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人孰无过 上——逝水残歌

作者:逝水残歌  录入:11-09

东西,小老弟,你可知是什么来着?”

我见云枢兴致高昂,连称呼都给我改的不伦不类了。看来这人高兴起来,也是个半疯子,跟他那把兄弟也不差什么。微微

一笑,道:“多了什么呢?”

云枢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感叹道:“多了情啊!那可真是个多情的民族。玉屏人的风俗,以歌传情,以笛定情。每当寒冬

过去,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玉屏的小伙子们拿出刚出生时父母就为他们准备好的一对玉屏笛。”说着伸手指着其中一只

道,“你看这一只,笛管稍粗,上面刻的“腾龙”这便是雄笛了,是玉屏的小伙子们用来吹情歌,以此向心爱的玉屏姑娘

求爱的。”

接着又指着另一只笛管略细的:“如此你便知道,这只当是雌笛,这只的发音明亮,一般上面刻的都是“彩凤”。若是姑

娘对吹笛求爱的小伙子亦是有情,便接过小伙子递过的雌笛,回奏一曲,这好事十有八九便成了。剩下的就是公告族中,

准备二人的喜事了。”

我伸手拿起那只“雌笛”细细观瞧,云枢又道:“这老爷子早年也是个不肯安分的主儿,天南海北的四处走,连玉屏山竟

也让他闯了进去。好在玉屏一族和善好客,虽然鲜少和外人打交道,倒并不欺生排外,竟还让他参加了一对新人的婚礼。

”说着忍不住又是一笑,“那次老爷子临走前与我喝酒喝高了,跟我一通吹嘘,说这笛子稀罕,别处见不着,他好不容易

去趟玉屏山,岂能不顺个回来。没想到他们玉屏一族的大族长不地道,答应的好好的,最后临走时,给了他一个刻着什么

破花破草的笛子,说那龙凤笛子是有特殊意义的,是父母给孩子定亲做的。不可轻易做给旁人。”

我低头细细抚摸这对笛子:“那怎么最后又让老人家得了呢?”

云枢摇头无奈道:“这老人家上年纪时已经够让人头疼,年轻时更是了不得,当时对着玉屏族的大族长一通胡编乱造,说

什么自己有个至死不渝的恋人,两人又是如何如何百般的不易,方才能成眷属,想要对笛子做两人的见证。其实当时他和

他们家老太太顺顺当当成亲数载,早已经是老夫老妻。连孩子都满地跑了。可怜那大族长当时却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听

得几次眼眶泛泪,当时口气就有些松动,只是为难,只父母做得的龙凤对笛,找谁做似乎也是不合规矩。”

我也疑惑道:“南疆各族,风俗各异,唯独对已经定下的规矩,守得是很严的。”

云枢笑叹道:“所以这老爷子,你还当真是不能不服他,他当时把大腿一拍,跟大族长说道,反正我看您慈祥和善,就觉

得亲切得很,干脆认您做义父,既可不破规矩,又可让我这少年丧父的可怜孩子再有个爹,岂不是一好变两好?说完这几

句话,一声“爹”就叫了出来,把个大族长感动的什么似地,直说是老天安排的缘分,亲手精工细作了一对龙凤笛不说,

又着实的留了老爷子几天,依足了玉屏族里收干儿的礼数,在全族摆酒请客的热闹了好几天,又依依不舍的把老爷子送出

了玉屏山,这才算完。”

我听得目瞪口呆:“为了顺人家一对笛子,连爹都能随便认,这是谁占了谁的便宜?我也搞不懂了。”

