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它的企业联姻!没了这些,我依然爱她如昔啊......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影影会因此离开我,影影不是这么势利
的女孩,她绝不会因为我即将落魄得一无所有而离弃我,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做......怎么也不相信......
失去影影的不堪蚀得我心泪如雨下,我必须用双掌紧紧地盖住脸才能抑住差点溃堤狂涌的泪水。我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能掉
泪,绝对不能这么没出息!并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自大心理作祟,而是我压根儿就不相信影影要离我而去,我对她有信
心,所以我不让眼泪击垮我的信心。不能掉泪......
其实,这些天来我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假设;其中一个假设是如果影影真的有另外喜欢的人--很残忍的假设,当时如针
般扎痛我的心。不过,我依然力图心平气和地分析整个假设。假设成真的话,那么......我会成全她的。
我会成全她的。如果那个人真比我还适合她,如果那个人比我还懂得疼惜她,如果那个人能给她幸福;而影影如果因此比
较快乐,如果她爱他甚过爱我,如果这是她的选择......那我还能霸着她不放吗?放开今生所爱,多情的心必定会伤痕累
累,但我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愿见到影影不快乐;眉头深锁的影影是最教我心疼的。我记得曾对她许诺,跟了我,今生必
定不再让她抑郁寡欢......誓言犹言在耳呵......
想着过去的种种,想着这四年来和影影的相知相惜,心头不禁一阵怅惘,疯狂想见她的欲望如椎刺心。
我亲爱的影影,你现在到底在哪?难道你真忘了那承诺?你知不知道此刻我有多渴望见你一面?就算要分离,也请让我有
个道别的机会啊!影影啊影影,我最最亲爱的影影,你到底在哪里?
回应我内心呐喊的是那依旧川流不息的溪水;只是,溪水潺潺,却带不走我满怀的哀痛,带不走我深深思念的影影......
"啊--"我陡然一惊,脑子如遭醒酬灌顶,霎时一片清明。
我怎么这么大意呢?我一直坐在这里,有谁找得到我?影影即使到学校来也必定找不着我。没错,也许影影早就来了,只
是她一直找不到我......她一定来了!一定!
曙光乍现,我提着一颗雀跃的心,飞快跳了起来,一转身--
我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呆呆地望着孤立在堤岸上那颀长的身影。片刻,我才化开一张笑脸,三步并两步跳着石阶走到堤岸
上头。
"仲儒?你怎么来了?"我惊喜万分地问着他,一手豪气地捶了他肩头一小拳。多久没见到他了?不记得了,不过应该有一
段时间了吧!因为我发现眼前的仲儒又比我印象中清瘦几分。
"恭喜你毕业。"他俊逸地斯文一笑,然后,像变魔术突然从他身后变出了一束鲜红欲滴的玫瑰花。
我又呆住了!老天,他总是教我措手不及,惊喜连连。
"借花献佛?"我很快地想到这束花的由来,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来。"是不是又是哪位心仪你的学妹送的?沾你的光喽。"
我听影影说过,仲儒很受他们学校的小学妹迷恋,平常就常收到爱慕者的礼物什么的;现在他只拿一束来,想必是不想太
刺激我的缘故。
他只是笑而不答。"听说你拿了‘杰出学生奖'?"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诧异。数了数手上的玫瑰花束,哇!三十三朵,我最喜欢的数字,幸运数字哩!
