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言的被贬下凡?为何生死簿上没你的名字?”
“你一下问我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一个?”杨柳仙抽走晏九重握着的拂尘,扶他到板凳上坐着,“我还是先替你医
治伤口吧。”
杨柳仙轻手轻脚的解开晏九重的道袍,伤口处血虽然止住了,但皮肉仍是外翻,让他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口中念叨着“
怎生伤得如此之重”,使了个法术,手中聚齐一道绿光停在离伤口不到一寸的地方。
晏九重一声不吭的盯着杨柳仙,那人额头已经冒出薄汗,脸上的血色也少了些。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杨柳仙才收回手,晏九重低头一看,伤口竟然消失了。
“呆道士,你不必如此惊讶,本大仙本事大了去了!”尽管杨柳仙耗费仙力,累得额头都渗出了汗,但仍然骄傲得尾巴能
翘到天上去。
其实晏九重依旧是那张死人脸,真不知杨柳仙从哪里得出他在惊讶的结论。
晏九重拉住杨柳仙的手轻轻一带,便把人带入怀中,杨柳仙依在他怀里,抱着他另一只手,有气无力道:“好累,我要睡
一会儿,你别吵我。”
“好。”晏九重抓紧杨柳仙的手,不自觉地与他十指相扣。
杨柳仙渐渐闭上眼,变作一直杨柳枝紧紧的缠住晏九重。
记忆的时间迅速倒退,退回到百年前第一次相遇的那天。
那一天,他也是这般缠着他的,那一天,晏九重便把这只杨柳种在了心田里。
晏九重抬起手,轻轻的吻了下那枝杨柳,杨柳化作一道绿光,又飞入柳少清体内。
“老爷是神仙么?”不知何时变回人的柳小全糯糯的开口问道。
“什么神仙?”石虎按了按太阳穴,也醒了过来。
“阿虎大哥!你没事了?”柳小全担心地在石虎身上摸来摸去。
石虎逮住那到处乱摸的小手,纳闷道:“我没事啊,发生什么了?”
“案子已结,打道回府。”晏九重拦腰抱起柳少清,带头出门。
凶手已死,挖心杀人案总算是告一段落。一切想不通的地方全部连在的一起:张员外、赵师爷、柳小全这三人找李相士算
过命,因此李相士知道他们的生辰为纯阳之日。经王李氏证明,王小二生前也曾找他算过。而张员外的死,便也是李相士
在那个雨夜里捣得鬼,只是碍于阿财的突然敲门才离去。至于死因,都是被李相士用水滴声控制了心跳,在意识最薄弱时
直接挖出心脏而死。
晏九重抱着柳少清进了衙门后一路走回屋,石虎驮着尸体跟在后面,柳小全走在一旁帮他。晏九重为柳少清盖上被子,关
上房门后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醒来后的他是柳少清还是杨柳仙?
如若是柳少清……如若是杨柳仙……或者两个本是一人?
晏九重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柳少清的手指倒是突然动了几下,晏九重紧张地看着他。
“媳妇儿,我们怎么回来了?”柳少清揉了揉眼,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扯开晏九重的外袍紧张的看了又看,可那皮肤上连
颗小红点都没有,不禁惊讶的问道,“唉?你的伤口呢?”
晏九重抓着他的手问:“你不记得了?是你救了我们所有的人,还治好我的伤。”
“媳妇儿你没发烧吧?”柳少清探着晏九重的额头问道,“我都晕过去了,怎么会救你们。”
“……”晏九重无言地看着柳少清许久,久到柳少清抚着道士的手都酸了,道士才悻悻地拿下他的手,起身离去,“你再
休息一会儿,我先出去了。”
柳少清握紧了那只被晏九重放下的手,缓缓地躺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渐渐闭上了眼睛。
晏九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跨出去一只脚,偶然间想起一件事,他扭过身子对着床上的人叫了句,“杨柳仙。”
柳少清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烦躁地坐起来,脱口而出:“又叫我干嘛,你还让不让我睡了!”
