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人孰无过 上——逝水残歌

作者:逝水残歌  录入:11-09

乱想的时候,皇命大过天,我不留你了,咱们各忙各的,宫里见吧。”尹继傲也不多说,冲我点点头,翻上马背,疾驰而

去。

我目送尹继傲,见他转过了街角,方迈进角门。到了小院,春妮已经得了信儿,这会带着丫头们正一通忙乱准备。见我来

了,二话不说,拉过来便替我宽衣解带。我拦不及,还渗着血的绷带就露了出来,春妮唬的一跳,抬头睁圆了眼问我:“

怎么你今天不是去上书房了?”我苦笑道:“可不是去的上书房,昨儿熬了大半夜为的是什么。”春妮急道:“那你这又

是怎么说的!跟谁打架了?到底是什么伤,可疼不疼?老爷和大少爷可回来了!”我无奈的用手揉揉额头:“我的姐姐,

已经是这么着了,先顾眼下吧,再不收拾,若是迟了那可是大不敬!”春妮冲我干瞪眼,半天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开始帮

我穿衣梳头,只是动作放轻了很多。

我动作不便,由着春妮摆弄,实在憋得难受,趁春妮给我梳头的当,冲镜子急道:“这会来不及了,我回头跟你细说,你

在这也没几天好住了,别跟我闹别扭成不成?”谁知不说还好,这话音一落,春妮的眼泪突然就冒出了眼眶,啪嗒啪嗒的

一颗颗往下落,边哭边不停手的帮我梳头。我头好似大了一圈,伸手夺过梳子,扭头看向春妮。春妮伸手把梳子夺回来,

抹了把泪,哽咽道:“你不闯祸不欺负人了是好,怎么现在老是被欺负呢!”春妮这副模样当真是然我哭笑不得,我坐在

那苦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春妮麻利的给我梳好了头发,一应配饰准备停当。我瞅着春妮核桃似的眼睛只是发傻,春妮推

了我一把道:“行了,我不过是心里头堵得慌,这会子哭出来已经好了,你先别管我了,万岁那里谨言慎行,莽撞不得,

回家了还有老爷这关要过呢,你自己万事小心。”我点点头,看看天也来不及了。眼瞅着春妮已经让车停在了小院门口,

当即上了车,奔皇宫而去。

都道是“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这话果然是半点也不错,我自递牌进来,就一直老实坐在侍从安排的角落座位上,

此刻身处这一片姹紫嫣红,繁花似锦中,眼见得檐挂琉璃,树缠宫纱,虽然天色渐黑仍然处处灯火辉煌,流光溢彩,端的

是皇家的气派。此刻未曾正式开宴,天帝只命人宣口谕,众人自行入座,不必拘束。我扫视四周,并未见到父兄,想必此

刻仍是天帝驾前侍奉,一转眼见到稍远处一桌尹继傲正和几位兵部的大人不知说些什么,见我看他,面露询问之色,我忙

冲他一笑,示意无事,尹继傲微微点头,转头自去寒暄。

我正在无趣,就听旁边有人说道:“贤弟,你在礼部,给咱们说说,接驾的时候瞧着圣心悦否?”旁边几声附和,我扭头

看去,几个四品服色官员在说话,都是生面孔,想必是刚提上来的地方。接着被询问之人微微一笑,开口道:“咱们礼部

尽心办事,规格礼乐仪仗丝毫不差,圣心自然是大悦。”众人又是一阵齐声附和,那人面露得色,又道:“哎,只是,圣

上日理万机,咱们做臣子的尽心办事,唯恐不能替陛下分忧,可偏有那不晓事的给陛下添堵。”先头那人迟疑道:“我恍

惚的听说西边趁圣上进香,又不安分闹腾了一出?”礼部那位高深莫测道:“此事实不宜我等谈论,还是喝酒罢。”