"刚刚在礼堂那边,我碰到了叶忆琳,她也在找你。她要我看到你时提醒你到教务处领奖状,还有毕业证书。"
原来如此。
突然,我想到今天也是仲儒的大日子--
"也恭喜你毕业。"很快地,我又联想到影影。"对了,仲儒,影影呢?她没跟你一起来?"像要确定影影是不是被仲儒给藏
起来似的,我望了望他身后,再转头看看四周--根本没人。
仲儒扯了扯唇角,有点欲言又止。
我耐不住他的温吞,急切地说:"影影是不是在礼堂等我?走,我们到礼堂去,别让她等久了。"说完,便急促地往礼堂走
去。
可是--
礼堂内只剩寥寥几个学弟妹忙着整理凌乱的会场,毕业典礼早就结束了。不死心地,我又搜寻了整片校区,从前门到后山
,再由后山寻回前门,睁大眼睛梭巡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除了飞落四处的残花和祝福话语的残破海报,我始终没见着影
影。
失望爬了我满身满怀,心情跌到了谷底;一如雄霸穹苍的鹰隼被猎人一箭穿心,跌落了万丈深渊,再也无力振翅......
她到底是忘了对我的承诺......
我站在校门口,心中一片苍凉。
"她不会来了。"仲儒低沉地说。
我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我迷惘地回望着他,眼里企求他继续说下去,以解我心中的失落。
"刚刚我走出我们学校大门时,看见她上了我--一位朋友的车。"
一位朋友的车?多含蓄的说法,好一个善良的仲儒。
强打起精神,我朝仲儒露出俊朗一笑。
"她没来也好。走,我们找个地方庆祝一番--Men'stalk,大文豪!"我帅气地搂上仲儒的肩。
是不该让她影响此刻的情绪的。大学毕业,是终点,也是起点,应该充满希望与活力的,不该低落的......
"我的车停在那边。"仲儒藏不住笑意地指着斜前方的黑色轿车。
我也回他会心一笑,豪迈地越过马路。
大男生捧着这样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怪难为情的。不过,坦白说,这样如泣血的红搭在我一片暗黑的学士袍上,有种哀伤
的情绪、有种受宠的悸动......我不禁心口一悸,偷瞄了微露笑意的仲儒,突然有种--知己可贵的触动!记得,上回最后
见面时他还说我们不适合当朋友。
仲儒啊,我的朋友!谁道我们不适合当朋友的?
仲儒啊,我的兄弟!可不可以预约你的下辈子,让我们再成为好哥儿们?
你送我的玫瑰花,是我大学毕业典礼的唯一礼物;我知道多情的我会感动好一阵子的!
***
我一直以为像仲儒这样浑身盈斥文人气质的俊公子,不是特爱洋人风味的咖啡饮品,就是偏爱有文化气息的中国茶品,但
我错了。
很难教人相信,但是看着仲儒一杯接一杯下肚,除了俊脸微微酡红之外,神智依然清醒得可以倒背唐诗三百首的模样,我
不得不对他另眼相待。他--居然是"酒国英雄",而且还是威士忌的拥护者,真是敬佩!敬佩!
而我呢,才第三杯而已,便觉得脑子里已是万蚁钻动了。坐在PUB半圆型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好似耸立在摩天大楼的天台
上,每动一下便有直线坠落一楼的危险,所幸我坐的位置是在吧台的最内侧,旁边就是一片歪歪斜斜贴满世界各国纸钞的
木墙。在我脑袋还没混沌之前,还可以很清楚地找到一张民国五○年代由台湾银行发行的一圆纸钞;现在我正背贴着这片
世界钱海里,免除了我一不小心便往前坠去的危机。钱,真是万能的!
我说要来个menstalk,好好庆祝一番,仲儒就带我来这家名叫"爱人同志"的PUB;还真是menstalk,因为来这里的全
是男人,虽然其中不乏长发披肩或束了马尾的,但我一眼就看出他们是男人。这没啥好讶异的,影影都会离开我了,还有
什么事值得我大惊小怪的?
真正让我微感吃惊的是,仲儒好似这里的常客,他一领我进门,便有不少人同他打招呼;对于吧台内长得过分清秀的调酒
师,更如交情匪浅般,从我一落座,他便老用一种说不出感觉的眼神瞄着我--带着戏谑、含着丝敌意......
