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也没想到那日一时的念头……那个想看清事实好让自己断了那不该有的念头的举止,竟让他意外的发现他所娶的妻子
竟同他一样是个男子!
这惊愕震得他险些无法喘息,压根儿忘了那日是怎离开他喜房回寝,只知道自个儿的心被人狠狠的拧着,而脑里翻飞的全
都是以往他推委拒绝的虚假面容……
不明白自己为啥会会被他给蒙骗?难不成爱上一个人后当真会让人变得眼盲心也盲?
不对,他识得他不是一日、两日,而是已二十馀年。
他的性子他当真明白透彻,就因为他不同于宫里的那群人,他的傲然独立不流于俗的清新气息才会如此深深吸引着他……
“还请皇上降旨!”浦聪颐瞧着皇上的脸上不断闪换着千种情绪,到最后留驻在脸上的是他最厌恶的痴迷之情时赶紧出声
求旨。
不为别的,只为能保住自己。
因为他很清楚明白,此刻的皇上就算恼怒也不会真的赐他于死地。
“降旨?你就当真那么讨厌朕?”
“下官并不讨厌皇上。”
“那你为啥不能接受朕?”李纳吼出了一直闷在心底的疑问。
既然都能娶个男子当他的妻了,那接受他又有何区别?
“下官……当真无法接受皇上。”
“给朕理由!给朕一个明明白白的理由!”
“因为皇上……并非真爱着下官……”浦聪颐微顿了下后,点出了一直以来拒绝皇上的真相。
旁观者清,爱与迷恋跟憧憬……皇上于他的情意是现下的他一声令下后便能得到的“憧憬″。
只因为他恋着他的“自由″、爱着他的“冷漠″、迷上他的“无欲无求″……这样的爱压根儿就不是爱啊!
“胡说!难到朕还不明白自己嘛?是不是还由着你来说嘛?朕不接受这个理由!”
抿了抿唇,点出了事实却还是无法让皇上接受,浦聪颐也只能沉默。
“给朕一个能死心的理由!”
浦聪颐握了握拳,就着跪地的姿势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压下此刻已沸腾的怒意。
他着实不明白皇上到底想听的是啥?为了要躲开皇上他费尽心思回乡,怎也没想到回到故乡还是一样躲不开皇上……到底
要怎么做才能真的断了皇上对他的执着?
“说!”
李纳的怒吼瞬间吼出了浦聪颐的怒火,“因为下官压根儿就不爱皇上!因为下官的心底只有他一人!”怒然起身的浦聪颐
无惧的瞪视着李纳,“就因为皇上的咄咄相逼,逼得下官不得不离京回乡,更为了要断了皇上的盛情不得不委屈他扮女子
而嫁,而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为皇上那不是爱的爱意!”豁出去了!就算跟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也管不着了!
眼下只要能断了皇上的坚持,要他如何扯谎都行!
“浦聪颐──”那无惧于他的怒吼愤瞪险些个让李纳气厥过去。
当真敎他给宠上天了,无惧无畏还同他怒目对峙,这等的臣子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浦聪颐一人!
“这就是下官给皇上的理由!明明白白的理由!”若连这等谎话都无法吓阻皇上的话……除了一死,他也已无法可想了。
“你、”李纳不停地吸气吐气,想借着这动作平缓过度的情绪。
眯起眼瞧着依然对他怒目瞪视的浦聪颐,李纳的心里满满都是怨,怨着浦聪颐更怨着到现下都还瞧不真长相的“浦夫人″
。
原以为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原以为只要给他要的一切,他就能得偿宿愿的得到他,怎也没想到……到头来仍旧还是在原点
!
“好好好……朕这么的宠你疼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嗯?”如此一再的被拒,虽然都只在他们两人之时,可那难堪仍
是敎李纳痛恨。
手握整片的社稷江山却仍是握不住他……此时此刻的李纳对自己充满无限的鄙夷,更为到现下才明白这点的自己哀泣。
忍抑不住的泪早糊了眼前的浦聪颐,他踉跄的跌近后头的太师椅里,以手遮脸的偷偷拭去那不该溢出的泪,并深吸了一口
气后吐出最后的哀凄。
哀悼着自己竟奢望强求那不该求的爱情,凄然着自己还得忍着情殇不能泪滴……他是一国之君,手握兵权、社稷,无人能
左其右,亦是无人能敌!
“朕的……小聪颐……”放下了遮着脸庞的修长手指移到额际,靠向椅背的李纳闭上眼轻唤。
“下官在……”心惶惶一跳,皇上以从不曾听闻过的语调呼唤,唤得浦聪颐惊惶。
皇上不会对他动怒的,不管是在以前还是现下,皇上对他的言行举止都是再包容不过的由着他,即便是如方才那大胆犯上
的行径亦是不曾对他处罚,事后仍是以着宠溺至极的声音唤他──“朕的小聪颐。”
虽然他厌恶着皇上如此的呼唤,却是能瞬间明白自己仍旧是得宠于心,但方才那句……不冷不热的轻唤唤得他不知所措,
压根儿不明白现下的他是否依然受宠如昔?
