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抬头，只见林皓趴在二楼的护栏上，微笑着向下面的人摆手。
史蒂夫一惊：「你、你不是死在船上了？！」
「干爹，我还要给你送终呢，我怎么能死？」
林皓步伐轻松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走到离祁子嘉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高傲的昂起下颚，睨视着他。
史蒂夫面色阴沉，冷笑道：「哈哈哈，原来又是计中计……你们这些小杂碎，真想打穿你们的肚子，看看里面有多少坏水
！」
林皓一个眼刀飞了过去，喝斥：「老东西，闭嘴，主角这边的感情戏还没开始，你个死反派不要抢戏！」
「姓林的——」
「别吵，一会儿送你下地狱时，会给你特写的！」说完，目光转回到祁子嘉身上，一脸高傲的开口；「喂，我没死，你就
一点表情也没有吗？」
从林皓出现的一刻开始，祁子嘉的视线就没有离开，可是从头到尾，只是静静的看着，半晌，突然露出一个微笑。
「乖，不要着急，我解决了他们，就去找你！」说完，重新举枪就射，瞄准的是史蒂夫的眉心，可是被他闪过，只击中了
台灯。
飞扬的玻璃碎片迸了林皓一身，让他气愤的跳了起来「祁子嘉，我是活的，不是鬼魂，你乱射什么，误伤了我看你上哪哭
去！」
说着冲了过去，一把将祁子嘉抱进怀里
「奶奶的——老子是有体温有心跳的，你摸摸，你摸摸啊！」
祁子嘉靠在林皓肩上，感觉到那强有力的，几乎将自己揉进身体里的拥抱，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怪不得那么多人沉迷于
毒品之中不可自拔……如果每一针都能让他有这种真切的拥抱的感觉，也许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他也心甘情愿！
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看到祁子嘉眼里迷乱，林皓一阵恐惧。
「我错了，我不该吓唬你，你、你也不要吓唬我了——J
祁子嘉竖起一根手指，挡着林皓唇前，轻声细语：「嘘……不要那么大声，不要把我吵醒，不要动，让我抱着你……抱着
你……」
「祁子嘉……」林皓懊恼的低吼一声，真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他这个天才的大脑怎么会想出这种愚蠢的，让他体验自
己被抛弃时的痛苦的办法刺激祁子嘉，让他看清自己的心呢？！
「等着我……不会很久！」说完，祁子嘉一把将林皓护到身后，枪口紧紧对准史蒂夫，目光中的杀气让躲在保镖身后的史
蒂夫后脑一阵发凉。
总觉得那子弹会穿越重重人墙，将他的脑袋打穿——
「妈的，现在要担心脑袋被打穿的是他们！」史蒂夫为自己罕见的胆怯感到恼怒，眼里杀意显现：「你们这么情意绵绵，
真是让人感动，可惜，我对这种表演没兴趣！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我今天就成全你们吧
！」
被祁子嘉护在身后，林皓踮起脚直视史蒂夫，昂首一笑：「干爹，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现在要想办法保命的是你自己！
」
「你什么意思？」
「警察已经将这里包围了，你贩毒、走私军火、还有你杀了威廉，米勒山庄下面的枪战也是你派人做的，数罪并罚，你恐
怕要坐一百年牢了！」
「呵，你说是就是？证据呢？！」
「在你的电脑里！」
「什么？」
「你家里用的是区域网，只要有网络，就有办法把你的罪证，植入你的电脑！」虽然真实的罪证一时没找到，但那些捏造
的罪证已经足够史蒂夫把牢底坐穿。而树倒糊猎散后，相信那些真实的犯罪证据，也会一点点浮出水面的。
「小杂碎——」史蒂夫双眼喷火，恨不得把林皓千刀万剐，「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现在你的命还在我手上！我一声令下，
你们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林皓嚣张的一挑眉：「那你就下令啊！J
史蒂夫神色不变，但缓缓的后退一步。他已经察觉到异常，他的这些保镖未免太冷静，在祁子嘉开枪的时候，虽然他没有
下令，但这些人，却也没有帮他挡枪。
「叔叔，你就认罪吧……」一直沉默的艾格丽突然出声，冲保镖们挥挥手，那些史蒂夫的手下，居然听令的散开了。
原来，他被这些小杂碎设计了！原来这次的会面，就是一场瓮中捉鳖！
史蒂夫怒极反笑：「哈哈，我认罪，你以为你能跑得了？！」
「我从来，也没想跑……」马克斯解释道：「祁子嘉给你的那份名单是假的，真的已经被我毁了。而其中的某些关键人物
，早已经利用完毕，就是那些帮助祁子嘉毁掉米勒集团、毁掉你我的罪恶生意的那些人……你应该发现了吧，除了港口，
你在其他地方的买卖，也都进行不下去了。」
「马克斯、艾格丽，你们疯了吗？！」
「叔叔，该结束了！」马克斯拿起电话，按了个键，大门打开，一群特警冲了进来。负责人掏出逮捕令，以走私、贩毒、
谋杀等多项罪名，逮捕史蒂夫。
林皓赶忙将祁子嘉的枪夺了过来，用力的在衣服上蹭了蹭，擦干净指纹。他和祁子嘉可是无辜被牵连的良民，是可以向史