仲儒看出我的疑惑,便主动告诉我,这间PUB是他和一个朋友合资经营的,他算是半个老板,不过他从不过问PUB的营业情
形。原来,我并不真的了解仲儒;原来,除了学校的事之外,我对仲儒的私生活根本是一无所知。霎时,我有种不被重视
的不悦与失落感;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哥儿们。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仲儒的地方,也许是因为任性使然,也许是......心中莫名陡升的郁闷感,教向来滴酒不沾的我像赌气
般,连灌了三杯辛辣又烈口的威士忌。不久,一阵飘飘然,在我茫醉的视线里,俊逸翩翩的仲儒更俊美了几分......
我想,如果我是女生的话,我一定会为他疯狂的......
"仲儒--"我将高脚椅一旋,与仲儒并肩着,然后右手搭上他略微瘦削的肩头,左手晃晃装着金澄色酒液的酒杯,举向仲儒
说:"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比我们学校的校花还美......来,我敬你一杯,美男子!干了它......"
还没沾到唇口,我的酒杯便被人夺了下来。
"你醉了,阿杰。"仲儒拿走我的酒,然后一口灌了它。"我替你干了它。你别喝了。"
我楞了楞,突然发现什么教人开心的趣事似地大笑起来--
"哈......你脸红了?仲儒,你脸红了对吧?哈......"PUB里的爵士乐掩不去我开心的笑声。"你的脸红了,哈......我说
你长得美,你就脸红了,真好玩......"
像要印证我所言不虚似的,仲儒秀逸的俊脸又更红了,我发誓那绝非酒精的关系。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仲儒居然不好意思地想逃离这里。
我才不会称他的意呢。好不容易才探索到他的另一面,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谁要他不拿我当兄弟看,开了这么一家别
致的PUB都不告诉我;我还以为像个忧郁小生的他只认得〈莎士比亚〉呢,没想到他交际广阔,PUB里二、三十人全都认识
他似的,真教我不是滋味。
"你别这么扫兴好不好?我才开始有点......呃......喜欢喝酒......呃......你就扫我兴头?呃......"我没醉,但忍不
住连打了几个酒嗝。"真不够朋......呃......友......"
"你喜欢喝,改天再来喝,现在我先送你回去休息。"说着,他就站起来。
"为什么要改天呢?"我嚷嚷着把他压回椅子上,又打了个酒嗝:"呃......告诉你......仲儒......今天是我们大学毕业
的大日子呢,呃......来来来,你还没敬我呢。"我拿回我的酒杯,示意酒保添酒。
不过,可恶的酒保居然不买我的帐,是我要添酒的,他却径顾着看仲儒。可恶!改天我得建议仲儒炒他鱿鱼,免得他把客
人都得罪光了。
而仲儒也和他同一个鼻孔出气。
"别再喝了,你心情不好,喝酒很容易醉的。"
"谁说我心情不好!"像刺痛什么似的,我反射性地大吼起来。
显然,我的吼声过于突兀而激烈,店里客人的视线纷纷向我投射而来,就连酒保、服务生,甚至是仲儒都呆楞住了!除了
撩人心弦的爵士乐隐约轻扬外,店里再无一丝人语杂声。面对这样瞬间静止的氛围,我原本就郁闷的胸腔,如突爆的火山
岩浆狂泻不止......
"是!我心情是不好!心情不好不就是应该大醉特醉的吗?为什么不让我喝?怕我喝垮你吗?"我不顾仲儒纠结的眉峰,快
意地朝他咆哮着,还从牛仔裤里掏出一把纸钞:"你看看!放心好了!我有钱的!我郝杰从来不会欠人家的!没错,我家
公司是快倒了,我就快变成穷光蛋了,可是你放心!我绝不会白吃白喝的!"