云枢冲我摇摇手指:“所以我说你还是拘泥呢,老爷子跟大族长,这是相处的投缘,大族长也不过就是顺坡下驴,其实想

想,咱们当好东西,人家那里遍地的小水竹,随手做的东西,又有什么好稀罕的;至于老爷子,更是率性洒脱的一个人,

大族长怎么说在玉屏一族也是德高望重,说一不二的人物,言谈行事,必有令人心折之处,老爷子生了敬仰之心并不奇怪

。说来说去,这笛子什么的,倒是细枝末节,只这一对异族父子的奇缘,才是令人称奇称羡的地方呢。现如今咱们跟南疆

诸部纷争不断,这段往事更是只有让人唏嘘感叹。也不知何时,还能再有这样的奇人奇事奇缘了。”

我一阵无语,本来云枢那张口之乎者也的毛病,在跟我熟识以后已经并不常犯了,可现如今又变成三句一唱、五句一叹了

。以前是随身揣着醋瓶子:时刻泛酸;现在是随手攥着手绢子:严防煽情。

大商跟南疆诸部这几十年的恩怨,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掰扯得清楚明白的,天子脚下,还是勿谈国事的好。我想着怎么岔

开这话头,忽然灵光一闪,暗道,出来两件事,怎么就把另一件给忘个一干二净。眼前这物件,寓意吉祥,做工精细雅致

而又不过分贵重,送给春妮当做新婚的贺礼,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也想不出什么客套的话,直接就道:“云枢哥哥,这笛子你让给我可好,我有用处的。”

云枢听得一愣,问道:“送给你?”

我忙点头道:“当真不是说笑,也不是我厚脸皮的向你讨东西,实在是我有用处,再没比它合适得用的了,我这里先谢谢

你了。”说着恭恭敬敬向云枢作了一揖。

云枢轻轻侧身躲开,并不受我的礼。我有些着急,云枢笑着拦我道:“你先别忙,本来我并不是那风雅之人,虽会吹,到

底是落了俗套的,原受不起这风雅东西,留着它也委屈了它,只是老先生把这个留给我,原是有话的,老人家说了,你后

生家年纪已然不小,孤身一人形影相吊,我老人家拿你当个忘年交,看着可不是个味儿,把这能招姻缘的笛子留给你罢,

指望它带着玉屏山的灵气,给你招来一个如花美眷。”

我听得发傻,云枢眼带笑意看着我:“笛子给了你倒不算什么,只是这么一来,说不定连我的如花美眷也一并给了你,那

我可是亏大了,你得怎么谢我呢?”

我已看出云枢八成又是再逗弄我呢,且不说当初老人家有没有这样的话尚未可知,就是有,以云枢这连鬼神一并不信的性

子来说,想必也就是领老人家一份好心好意,心里八成是不当一回事的。

这么想着,双手一摊,故意沮丧道:“毁人姻缘这般损阴德的事,我小小年纪,做不得的,算了,我还是君子不夺人所爱

,另某他法好了。”说着把盒子往云枢跟前一递,眼睛却万分不舍的盯着盒子,末了还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云枢见状忙把盒子往回推,急道:“你这孩子也太过实心眼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就势住了手,依旧愁眉不展道:“还说什么呢?总不能害你丢了如花美眷。”

云枢吓得忙摆手:“打住打住,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这话要是传到尹继傲耳朵里,他要不照着半辈子取笑我,我就跟他姓

。”说着过来搂着我肩膀,往前走两步,笑道:“好贤弟,你且跟我说,你要这笛子是做什么用的?你若当真有大用,我

让你也是使得的。”

我紧紧搂着盒子,边随着云枢往前走边合计:若是告诉了云枢,那就等于告诉了尹继傲,也就是告诉了彭虎,那还不是告

诉了春妮一样,一点惊喜都没有,绝对不能说。

想毕,老实摇摇头:“云枢哥哥,对不住的很,现在真不能告诉你,不过,估计过不了多久,不用我告诉你也就知道了。

”我虽这般说,手里的盒子搂得更紧了。

我原以为云枢定然要不高兴,没想到云枢哈哈一笑:“看来我老云是猜对了,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

这笛子,没招来我的美眷,能为你去讨好新欢,也不枉了。”

这都是哪儿跟哪啊,我知道云枢是误会了,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就听云枢又道:“傻小子,做功夫要做足全套的,干脆

