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挥皱着眉,口气不善的问:「不是说,让你等着我的吗?」
「打针这种小事,没必要……」
祁子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试图收回手臂,却被乱挥牢牢抓住。
「什么没必要,不管大事小事,我要你等我,你就要等我!」
「你要我等,我就要等……」祁子嘉抬了抬眉毛,突然笑了起来,语气轻飘飘的:「如果,你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呢?」
「我才不会做那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负责?」
「我怎么没资格,我把你弄上床,就肯定会对你负责!」祁子嘉的冷笑让林皓忘了「主动出击、避其锋芒」的战略,急切
的辩白起来。
「你放心吧!你跟着我不吃亏,我向学院办打听过了,我虽然是公费留学,但财产证明什么的都是用私人账户,说明我家
里还是有点钱的,而且我以后学成,不管是留在美国,还是回日本,都能进气象厅,不敢说大富大贵,但肯定能养家糊口
,不会让你和小孩吃苦——」
林皓越说越激动,恨不得存折房产证拿出来证明自己是个潜力无限的绩优股。
「呵呵……」
「笑屁啊!」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听者不仅没有感动,反而笑得更加玩世不恭,这态度顿时让林皓气红了脸,「我……
我只是表明自己是个好男人而已,你别得意啊!」
说玩转身去叫护士,出门前回头偷看,只见祁子嘉抬起手背,轻轻的吮去血珠。
粉红色的嘴唇帖子雪白的手背上,细微的吸吮动作,让人心神荡漾。
祁子嘉抬起头,有意无意的扫了呆立在门口的林皓一眼,嘴角的笑容加深。还是那样三分嘲讽七分逗弄的笑,但比起之前
的寂寥,此刻显得温暖多了。
林皓忍不住,也回了个微笑,然后像怀春的狗熊一样撞开门板跑了出去。
以结婚为前提的性关系……本以为要试一段时间,现在却发现,没那个必要,不知不觉间,早已经爱上了吧!祁子嘉这家
伙……很难搞,也让人很难耐。
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冷,笑起来也总是带着嘲弄,但就是这种惹人厌的虚伪和别扭的家伙,却有着清泉一样的声音和泉水中
的瞿石般温润的黑眸。在他口出恶言的时候,那眼睛里,表面是幽幽不见底的怨和漏洞百出的防备,但射进人心里的眼睛
却是温暖和期望。
于是,再难听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再犀利的眼神,从他眸子里射出来,都让林皓无法憎恨,只恨不得将心挖出来证明
自己的真情真意,证明自己不会让他受害,证明自己可以满足他的期望。
而他沉静的时候,偏头凝望星空的时候,垂首点着打火机的时候,身体蜷缩假寐的时候……不管是发丝的撩动、指关节的
运动还是睫毛的颤抖,还有一分诱惑的味道。
林皓讨厌男男女女刻意的卖弄风骚,却完全抵挡不住祁子嘉骨子里的那份性感。
于是产生欲望,于是满足欲望。他的爱情,是一条笔直的高速公路,从出发到目的地,只需要满足的动力便可!不用转弯
,不用深思熟虑,不用百转千回的挣扎,他的粗神经让他常常忽视一些重要的事情,却也让他拥有了绝不拖泥带水的爱情
观!
决定了,这辈子,就是这个人!
当然,爱情的拉锯战还要进行,控制权还要争夺,但立场却已然坚定,再不动摇!
林皓单手抱着小皮的腰,像拿了个被卷一样提在腰间,大步的走在前面。
开始小孩还挣扎着不肯,林皓一句「难道你让你爸受伤的手臂抱你?」使他老实了下来,但却板着脸,不肯回报林皓,做
着消极抵抗。
寒冷的空气也丝毫冷冻不了这对互不相认的父子正在进行中的激烈神经战。
祁子嘉跟在他们身后,那让林皓不爽的笑容,一直在唇边荡漾。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反应迟钝的人,尤其是数字加减、计算得失,更是他的弱点。之前林皓在医院给他算的那笔账,
直到现在,他还没搞明白。
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名称,就像在餐厅算账时,外星昆虫一般的数字一样,让他头昏脑胀,有时候算了一遍又一遍,还是
搞不清楚,索性就胡乱写个肯定赔钱的数应付过去。
上一次,他便是以吃亏是福,造福人类的心态接收了林皓这个让人头痛的家伙,而这一次,这赔本的买卖,他好像依然乐
意接手……