吼完,我粗暴地将大把钞票丢向调酒台,然后倾身夺了瓶洋酒,仰头就灌--
"阿杰--"仲儒看不惯我的野蛮,也回吼我一声,企图夺下我的酒瓶;其他人都怔忡住了。
"不要管我!这是我付了钱的--"避开仲儒的抢夺,我拎着酒瓶下了高脚椅。
不意,才脚尖着地,我立刻一个踉跄,身子不听使唤地往身后的钱墙瘫去--
"阿杰--"一只强有力的臂膀及时扶住了我--仲儒写满担忧的脸就快贴着我滚烫的脸颊了。
看了就有气,我使劲甩开他的扶持,身子往墙靠去,一手仍紧箝着还有半瓶多的酒瓶:!
"走开!不要理我!谁都不要理我......走开......"我藉酒胡闹着。胸口的痛并不因为我的怒吼而稍减半分,相反地,我
费了一整天极力想锁住的情影却在此刻破茧而出,重重地嵌入我迷茫的脑际。如遭碎玻璃狠狠地刺入我不堪一击的心口般
苦痛难耐,我两手抱住酒瓶拥在胸前,无力地顺墙颓坐在地。"影影......我的影影......"
我痛楚地喃语着,突地,又仰头灌了口炽烧五脏的洋酒,企图掩饰我的狼狈和那即将狂奔而出的男儿泪。
仲儒见状,焦灼地蹲了下来;我又任性地挥开他多事的手--
"不要碰我!不要......"我想我快受不住了,鼻音浓浊,头痛欲裂。
"帮我扶他起来。"
这是仲儒的声音。随即烂醉如泥的我便感觉有人从我左右肩窝架我起来。
仲儒拿下我的酒瓶,我想避开却避不掉。
"扶到我车上去。"仲儒果真是大老板,一声令下,我就被架着往外走了。"小心点,别弄伤他了。"
我想抵抗,但是早已被酒精肆虐得无力反抗,任由他人摆布......
真不够意思!仲儒一定是怕我在这里闹场,砸了他的招牌......
***
我发誓我没醉,我真的没喝醉......要不,我不会清楚地看见坐在驾驶座上的仲儒阴寒着脸,眉心仿如盘结的老树根般紧
纠不放;我知道他一定是气我刚刚的闹场。
我侧过身子,良心过意不去地想说些什么抱歉的话,但当我朦胧不清的醉眼不经意地瞄到我丢在后座的黑色学士袍和那束
火辣辣的玫瑰花时,那样的黝黑和红艳又触动我的心海,我忍不住又想逗他了--
"仲儒,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我的脑袋是有些混乱了,每个吐息都带着浓烈的酒味;隔着排档杆,我倾身
向他:"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呃......我一定会爱......爱上你的......"
"磁--"地一声,一个紧急煞车,我差点撞坏车用音响。
"你也喝醉啦?......说煞车就煞车,我没系安全带耶。"我咕哝地抱怨着。虽然我知道我这不安分的样子,有没有系安全
带其实是没差别的。
仲儒猛地面向我。他也真的喝醉了,因为我看到他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红丝,像一簇簇烈火般,无言地怒燃着。我发
现他也不住晃动着,晃得我脑袋不由一阵晕眩。该死!什么时候我开始贫血了?动不动就头晕。
"你别晃了行不行?"我一手去按住仲儒,想稳住他的晃动。"晃得我头好疼
陡地,仲儒竟两手紧箝住我的两只手臂,一反他平日的斯文,激动地喊--
"清醒点好不好!阿杰--"他眼里的那团火簇烧得更狂更烈了。"你能不能坚强一点!你能不能振作一点!为了一个女人把
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值得吗?她真的值得让你这样伤害自己吗?失去影影算什么?你还有家人,你还有很多好朋友,你还
有我--"
胃里一阵翻搅,我猛力推开仲儒的箝制,反身打开车门--我想我是滚出车外的。
窗外凉风一袭,我哇哇大吐而出--
"呕......呕......呕......"天!狼狈透了。
仲儒也下了车,赶紧直拍着我的背。
"怎么样?要不要紧?"他话里焦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