我无奈的撇撇嘴,山西那位土皇帝恒王爷打先帝还在的时候就仗着先帝的宠爱处处跟天帝作对,这又是什么新鲜秘闻了。

前世商平若是没有恒王的支持,光凭他母族,也没那么顺当就登了帝位。

正胡思乱想,周围突然静了下来,一阵爽朗笑声传来,就见天帝大步走来,我爹爹笑着陪侍在侧,我哥哥则带人寸步不离

的护卫。众人离座跪倒,山呼万岁。天帝入座,笑道:“都起来吧。”众人谢了恩,方起身入座。我悄悄打量天帝,好个

精神矍铄的老者,大商夺天下不过百年,这龙椅做的并不太平,边境战火频起。天帝,可说是半个马背上的皇帝,评其一

生,功多过少,文治武功均可圈可点。当然,这是后话了,此刻的天帝不过刚刚知天命的年纪,尚有许多大事未办,此生

究竟如何,都还言之尚早。

就见天帝端起酒杯,举杯笑道:“这一月朕离京为大商百姓祈福,诸事繁杂,辛苦诸卿了。朕借此良辰美景,敬诸位一杯

。”说罢一口饮尽。众人口称不敢,干了杯中酒。见众人饮毕,天帝又道:“我今日设宴,原是谢诸卿的辛苦,若是拘束

了反倒无趣,我也就在这花园散散闷气,你们该赏花赏花,该饮酒饮酒,也别死坐着,谁再跟立规矩似的我可是要罚酒的

。”说的众人一笑。

天帝又扭头冲我爹道:“苏卿,你也辛苦,自去散散吧,我这苏涵陪着就行了。”我爹笑道:“我陪着您赏赏景,看着咱

们大商人才济济,个个都能独当一面,心中最是高兴不过。”我心中吐吐舌头,心道爹不愧是老狐狸,才一开口就是一招

笼络人心。天帝又看看众人,突然叹道:“美中不足,少了清儿承欢膝下。”众人一时沉默,商平站在天帝不远处,听说

忙分开众人,挽住天帝笑道:“大哥保家卫国替父分忧,乃是大孝,这承欢膝下的小孝,平儿代劳了。”天帝见是商平,

眼中顿时闪现笑意,仍是假意哼了一声道:“你好好读书,不淘气,就是大商的造化了。”众人听说又是一笑。商平撅着

嘴,拉着天帝撒娇。天帝像是想起什么来,冲商平笑道:“往日你是个老小,我就由得你,今儿你弟弟来了,往后一起读

书,可要有个哥哥的样子。”商平一愣:“您说的是……”天帝哈哈一笑:“你恒王叔的小世子跟你作伴来了,这可高兴

了吧。”说着四下一看,问道:“才一会的功夫,战儿人怎么不见了。”我爹回道:“小世子初来乍到,新鲜着呢,想必

是四下瞧瞧,您放心,有跟着的人。”我听到商战的名字,一直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下了,看来我所料不错,到目前为止,

