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马上就走。”
“啊……好可惜啊……那就只剩下我自个儿了。”看他现在满脸期待的样子伊格尼斯突然想要捉弄他一下。那家伙愣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不回去,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我的亲人都没了,还回哪儿?”
“那个……你不是说……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叫做弥迦什么的,你不是还每天晚上逼我变成他让你抱着吗?难道你不觉得…那个…圣诞节是要团聚的,如果你不回去的话,他……说不定……会……担心你……”
他红着脸吞吞吐吐的,一边对手指一边偷瞄自己,这副窝囊样实在是太好玩了。伊格尼斯差点儿忍不住笑出来。
一时之间,离开弥迦的痛苦也被冲淡了。
“没错我是很喜欢那个人,可喜欢并不是单方面的。你知道他的地位有多么崇高吗?他有很多事情要忙,我不能一直死皮赖脸缠着他。再说了,我想着他,谁知道他是不是一样想我呢,是不是?”
“想的……”他细如蚊蝇的声音听起来似有说不尽的委屈,让人忍不住心软。“所以你真的不回去了?”
“唉,你走吧,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跟你的弟弟团聚去吧。”伊格尼斯看了他一眼,故意转过头去一脸悲壮地看着窗外,“反正我一个人也挺好的,还可以练练咒语。那个时空裂缝咒老是失灵,我得多练几次。”
伊格尼斯固执的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时间”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沉默了许久,轻轻说了声:“那我走了。保重。”
“只要你别太良心不安就好。快活的时候可别忘了我啊,别吃的太多小心长成个大胖子啊。”
身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伊格尼斯回过头时,空荡荡的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切,没义气的家伙。弟弟回来就不要自己了,还以为他会邀请自己去他家玩,没想到他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真没劲。
一时间,凡德萨变得好空旷。学生们都回去了,奇洛跟内特的飞龙马车已经变成了天边的一个小黑点儿,自己刚才还很高兴的对他们挥手,说不用担心,一切都好。可现在,他是多么希望他们两个能回来把自己也带走啊……
大家都走了,就连半吊子老师也回去跟家人团聚了。
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回到瀑布后的山洞里,修炼了一会儿,不管怎样都无法集中精力。他在冰原上一通狂奔,累得坐在冰面上上气不接下气,到最后,崩溃的哭了……
布洛赛良德的城堡从没像今天这么华丽过,晚餐奢侈到令人咋舌的地步,所有的食物都准备了双份的。可是却只有主人自己孤零零的回来而已。
晚宴做得再精美也都没有意义,他们的主人在餐桌边呆坐了一整晚,几乎成了一尊石像。
“主人,您吃点东西吧?”
他摇了摇头,抬手命人把眼前的食物都撤走。别说是吃东西了,自从回来之后他连一滴水都没有沾,只是坐着发呆。戒指里那道黑气又明显了一些,塞巴斯丁有些不安起来。
“我已经取到了龙血,主人。让我为您准备净化咒语的法器吧?”
他回过神,木讷的问:“现在几点,塞巴斯丁?”
“马上就要到子夜了,主人。”
“是吗……”原来连一天都还没过呢,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月,多么漫长的一个月。
“塞巴斯丁?”
“什么事,主人?”
“为什么他不愿意回来?他宁可一个人留在学校,冬天会很冷的,是不是?”
塞巴斯丁皱了皱眉,从见到主人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直觉告诉他,一定是误会了。“主人,如果您真的这么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不亲自去问他呢?”
“我问了。”
“您确定不是哪里弄错了吗?”
“都撤了吧,我没有胃口。”所问非所答,他黯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躲进石棺里,注定是个无眠的夜晚。
那个倔强的孩子在做什么呢?睡得好吗?
伊格尼斯在雪地里哭了一晚上,没有人来关心他。天气越来越冷,他的嘴唇冻得青紫,眼泪在结霜的脸上冲出两道小沟。他哭累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梦到自己坐在暖和的壁炉旁,面前有好多好吃的,油汪汪的烧鹅,喷香的烤羊腿,香甜可口的焦糖布丁,弥迦就坐在自己身边,把食物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送进他嘴巴里。他顺利的使出一个个厉害的魔法,那些高级咒语一个也难不倒他。
一转眼,盖伊和阿德里克的脸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用魔杖指着自己,冷嘲热讽着。阿德里克对他使出剜心刺骨咒,盖伊疯狂的大笑着,他的弥迦在一旁冷眼看着,露出鄙夷的眼神。
不……别这样……
“傻孩子。”
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叹息,那股淡淡的香气把他包围起来,一瞬间为他抵挡了所有寒冷。是在做梦吗?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泪水结成了冰块,把他的眼皮都黏在一起了,怎么也睁不开。他动了动,触摸到一只温暖无比的手,立刻抓紧不放。
“怎么睡在这里?我再晚来一会儿你就要变成小冰棍儿了。”
弥迦!是他,他的声音!
