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的日子,定然是会很有意思。
尽管我怀了很大的兴趣来迎接我的新生活,可真正融入进去,这里与我的契合度还是让我喜出望外,不管是与谷中众人的
相处也好,还是云枢亲自传授的医术,以及这里的优美景色和轻松惬意的生活,一切对我来讲都是既新奇又美好。我喜欢
这里,仿佛我天生就是属于这里的一般,我的灵魂终于有所依托,许久的飘飘荡荡,总算是落在了实处。
也许是医生与生俱来的特质,这里的人似乎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悲天悯人的情怀,也格外的和善、热心、细致。
让我意外的是,我爹在这里的熟人竟然不少呢,除了那位头发花白仍然走路呼呼带风说话一长串子不带喘气儿的豪爽云老
太,仍有很多老医生是旧年相识,也不知道人家苏相是怎么认识的。
每次我忍不住好奇问起,这老头总是笑眯眯要不拎着鸟笼子要不端着棋盒子边往外走边冲我道:“没看我忙着呢,别老打
听这陈芝麻烂谷子的闲事,赶紧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可听云枢又跟我告状了,说你死笨死笨的,到现在那药也配不明
白,拿刀手还哆嗦。没天分又不勤奋,不知随了谁,真给你老子我丢人,郁闷啊郁闷。”
切,我怎么就没看出那脸上有一星半点郁闷的迹象。这老头,越来越不可爱了。不过说起来这云枢也真是,教我倒真是不
藏私,尽职尽责的,可他也太负责了,恨不得一时间把他们老云家那点家传绝学全塞我脑子里,好让我立时变身绝世神医
,整个一个赶鸭子上架。偏偏他们流云谷的东西跟外边还都不一样,云大神医就成天拎着我上地下的冰窖里,让我看着他
拿着小刀片片死尸。
好不容易我是在云枢直观刺激下对人体有了个大概了解。他大爷的云枢竟然告诉我这个要考试!让我自己拿着小刀边剖边
讲解,完了他在随便挑个地方让我说这是什么肉那是哪根筋。
我哪知道啊!我这几个月我就战战兢兢听个大概,现在要我庖丁解牛这玩意儿干不来啊。我有些底气不足问云枢:“那要
考试过不了,怎么办啊?”
云枢先不说话,先看我。眼神明明白白的就在说:你真不学无术。
他奶奶的,除了上辈子,我很久没这么丢脸过了。那也得问啊,打听好了我也好心里有个数。万一流云谷的规矩是有一门
不过就给踢出师门那我干脆也别费这劲了。
云枢笑笑:“那倒不用担心。”
哦,不用担心,我放心了。
云枢接着笑道:“一门不过重修一年,肯定要让你把知识学透彻学扎实,不用担心落下,跟着我更是这样,你什么时候学
会咱什么时候算。”
我,我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这些日子我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我的“云派”医学入门课程上了,一有空我就看流云谷内部人体图,再不我就硬着头皮进冰
窖。
这天我这刚看图有点不明白,想进冰窖看看现实的。可不巧云枢刚好有事出谷了。心里有些打怵,可想想那个重修一年,
勇气从胸透出。
做学问有时候就是这样,真看进去了,也就忘记了害怕。钻研医学,其实也是很有趣的事情。想着不禁好笑,不用远了讲
,就往前说三个月,我也难以想象有一天我也会这么淡定对着一具具尸身摸看背记。
“死人好玩吗?”谁问了一声。
切,哪里来的菜鸟。不耐烦挥挥手:“别打岔,新来的吧,抓紧时间熟悉熟悉适应适应,不然到时候过不了,重修一年,
有你好受的。”
那人没说话,不过我能感觉到,他依旧静静站在我身后。鼻子里出的凉气儿扑在我脖子上,怪痒痒的,本来这鬼地方就够
慎得慌了,被他这一弄,我顿时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终于忍无可忍,回身斥道:“怎么回事儿啊你,懂不懂规矩,你到底是跟那个师傅……”
62.结局
幽幽转醒,身下松软舒适的触感很熟悉,是我在流云谷的小床。松了口气,看来最近的课业压力太重,我是出现幻觉了。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我下意识的扭过头,看清楚来人样貌,身子不由自主一僵。
那人却仿佛并无所觉,依旧笑道:“小师弟,你还好吧,师傅说你突然晕倒是最近压力太大,冰窖里温度又太低的缘故。
”说着拍拍我的头,笑道,“别太紧张了,也没那么难学,回头私下我教你些窍门,了不起就重修,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值得把身体搞坏了。”
门口传来一声清咳,云枢不悦的声音道:“商平,研习医术一是一二是二,丝毫都含糊不得,什么叫“没什么了不得”,
你就不教你师弟好,回头我跟你家里说,你这样子我可教不起,还是趁早回家去吧。”
我看着这个所谓的商平满不在乎的冲云枢吐了吐舌头,又偷偷跟我挤挤眼睛做个鬼脸,头都要大了。指着商平,冲云枢瞪
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云枢冲我无奈叹道:“大概跟你想的差不离就那么回事吧。”
我,我想什么了我。
商战从门外走进来走进来靠在商平身边冲我嘻嘻笑道:“小郁,这个是我哥哥,本来应该是我堂哥,不过从小过继到我们
家,也就跟我亲哥差不离了,你们好好相处啊。”
商战你疯了吧,天帝统共就俩宝贝儿子,还过继你们家去,还你亲哥,你德性吧你,真敢编啊。
商平冲商战一笑:“我看这小师弟就面善的很,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今后日子还长着呢,我们总要在一处看书做学问的。
”
我伸手按了按脑袋,看看云枢。云枢面不改色:“对,那就叫师哥吧。”
我,我眼睛睁圆了狠瞪云枢,云枢一脸无辜看着我。
最后我无奈一叹气,冲商平有气无力道:“师哥。”
商平一点头,拍着我的头冲我一笑:“师弟。”
我真希望马上晕过去。
云枢吩咐商平:“把你师弟的药给端过来吧。”商平答应一声,出去了。
我没好气问商战:“怎么着,一回比一回新鲜,一回比一回会玩,这会干脆把皇子玩你们家去了,是不是觉得特有意思?
