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血猎 下——南禅

64.信任

他们俩都愣住了，伊格尼斯全然忘记要防御这回事。那只狼爪虽然被白光卸去大半力道，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四道深深的血痕，从额前一直延伸到颈间。

但跟他相比，阿德里克遭受的打击似乎更大。他看着黑隐士面无表情的朝自己走来，立刻一脸惨白的的跪了下去。

“你在做什么，阿德里克？”

“大人……我……”

“你这么让我很生气的。”

狼人低着头忿然不语，一道血迹顺着额角往下流，刚才的打斗中他被龙之血的剑锋震慑，也受了伤，但他知道自己理亏，因为伊格尼斯伤得更重。

可是他万没想到的事发生了：黑隐士大人竟然俯下身来，用法术替他疗伤。强大又温暖的气息包围着他，将所有委屈和伤痛都驱走了。他化作狼的原形，一头身型矫健毛发黢黑的巨狼匍匐在黑衣者膝头，低声呜咽。

弥迦一边轻轻抚摸他黝黑的毛发，一边对他细细劝慰道：“你是我最忠心的朋友，永远都是。可你今天做的事太让我失望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怎么称赞你的吗？勇敢骄傲的小伙子，阿德里克，我一直觉得像你这么伟大的狼人不会因为任何事，对任何人下跪，哪怕对方是神。更何况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你这么做是在侮辱‘朋友’这个词。”

“嗷唔？”

黑狼抖动耳朵，眼睛分外明亮的看着他。

“我是说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用不着顾忌我。”他拍了拍黑狼的脑门，微笑着站起身，“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们还是朋友，好不好？”

黑狼乖巧的舔舐着他的手心，拉比也凑过去大着胆子摸狼毛儿，他们相亲相爱的玩了好一阵子，似乎完全忘记旁边还躺着一个重伤病患。只有薇薇安妮走过去想替他治疗，被伊格尼斯粗鲁的挡开了。伊格尼斯一直看着弥迦，本以为他会第一时间走到自己身边的，可是并没有。

终于等到他帮阿德里克治好伤口，这下该轮到自己了吧？可弥迦光顾着跟那头该死的臭狼你侬我侬没完没了。他故意咳嗽了一声，从那边丢过来一个装着药粉的小瓶子，弥迦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倒是拉比担心的跑了过来，替他打开了药瓶。

“你怎么跟阿德里克教授打起来了呢？而且还那么凶，你忘记教授身体还没恢复吗？”

对上小精灵那双清澈污垢的蓝眼睛，伊格尼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内疚吗？说不上，他想要劝说拉比稍微防范一下狼人，却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就连弥迦都无条件的信任他，自己是不是真的太狭隘了？是不是就是他无法像弥迦如此洒脱率性，所以一直也无法到达他的高度，与他比肩呢？可是阿德里克很明显的在隐瞒着什么，这也许是一条相当重要的线索，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如果有一天我跟阿德里克教授称了对手，敌人，你会站在谁的一边？”

这个问题对于单纯的小拉比来说太难了，他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不一会儿就泛起了泪光，“我……我……我肯定是站在你……站在你这一边的，我们是好朋友……对，对吧？”

唉……看来肯定是向着阿德里克的，不能指望了。

“听着，拉比，也许我平时的表现是会任性一点儿，或者霸道一点儿，但是在紧要关头我是不用让感情左右的，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有足够的理由，明白吗？”

“嗯……明白……你向来很聪明。”

“我希望你不要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就这样。”

拉比耷拉着大脑壳，无精打采的。

“拉比！”

狼人带着怒气的吼声突然响起，小拉比吓得一抖，颤巍巍的回头，阿德里克已经变回人形，满面怒容的瞪着他。

“教授……”

“快过来。”阿德里克低声呵斥道。

“不。”小精灵退后两步，躲到伊格尼斯身后。“我是伊格尼斯的朋友！我要永远支持他。”

看到他的排斥，阿德里克昂起头后退了两步，对弥迦欠了欠身，快速的走远。伊格尼斯这时再看弥迦，只觉得自己大难将至，因为弥迦的脸色更难看了。

果不其然，待阿德里克走后弥迦朝他走来：“你跟我过来一下。”

“做什么？”伊格尼斯也往后退，可惜他体格太大了，即使躲在小精灵身后也露出大半截呢。弥迦冲他浅浅一笑，他就晕晕乎乎的飘过去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营地附近的树林，弥迦不疾不徐的走在前面，虽然知道伊格尼斯跟着，却始终一言不发，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伊格尼斯三步并作两步跟上他，眼角瞄到他垂在身侧的手，装作不经意的捞了几下，没碰到。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弥迦走的慢了一些，这一次伊格尼斯终于碰到了他的手，轻轻牵着他的指尖。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弥迦回过头来，伊格尼斯也同时抬头，四目交接，弥迦愣住了，随即伸手抚过他的脸颊。

“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他心疼的忘了生气，狼爪的威力惊人，在加上伊格尼斯完全没把伤放在心上，任由他俊美的脸破了相，四道血红的爪印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有的地方都看得出粉白的骨，甚是吓人。