蒂夫索求精神赔偿的受害者！
史蒂夫垂下肩，似乎是认命了，在警察掏出手铐的一刻，突然夺过警察的枪，勒住警察的脖子，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
「都别动！不然我轰了他的头！」
被挟持的特警很镇定的警告道：「史蒂夫，你现在已经无路可逃了，放下枪，就地伏法，你还有翻身的机会！」
「机会？你给我机会？他们却不会给我机会！」史蒂夫双眼赤红，神情狂乱。
他不能被抓住，不能受制于人。坐牢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人会给他翻身的机会！他身边的人都被马克斯买通了，进了监
狱，不会等他布置疏通，就会要了他的命！
突然想起林皓那句「我一定会给你送终」，史蒂夫满腔的愤怒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就是这个小子，事倩就是从他开始变得脱离自己的掌握！
给我送终？！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调转枪口，对着毫无防备，一心想唤醒祁子嘉的林皓后背。
「小杂碎，去死吧！」
「砰！」
枪声响起，林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就披压倒，抬眸，祁子嘉压在他身上，苍白的脸上挂着让人心疼的笑容。
「林皓……我、我来找你了……」即使只是幻影，他也不能让他受伤……这么真实的林皓，一直想保护他的林皓，从今以
后，再也不会离开他的林皓！
笑容散去，祁子嘉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
「祁子嘉，祁子嘉……」林皓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身体麻痹了瞬间，爬起来，胡乱扒着祁子嘉的衣服，惊慌的拍他的脸颊
：「你被射中哪里了？祁子嘉——快脱掉衣服我看看——」
而这时，背后响起艾格丽的呼声：「马克斯，马克斯！」
「哎？」林皓转头，看到马克斯居然也倒在地上，艾格丽按着他的肩膀，鲜血不断从指缝涌出来。
再看祁子嘉，衣服上干干爽爽的，没有任何血迹和破损的地方。
「你挡了子弹？那、那他没中枪为啥晕了？」
马克斯脸上毫无血色，露出一个苦笑：「应该，是药物反应……」
闻言，林皓的眸子紧缩起来。
在史蒂夫调转枪口的时候，训练有素的特警擒住了他的手腕，警察们一拥而上，将史蒂夫团团圉住，压在身下。但史蒂夫
还是胡乱开了几枪，有几名警察受了伤，局面一团混乱，倒是一时没有人管他们这边。
林皓向桌子下摸索了几下，果然摸到了以前他怕祁子嘉半夜拿刀砍人而藏起来的水果刀。一把抽出刀，林皓狠很的盯着马
克斯。
是这个人，绑架了祁子嘉，威胁逼迫，注射毒品！他让祁子嘉如此痛苦，痛苦到决定放弃自己放弃爱情放弃生命——合作
不过是迫于形势，比起史蒂夫，他更憎恨这个人！
「对不起……」马克斯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很想杀我，可是我现在不能死！」
「要是你一百年都不想死，我就一百年都不能杀你吗？」
「呵呵……我也想一百年……可是、可是我没有时间了。」马克斯垂下眼眸，淡淡的说：「而且，杀了我，你和祁子嘉就
无法脱身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你们最后要做的，是找到被我藏匿起来的那个人，让他以他真正的身分，一个普通人的身分……活在这个世界……没有
米勒家族、不再背负任何的使命、不再是替身……只做他自己……」
终于有警察注意到这边，召唤医护人员赶了过来，林皓将刀子丢进桌子下面。
衣服被撕开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被抬上担架，马克斯扭头，看着林皓的方向，眼睛里却没有焦距。
「林皓，你还记得，你说爱情是什么吗？」
林皓被问得一楞，眉毛皱了起来，他说过那么多话，哪能每句都记得？
马克斯笑了起来，眼里不见往日的妖娆，只有淡淡的依恋。
你说，爱情是他的幸福只有我能给……
我很同意……这是我能给他幸福的唯一方式……
祁子嘉第一次知道《美人鱼》，是十几岁在快餐店打工的时候。
领班看他白白嫩嫩的、说话轻声细语还总是带着笑，就安排他去儿童区照顾顾客的小孩，还塞了一本童话故事给他。
第一个故事，就是《美人鱼》。
「小美人鱼对王子微笑，于是她骑上玫瑰色的云彩，升入天空里去了……」
读完故事的最后一句话，小朋友们还是跑来跑去，打打闹闹，祁子嘉的脸色却黯然下来。那时他刚知道恩嘉对自己的感情
，正为之苦恼不知该如何应对。
结果，得不到他回应的恩嘉像小美人鱼一样丢掉刀子变成泡沫……只可惜，他没能骑上玫瑰色的云彩，他被冰冷的海水卷
进了大海深处。
那把被丢掉的刀子，最终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窝。
他在心底怨恨过，憎恶过，他了解那种被命运无情玩弄的痛苦，而现在，他要把这种痛苦，施加于他深爱的人身上了……
现在他也手握利器，站在甲板上。是该杀掉王子，还是变成泡沫？
祁子嘉睁开眼，看着头顶熟悉的天花板，这是他在米勒山庄的卧室，他住了一年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祁子嘉掀开被子
