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依照秦星雨的吩咐去做了,一直跑到天明时,才回来,却见秦星雨倦极,靠在桌边就睡了。
常歌抱起秦星雨,将主子安放在床上,又替他拉了锦被盖上,这才叹着气退了出去。
隔天高升却急匆匆地闯了来见秦星雨,才见面就有些惶急有些恼怒地说道:“主子,您这是在做什么?你想把这些年辛苦
建立的一切毁于一旦么?”如此不计后果地调配粮草银钱,简直和自杀无异啊。
秦星雨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随之叹气道:“高升,你觉得在我利用这个国家的民生威胁了那位皇帝陛下之后,他还会
放任我继续逍遥自在么?”
“没有一个帝王会留着像我这样的人在商场上一家独大的。一个商人即使再有钱,再有势力,也不可以超越皇权。我僭越
了,所以注定付出代价。”秦星雨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只是继续说着:“这回的事情,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殿下的授意,
都很明显是在警告我。既然如此,不如索性为了他多做些事情吧。等这场仗一打完,准备准备就把一半的生意交出去吧,
朝廷应该是已经做好接手的准备了。”
锋芒太露,注定招惹猜忌,盛极而衰,多在此理。
第五十四章
秦星雨为了南宫良很是担忧,可他并没有急切地奔到军营去。秦星雨心中明白,他不懂兵法,真正打起仗来,他帮不上忙
,而且以他往常在西北大营的经验来看,他留在那里,只怕还会让很多人分心。况且如今为了给西北大营供给足够的军需
,他也实在是离不开。
可怜他们才彼此情意相属没有多久,就要受这分离之苦,想到这里,秦星雨不由唏嘘,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逼之如蛇蝎…
…
恰在此时,南宫清净倒是寻了个讨秦星雨欢心的东西来,一只纯黑色的海东青,附带南宫良的“情书”一封!
秦星雨对那只鸟自然是极其喜爱的,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南宫良无意间收服的,居然还没有起名字,便自作主张地给它起名
叫小良。
小良小良的叫了半天,那只海东青似乎也明白过来自己有了名字,展翅扑棱了两下,似乎挺高兴地。秦星雨于是越发喜欢
了起来,弄了些肉块喂小良吃了,才欢天喜地地去看信了。
南宫良信写得并不长,也未曾讲战场上的事情,只是说些琐事,说西北春天的风光,说谢醉偶尔做出的糗事,说和尉迟回
因为意见不合的争吵,说士兵们偶尔还会提起他这个妖孽,间或抱怨两句羌国的不愿正面攻击,却总半夜偷袭。不过信的
末尾却一如既往地带着流氓习气,调戏秦星雨的语气几乎让人可以想见那张欠扁的笑脸。
“乖乖洗干净了等我回去,让我知道你又四处乱勾搭人,就等着被我收拾吧!”
看到这么几句,秦星雨笑得格外开心,手指轻轻划过信纸,提笔回信。不过信上却只有两个字——“不等”!
把信塞给海东青,让它带着又飞走了。秦星雨心中猜测着南宫良看到信后的反应,心中更加惬意。于是,回去继续看账本
的时候,心情也好了起来,连带着处理事情的效率也变得高了。
过了五天,小良又带回了南宫良的回信,却是比上一封信短了许多。依旧在说些琐事,抱怨了一下伙食中连菜叶子都没有
,继续勾挑地说些思念秦星雨的话……
秦星雨依旧只是笑笑,回信时却比上次写的长了些:
“注意身体,保重!”用牛肉把小良喂的饱饱的,秦星雨又打发它回去送信。
就这样,两人虽不能见面,却鸿雁传书,而那可怜的鹰中之王,却沦为了两人鸿雁传情的信使。
不过随着战事的深入,两人通信的时间越来越长,原本只要五天,小良就可以在两人之间往回一次,后来渐渐的七天,十
天,十五天,十八天……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秦星雨心中的思念之情就越来越深。
南宫良依旧不会在信中说到战事,可是即便只是讲些生活琐事,秦星雨依旧可以看得出战事的紧张,这也不由得让他更加
担心了起来。
而南宫良的信越写越短,秦星雨的信却是越写越长。原本不想示弱,不想表达出那种思念,到后来却还是不得不认输。那
个人身在战场呢,每每想到这里,秦星雨就觉得他从未如此痛恨战争……
南宫良的上一封信中提到最近总是想吃小黄瓜,秦星雨便硬是在庞大的军需中加上了“十车黄瓜”这么一条。这种私心和
用心,也着实是难得了。
转眼间战事已经持续了三个月,眼看着就是炎夏,南宫良的信已经要二十天才会来一次。而这回,已经过了二十五天,还
是没有看到小良飞回来。秦星雨的担心也愈加明显,还记得上次的回信中玩笑似的说过,他要是战死沙场,自己绝对不会
为他守身如玉。如今想来,却万分后悔说了那样的话。
如今他每夜都要大敞着窗户,就怕小良飞来了却进不来,可既便如此,仍然没有看到小良带着他所希冀的东西到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秦星雨却接到了另一个消息——羌国联合了夏国,兵力比原先翻了一倍,未曾预料到的西北军立刻处于
了劣势,并且陷入苦战。而右将军南宫良更是陷入了敌人的陷阱,至今没有脱困……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秦星雨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还热着的茶水漫过桌案,打湿了桌子上的账本之后滴落在秦星雨的腿上
。
顾不得自己是不是烫伤,秦星雨急于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却在得知这是从玉城传来的官方消息后而颓然坐倒。
“就算羌国联合了夏国,西北军一时稍处劣势我还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南宫良为什么会陷入陷阱?”那个男人绝对不
是冲动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中了圈套?