晏九重嘴角翘起:“哦没事儿了,你慢慢睡,睡醒了自己出来吃饭。”
柳少清愣愣地看着晏九重带上房门,听到“吱呀”一声响才反应过来。
晏九重刚才笑了?
媳妇儿笑得真好看,柳少清夹住被子,笑着在床上滚在滚去,可晏九重那万年冰山面瘫道士为什么突然笑了?柳少清这才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应了那一声“杨柳仙”,懊恼地嚎了一嗓子。
柳、少、清!你就是最笨最笨的那个神仙!
而出了门的晏九重,抱着拂尘走在长廊里想:在太平山李相士家中杨柳仙那一声“媳妇儿”他果真没听错,只是不知道杨
柳仙为什么要装做两个人,大概他喜欢这么玩儿吧,只要杨柳仙喜欢,那他便陪着他一直这般玩下去好了。
番外:杨柳仙?柳少清?
在柳少清的记忆里,只有二十岁以后的发生的事,因为之前的大多时日里他都在睡眠,就像蛇到了冬天就要冬眠一样,听
他的家人说,他从三岁开始冬眠,一直到二十岁方才醒来。
家人告诉他,他姓柳名少清,是京城柳商人家的小公子。
柳少清上头有一位哥哥,一位姐姐,哥哥继承家业,姐姐已嫁做人妇,柳老爷希望小儿子能考科举当官,哪想到儿子一睡
多年,这个愿望恐怕是实现不了了。
谁知柳少清天生聪颖,人寒窗苦读十载,他只是“玩”了两年却一举中榜,成了探花郎。
金銮殿上,当今天子亲自为他封官,官虽不大,但却是京官。
当今天子跟他差不多年岁,两人话说投机,日子久了,这天子不知怎地就看上了柳少清。
柳少清知道后立即请辞,说自己的能力不行,要去个小地方做官。
起初皇帝不乐意,后来还是如了柳少清的意。
圣旨下来,柳少清一天都没耽搁,背上行李赶往四方镇。
要说当今天子哪里都好,南风在此朝也颇为盛行,但柳少清就是喜欢不上他。
其中原因甚是奇怪,柳少清自打从长眠中醒来,总能梦见一个人在竹林中跑,那人身后惊雷数道,一道比一道危险。每每
他想上前帮那人,手脚却被紧缚,动弹不得,跟着就在失望中醒过来。
同一个梦重复着做多了,柳少清对梦中人就更加好奇,到了四方镇后他身边的怪事也一件件的发生。
本来衙门中人丁稀少,可几次醒来之后,衙门中会多出一人,然后下人便会告诉他,这些个人都是他柳少清自己领回来的
。
大概我有梦游症吧,柳少清如此告诉自己。
时间过得飞快,柳少清在四方镇待满一年了,衙门中又多了一位叫柳小全的下人,听说也是他领回来的。
衙门中人手已够,用不来那么多人,可当柳少清见柳小全长相清秀,为人乖巧,却身有隐疾……便动了恻隐之心,唉,不
就是一个多张最多口饭么?老爷我家底殷厚,吃不穷。
这一天,柳少清又做梦了,不过这一次的梦比以往的要久,他梦见自己去帮那位小道士了!只是为何他落下时却是以柳枝
的姿态?
