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飞渡(出书版)+番外 BY 乱旋

作者:  录入:11-09

萧飞有半个月不曾来过,开春以来,国事繁忙,萧飞很少有时间过来,即使过来,也是匆匆而来,呆上片时,亲热一阵,便又匆匆而去。来的时候几乎从不走正门,都是自宫中侧门过来。

如果从宫中正门出来,再至王府正门,便比走侧面多绕上两三倍的路,而且招人耳目,萧飞向来便是轻车简从,只带着几个贴身内侍便过来,似今日这般车驾仪仗,一应俱全,几乎是从没有过的。

萧云与小弯对视了一眼,小弯撩开车帘,扶了他下车。

便有侍卫头儿过来行礼,朗声道:「忠王爷,陛下扈驾在此,等候多时,王爷请快进去吧。」

萧云满腹狐疑,面上却不露出半点,微微笑了笑,进了府门,果然府内五步一人,十步一哨,格外森严,有内侍指给他,皇帝在书房等他。

萧云并不害怕,有时候他甚至盼着萧飞早点知道,他很想看看,这个口口声声爱着自己的弟弟,如果知道他的哥哥谋划的事,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也许会伤心吧。无论是谁总会伤心的,只要他还有心可伤。

萧云是不会的,他觉得他自己没有心,又如何会伤心?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伤害萧飞,毕竟这是十年来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唯一令他不害怕的人。

可是这由不得他,就像十年里发生的事,没有一样能由得他一般。

他无力掌控,只得听之任之。

他想,会怎么样呢?萧飞会不会扑上来撕碎自己?那样也不会有多痛苦吧?

他挂着一丝迷乱的微笑跨进了书房,身体立刻被人亲热地抱住,萧飞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哥哥,你到哪里去了?」

这种热情令萧云有些始料不及,怎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萧飞道:「怎么了,你吓了一跳吧?哥哥,祭祀谷神的仪式一完,我就过来了。我有整整十天没见到你了,哥哥,你想不想我?」

原来如此,萧云本来苍白的脸色略微回复了一点红润,道:「我去送叔王了,不知道你会过来。」

萧飞挽了他,亲亲热热地在一张椅子里挤坐着,他许久不见萧云,着实想念,这时候便亲了上来,一面亲一面道:「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懒得再回宫里去换衣服,便告诉他们我要来看看忠王,这么着带着全套銮驾跑了过来。」

萧云摇了摇头道:「那是做臣子的荣幸,我怎么会害怕。」

萧飞抱着他,呆呆地瞧着他,又抱着他亲了一会,那吻缠绵轻柔,竟然出人意料的温柔,都是十来天不见,亲吻间便都有些情动,萧飞就去脱他哥哥的衣服,萧云也由得他,那椅榻虽宽敞,两人挤在一起,到底还是有些狭小了,去了上身衣衫,身子没了距离,动作渐次放肆起来,都有些意乱情迷起来。

萧云身体禁不起挑逗,这么挤作一堆,片刻便觉得十分动情,像往日一般顺从地张开腿,等待萧飞的进入,萧飞明明已经欲焰高涨,股间的性器早已经肿涨起来,在将进未进的一瞬间,突然停了下来,痴痴地望着他哥哥,喃喃地道:「哥哥,你爱不爱我?」

萧云似乎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勉强睁开眼看着他,他眼光迷离,神情恍惚,完全不能明白萧飞在问他什么,好半天迷迷糊糊回过神,迟疑道:「爱?……我……」

萧飞突然扑了上来,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微微地笑了:「不用说了。」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萧飞心虚起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他也不想明白,他好象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可是他现在真的很怕,怕萧云说是或者说不是,他记得自己说过,相信他,永远相信他,那么为什么要问呢?就这样抱着他,亲吻他,和他在一起,那有什么不好?