来禀报消息的人看见秦星雨脸色发黑,神情激动,便擦了擦汗,小心地回报打探来的内幕。原来本来西北军只要坚守玉城
,即便面对远远超过自己数量的敌军,也可以坚守一时。可小将谢醉一时贪功冒进,妄图用偷袭的方式扳回劣势,于是背
着大元帅侯远和右将军南宫良,独自领了一千人,趁夜色前去袭营。却误中埋伏,被困死在一座环山谷中。
南宫良知道后大急,便要带着人去营救,左将军尉迟回却不同意,只说这样这回让更多的将士枉送性命。可南宫良不是个
会轻易放弃下属的人,执意去救,为此左右将军差点动手打起来。侯远终究是拗不过南宫良,便让他点了三万人去救谢醉
。可这一去却也真是送羊入虎口,三万人被堵在环山谷中,也是出入不得……
朝廷的援军迟迟不到,西北军也不敢再派出更多的人去营救,这才弄到如今这个地步,竟然连南宫良的生死都弄不清楚。
秦星雨起身,烦躁地在房间中打了两个转。他知道,朝廷已经派了支援的大军赶往边关,不过最快也要十日之后才能到达
,而南宫良已经被困半月有余了,能不能支撑到援军到达实在是个未知数……
“知不知道这回领兵援护的是什么人?”秦星雨皱起眉头,心中生出最后的希冀。
“据说是太子殿下亲自领兵……”
太子么?秦星雨略作思索,立刻吩咐道:“备马!”
快马加鞭,秦星雨不眠不休朝着万俟菁的援军方向驰去,两天一夜,秦星雨赶到了。丢了令牌给守营的士兵,被人引着很
快见到了万俟菁。秦星雨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星雨这是为何?”万俟菁知道秦星雨骨子里一向的高傲,所以对他如此举动倒是十分诧异。
“请殿下速速去救南宫良。”秦星雨没有起身,放低的身姿,带着祈求的姿态。
万俟菁叹气,伸手扶了秦星雨起来,才说道:“我又何尝不想去救他,这几日我一直赶着大军前进的速度,不就是要去救
人的?可你也知道,就算依着如今的速度,能不能赶到也……哎!不仅是南宫良,那数万将士哪个不是我皇朝子民,你当
我不着急的么?”万俟菁连声哀叹,脸上也露出沉痛的表情来。
“请殿下带骑兵现行,可以将速度提升三倍。”秦星雨提供建议。
万俟菁犹豫起来,他不是没想过带骑兵先行,可是如今这个位置,并不是安全所在,切断大军,如果一旦被偷袭,不仅无
法营救,反而极有可能让两边的军队都陷入苦战。况且主帅先行离去,剩下的步兵只怕也会军心不稳,这一点让他十分犹
豫。
秦星雨似乎也知道万俟菁在顾虑些什么,于是再次进言道:“如今羌国和夏国的军队都大部驻扎在玉城以西,以星雨的情
报网来看,附近虽然缺少屏障,可是并没有发现敌军,不用担心被偷袭。可是如果南宫良所带的三万大军被困死,玉城不
用半天就可能被攻下,玉城一失,殿下这援军就是送上门去给人杀着玩的,那我天熙王朝只怕是岌岌可危了。
万俟菁眉头微挑,显见有些被秦星雨说动了。不过,依旧没有松口。
“殿下,星雨求您。只要您肯答应带骑兵先行,这回大战结束之后,星雨愿意奉上身后所有产业。”秦星雨晓之以理,动
之以利,不惜放弃自己一直以来最看重的东西,也要换的去救南宫良的机会。
“星雨,我会去,不过你必须答应我,远离战场。”万俟菁明白秦星雨的心情,也知道秦星雨是想和他一起去的,可是这
个时候,以秦星雨如今混乱的心境,实在不适合前去冒险。
秦星雨想要争辩,万俟菁却冷下了脸:“如果你一定要跟我去,这件事情就免谈。”秦星雨这才住了嘴,点了点头。
第二日,万俟菁点齐五万骑兵,直奔玉城而去,后面十五万步兵缓慢前行。秦星雨心中再焦虑,也只有等待……
四天以后捷报传来,万俟菁的骑兵及时赶到,被困在环山谷中的三万大军撑到最后还剩下了一万多,玉城之困被解,羌国
和夏国的联军暂时退守莫良河以西。
不过,所有的消息都没有提及南宫良……秦星雨的心始终忐忑着……
而秦星雨既然答应了万俟菁远离战场,也只能尽量调配银钱粮草,让天熙的军队不至于因为吃不饱肚子而有任何堪忧之处
。
而秦星雨的心中也隐隐有着更深重的不祥感,因为小良始终都没有再送信来……
南宫良应该是很清楚自己的担忧的吧,如果他脱困了,又怎么会不尽快送信来给自己?如果他是平安无事的,又怎么会不
体谅自己的心情?