“你说……你的心底……只有他一人?”
“是的。”
“那就让朕瞧瞧……你们之间的爱。”
“皇上?”
猛然张眼的皇上骇着了浦聪颐,那两潭漆黑如墨的双眸中无波无绪却让浦聪颐莫名心惊,更为皇上那莫名的话疑惧。
“怎?还是这又是你骗朕的谎言?”无波无绪的双眸瞬间利如鹰眼,直锁着浦聪颐不离。
当下心口直颤,“不,下官句句属实。”浦聪颐弯下腰行礼,藉以躲过皇上那眼。
直觉着皇上已变,更直觉着自个儿已不在得宠于昔,更是直觉着眼下的一切将变……
这不正是自个儿要的?只要皇上的改变不殃及他,他甘于平淡、甘于隐居。
“那就让朕瞧见你们的爱,这背俗背德不同于世的爱。”李纳一甩宽袖起身,“严梓,还不进来?”
二十馀年来的爱将在今晚掩埋,这是他宠出来的浦聪颐选定的日子,他李纳只是跟着配合而已。
过了今晚……他李纳的眼底将不在有浦聪颐这一人!
残梦─13.
随着叫唤,打开寝门进入的是曾救他一命的严梓,而他的身畔则跟着那傅子谦。
李纳并没有命令他带着傅子谦一道进来,但却对他这个行为深感满意。
至少在离开的最后一天,让他瞧清楚浦聪颐所选的人到底是何模样,让他明白自己到底是输在何方。
眯了眯眼,打理过后的傅子谦虽然还是瞧不真切长相,可脸上的红肿瘀青却无损原有的韶秀面貌,而清澈无瑕的眼波底下
更是难得一见的纯真无华……原来这就是浦聪颐要的……
突然一个影子遮挡去了他打量的眸光,抬首瞅见的是得令后的严梓。
少语的严梓带着傅子谦来到他跟前,垂眸低头的向他显示敬意。
这是他的命令,严梓是除了浦聪颐外第二个他允许不受礼制对他之人,可严梓是因于他有恩才得此令,而浦聪颐却是……
李纳甩了甩头,才刚立誓要将浦聪颐从心里彻底铲除,怎思绪仍旧是如往地绕着他转……
“你们都出去。”李纳抬起手指着傅子谦,“你,留下。”下了这命令。
“皇上!”浦聪颐难得的惊惶大叫。“万万不可!”皇上的用意再明白不过,这命令他说啥都要抗议到底!
若是让皇上留下他询问……这谎肯定扯破!
难得出现了希望,他怎也不允许希望破灭!
“严梓,拉出去。”
“是,皇上。”
“皇上!你不可以这么做!”甩开那贴身侍卫,浦聪颐将傅子谦拉到身后,而后站定在他跟皇上之间无惧的抗议着。
“放肆!朕要怎做还得由你允了?”怒拍手把而起,李纳瞠目怒视仍是无畏于他的浦聪颐。
当真宠过头了……从今尔后他将不再允许他如此造次!“带出去!”
得令的严梓当真带走了浦聪颐,背过身的李纳不知道严梓是怎完成他的命令,不过当他听到那落了门闩的声音跟浦聪颐在
外头的叫喊时扬起了笑容。
这严梓……呵,果然深得他心。
阴霾的心情随着严梓而淡去,回过身瞧着一脸莫名瞅着他的傅子谦,“你……爱着他是嘛?”
“欸?”乍然的一问问傻了傅子谦。
眨了眨眼,不懂皇上怎会突来这一问?更不懂他口中所谓的那个“他″又是指谁?
“不是嘛?”傅子谦的反应敎李纳皱眉,那一脸的不解亦是令他起疑。
“子谦不懂皇上的问话。”傅子谦摇了摇头,同时开口回答了他的疑问。
而这一开口却拉痛了嘴角的伤,“嘶──还真痛……”捂上脸颊,虽是上了药膏,嘴角处仍是不断传来抽疼。
那伤口是王爷狠掴他耳光时咬着的,满嘴的血味到现下都还停留在口中不去。然他却幸运的上了药止了血,可爹娘却依旧
是伤痕累累的在那地牢中等待医治……
“你叫子谦?”那名让李纳一震。
地牢里那声声哀泣之人不也叫子谦?
“皇上识得子谦?”瞧皇上突然瞠眼质问,问得傅子谦不禁疑惑。
“你爱不爱浦聪颐?”李纳直接挑明了问。
想着浦聪颐之前莫名到地牢里的举止,更想着在地牢时浦聪颐对他所说的话,李纳渐渐地怒火中升。
好个“下人″之说……浦聪颐呀浦聪颐,枉费朕对你的疼宠,自始自终……你对朕都是满口谎言!
“鬼才会爱他!”他巴不得他死!
欺凌着他家人蹂躏着他……这种人他怎可能会去爱上?他还巴不得他早点去死!