不问了,不用知道。

京中,有踏春的风俗,每逢阳春三月,京中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市井小民,只要抽得出空的,都呼朋唤友,携妻带子,前往城外各处游玩,一时间曲江池上秀女如云,百花潭边春色满园,好一番热闹景像。

西山脚下的众香谷,历来便是京效三景之一,每逢草长茑飞二月天,几乎每日都有人前来游玩,这一日却下起了雨,游客但少了许多,几个卖花的小孩子们跑进谷中一间凉亭避雨,他们都提了花蓝挤在一处,望着霏霏细雨叹气,出来的人少,花便不好卖了。

正在叹气,突然听得道上马碲声响,听起来还不止一骑,孩子们兴奋起来,这样雨天,竟然还有人来,站起来望道上望着。

不多时,果然山道上拐出三匹马来,一望而知都是毛色光亮,体魄健壮的良驹,马上乘都皆是身材高大的黑衣汉子。

孩子们有些失望,又缩回亭中。

那三人到了亭子跟前,打量了那亭子一阵,左侧汉子道:「主公,便是这里了。」

为道那男子,目光如炬,容貌英俊,只是戾气甚重,微微点了点头。

那两名汉子便下马来将亭中的孩子驱散,孩子见他们身材高大,神色狠霸凶恶,都吓得逃了开去,那为首汉子一眼瞧见他们手里的花蓝,当下拦住道:「这是什么花?开得倒好。」

蓝里的花浅蓝花瓣,鹅黄花蕊,被雨水一淋,分外地娇艳,胆大的孩子道:「是铃兰。」

那人哦了一声,道:「你们不用怕,这些花我全买了,你们就快回家去吧。」

孩子们走了,那人花蓝里所有的花都聚齐了,满满地盛了一篮子,果然更见繁盛,那两名跟来的汉子将马远远地牵开,守在附近的林子里,只余下那为首的独自候在亭中,再过得一阵,山路上走过来个青衣男子,撑了柄油纸伞,慢慢地走了过来。

亭中的汉子咧开嘴笑了起来:「小云,你可算来了。」

青衣男子并不作声,慢慢地跨上台阶,收起纸伞道,他身形略有些瘦,面容清秀,双眼清澈透亮,目光十分冷淡。

黑衣汉子将那一篮花举到他面前道:「如何?好看不?我记得你曾说过最喜欢什么铃兰花,可是这东西?」

那青衣男子冷冷扫了一眼那花,用手挡开道:「晋还双,有事快说。」

晋还双碰了个冷钉子,心里恼怒,将那一篮花顿在地下,道:「萧云,你急什么?难道怕那小皇帝来捉奸不成?」

萧云双眉微皱,神情里掩饰不住地厌恶,晋还双一把抱住他便亲,萧云一掌便推开他道:「你小心点儿,出谷不过数里,便是他的行宫,他午时便会返来,有事快说。」

晋还双上下打量他一阵,突然笑道:「小云儿,这话听着口气不对啊,难不成,你真爱上那小子了?」

萧云冷笑道:「是又怎么样,与你有什么相干?」

晋还双一把抱住他,在他身上一阵乱摸道:「你是我调弄出来的人,怎么能白白便宜了那小子?说,你是不是改主意了?」

萧云挣扎不开,头发也给弄乱了,闭了眼道:「我改主意了,你还能活到现在?」

晋还双哈哈大笑,便伸手去剥他衣裳,萧云死死掩住衣襟道:「晋还双,别逼我啊,逼急了,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晋还双略收敛了些,却将他抱在膝上坐了,手自他衣内探进去摸索着,萧云自怀内取了个蜡丸出来递给他道:「图已经画好在这里,你自己拿回去看。」

晋还双一阵狂喜,在他脸上狂亲一气道:「好小云,我还生怕你软了心肠呢。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老子送你来晋国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拿你当替死鬼儿,一箭三雕啊小云儿,他想废你已经很久了,可他为啥想废你?小云儿,便为你这个弟让道啊。我父皇还有晋国的文武大臣们,都是上了这老贼的当了。」

萧云一阵难受,一把推开他,跳了下来道:「天色不早,我得走了。」

晋还双一把扯回来道:「小云,事成之后,咱们俩要亲亲热热在一起,这话你可不能反悔。」

萧云夺手便走,走出许多远,还隐隐听到晋还双的大笑声,他一排雪白的牙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

