就没事了……”
他又瞪我:“行还是不行?”
“行!!”
大家很肃静,我觉得。连我一向认为忠心护主不要命的李聿也只是静立一旁,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李聿真是成熟了。但
其实天晓得我有多不想死,次次都这样,次次都是这种烂尾,次次都是要我去死,我是机关锁吗?为什么症结都在我身上
?因为我家有钱?我长得俊俏?我天才如神?想到最后只觉得答案很简单:我很衰。还是心甘情愿的衰。
我转头去看慕长安,帮他盖盖被子:“你看,又轮到我了。你欠我多少啊你,你打算几时还啊你,你天天不说话,你以为
你是谁啊,李聿都比你厉害。天天装伤残,你这个衰神。”看着慕长安安静了好久的脸,忽然想起在桃花林里第一次见到
的慕长安。那时候我觉得是什么来着?惊为天人?哦对了,是“颠倒众生”吧,没记错的话。
“朱先生,要怎么做您说吧。不过最好跟我家里人说通报下,不然他们又要骂我翅膀硬。”我说。
朱先生说好。
李聿却激动起来:“师父!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为什么只有少爷的命才能救慕公子?!”
喂喂……我以为李聿你已经很冷静地接受了……
朱岩摇摇头:“他们的命都是打乱互通的,只有你家少爷才能救慕长安,也只有慕长安还阳你家少爷才能回转。天定命律
,早被人打乱了。”
哈哈哈。恕我未能听懂。
“二位李大人不在府里吧,那等大人们都回来之后再说?”
“屁,不等了。等他们回来慕长安早投胎去了。跟我娘说一声就行。”
“陌行,你又打算干什么呢?”
“……”
众人目光一齐转向生源地,于是就看见了李锦回那厮在光线下的剪影。
均乐牵住我的手。今天是怎么了?一波接一波的人口,这么热闹?这些人的出场总是这么巧合到搞笑么?我心脏受不住惊
吓好么?
“回来了?”我说。
李锦回走进屋里挑眉一笑:“爹也回了,有什么事前厅说吧。”
原先屋里的几个面面相觑。
“嗯。好。”我答。
于是大家便要走,李锦回回头看我:“你怎么不动?”
“啊?哦,就走。”我想抬腿,却不知为何挪不动步,我不知道。觉得害怕。李锦回回来了?那,终于有什么要揭开了?
我真的害怕:“那个,你们要说什么?”停在原地的我看着他们,均乐也没动,她还是抓着我的手,安慰一样。
李锦回在我面前三步远:“嗯?娘不是跟你说了吗?你知道的吧,关于你的问题。”
我心脏突然莫名地惊跳,“那个,关于我的……?”
我迷茫又害怕,李聿也过来问:“少爷,您怎么了?什么关于您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
李锦回意味深长地看我:“你在怕什么?那是你的命,总该由你来挑。没那么严重。你还是你。”
“哦。”
我牵着均乐的手往前厅去。爹和娘坐在那,李锦回施施然地也坐下喝茶:“都坐吧。”俨然老大。我站着问:“爹?”爹
摆摆手:“先坐下,听你大哥说。”视线扫过娘,很忧戚地看着我,我朝她笑笑,但是不自觉的拳头紧了紧,然后坐下。
李锦回放下茶杯,一室的光线凝固在他周围。心慌得厉害。我想吐。
“说吧,要说什么赶紧说。”我撑起来呛声。
“你没有要问的吗?”
“……”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知道长安是谁吗?知道破天珠又是什么吗?”
“不知道。”或许是奇怪的回答,但我直觉只能这样回答。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所谓……一直以来。
娘受不住似的站起来:“锦回……”欲言又止。
爹将娘按回去:“不要担心,他知道分寸。”
“娘,要担心的早担心过了吧,你替不了他。”李锦回说。
他们……直接说真的会死吗?!
“陌行。”李锦回眼神杀过来,“原先说等你从昆仑安全回来之后就告诉你,现在你回来了,虽然也没剩几口气,不过总
算没死吧。首先,你要知道的是,你的生命在你,是第二次。”他竖起两根手指,“但是今天不是由我吧缘由告诉你,我
和爹的重点不在这里。去昆仑的路上有发现什么吧,破天珠,均乐、杜小弯身上的魂魄,慕封引你出现。我能跟你说的只
有,前面的你有一个独立的记忆,与现在的你分开来,慕长安与你有些渊源,曾经的你的记忆和魂魄的一部分锁在那两个
小姑娘身上。”
我半晌吭不出声,最后憋出一句:“谁锁的?”
“你。”
“……”
“而现在,破天珠在我这里,如果你要恢复成从前的自己,代替现在的你,我可以将破天珠还到你身体里同你的身体重新
融合,现在那东西已经有了曾经的你的魂魄和力量。不过我要说明的是,珠子里的你和在我面前的你,可是两个灵魂,你
是基于从前重新自由生成的魂魄,虽然骨血完全相同,但你现在却是曾经的陌行的另一种可能性产生出来的现实。‘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