,你云枢哥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教你吹个把首的小曲子。你呢,就用这雄笛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一吹,再把那玉

屏族的典故一讲,姑娘定然是感动的,这时候你再把雌笛往姑娘手中一递,如此这般,定能得姑娘一片芳心,倾注在你身

上……”

我不过听了片刻功夫,头就大了一圈,只想着快刀斩乱麻,忙道:“不敢劳烦云枢哥哥,典故我已知道了,一首半首曲子

,我还是会的,今儿原是谢云枢哥哥惦记我的伤,特来道谢的,天已不早了,就此别过……”

话没说完,手中的盒子被云枢轻轻巧巧的抽走了,我愕然看向云枢。云枢习惯性的惦着盒子,笑道:“既然曲子你会吹,

我倒是想了个极妙的主意,不如你吹首来我听听,算作谢我忍痛割爱。如何?”

我肚子快气炸了,嘴上哼哼:“云枢哥哥,那个东西不值钱。”

“物以稀为贵”

“你又不指着它替你招姻缘。”

“宁可信其有”

“那我胳膊还有伤呢!”我也火了,有他这么矫情的嘛。

云枢笑眯眯道:“我治的我心里有数,吹个曲子不碍的。”

我当时就想有骨气的抬腿走人,看着云枢一脸要走请便,正不舍得给你的神色,我掸掸袖子,咬牙跺脚。

云枢看看我:“要走了?笛子不要了?”

我恨恨的伸手:“给我来个笛子,我吹还不成吗。”

39.献丑

听我如此说,云枢哈哈一笑,递过一只笛子过来,我没好气接过来,一看之下,更是郁闷,这厮给我的竟是只雌笛。

抬眼正对上云枢一脸促狭,心中当真是无奈,最近这一个两个的,越来越没个正形。三十好几的人了,真不知是本性如此

,还是跟我有仇,格外喜欢看我郁闷得要死还无处发泄的熊样。

算了,本少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伸手摸着这只笛子,上面那只“彩凤”雕刻的栩栩如生,让人有种下一刻

,它将振翅而飞,冲上云端的错觉。

我在心中对着笛子道:“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兜兜转转,前世今生,终是让我碰到了你,咱们的缘分,竟也不浅呢。

是,没错,这对笛子,原就是我的。

当年的一幕幕,不停的在我眼前交替上演,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一般。一时间,是冬日的白雪皑皑,

红梅绽放,傻苏郁手里团了个大大的雪球,兴冲冲的跑去邀商平玩雪,却一眼瞅见,商战难得的披了件大红的羽纱斗篷,

明艳艳的立在回廊下,手中一只玉笛,凑在唇边,不知正在吹的什么曲子,虽是断断续续,却是曲调悠然,与这景色意境

,格外的相称。

商平手中擎着一只红梅,笑吟吟陪在商战身侧,不时的轻声指点,眼中,是面对我时从未显露过的宠溺与温柔。

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对了,似乎是想也没想,将手中的雪球,照着商战的头上狠砸了过去,也不管身后被我砸出的一塌糊

涂,和刻意忽略掉的商平的大声咒骂,扭头就跑了。跑了好久,跑出了皇宫,跑得再也喘不过气,心里才泛出了一股又一

股的奇怪滋味,仿佛我苏家厨房的油盐酱醋瓶子一齐的倒了,粉沫油水全淋在我心上了,那感觉,当真是怪。

就是在那时吧,双手撑着膝盖,猫着腰呼哧呼哧喘了半天,蓦地一缕若有若无的笛声钻进了耳朵,我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

动,静静聆听,心中渐渐清明起来。

许久,笛声稍歇,抬眼望去,正是这拾遗阁。鬼使神差就进去了,是个书肆,若平时,有书的地方,我就是进去了也是要

退出来了,可那次,不知什么力量牵引着我,让我推开后门,走进了天井。

一个中年文士坐在石凳上,手中果然握着一支竹笛。我呆呆盯着笛子看,那文士笑道:“你喜欢这笛子?”我下意识点点

头。

文士又问:“喜欢它什么呢?”我喃喃道:“有了笛子,就可以,让他教我,让他冲我笑。”

文士微微一笑:“那我这笛子送了你可好?”我猛然清醒过来,有些不相信的问:“当真送了我?”