弥迦满心亏欠，立刻拉了他在路边坐下疗伤。这狼爪不比寻常伤痕，治疗时要注入更多的灵力，弥迦专注的捧着他的脸，伊格尼斯不愿意见他这么烦恼，便想冲他做个鬼脸什么的，哪知道一扯动脸色肌肉，刚刚结痂的伤口就又裂开了。弥迦皱眉斜睨了他一眼，那神情又是埋怨，又是心疼，伊格尼斯一把拦住他的腰。

“不气了吧，老师？咱们这算和好了吧？”

“这孩子，原本也没打算跟你生气。”弥迦笑着推开了他，伊格尼斯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大孩子，把头埋在他肩膀上，轻轻嗅着他好闻的味道。

“很疼吧，怎么不及时治疗？要不是我发现你这可就留疤了变成丑八怪了。”

“丑八怪你也喜欢。”伊格尼斯咬着他的耳朵贫嘴的问：“是不是？是不是喜欢？”

弥迦瞪了他一眼，低垂的脑袋轻微的点了一下，红晕悄悄爬上双颊。丑八怪，我也喜欢……

治愈术让他的伤口开始愈合，长肉的感觉痒痒的很难受，伊格尼斯刚一抬手弥迦就紧紧箍住了他。“别动！别挠，会破相的。”

“呵呵……老师你很看重长相啊。”

“那是当然。”弥迦骄傲的一仰头，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我的伊格尼斯是最帅的。

伊格尼斯原本就没想挠，他什么苦没吃过会忍不了这一点儿小伤，但既然弥迦提到，他就不妨再要点儿“好处。”他在弥迦的怀里挣了两下，额头抵着弥迦轻轻磨蹭着，一边絮絮低语：“真的很难受啊，老师你快帮我摸摸。”

“乖啦，忍忍就好了，长肉是这样的。”

“那你帮我舔舔？”

“不行的……”

“那吹吹？”

“这个也……不能碰伤口……你别老是想着伤口，想点儿别的。”

伊格尼斯突然将他抱起来双腿分开坐在他的大腿上，坏笑道：“那老师快对我做点儿什么转移我的注意力吧，好不好？”说完还故意往上顶了他几下。

但也许是这个暗示太过邪恶，向来保守的长生者竟没有被他弄得满面通红，反而想到了别处。他从衣襟内的贴身小袋里掏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小东西，贴在伊格尼斯颈部的皮肤上。凉丝丝的感觉有着镇静的效果，但更明显的是这薄片中蕴藏的强大灵力，让它就像有生命一样，跟随着伊格尼斯的脉搏一起跳动。

弥迦念动咒语，薄片先是融进伊格尼斯的皮肤里，变成亮晶晶的一片，然后沿着他全身扩散，伊格尼斯觉得身体好些泡在满室灵力的池子里，这些灵力与他体内的互相激荡，碰撞，逐渐融合成一体。待灵气在身体里走遍一圈，他发觉自己的灵力又提高了一等。

“觉得怎么样？”

“很好，浑身都是劲儿，我好像又厉害了一点儿。”

弥迦摇了摇头，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道：“你是要成大事的人，孩子，我对你有很高的期望。”

伊格尼斯笑而不语，他当然知道弥迦对他有什么样的期望，只是，这一世他不想迎着他的期望登到那最顶峰的位置了，他只想陪在弥迦身边，让他的幸福，这便是他的期望。

代表治愈术的白光渐渐消失，伊格尼斯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四道肉色微微凸出皮肤的痕迹，虽然不明显，却还是让弥迦心疼的不行，连连叹气。“真是的……如果昨天把龙鳞甲给你就好了，这个龙鳞甲是最坚固的，最适合你这样顽皮的小孩儿，唉……如果一见面就给你该多好，都是你，昨天夜里颠三倒四的……对我做那些……害得我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也不晚啊，谢谢你，老师。”我的弥迦，我该怎么爱你才能与你的爱对等？

65.回忆（上）

“什么？分开行动？”拉比瞪圆了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伊格尼斯和弥迦，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伊格尼斯：“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呀，雅客，你不要我了吗？”

“当然不是，我——”

“咳咳！”

弥迦的故意咳嗽让伊格尼斯清醒了过来，他在树林里已经答应弥迦了，这时候再反悔不太好，而且弥迦说的有道理。

那些血族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拉比离开他反倒更安全些，至于薇薇安妮，鉴于她跟拉比的僵硬关系，再加上阿德里克一个人要照顾两个负担太重，所以还是跟着他们这边比较合适。只是这样就变成小精灵和狼人需要朝夕相对了，伊格尼斯有种把肉送进狼嘴边的感觉。

“抱歉拉比，这是为了我们能更快的完成任务，你跟薇薇的任务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而我的没有，所以应该先完成你们两个的，对不对？我帮你引开血族的注意力，你跟阿德里克教授去乔凡尼的老窝，圣杯在乔凡尼亲王的城堡里，我们可以用水晶球互相联系。”

“不可以大家一起去吗……”