「林……」张开口,正要呼喊他的名字,突然看见一辆轿车从远处驶来失控般的冲着前面的一大一小撞了过去。
幸好林皓反应机敏,在车子冲过来的刹那一跃而起,跳进了围着栅栏的花坛,而那车也再最后关头稳住,歪歪斜斜的开回
马路上,呼啸而去。
祁子嘉急忙跑过去,只见林皓抱着小孩坐在厚厚的干草上,虽然满身狼狈,但很精神的骂着脏话。
「靠,开名车了不起啊,这么赶,怕误了投胎的时辰?!」
分明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还是在人烟稀少的街道,却遭遇飞车,让林皓很是郁闷,直说美国的治安果然很差,等学成后还
是要回日本。
晚饭后,祁子嘉放了热水给小皮洗澡,林皓摸着肚子晃进来,靠在门口闲聊。
「明天就回纽约了……你还记得我说,要搬出去住吧?」
「记得。」
「我现在还在考虑中哦……」
「用我帮你找房产中介吗?」
「不要嘴硬了,我要是搬出去,你最先找到是殡仪馆!」林皓蹲到祁子嘉身边,挑眉问:「算起来都一个多月了,我家人
该联络上了吧?也许回纽约就能见到他们了……要是我在日本,有个什么未婚妻之类的,你怕不怕?」
祁子嘉专注的为小皮洗头,懒得理他。
林皓搭上他肩膀,嬉笑道:「怕的话就抓紧时间讨好我,把我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我考虑为你当陈世美哦!」
「我不介意为你当包青天的!」
「你死心吧,我注定是你的驸马了!」林皓一脸两性节目主持人的表情:「喂,我问你啊,你是有一点喜欢我呢?还是非
常喜欢我呢?还是喜欢我到没我不行呢?」
「……」
「肯定是没我不行吧?你自杀的时候,脑子里想写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要和你分手,绝望灭顶而来?」
「……」
「真是可怜啊?」自说自话一通后,林皓突然凑过来,捧着祁子嘉的脸,在他脑门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祁子嘉拿袖子蹭蹭额头的口水,从喉咙挤出声音:「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怜!」
「你的心,我懂的……」林皓叹了几声,将目光投向光溜溜坐在浴缸里的小皮,细细看了一阵,看得小孩都戒备起来,才
凑到祁子嘉耳畔,压低声音问:「你这小孩,真是你的种吗?」
「……」祁子嘉一愣,下意识笑起来,心中有些忐忑。
小皮明显的混血长相,虽然小,但五官清晰分明,已经看出未来的样子,的确和他不像。但林皓突然如此问,应该不仅仅
是从相貌判断,他是不是……
正在揣测时,林皓一本正经的开口:「你瘦归瘦,但外生殖器发育多健全,可是这个孩子的小鸡鸡只有花生豆大小,估计
以后也大不了哪去,实在不像你的基因……」
「滚出去!」听到这种话,祁子嘉的愤怒终于无法在压抑,抬脚踹向林皓的小腿。
林皓躲闪不及,一脚踩在香皂上,以杂技表演的华丽的姿势跌出浴室。
「祁子嘉……你一点都不可怜!」坐在地上,林皓也不生气,还是嬉皮笑脸的,只是笑容里,似乎别有深意。
「为什么?」林皓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爬起来摇晃着肩膀离开。
祁子嘉起身,将香皂捡了回来,脸上的表情慢慢恢复平静。
小皮抬起头,有些困扰的问:「爸爸……你……你心情不好?」
祁子嘉没答话,只是刮了刮小孩的鼻子,用浴巾将他包起来。
一楼比起高层要纷杂一些,入夜后,依稀能听到街上车水马龙的声音。但毕竟是南部的乡下地方,到后半夜,就完全安静
下来。
黑寂中,一道车灯晃过。祁子嘉坐了起来,几秒钟那道光又照了进来,一闪即灭。
翻身下床,从行李的夹层里摸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一套枪支组件。虽然是从不入流的小喽啰手里得来的,但枪支却保养得
不错。组装上膛,瞄准……还好,不是很生疏。
披上衣服打开窗,祁子嘉轻盈的一跃,落地时如猫科动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绕过旅馆后院枯水窖,翻过生铁的栏杆,
缓缓走向那辆停在灌木丛的黑色加长轿车。
车门打开,马克斯微笑着摆了摆手,「Hi,好久不见!下午玩得刺激吧?」
祁子嘉上车,一把扯住男人的衣领,挥出一拳。
马克斯发出一声闷哼,偏头捂住脸,鼻血从指头缝间溢出来。
「见血才刺激!」祁子嘉抽出纸巾,捏着马克斯下巴,俯身过去轻柔擦拭掉血迹。
马克斯仰着头,乖乖的让祁子嘉摆弄,四目相对,还抛了个邪气的媚眼,调笑道:「祁……你真粗暴,弄得人家很痛呢!