今生和前世比,仍无多大改变,我远离商平的日子不远了。心情不由大好,我起身离座,往人少僻静处溜去。

25.水榭

商战,果然你还是来了。四下无人,我慢慢的逛着,不时抬手,似能挽住一缕清风。唇边带了似有似无的笑。前生,我的

伴读生涯的结束,正是由于商战的到来,我记得当初这次宴会并没有我的份,所以与商战初见,是在上书房,我仍留上书

房读书,可已经不再是商平名正言顺的伴读了。记得当时天帝亲手牵了商战送到上书房,除了郑重的将商战托付给王太傅

,还格外的嘱咐了商平,好生照看这位堂弟。当时天帝举重若轻的哈哈一笑:“商平现守着个嫡亲的兄弟,苏郁不必理会

他,自去读你的书,奔你的前程。”一句话,商平顺理成章的近商战而远苏郁,从那以后,我再缠着商平,他就总拿着商

战作借口,什么商战不舒服了,要守着不能陪我;商战功课弄不明白,要帮商战温书。明明是商平借商战来疏远我,我就

傻乎乎的恨商战恨得咬牙切齿。这两辈子,认真算起来,苏郁处心积虑的算计过一个人的话,应该就是商战了,那时候的

苏郁,领着一帮人,明里暗里的当真是没少欺负商战。

其实天帝一番做作,不过是怕落人口实,谁不明白商战是天帝从山西恒王府强要了留在京中的质子。京中的官都是一群官

油子,哪里敢沾染这一身骚,商战本来背井离乡身份尴尬,无依无靠中又与苏相爷的二公子结了仇,宫中的奴才们都是见

高拜见低踩的势力人,商战与恒王府往来时刻是被监视的,也就没有富裕银钱打点,在这深宫之中,还要时时小心处处在

意,过的实在算是苦不堪言。

不远处有个水榭,我信步踱进去,以手扶廊,这个背静地方,说起来还是我为了暗算商战无意中发现的,当时商战初来,

我气不过商平亲近商战疏远我,指使人把商战骗到这里蒙住头好一通狠揍,那时商战初到京城,恒王世子的脾气还未被磨

平,哪里忍的了,拼死的挣扎,我怕事情败露,被父亲责怪不说,商平要是知道了,只怕对商战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对我

也越发的不待见。当时我也是急了,眼看那帮小子压不住商战,毛手毛脚的冲上去,狠命的一推,商战的额头狠狠的撞上

了水榭的栏杆,血当时就渗出了蒙住商战头的布,把水榭的栏杆都染红了。商战受了这般重的伤,这事到底是没有瞒住,

我被爹狠狠的责罚不说,还受了商平好一段日子的白眼,商战的额头更是落了疤,自此以后,他梳头的时候,额头总喜欢

留几抹碎发,挡住那道疤,这个习惯,直到商战贵为当朝战王爷,权倾朝野,无人敢对他妄加评议的时候,也没有改变过

此时这栏杆还是光滑如昔,并没有当日商战撞下的凹痕,我伸手摩挲的,眼睛却看向湖面,波光粼粼映着花开千树,不时

有阵阵暗香袭来,别是一番清幽的味道。

商平,你赶着天帝归京前闹这么一出,看似无心,可校场上你口中哪一句话,入了天帝的耳朵,不是释疑不是讨好?皇二

子商平,眼中只有父皇,并无拉拢权臣和骁骑营的心思;商平,商战在宫中受人欺侮,我苏郁是罪魁是小人,你就处处维

护,明里示好暗里拉拢,果然心思没有白费,商战视你如兄如父,忠心不二,背后恒王势利尽归你手,这条线埋的长目光

放得远。

可是商平,你八分冷漠中偶尔带的一二分亲近是何意?你的若即若离让苏郁这傻子八分的萧索又带了两份的念想。你所依

仗的,岂不就是苏郁的一颗真心尽归你手。苏郁不该爱你,苏郁认了,可你不该,你不该在苏郁为你付出所有之后,将苏

郁弃若敝屣,眼睁睁看我落入商战的手中,受尽欺凌侮辱,看商战将昔日的怨气尽数发泄在苏郁身上,而袖手旁观。苏郁

沦落至此,还要日日看你二人兄友弟恭,君明臣贤。

我不由自主的冷笑,商平,今生我本不愿招惹你,处处忍让退避,低调行事。可你仍旧步步紧逼,是可忍孰不可忍。今生

你想利用苏郁,牵制我父兄,拉拢商战,怕是,不能如你的愿了。苏郁,退无可退,无需再退。

水面“哗啦”一声响,惊得我一跳,急忙回头,就听一声轻笑,从柱子后面闪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手中握着块石头,光

影幽幽瞧不清面貌。我怔怔盯着那模糊的身影,心中有些怀疑,又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他,不能就如此的巧吧?