”
商战收起笑脸冲我皱眉道:“苏郁,你是不是觉得这都是我没事找事自己招来的啊?”
我拿眼白他,不说话。
云枢坐到床边,冲我道:“你也别不高兴了,商平自己把朝阳殿给点了,自己让房梁给砸屋子底下了,好不容易救了回来
,谁也不认识了。天帝一声吩咐,商平从小体弱,怕皇子福气的福气禁不住折了寿,所以出继恒王府。恒王急于让商战脱
身,无奈也只能应承下来了。”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叹口气道:“那上流云谷学医,也是天帝的意思?”
商战点点头:“说是出继,可也不能全信了我们恒王府,交给老相爷,总是放心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没想到躲到这里还是不能清闲。烦人!
云枢摸摸我脑袋:“行了,要说烦也轮不上你,你就装不认识他就完了,敬而远之,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关系不好的师兄
弟有的是,什么大不了的。”
不这样还能怎么办呢,商平也算可怜了,在这里也是一条出路,明知道一举一动仍旧在天帝的掌握之下,但是他自己不知
道,并且也算喜欢这样的生活,就算是我自欺欺人吧,总比丧命或者是被天帝关起来不得自由要好。
我还是决定跟商平保持一定距离,好在商平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了显赫的身份,跟我不再是类似于主仆的关系,我
对他也不再有诸多的顾忌,相处起来轻松了不少。
不过有一点让我很郁闷,开始的时候我是不怎么搭理商平的,商平也并不缠着我,大家各学各的,挺好。
可是后来……
“那个,师兄,今天师父讲的太快,我没怎么听懂。”
“哦,没关系,晚上来我这,我在给你细说说。”
“那,麻烦师兄了。”
“师兄弟之间,不用客气。”
再然后……
“师兄,死定了,师父怎么突然要考试的啊!”
“学了有一阵子,考试很正常吧?”
“那我还不怎么会啊!”
商平一脸无奈:“那我先把笔记整理好,你先看重点,等过了这关再慢慢补上吧。”
“师兄你人真好,太谢谢你了。”
商平白了我一眼,懒得搭理我。
然后……
“师兄,师父让配的药,我怎么配来配去都不行啊,明天师父要检查了!”
商平犹豫一下:“那我……”
我忙点头:“对对,你把你配出来的分几瓶给我,那什么我知道你放哪了,自己拿去了啊,谢谢师兄!”
“……”
“师兄,我走了,回见,不用送了。”
看,事情不知不觉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也不想啊,不过天份这东西,有时候还真就他妈没道理可讲。尽管商平被火一烧,
似乎把机灵劲儿也给烧没了,整个人就显得木木的。可他就算木了,记东西也比我快不下十倍,平常考个试什么的这些破
事,我还真就少不了麻烦商平。
有时候我自己也挺鄙视我自己的,没事的时候理都不理商平,等云枢那遇到麻烦了就把人商平想起来了,这什么操行啊,
这要不是我自己我就得骂这人人品有问题。
不过商平倒是不与我计较这些。日子这么不知不觉的过了。
五年后,天帝驾崩,商清继位为帝。
改天换日的大事,于我却没什么触动,不过让我高兴的事,我哥和尹继傲要来流云谷了,我们一家人,终于要团聚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忙,忙着给他们收拾住的地方,还有其他一些琐碎的事,毕竟要添置两个大活人一起生活呢。
正忙着,传来敲门声。我喊了一声:“自己进来吧,没锁着。”
门被推开,是商平。
我一笑:“师兄,什么事找我?我哥哥快来了,这两天正忙,师父那里,帮我兜着点。”
商平看着我,微微摇头笑道:“我看这次是帮不了你了。”
我停了手:“怎么了?”