「龚小弯,你家王爷呢?」

萧飞回来时,院子里除了沙沙的雨声,便什么声音也没有。龚小弯蹲在檐下擦着一柄长剑,听到他问话,便道:「王爷出去采花了,雨天,铃兰开得好。」

萧飞哦了一声道:「你为什么不跟着?这般雨天,万一有什么闪失怎么好?」

龚小弯道:「王爷说,这里他自幼来过多次,路径熟得很,他要一个人想想事,不叫臣下服侍。」

萧飞嗯了一声,望瞭望天道:「去多久了?为什么还不见回来?」

龚小弯正要答话,却见萧云提了一篮子花走了进来,轻声道:「陛下,我回来了。」

萧飞闻声回头,扑上来抱住,看他一身都湿透了,一面叫人拿帕子过来,一面道:「你跑哪去淋雨了?要是病了怎么办?」

萧云被他原乱抱着头,用帕子在身上头上擦着,看他着急的样子,心里突然像是刀子在割,到底哪一样更痛?

他推开萧飞道:「我要换衣服,你出去。」

萧飞嘿嘿地笑道:「我给你换。」

萧云道:「不,我自己能换。」

萧飞跟他纠缠,萧云心烦意乱到极点,大声道:「你让我自己换,这一点事我总算还会做,不用陛下连这个也要替我操心。」

萧飞一呆,连龚小弯也呆住了,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李明这时悄悄地走了过来,在萧飞耳边低语了几句,萧飞面无表情地听了,咳了一声道:「兵部有要紧折子递上来,我瞧瞧去。哥哥,等我来和你吃晚饭。」

一面说着,一面便去了。

他前脚才出去,萧云腿一软,便跌坐在椅上,龚小弯看着他不出声,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着:「殿下,何苦呢。」

行宫内的书房虽不如皇宫里的阔大,然而窗明几净,陈设雅致,反而更担得起书房二字,门外种着数株梧桐,细雨打在新发的嫩叶上,青翠可爱,然而书房内的气氛却没外面那么清新,萧飞紧拧着眉头站在书案边,都尉司都统何为可跪在下面。

萧飞沉声道:「丞相知道了吗?」

「不知。微臣谨遵圣谕,此事并未泄露给任何人。」

萧飞默然不语。

何为可为人沉默寡言,行事谨慎机警,在朝中向来独来独往,萧飞将这事交给他办,比交给凌楚成还放心。凌楚成对萧云有偏见,当年夺嫡之事,凌楚成是主谋之一,而何为可年少有为,是近年来萧飞一手的提拔上来的,算得上是他的心腹近臣。

他的话,绝不会错。

然而萧飞还是希望他是错的。

「陛下,所有安排都已经在我们掌握之中,是否要拿人归案?」何为可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说道。

萧飞一阵恍惚,突然坚决地道:「不。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你吩咐下去,做好都尉司该做的事,朕自有计较。」

何为可抬起眼来,看了一眼萧飞,目光中掠过一丝怜悯。

萧飞一愣,这不该是一个臣子对皇帝的眼光,他立刻用严厉的眼神扫了过去,何为可低下了头,道:「那么微臣告退。陛下千万多加提防。」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走到门边,萧飞大叫道:「站住。」

他几步走到何为可面前,仔细打量他的脸庞,冷冷问道:「你……知道些什么?」何为可微微侧开目光,道:「陛下,臣什么也不知道。」

萧飞冷笑了起来,都尉司是老皇帝设立的特务机构,用于监督百官,私下探听消息,秘密拘捕,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到了萧飞手里,他心胸比老皇帝远为开阔,对臣下也不如先帝那么苛责,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都尉司基本已经不做,但探听消息,秘密查访却还是照旧,自己和萧云的事,瞒百官易,要瞒过这位都尉司都统,只怕没那么容易。

他少年登基,最为忌讳的便是被群臣看不起,何为可眼中那一丝怜悯着实让他有些不舒服。

何为可微微一笑,笑容坦荡真诚:「陛下,臣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陛下重情重义,微臣敬服。」

话说到这个地步,萧飞心中雪亮,他拍了拍何为可的肩道:「好。」

何为可去了一阵,萧飞一直坐着没动,眼看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眉头轻轻地拧着,李明怕他冷,替他披了件外套,萧飞道:「李明,被人背叛,是什么滋味?」