是受了重伤,还是……秦星雨几乎不敢去想象,命人送了信去向太子询问却也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连他特意派去探听军情
的人都没有传回丝毫南宫良的消息。
完全没有头绪的秦星雨,陷入了彻底的惶恐中。
夜深人静时,秦星雨凭栏远望,心中暗暗想着:南宫良,我欠你的还没有还完,你不会就这么丢下我的,对吧?
第五十五章
然而,在秦星雨的忐忑不安中,噩耗还是传来了。南宫良战死沙场,回转的只有他的尸体,再不是鲜活的生命。南宫清净
在军前领回了自己兄长的尸身,受命带着棺椁回转南宫家。数万将士面前,痛哭失声的南宫清净,抚着南宫良的棺椁,一
遍又一遍……
小良终于最后一次给秦星雨送了信,只不过送去的却不再是满含轻佻言语的情书,而是……南宫良的死讯。
没有人知道秦星雨收到消息后是什么反应,因为从那只纯黑的海东青飞向秦星雨所在的地方之后,秦星雨就像彻底消失了
一样,毫无音讯。等到江湖上再流传出秦星雨的消息的时候,却无不是描述他的奢靡淫乱。
南宫清净一路带着南宫良的棺木回到南宫家,路遥千里,始终未见秦星雨送上一步。
倒是高升在半路截住了南宫清净,看着满脸憔悴伤痛的清净,高升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拥抱了他。
清净抱着高升,止住许久的眼泪再一次潸然而下。高升不知说些什么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拍着他的后背,相拥久久。
“升升,秦星雨为何没有来?”南宫清净不再哭泣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是知道自己大哥和秦星雨之间的纠葛的,他以为秦星雨并非无情之人,如此时刻,怎么都该来送上最后一程。
高升听南宫清净问起,脸色却难看起来。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主子……回了红杏阁。”其实不仅是回了红杏阁,而
且夜夜要阁中当红的男孩儿服侍,还常常一夜数人,荒淫无度到了极点……
南宫清净突然冷笑起来:“传闻果然都是真的呢。你那位主子,还真是冷清无心到了极点,我大哥才刚刚……他就迫不及
待地奔去温柔乡、极乐馆了么?”
“清净,主子他……不是这样的人……”高升说的很无力,他跟在秦星雨身边,自然知道秦星雨的近来的风流绝非作假,
可是他又不相信秦星雨是如此无情之人,他明明为了南宫良那么牵肠挂肚,又怎会?高升想不明白!
“无妨,早该知道风流绝代的秦大老板不会为我哥哥守身如玉,我只能说我哥哥看上他,真是有眼无珠!”南宫清净声音
凉薄,带着冷嘲的语气,似是鄙夷不屑到了极点。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家主子。”高升虽也不认同秦星雨的做法,可毕竟心中一向是敬重他的,如今听了南宫清净这么说,
便习惯性的出言呵斥。
南宫清净却没有了一贯对高升的千依百顺,冷冷瞥了他一眼,而后道:“我难道说错了么?你既然跟定了你那个老板,又
何必来?我南宫家和红杏阁……可笑,可笑!”说完竟是仰天大笑,继续押送着南宫良的棺木往南宫家赶去。
高升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南宫清净似乎为了老板的态度而恼怒非常。他说的不是南宫良和秦星雨,而是南宫
家和红杏阁,那是不是也代表了,他放弃了自己?这么想着,高升突然觉得身体冰冷,眼中无声地蓄满了水迹……
风过处,是谁的眼泪滴落尘埃……
其实南宫清净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可是他实在是无法抑制自己对秦星雨的怒气,他带着南宫良的棺木一路回上官家,沿途
听到的却是秦星雨数不尽的风流事迹,这让他如何能不震怒,哥哥尸骨未寒,那个曾和他那般亲密的男人却醉生梦死、逍
遥快活。
如果不是为了秦星雨,南宫良怎么会被派到西北大营,又怎么会因为战事而枉送性命,可到头来那个男人却……一想到这
里,南宫清净忍不住的又一次狠狠捶了马车。
哥哥,如果你在天之灵知道秦星雨如此无情,会不会后悔当初为他所做的一切?
因为恼怒这秦星雨的所作所为,因为无法原谅他对哥哥的毫无留恋,所以才会在看见高升的时候,那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怒
气。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高升一路来此,是怀着怎样的担忧,而那些担忧,莫不是为了自己。可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呢?在
哥哥被抛弃被背叛的时候,他却享用那人的温柔么?无法承受那种罪恶感的南宫清净最终还是说出了伤害高升的话。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