下床，向外走去，经过儿童房时停下脚步，推开虚掩的门，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正在地毯上爬来爬去。
小的那个像只灵巧的小兔子，爬得飞快，大的那个像只狗熊，动作笨重。
最后灵巧的小兔子因为腿短败给了笨重但四肢修长的大狗熊，被他抓住，双手穿过腋下，高高抛起。
「宝贝……飞飞飞……飞飞飞……」
「哈哈——哈哈——爸爸——哈哈——」
小孩笑得前仰后合，不断挥舞着四肢，又有些像翻壳的小乌龟了……一大一小终于玩累了，林皓转过头，冲门口的祁子嘉
招了招手。
「睡醒了？」
祁子嘉缓缓走了过去，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红扑扑的脸蛋，抬眸，伸手，只用指尖，小心翼翼的碰碰林皓的脸颊。
感受到肌肤的温度时，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
「你还没醒吗？」林皓皱着眉，一把抓住祁子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反复磨蹭着，「我是活生生的……你的林皓……」
祁子嘉微微侧着头，专心感受着他的体温，脸上有些动容的表情，却一言不发。
林皓不由得急了起来，捧起祁子嘉的脸，在他的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
「感受到没有，我的气息？！」
「……」
「别不说话啊……那这样，给你听听……」林皓三两下将衣扣解开，敞着胸口靠近祁子嘉，手臂一拢，将他的头抱进怀里
。
祁子嘉一动不动的贴着他赤裸的胸口，半晌，终于有了反应，头缓缓转动，湿湿热热的感觉袭上他的胸口，胸前那一点好
像被柔软的两片唇包裹住了。
林皓脸颊一红，正想说些调情的话表达自己既羞涩又期待的心情，剧痛就从那刚刚感受到快感而站立起来的一点传来。
「啊啊啊啊不要咬我的乳头——快松口——再咬就掉了——」林皓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低头掰开祁子嘉的嘴巴，弄得一
手湿答答的口水——
口水？！
仔细一看，祁子嘉居然满脸都是眼泪，而那双总是黑漆漆不见底，所有水气都结成冰的眼睛里，还在连绵不断的涌出豆大
的泪滴。
「唔……呜呜……唔……」祁子嘉的嘴唇在颤抖，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溢了出来。
「祁子嘉……」他记忆里，祁子嘉这样哭泣，只有一次。
就是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在冰冷的停尸间里，抱着恩嘉的尸体哭得不能自已。
「很痛苦吧？」
「林皓……林……皓……皓……」祁子嘉双肩颤抖，呼唤他名字的音调已经破碎。
「以为我死掉了，你很痛苦吧？」林皓握着拳头，忍住拭去他眼泪的冲动，冷冷的问：「那天晚上……你把我推下路基的
那天晚上，我哭的时候，你就在上面看着，对吧？」
爬上去的时候，林景禹的电筒虽然只是一晃，他还是看到了坐在车里的祁子嘉和加贺原衫。
「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让你哭，让你痛哭流涕，让你哭得眼泪鼻涕都掉下来，让你知道我有多难受！」
尽管他一直像个笑话一样，可是他也会痛，他皮糙肉厚、但不是钢筋铁骨，他神经粗大、但不是刀枪不入的！可是埋怨过
后，愤恨过后，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你最心疼我……你知道这滋味后，就不会再让我哭了吧？」
让祁子嘉这么痛苦，他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那个糟糕的骗局，后悔让祁子嘉尝到失去他的滋味！
但他太了解祁子嘉了，太了解这个总是固执的，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为他所爱的人奉献所有的家伙了！如果不这么做，
这家伙一定无法走出死胡同，一定会固执继续牺牲奉献下去，却以为是在成全他！
「祁子嘉，这就是失去的痛苦……你尝到这样的痛苦，还忍心让我失去你吗？」
「不、不是这样的……」果然，这小子还是想不通，抱着手臂，硬是不肯从死角里回头：「放弃……痛苦是一时的……不
放弃……折磨是一辈子的……」
「你知道我多想揍你吗？！」林皓终于愤怒了，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你怎么觉得，我可以放弃？」
祁子嘉簌簌而下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林皓手腕上，炙热的温度灼得他一阵心痛。
这个笨蛋、这个让人又爱又恨又怨又心疼的笨蛋！
「的确，没了你，我死不了……可是心里有个洞，谁也填不上！这个洞叫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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