李明一怔道:「奴婢不敢胡说。」

萧飞微笑道:「朕让你说。」

李明想了想道:「恨。」

萧飞哦了一声道:「恨?」

李明道:「是啊,奴婢小时候家里穷得没饭吃,有一回捡了一条小狗,奴婢每天省一口饭给那畜牲吃,慢慢地养大,结果有一天,因为奴婢将他嘴里的骨头给扔了,那畜牲竟然咬了奴婢一口,至今腿上还留着牙印儿呢,奴婢那时候就恨死这条畜牲了。」

萧飞忍不住笑出了声道:「那后来呢?你是不是打杀了那条狗?」

李明一脸惭愧道:「回陛下,奴婢没用啊,虽然恨得要死,可是一手养大的狗儿,下不得杀手,棒子举到它头上又放下来,奴婢就是没打下去。」

萧飞道:「你恨得要死,却也没打杀它?」

李明满脸羞愧道:「是,奴婢没用。自个恨得要死,却总是不忍心打死它。」

萧飞嗯了一声,凝目望着窗外的细雨,望了一阵道:「梧桐夜雨,是这行宫的八景之一呢,李明,走吧,去瞧瞧忠王爷在做什么呢。」

他走得不急,似乎有满腹心事,但脸色却是平静的,雨丝细密,间或一两滴,出其不意地飘上脸庞,凉凉的。

他走了一阵,突然回头对李明道:「你说得不对,你说的是狗,朕问的是人,狗和人是不一样的。」

李明吓了一跳,连连点头道:「是,陛下圣明。」

萧飞停步脚,手伸出伞外去,接那雨丝,半晌一只手掌都打湿了,也不见一滴完整的雨珠,他有些惆怅地看了看手心,终于下了决心般地,折而往北,到萧云住的院子去了。

这雨一直到夜里,仍是淅淅沥沥没停下来,萧飞紧紧抱了他哥哥,两个人窝在被子里,听着外头的雨声,滴滴答答地没个住,春天雨夜,真有几分寒凉,萧飞只觉得身上冷,紧紧地贴着萧云,两人才刚刚从激烈的情事清醒过来,都已经是精疲力竭,萧云脸上红潮未退,萧飞挨了挨他的脸道:「哥哥,你的脸好温暖。」

萧云嗯了一声。

萧飞将他的黑发一圈圈绕在指头上,又一圈圈地散开,漫不经心地道:「哥哥,你知道吗,成王反了。」

萧云本来已朦胧欲睡,听了这话,瞪大了眼道:「什么?」

萧飞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害怕了?」

萧云摇了摇头。

萧飞道:「别怕,他其实还没反,不过,我知道他很快就会反的。他的号令旌旗都制好了,他的部下也有三分之一要跟着他造反,你猜他会不会像咱们一样在听雨声呢?」

萧云坐起身来道:「七弟,你说真的?」

萧飞嗯了一声,淡淡笑了一下道:「哥哥,你说人心为什么不足?父皇在的时候,兵权有一半在成王的手里,天下统一后,西北半壁江山在他手里,他自己冶铜铸钱,自行任命官吏,钱粮赋税一厘也没向朝廷交纳过,反而是年年要钱要粮,说是要对付西北的胡族。朕什么都答应他了,可是他还是不满足,哥哥,这是不是人心不足?」

萧云沉默良久,方道:「也许,他要的都不是这些,他看起来什么都有了,大概他最想要的却没有得到,所以他宁可冒着什么也没有了的危险,也要去拿他最想要的东西吧。」

萧飞脸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喃喃地道:「是啊,朕知道他想要什么,哥哥,是不是他要什么,我就得给他?」

萧云的心跳声很平稳,贴在胸膛上听他的说话声,显得格外地接近,因为太过贴近,说话的声音变得十分沉重:「你不会的,七弟,父皇曾说过,你心胸坦荡,却聪明智慧,懂得进退之道,凡事你有你的分寸,我知道你不会,成王只怕也知道。」

萧飞撑起身子,看了他哥哥一阵,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哥哥,我很为成王难过,我小时候,他很爱我,常常将战场上缴来的古怪有趣的玩艺儿托人万里迢迢带回京里来,送给我玩,我一点儿也不想将他当作谋逆来惩治,我一次次给他机会,可是他全然不理,哥哥,我真为他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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