那孩子见我呆呆的盯着他,又是一声轻笑,开口道:“你是谁家的?前面热闹的很,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处呢?”我释然一

笑,冲他伸出手:“这里有这里的好处,你过我这里来瞧瞧就知道了。”那孩子略有迟疑,终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挪着步

子,到底到了我身边,犹豫了一下,轻轻将手放到了我的掌心。我一笑,微微合拢手掌,轻握住这双手,软软滑滑的,握

着舒服的很。我指着湖心璀璨斑驳的影子,向他示意。那孩子看向湖心,轻轻的“呀”了一声,我笑道:“是不是好看的

紧?”他似乎为自己的大惊小怪不好意思,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又冲他笑道:“你闭上眼睛,闻一闻,就像我这样。”说

着缓缓合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半晌,睁开双眼,看向那孩子,不一会,那双黑夜中仍闪耀夺目的双眸缓缓睁开,开心

的道:“香的很。”我被他乖乖的样子逗的笑了起来,他越发的有些害羞,突然挣开我的手,推开两步,冲我一躬身道:

“在下商战,适才唐突,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我强忍笑看他学大人行礼的样子,亦是回了一礼;“不敢,在下苏郁

,原来是恒王世子,失礼失礼。”“你知道我?”商战听说,高兴起来。我笑道:“刚听圣上说的呢,说是世子要来上书

房,从此咱们多了个伴呢。”

“原来你也是上书房的?我还担心呢,明儿个我去了,也没有伴儿,听说商平哥哥忙得很,想也不能时时陪我的。”我笑

道:“怎么会,咱们这就认识了。”“恩!”商战高兴的点了点头,就听有人喊:“世子爷,这是跑哪去了,万岁找呢。

”商战听说,朝我吐了吐舌头:“皇帝伯伯找呢,我得前面去了。”我拉住商战:“这里靠水,路滑的很,天黑黑的你路

不熟,拉紧了我,我送你到前头。”商战乖乖点头,上前拉住了我的手。

26.轻语

宫里的路我是惯熟的,因此,领个路并不为难,一路上我小心护着商战慢步前行,不时的指点一两处美景,说笑两句,把

商战逗得咯咯直笑。我装作不经意问道:“世子,你就这么一个人来了,可想家不想?”商战闻言低头不语,脚步也慢下

来,我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虽说前世商战的性子不同于商平,为人相当正派,但是商战自有商战不好惹的地方,连商平

算上,谁也不敢跟商战赌一个狠字,战场上是这样,整治贪官污吏是这样,甚至对自己的要求,亦是十分的苛刻。也许跟

他年幼时的经历不无关系。上辈子我是眼睁睁的看着商战从一个天真少年变成了武平帝的肱骨大臣,我的主子战王爷,一

个全身硬壳百毒不侵,连眼睛也不泄露半点情绪的大商战神。

说起来,对于商战,我是心存愧疚的,拍着良心,我不能把年少无知,当做对一个孩子残忍的借口,我知道,我给商战造

成的伤害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否则,商战不可能对我那样大肆报复。也许,正是我,连同许多人,一起毁了一个孩

子对整个人生的最初的美好期待。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相信就算一切没有发生,商战仍然是商战,就像重活了一世,苏郁仍然没有多大出息一样,而

对初次见面的商战,如此直白的问法,是否有些交浅言深?

“世子?”我略侧低着身,想从商战的表情上一探究竟,商战见我如此,慢慢抬起头来,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

会,轻轻说道:“想的。”我怔了怔,商战慢慢走向水边,蹲了下去,一只手托住腮,看向湖中心。我跟上去,立在他旁

边。商战出了一回神,又道:“爹爹常说,宫里规矩大的很,哪里及得上恒王府里逍遥自在。皇伯伯叫我来,爹爹本来是

不愿意的。”说着扭头冲我吐了吐舌头,歪头一笑:“可我知道,爹爹不过管着山西,皇伯伯是管着整个大商的,比我爹

爹可是要厉害许多,我爹爹虽然不愿意,可也不敢不听皇伯伯的。娘为了舍不得我,还跟爹爹闹了好一顿的别扭,搂着我

哭天抹泪的,可又把爹爹数落的抬不起头来。最后还是我跟娘说我愿意来的,并不委屈,娘才渐渐好了的。”

我心中五味陈杂,商战,上辈子,你也是这样来的吗?在母亲怀中轻言浅笑,一句“我愿意来”,一句“并不委屈”,你

不忍父母为你操心伤神,可你知道你将要过的是什么日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小年纪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看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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