时间紧急,容不得多想,他缠上了小道士的手,连他的面貌都不曾看清便带着他往外跑,不知为何,他就像知道迷宫的出
口在哪里一样,肯定的向哪里奔去。
好不容易跑出竹林,回头的瞬间他醒了,还是没能看到那道士的面孔啊。
第二天,四方镇出了案子,镇上的张员外被人杀了,他的下人阿财状告道士晏九重。
第一面,柳少清便觉得那人熟悉……像是被深深地被刻在自己的心底,却因为藏得太深了,想不起来。
第二面,那道士递上橘红丸让他清肺止咳。咳咳,其实他只是被口水呛到而已,不过这道士冷面心不冷,柳少清不愿辜负
他的好意,便吃了下去,当然,晏九重地上的蜜饯他也一并吃了,甜甜的,很可口。
后来晏九重留在他府上,柳少清和他越相处下去便越喜欢这个人,觉得他有趣的紧。
一日,柳少清又一次在睡梦中带着那道士跑,跑出竹林柳少清赶紧回头,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上了眼,却看清了他拉着的人
的脸。
那道士便是他日日夜夜面对着的晏九重!
晏九重拱着手问梦中的自己:“不知恩人是何方神仙?”
柳少清才发现他仍旧飘在半空中,于是他降低些高度问他:“你怎知我是仙而不是妖?”
他道:“恩人不像。”
“哈,好一句不像。”柳少清眉头一挑,颇为神气的说道,“我乃观音坐下……”
坐下什么?有什么东西就要脱口而出了,但柳少清的头却痛了起来,似乎他忘记了很重的一件事。
温软的带着人的体温的东西帖子柳少清脸上,那似乎是人的手,柳少清的头痛感顿时去了大半,他猛然想起接下来要说的
话,他立即张口道:“我乃观音坐下杨柳仙……”
“杨柳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不过另一道不是他的,但却把他从梦中拉了出来。
柳少清脑子还不是很清楚的“嗯?”一声。
听到晏九重叫他的名字,他便又应下。
至此以后,哪怕是白天柳少清也能清楚的忆起梦中场景,如同发生过的一样,他开始怀疑,是否二十岁之前他并没有躺在
床上,是否那个梦不是梦,而是真是发生的事情。
直到太平山事件之后,他才想起一切,他──天上的杨柳仙,为了救晏九重而被贬下凡,而他甘之如饴。
******
[第二部:毁容劫]
第十章
柳少清踏入后院,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坐在亭子里沉思的晏九重,于是他想也不想的问道:“媳妇儿,你在想什么?”
晏九重侧过脸,见柳少清端端正正坐在他身边,便实话实说道:“在想你是柳少清,还是杨柳仙。”
柳少清“噌”的一下站起,一指向上竖起闭眼胡诌:“啊,今天的天气真好,老爷我有些饿了,媳妇儿你慢慢欣赏风景,
我到厨房觅食去也。”
晏九重顺着柳少清的手指向上看,除了亭子顶部漆黑的梁柱,啥也看不见,再听着那人前言不搭后语回话,晏九重明白这
柳少清又开始玩了。
而柳少清呢?
自打发现自己就是杨柳仙之后,曾尝试使用法力,可一无所获,上次打赢李相士靠的是元神出窍,可晕过去后,他想再次
引出元神,却是费尽心思到做不到。
他还是那个肉体凡胎的没用小县令啊。
这些天跟晏九重闹着玩的时候,柳少清也不是没发觉他的困扰,可现在的自己法力尽失,也许永远都没有恢复的那一天,
那样的他,让他哪敢承认自己就是昔日神通广大的杨柳仙?还不如疯疯傻傻的装成什么也不知道,依旧做着四方镇的小县
令来得好。
不知不觉已经走上通往厨房的小道上,多走几步,便能远观正在砍柴的柳小全和站在一边儿的石虎,再走几步,就连两人
的对话也能听到。
石虎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语气不善,“还不快砍!你都三天没砍柴了,屯着的那些柴禾马上就要烧完了!”