商平道:“我跟师父说了要四处云游行医长长见识,今后要全靠你自己。”
我一愣:“为什么突然要走呢?”
商平苦笑道:“这几年跟着师父,眼界渐开,总想着四处看看,但总有这样那样的顾忌,如今好了,无事一身轻,总算能
得偿所愿了。”
我心中空落落的,强笑着问道:“就是要走,也得有个地方吧,先去哪里呢?”
商平非常认真的看着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可没等我作何反应,他的眼神又越过我,似乎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我有些担心,叫道:“师兄”
商平回过神来,冲我一笑,轻声道:“我要去,飞峡渡”
——完——
番外一:
夏日天长,人却是极容易困倦,山西恒王府也并不能例外,此刻王府后花园的树叶子和街上的树一般无二的蜷缩耷拉着,
没精打采的。偶尔一阵的蝉鸣,能让人腾的一下子从汗毛孔蒸出一层的细汗,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无论尊卑主仆,此刻能躲懒偷闲的,大多在困午觉,整个王府静悄悄。不过也有例外的,比如花园西北角,精力旺盛无处
发泄正拿弹弓射知了的小王爷商战。
只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再怎么折腾,小脑袋瓜儿淹没在树丛里,也不过惹来一阵花树乱晃悠,威慑力不大。用他亲娘
恒王妃的话说,就是,这么个小人儿还能翻天不成,把他往花园背静不碍事的角儿上一扔,随他折腾去。
王府下人未必个个听话令行禁止,对王妃的这个吩咐,却是当做圣旨一般对待的,因为这招,对于某些太过招人烦还得罪
不起的混孩子,实在是太好使了。
然而商战却并不这么想,对于王府众人对他的某些评论,这小爷心知肚明,只不过听了就听了,最多撇撇嘴皱一下眉,过
后该怎样依旧怎样,倒也不计较。倒不是他大人有大量,就像他跟他老子背着他娘躲书房偷着喝酒,醉后说的一样,跟这
些愚夫愚妇,哪里计较的过来,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燕雀岂能尽知鸿鹄之志?
当时老恒王对这小子的满嘴胡吹是连连附和,没办法,谁让老婆发怒把酒给断了,现如今解馋全靠宝贝儿子不知从哪捣鼓
来的一坛子半罐子,偏偏这小子嘴还挺严,怎么灌酒套话,就是不说从哪得来的。害的这位自认是见过大世面的爷为了这
两口解馋小酒儿,还得在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跟前小心奉承。
不过这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见鬼的,装的就是装的,这天老恒王心情不错,喝的就有点猛,不一会儿舌头就大了,头脑也
有些发蒙,对着眼前的毛头小子嘴就有些没把门儿的。
眯着眼睛叹道:“原本我是不信这现如今还能有什么少年英雄,想当年江山不稳,我们兄弟跟着我们老子,那才叫一个上
阵父子兵,说句老子英雄儿好汉,谁能不认呢,可如今到你们这一辈儿……”说到这一顿,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滋溜”一声,一盅酒又下了肚。
话虽没说完,早惹得商战小爷皱紧了眉头,看向他老子:“话也不能这么说吧,远的就不提了,近的就比如……”这个“
我”字还没出口,老恒王一拍大腿,“哎呦”一声道:“就比如我那商清大侄子跟他那几个把兄弟,倒是少有的俊才,不
错,不错。”说完这几句,心满意足的打了几个酒嗝,踉踉跄跄的往书房里屋的床上一倒,就此睡了过去。
这老王爷黑甜一觉直到天亮,美得不行,内院王妃那里可炸了锅。原来今儿早起,王妃梳洗穿戴利索,连早饭都吃完了,
还是不见儿子来请安,打发人去看一眼,这一看可糟了,人家小爷早就留了个字条,卷包走人了。纸条上白纸黑字写得明
白,说是听了老恒王的话心中不服,定要会一会这军中“五虎”。
王妃气的直拍桌子,命人拎了恒王来内堂,拿了个镇纸权作惊堂木,心腹陪嫁的丫头充了牙差,几句话就审问明白了,王
妃杏眼圆睁看向恒王:“好哇,背着我喝小酒,喝得挺美啊,喝多了不说好好挺尸去,反倒几句酒话挤兑走了我宝贝儿子
,你既喜欢睡书房,那我就成全了你。”
当即吩咐下去,命人将王爷铺盖卷安置在了书房:斋戒一个月。老恒王当即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戒了酒好说,戒了你
不成,再说这酒都是臭小子给我弄来的,我这撑死算个从犯,娘子明察,这分房可万万使不得。”
王妃气的上去照脑袋就是一巴掌,骂道:“死鬼,什么时候了你还算计这些个有的没的,那是我一个人养下的儿子,没你
的事是不是?你就一点不上心。”说着眼眶一红,边拭泪边哽咽道,“实跟你说,若是儿子好好回来便罢,若是当真有个
三长两短,这日子我也不跟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