」
「你不是喜欢刺激吗?不痛怎么刺激呢?」手指向下,准确的锁住马克斯的喉咙,祁子嘉的眼睛眯起来:「听说窒息能带
来致命的快感,怎么样,体验一下吧!」
手上使力,马克斯呼吸困难,脸色开始发青。
坐在前排的保镖们开始躁动,想动手,但是被马克斯一个手势制止。
祁子嘉终于松开了手,笑容灿烂而危险:「你想怎么玩,我陪你,但是,别碰我的底线!」
马克斯扶着脖子咳个不停,脸色由青转红。祁子嘉索性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半响,马克斯恢复过来,才叹道:「祁,他们说你以前是黑道上有名的笑面虎,我一直有疑问,现在开始信了呢!」
「不敢当。」祁子嘉开门见山的问:「出了什么事,让你们坐不住了?」
之前别墅的小规模枪战,显然已经预示着三家起了纷争,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来找自己的,居然是马克斯,毕竟从任何
角度来讲,他都不会是米勒家族的继承人。
马克斯直言:「当年,安德鲁几乎以全部的身家,买通了大量的国会议员,从全球首号毒枭摇身一变,成了合法的武器商
人,而后也一直为GOP提供竞选资金,就算安德鲁死了,只要这船还没沉,米勒家族就会一直荣耀下去……而现在……GOP
在野了!」
大选刚过,连续执政十二年的党派落选,大清洗是必然的,不仅是外部,内部也需要洗底。祁子嘉相信,以米勒家的实力
,改换门庭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三派人需要协调统一,是目前是最难做到的。
何时,这也是个机会,谁能取得上面的信任,打开局面,谁就战略先机,虽不能名正言顺的坐上老大的位置,却可以做真
正的幕后掌控人。
「你想要我影响孩子,公开支持你?」
「那倒不是。」马克斯摇了摇头,已经难言急切:「现在已经有人抛出了橄榄枝,我需要敲门砖,那本名册,在你手上吧
!」
是了,只要能掌握那本名册,对内可先发制人,对外可以重新搭建因安德鲁意外身亡而断掉的很多条线路,也能控制一大
部分人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这名册对我来说,的确没什么用,但是,却是我保住小命的唯一筹码,你说,我会这么轻易的交出来吗?」
「我知道你不会,但你有你的筹码,我也有我的手段!」车子里陷入一片一片寂静。
这时,不远处的围墙上传来沙沙的声音,有道人影,一跃而下。那人抱着一大包东西,踩着厚厚的积雪,穿过小庭院,走
到祁子嘉房间的窗下,鬼鬼祟祟的攀上窗台,偏头听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园子里处走去。
月光照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到他的脸上,英挺的五官清晰可见。
林皓——半夜三更翻墙回旅馆,是去做什么了?!
「你家这位,还是那么精神,而且,越发的活泼有趣了呢!」
耳畔响起了马克斯饶有兴致的笑声,祁子嘉双手握拳,看着林皓走到空旷地带,蹲下身,在雪地里摆弄。
他先折了段树枝,在雪地上画起来,退后几步欣赏,从包里掏出一根一根的红色蜡烛,按照画好的线条依次摆放,又从袋
子里掏出一捧鲜红的玫瑰,拼出几个英文字母。
摆好后,他一路退到苦水窖,踩在石墩上,打量一番后跑回去,将蜡烛和花的摆放位置调整了一下,然后抱着手臂,向轿
车隐身的灌木丛方向一路退后,脸上还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哎……我真是个浪漫的好男人啊……」寂静的夜里,林皓的声音真切的传来……
「那小子看了我的准备,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吧……会可怜巴巴的哭吧……」
林皓闷笑起来,可是没多久,又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求婚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开口才好呢?」林皓开始踱步,雪地里
留下一圈又一圈的脚印。
「祁子嘉,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我已经深深地被你吸引,嫁给我吧!」林皓突然单膝跪了下来,双手张开,做出一个很
戏剧化的姿势。
停顿了几秒,他挠了挠头,嘀咕:「不对……他虽然好看,但又不是妞,性格又别扭,这么说他会生气!」
「祁子嘉,也许你对我还不是很了解,但我会真心对你好,娶我吧!」说完,他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也不对,我也不是
妞啊?!」
「祁子嘉,让我更了解你,我们结婚吧!」林皓沉吟了一阵,拍拍膝盖站了起来,又来回走动:「怎么这么别扭……而且
太恶心了……听起来不真诚……」
「祁子嘉,咱俩一起过吧!」
「祁子嘉,咱俩过一辈子吧!」
「祁子嘉,咱两带着那个小孩,组成一个家吧!」
一遍又一遍的试着,最后,林皓精疲力尽的靠在树干上,正对着祁子嘉的房间。
那房间黑着灯,里面也没有他想看的人,可是他不知道,一人用很深情的目光,看着那窗口。
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很奇妙,前一秒明明是讨厌,后一秒却被他占满了整个思想,恨不得变成他的卫星,永远围着他转
。
永远……
「祁子嘉,和林皓,永远在一起吧……」他说完,像是终于满意了,低声笑起来。
身边的马克思,也沉声笑了起来:「真是让人羡慕的感情啊……」
「他什么也不知道!」
「是啊,林失忆了不是吗?不过你们重新发展得很顺利,已经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可是稍显平淡吧,不如,我们来些更
戏剧的……例如……生离死别?!」
一把消音手枪从前排的车窗探了出去,祁子嘉扑上去勒住那人的脖子,却没能阻止他扣动扳机。幸好那人的目标也不是林
皓,子弹击中了林皓头顶的树枝,积压在上面的雪撒了他一头。
林皓如受惊的动物一般跳了起来,一遍拍着头发上的雪花,一遍上下左右张望。
「真晦气……我和祁子嘉在一起,你一棵破树有什么意见?!」说着,发泄般的踹了两脚树干,雪落的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