“冷吗?”
为什么要来?傻瓜……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我害怕……弥迦,别再丢下我一个人。
弥迦把冻坏的男孩儿裹进大氅里,无奈的抱紧他:“小傻瓜,你认真听着。我把你送来凡德萨是希望你可以在这里学到东西,快快成长。可我并不是把你放在这里自生自灭,你做的每件事我都看在眼里,无论对也好,错也好,我都希望你能够快乐。
我从没有轻视你,在你变得强大之前,我更希望你能先学会如何用心跟别人交往,这样你才会明白……我对你的苦心。”
弥迦的声音,好温柔……
“好了,现在不管你乐不乐意都要跟我回去。唉,都冻坏了。今晚先饶过你,等你醒来我要打你屁股,狠狠的打!”
咦?这个声音,为什么好像半吊子老师?
23.暗算
伊格尼斯有些怀疑,但当自己身体腾空漂浮起来的时候顾虑消除了一大半,那个半吊子老师不可能有这种本事。
他们往布洛赛良德飞去,伊格尼斯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抱着弥迦,一开始还有些抵触,到了后来想通了,便索性赖皮的像只树袋熊一样四肢并用缠住弥迦。他眼皮上的冰渣逐渐消融,就在他准备睁开眼看看弥迦时,耳边传来温柔的提醒:“抱紧我,前面的路不太好走。”
一股邪风扑面而来,伊格尼斯感觉到两股强大的灵力电光火石般地朝着他们冲来。
他刚要睁开眼睛,弥迦突然把他的头按进怀里,急促的喊了一声:“圣召!”(RELIGARE VOCARE)
只听得两声兵器撞击的铮鸣,紧接着是金属断裂的声音。弥迦的声音不怒自威:“宵小鼠辈胆敢偷袭!”
“我们只是不得已出手,请您依照之前的约定把这孩子交给我们十三血族。”
“我只是说要斟酌考虑一下,并没有答应你们。”
“那就别怪我们无礼了,大人!”
一瞬间灵力倍增,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朝他们袭来,却被更加强大的灵力反弹回去。伊格尼斯听到一声惨叫,那偷袭者中似乎有一个受了重伤。他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在弥迦的怀抱中无比安全。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快走吧。下次再犯可就不会轻饶你们。”
“大人,即使拼死也要再劝您一句,请及早收手!您之前处罚那些违背誓约的血族还情有可原,毕竟您是仅存的长生者了。可现在我们收到消息说您出席凡德萨的万圣节晚宴,这是公然站在血族的对立面,您知道背叛的罪过是不可饶恕的!如果尊长醒来的话,他会怎么处置您,您又将如何面对以前的各位血族先贤?难道只是因为一个孩子就背叛我们吗?”
“卡尔,我并不认为保护这个孩子就是背叛血族。你也称呼我为前辈,那么以我的身份去抚养一个失去至亲的血族后辈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至于你们之前加在我跟梵卓族亲王头上那些可笑荒谬的罪名,完全是莫须有的。别以为能用那个当做要挟我和这孩子的借口。更别用该隐大人来威胁我。我知道你们为了对付那些血猎在商量重开血祭,打算让该隐大人复苏帮你们提升等级。别白费力气了,我劝你们还是及早收手。
至于凡德萨,也许我真是活的太久了,什么时候起血族已经不能跟别的种族交往?血族会沦落到今天被所有种族孤立排挤,你们在怨恨他族之前是否应该自我反省一下?”
“可是大人,这孩子现在是两族亲王,对于血族的事务他有双倍表决权。万一他——”
“呵!这才是你们守在这里的真正原因吧?我答应你们,在我抚养他的这段时间里,我不会让他干预血族内部事务,你们可以当他放弃表决。斯拉夫,这是治疗剑伤的药,希望这次的事能给你教训。以后偷袭的时候可别光顾着看前面!”
“大人……”
那名叫卡尔的血族还想说什么,只听得一声咒语,伊格尼斯觉得身体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吸了进去。弥迦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安慰道:“别怕,我们回家去。”
身体急坠直下没入水中,伊格尼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张开嘴,两片柔软的嘴唇立刻贴过来封住他的动作。危机解除,绵长的气息源源不断地度进口中,驱走了他的恐惧。
伊格尼斯只觉得浑身都酥麻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去纠缠对方,舌尖相触,弥迦惊呼起来,吓得立刻缩了回去。伊格尼斯呛了一大口,正觉得自己快不行了,那两片唇又贴了上来。弥迦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以示惩罚,这次伊格尼斯不敢乱动了,只是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如果惩罚也这么舒服,就算被他多惩罚几次也不错。
他沉浸在自己的妄想里,晕晕乎乎的就回到了布洛赛良德。已经是深夜了,除了留守值班的仆人以外,大家都去睡觉了。伊格尼斯经过刚才那番波折之后,身体完全恢复过来。他只觉得奇怪,明明他们是从仙女湖里钻出来的,可身上却不见一点儿湿痕。
他双手勾着弥迦的脖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眨都不眨。弥迦在他的盯迫下,默默的,默默的,红了脸。
“别这么盯着别人,没礼貌。”
伊格尼斯乐呵呵地蹭着他,盯着他,把自己的脸蛋贴过去与他耳鬓厮磨。“我们到家了,大人。”
“嗯……”
“你想我吗?”