文士点点头,从腰间又抽出一支略细的笛子:“这是我父亲留下的,说是让我赠给有情人,我把这两只都给了你,好让你

去月下吹笛,两相唱和,可好不好呢?”

我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可是文士给我描绘的画面太过美好,太过诱惑,让我顾不得羞窘,慌忙接过了笛子,低头含含糊糊

说了声“谢”,扭头跑了出去。到现在,我还能清晰回忆起当时如小鹿撞般既忐忑又兴奋的心绪。

将笛子轻轻举起,手指一起一按,一缕笛音就此泻了出来。呵呵,当真是没长进,通共就只得一首吹的完整的笛曲,还是

一如往昔的磕磕绊绊,半生不熟。

细想来,商平的忍功也当真是一流的了,若是我有个厌恶到极点的人整天没有眼色,不知羞耻的缠着我,还让我手把手的

教吹什么笛子,搁以前,我是想也不想,一脚踹下去的,就是如今,我若不想搭理,也不会如商平那般,明明心中是千般

不耐,万般不愿,可仍是拖拖拉拉的教了一只曲子,才找了个理由,将我不动声色的打发了。

不过,虽然被商平商战一教一学无端勾起的一缕绮思现在想来十分的可笑,甚至可以说是可怜。可由此找到了拾遗阁这个

闹市中难得的清静之地。让我在一年又一年强求来的三人行中、在一次又一次的多余、旁观、排斥以及自作多情后的心灰

意冷中,有了一个自我逃避和舔舐伤口的地方,在这里我收拾心情、重拾演技,出了这里,我就又是那个成天浑浑噩噩永

远不会受伤的苏郁。

这对笛子,当时我是怀着难以启齿的别样心思,将其中一只强塞给了商平,而剩下的一只,在我落魄潦倒的时候,一直贴

身的带着,成了我自我安慰,自我欺骗的唯一工具,我告诉自己,这对笛子,我和商平,我们俩,是一人一只的,连商战

,也不曾有。我一直把这当成一个执子之手的誓言、一个永不背叛的约定、一个把心交付的虔诚仪式。

可笑吧,苏郁就是一个可笑的傻瓜,永远自作多情的小丑。这么吉祥美好的竹笛,怎么可以为了慰藉我的凄凉,验证我的

可悲,就让它们劳燕分飞这么久,我的老伙计,当真是,对不住了。

那么这辈子,就用它们,去祝福一对真正两情相悦的有情人吧,强于在此蒙尘,这样的安排,也算对得起它们上辈子对我

的不离不弃了。

一曲终结,前尘往事,于我,终成过眼云烟。

我将翠笛横于胸前,一言不发,只是挑眉笑看云枢。

云枢不屑一哂:“我就少说了一句,我这对笛子,起码得用一首不跑音、不胡乱停顿的曲子来换的啊。”

我拉长声音道:“云,枢,哥,哥……请问何谓君子一诺?何谓大丈夫一言?何谓,”说着带笑看他一看,“何谓出尔反

尔的……”

“好了好了。”云枢双手扶额,“再不给你,我真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了。”

我听得一笑,气定神闲将笛子别于腰间。

云枢不死心道:“还是让我教你一曲吧,别怪你云枢哥哥实话实说,你那个,委实是拿不出手的,你也不怕把你意中人吓

跑了。讨好也没有你这么笨笨的。”

一下子了了两桩心事,我心情甚好,并不与他计较,转身大踏步出了屋子。扭头冲他笑道:“是谁痴心妄想用它来亲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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