“我们商量过了，目标太大反而不好。阿德里克教授你怎么看？这是一个让你摆脱嫌疑的好机会。”虽然已经被弥迦说服，但他实在无法对狼人摆出好脸色，而狼人也以同样的臭脸来回应他。

“这是大人的意思码？”

“是的，我相信你可以做好的，阿德里克。”弥迦把摆臭脸的伊格尼斯推到一边，狼人一看见他，阴沉的脸色立刻明朗不少。

“既然是大人的意思，一定照办。您总是能站在我们无法到达的高度预言一切，您的建议永远都是正确的。但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评审员，照道理不能从旁帮助学生。”

“我从来都遵照我的内心行事，你也可以的，阿德里克。而且你只是为他领路而已，咱们以前去过乔凡尼城堡的，你记得路，对吧？”弥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遵照你的真心，不要留下遗憾。”

“是，大人。”

狼人转身正好跟小精灵面对面，拉比下意思往后退了两步。“唔……教，教授……”

阿德里克叹了口气，大踏步走到拉比面前一把将他捞起来，像背麻袋似的把他扛在肩上，吓得拉比动都不敢动。拉比的魔宠小黑龙扑过来抱着狼人的大腿一通狠咬，阿德里克抖抖脚，粗声粗气的对它呵斥道：“孽畜！敢对我无礼？”

这一声吼地动山摇，黑龙不敢放肆了，在草丛后面委委屈屈的缩成了一小团。阿德里克命令道：“给我变身。”

小黑龙展开翅膀发出一声奶气的嘶叫，这叫声到了后半程变成了震耳欲聋的龙啸，巨大威武的黑龙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缓缓落在阿德里克的面前，低下颈，示意阿德里克和主人爬到他背上去。

阿德里克双足轻轻一点，几个身形转换就跃上龙背，姿势帅的不得了。跟他相比，小精灵就逊色多了，他被阿德里克弄得晕晕乎乎，到最后就是阿德里克把他放下来，他也是摇摇晃晃的，阿德里克只好又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那么我们就此分别了，大人。”

“保重。”

“您也一样。”

黑龙缓缓的飞出视野，直到最后拉比还是一脸无助，尤其伊格尼斯对他挥手道别的时候，可怜的小家伙简直快要哭出来了。伊格尼斯隐隐有种感觉，这一别，小拉比以后都不会再跟他那么亲密了，他心里一定会有一个比他更靠前，更重要的位置，是留给那头臭狼的。

“我也要单独去完成任务吗？”精灵公主跟他站在一起仰望着天空，她手里的镜子发出一闪一闪的光，里面似有幻象闪动，伊格尼斯顺势看了一眼，镜子突然间黯淡下来。

“不用，我跟老师讨论的结果是分成两队，你的任务本身不需要做什么承担风险的事，而且说到咒术，老师会指导你的，他比学校里许多导师都更厉害。”

精灵公主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弥迦，嘴唇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

“那我们准备一下也该出发了，你们两个的任务看似没有关联，其实不然。依我看，最好是先完成公主殿下的。”

“都听老师的。”

伊格尼斯回头对弥迦微笑，他们互相凝视，那么亲密的氛围中根本插不进第三者。此刻精灵公主的内心汹涌澎湃，昨晚她是捧着那面镜子入睡的，睡之前她迷迷糊糊的试了许多咒术，竟然误打误撞的触发了镜子启动。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一个柔柔的念咒声，然后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她躺在一口水晶棺里，意识是清醒的，但无论如何就是正不开眼，全身也动弹不得。她清楚的听到一群人的争吵声，其中有一个很熟悉的苍老声音正是她的父亲——精灵王。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父王了，急切的想要扑过去，这念头一动，她便轻飘飘的飞出了水晶棺外，但似乎没有人发现她，回头一看，她的身体依然躺在水晶棺里，脸色煞白双目紧闭，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

“不管你怎么辩解都没用，根据这匕首上的残留灵力显示，最后一个使用这匕首的是黑隐士，他的嫌疑最大。难道就这样让他一走了之了吗？我要替我女儿讨个说法！”她的父亲精灵王双目赤红，表情从没见过的狰狞。

“而且他突然造访凡德萨造成了许多混乱，我们也需要一个解释。”说话的是校长盖伊，他衣衫凌乱，脸上，身上有一道道的伤痕，显得颇为狼狈。

“这个时候你不能再护着他了，孩子。虽然黑隐士一直站在我们这边，但这次的事他必须给一个说法。”她的芙基叔叔，虽然没有像盖伊那样受伤，但他居然穿着睡袍，向来注重仪表的芙基叔叔居然会出这样的洋相，这比他受伤更加令人震惊。

这些身份尊贵的高人一齐出现，薇薇安妮认出这里是凡德萨外围的禁林，除去他们，还有许多学生点着火把站在外面围观，他们的目光都聚会在一个少年的身上，黑发黑眼，平凡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桀骜不羁的张扬气质，令人不敢小觑。薇薇安妮知道这少年此刻只是用了易容术，他真实的样貌远比现在更英俊，让她一见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