“想。”
这一个字便足够了,他不会再有任何的不满足。
“大人,今晚我们睡一起吧?”
弥迦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埋头不语。他当然知道这小滑头在想什么,可现在他不能……
伊格尼斯见到自己那张豪华无比的大床,小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为什么不可以睡石棺呢?他拽着弥迦的衣袖轻轻摇晃,仰着脸巴巴望着他。弥迦摇头,把他按回床里,慢慢轻拍着:“睡吧,好孩子。”
伊格尼斯在他的安抚下安分地闭上眼。弥迦见他已经入睡便拉动床边的摇铃,没多久,赛巴斯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
“有何吩咐,主人?”
“沼泽潭树妖送给我的那些树汁还有多少?”
赛巴斯丁担忧的抬起头,往床里看了一眼,不解地答道:“还有半瓶。”
“糟糕,不够了。”
“小少爷受伤了吗?”
“我想他需要的是治疗冻伤的药,树汁是给我自己用的。”他苦笑着解开衣服,黑色大氅里的白丝袍已经被血水染红,半只断剑深深插在他左肩下方,黑红的血水不断从伤口处滴淌下来。
“下了毒咒的剑?大人!”
“嘘——”弥迦防备的看了看身后,放低声音虚弱地说:“别吵醒他。”
“我立刻帮您取树汁,您在这里等我。”
“不,我跟你一起去……”他站起来踉跄了几步,两眼一闭,毫无知觉地昏倒过去。几乎是同时,大床里的孩子立刻跳下来,扶住他即将摔倒的身体。
……
弥迦醒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原先那张华丽的四柱床内,幔帐垂落着,昏暗的光线营造出静谧的气氛。他身边趴着个脏兮兮的邋遢鬼,沉沉睡着,乌黑的卷发乱成一团,眼皮肿的像核桃一样。他还穿着凡德萨的校袍,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换过,一股酸臭味。
他顺了顺伊格尼斯的头发,这小子总是那么不安分,仿佛身上装了一个马达一样一天到晚都蹦个不停,没想到睡着了以后这么乖巧……他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虽然稚气未脱,但五官轮廓已经隐隐有一股王者之风。两道乌黑的眉毛斜入鬓角,浓密的睫毛在眼窝上投下两片阴影。
弥迦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的眉眼,顺着高挺的鼻梁摸下去,触碰他柔软厚实的嘴唇,情不自禁地笑了。可真像……
“命运让我们错过了,但是我把希望留给你。活下去,让我补偿亏欠你的一切。”
可结果会是一样的吧?弥迦甚至可以预知他的未来。功成名就,然后带着一位如花美眷回来,希望从自己这里得到祝福。哪怕他现在对自己这么迷恋,一定也……梵卓族多情却专一,等到未来他认清现实,把所有感情都投注在那个幸运女人身上的时候,就会收回一切多余的感情,哪怕那曾经是他的全部。
他拉了下床头的摇铃,赛巴斯丁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从幔帐外响起,他似乎是一直等在外面。弥迦指了指身边的男孩儿,用口型命令道:“把他带走。”
老管家毕恭毕敬的鞠了个躬,神情显得有些为难。“主人……小少爷一直坚持陪着您,他说要一直等到您醒过来。”
原来如此,几乎能想出这小家伙跟老管家撒娇赖皮的画面。他偷捏了一把男孩的脸蛋,让老管家把他抱了出去。
“先带他去洗个澡吧,如果他醒了我就假装还睡着。哄小孩子需要技巧的,赛巴斯丁。”他对着白发苍苍的老管家眨了眨眼。
赛巴斯丁有些无语,他尊贵清高的主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调皮了?居然跟他炫耀哄小孩儿的技巧,这是多么的,多么的,幼稚啊!主人!!!
他把沉睡中的小少爷交给女仆之后又急匆匆的返回主人身边,那毒咒非比寻常,即便主人是强大的长生者也无法幸免,老管家十分担心。“您觉得怎么样,主人?”
“好多了,谢谢你帮我包扎伤口。”
“您的伤口不是我包扎的,是小少爷,他一直在责备自己,说您会受伤都是他的错。所以他坚持亲自为您包扎伤口,说真的,他坐的不错。”
弥迦莞尔一笑,随即转移话题:“那些树汁还剩多少?”
“已经都用光了,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上次我被那两个坏蛋捉住,您就不必浪费那么多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