“很好!”单手紧握成拳击向桌,李纳无须再问也已明白了一切。
当真如他所想,这婚当真是浦聪颐为了摆脱他而结!
至于新嫁娘为何会由女变男不在他关心之列,他只知道他满心的疼宠换得的是他的不屑!
“浦聪颐──”
他等着,等着他作何解!
随着怒吼,破门而入的是如往般无惧于他的浦聪颐。
怒睇着斗胆入内的浦聪颐,那严重犯上的举止敎李纳怒意狂增。
他可有唤他入内?他只不过吼出心底的怒气他却是直闯而行?
压根儿没把他这个皇上放进眼底,如此踞傲自大的态度要他不惩处都不行!
李纳如是想着,可他却不知道他的那声怒吼,吼得溥聪颐骇然心惊,那明白彰显出的怒意更是让他想也没想的一脚踹破门
扉冲入。
“放肆!朕可有要你入内?”宽袖一甩,直挺着身子的李纳威严至极的怒斥。
“下官、”惶惶行礼,皇上那已不同于往的态度让浦聪颐猛地想起那察觉,可为时已晚下他只能骇然等待。
厉眸眯了眯,从不曾处罚过浦聪颐的李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惩处。
双手背向身后踱到他的身畔,“告诉朕,你们……可是真心相爱?”仍旧是无法狠下心……察觉到这点的李纳不禁在心底
深深一叹。
毕竟也搁在心上好些年了,若浦聪颐这次能同他说上实话……他将饶过他这回。
“回皇上,我们是真心相爱。”惶恐的回答着,浦聪颐偷偷覰着皇上那莫测高深的表情。
他猜不着现下的皇上在想着啥,亦参不透皇上这么问的用意。
“朕……再问一次……”李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们当真真心相爱?”随着吐出的气息狠狠瞪着惶恐至极的浦聪颐。
只见浦聪颐犹疑了下后,缓缓颔首。“是的……皇上。”
李纳直盯着浦聪颐不移,他的直觉果真没错,这场婚姻没有爱为基础,亦没有情的存在,唯一有的是欺瞒蒙骗。
瞧瞧,那双闪烁不定的眼儿压根儿不敢直视着他,那满脸的惶然恐惧更是说明了他的心虚。
如此的反应让李纳了然于心,只是他怎也没想到……浦聪颐到最后仍是不愿同他说上实话,就算有心想原谅这个过错,现
下也找不出半丝理由来原谅他。
“你叫子谦是吧?”不再理会浦聪颐,李纳转过身直睇着站在不远处朗目疏眉的男子。
他脸上那伤……怕是浦聪颐将他误为女子强娶入门,而后发现事实却不是如此时所造成的吧?
面若春花的他的确会让人错认为女子,如此秀丽的面容饶是他也会认错,“有何委屈直说,朕为你作主!”李纳想起了那
一晚,他肯定没瞧错浦聪颐脸上那一闪即逝的震惊。
原以为是自个儿眼花,可那快到让他瞧不真切的表情瞬间换上了欣喜若狂,而那笑容是恁地敎他痛彻心肺……
是了,就是那笑容,笑得他忍抑不了的冲回房。
倘若当时他更能奈住性子……现下的一切是不是将会有所不同?
“皇上!”回应他的仍旧是无惧于他的浦聪颐。
李纳略略抬手,虽是背对向他,可他很清楚浦聪颐懂得这个意思。
倘若他依旧无视他的权威放肆,那他将会让他明白……他的地位是绝无仅有,而且是无人能反抗的存在!
“不用怕,说。”只见那名唤子谦的男子满是震愕与不信的瞧着他,怕是身后的浦聪颐敎他不敢开口说吧?
“子谦想求皇上──”皇上的允诺让傅子谦急切的想道出一切,好让皇上替他们傅家作主,好让皇上去救出他的双亲!
只是这话才这么一说,便睇见浦聪颐抬起握成拳的手向他,而后缓缓的打开那掌,敎他惊骇得不敢再说。
“怎?想求朕啥?直说无妨。”
傅子谦的顿住不语敎李纳不禁侧首望了望浦聪颐,只见他悠然的赏玩着手中玉饰,跟认定他会在自个儿身后威吓着傅子谦
,好让他不敢开口的样貌差了千里……
这不是他识得的浦聪颐。
心底纳闷不已,可李纳仍没忘了自个儿允诺的话。“说吧,有何请求?”
“子谦……”咬了咬唇,傅子谦肯定自己没瞧错浦聪颐掌心里的那玉饰。
那是娘最爱的玉坠子,她说那是爹爹给他的定情物。虽是膺品,却是唯一能见证他们对爱情的坚贞不移,更发誓此生此世
绝不将它自身上脱离。
可现下却在他的手上……那娘亲……娘亲……
“到底想求朕啥?”李纳双眉紧蹙,对傅子谦的迟疑渐感不耐。
佯装把玩的浦聪颐随着回过头去的皇上狠狠地朝傅子谦一瞪,更是使力的捏碎手中的赝品让它成灰落地。
如此明白的意思,想他傅子谦不会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