“哦哦哦,阿虎大哥别急,我这就加快速度。”柳小全对着手心呸了一口,搓了搓,抓紧斧头使劲儿向立着的圆木桩上劈
去。
那口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徒增气势罢了,可柳小全手上的动作确实比之前快了不少。
还记得第一次砍柴的时候,柳小全连斧头都抓不牢,而现在他都能边砍柴边跟石虎聊天了。
柳小全一斧头下去,斧头陷在圆木桩里,举起斧头时,圆木桩跟着斧头一起起来,再砍下去的时候,就着力气和木桩撞在
石板上的反作用力,圆木桩发出哢嚓一声清脆响声之后裂成了两半,成了柴禾。
柳小全擦了把汗,捡起另一个圆木桩道:“阿虎大哥,我已经学了十日的蔬菜,什么时候才能学做排骨?”
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说话不便,石虎一口吐掉道:“才学了十日蔬菜便想学荤菜了?小狗儿不知做饭是要一步一步学的么?
现在炒蔬菜,然后是蔬菜汤,跟着才到炒肉丝,想学炖排骨那还在后面呢,如果你想要煲汤,没个半年光景是学不会。”
“啊?要那么久啊……”柳小全头一低,嘴一瘪垂,砍柴的力度都少了些。
石虎最爱见他这副表情,心满意足地话锋立转道:“不过我们小全儿聪明,下午我俩去把肉买回来,晚上我便教你做排骨
。”
柳小全手上的力度又回来了,咚咚咚的快速砍着柴,笑得合不拢嘴,“阿虎大哥你真好。”
“是小全聪明学得快。”
一句话可把柳小全哄得丢了斧头跑过来,跳起来抱住石虎的脖子,朝他嘴上咬了一口。
“哎呦!你干嘛。”石虎怕他摔着,两手托着柳小全的屁股,哪想到嘴上却遇袭了。
柳小全两腿一环,夹住石虎的腰,歪着脑袋一本正经道:“咦,上次阿虎大哥这般咬我的时候明明很舒服,为什么我咬阿
虎大哥就不舒服了?”
这呆狗连亲亲和咬人都分不清,石虎放下柳小全,抬起他的下巴道:“笨狗儿,这次可得学好了!”
古人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看着两个脑袋渐渐靠近,柳少清捂住眼,红着脸转身跑开,却一头撞进了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的晏九重的怀里。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走快走。”柳少清挥手撵走不想让他看到不该看的,晏九重纹丝不动,柳少清只好推他,可费了九
牛二虎之力,还是没成果。
“哼!你就看吧,回头长了睁眼莫要怪我。”柳少清索性放弃了,骂骂咧咧地走开,而晏九重一门心思都扑在柳少清身上
,在他还在纳闷柳少清为何生气时,石虎早就亲好了柳小全,把人卷进厨房里,他什么也没看到。
晏九重见柳少清拂袖离开,便跟了上去。
柳少清两手大幅度甩动,就跟唱戏的人似的,“媳妇儿,你跟着我做什么,老爷我要上茅房,你也跟着不成?”
“你……”晏九重拉住柳少清甩到后面的手,慢慢靠近柳少清,柳少清的心跳得飞快。
晏九重低下头了!晏九重抬起手了!晏九重是不是要对自己做石虎对柳小全做得事儿?又不是没被他偷亲过,为何还是如
此紧张,柳少清闭上眼,又期待又紧张。
哪知晏九重捏起他头上的一片落叶道:“好了。”
好、好了?好什么了?柳少清两眼张开,晏九重捏着树叶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柳少清心情真可谓变幻莫测,又气又恼,
气自己都在瞎期待什么,恼晏九重都敢偷亲了,为何不光明正大的亲上自己一回,还不如那俩妖怪做得痛快!亦或是他没
了法力,晏九重就不在喜欢他了?
喜欢?
柳少清猛然想起,晏九重从不曾对他说过一句喜欢,顿时心生怒火,一把抓住晏九重的衣襟张嘴就骂,刚叫出他的名字,
衙门口的鼓声打断了一切。
柳少清“哼”了一声,松了手道:“今日放你一马,等我解决了公事再慢慢找你算账!”
晏九重倍感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思考着自己是否得罪了柳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