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倾尽又逢君(生子)上——清夜无尘

作者:清夜无尘  录入:12-31

方遒浑身包扎,已经无法动弹,但神志尚且清醒,见到宰辅,忙其身要拜,贺纾制止了他,尊了一句:“方将军,您受罪了。”

方遒眼含热泪,声音哽咽:“贺相,末将保护皇上不力,已是死罪,贺相何须令人救治!”

贺纾柔声道:“方将军,先不要忙着自责,把整件事的经过详细给本相说一下。”

方遒应了声:“是!”便说道,今天一早,他率领五百名禁军护驾出征,按原计划应到怀远郡与十万禁军回合。彼时,他们出了皇城,来到城郊怀远驿。怀远道是大宋通往西北的官道,而怀远驿则是第一站。

当他们走进怀远驿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胆战心惊:只见镇守驿站的两百多官兵全部横七竖八,伏尸地上,血流成河,其状惨不忍睹。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刚死不久!

方遒立即大喊:“保护皇上!”一下跳到赵顼身边守护着,赵顼也拔出身上的佩剑。等了一会,不见丝毫动静。

方遒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立即意识到此地不可久留,就想护着皇上离开。突然,驿站大门一下子无端端自己关闭,将他们困在里面。然后,一阵黑雾从头顶飘来,罩落众人,四周立即像黑夜般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耳畔传来轻微的金属划过空气的声音,方遒心知不妙,只好凭感觉举剑去抵挡,一边大叫:“皇上,您没事吧?”

却只听到赵顼闷哼一声,似乎已经倒了下去。

方遒站在赵顼身边,拼命护着,身上已经被利刃刺中无数处。稍顷,黑雾散去,方遒终于看清了,赵顼倒在地上,胸口中剑,已经失去知觉,五百禁军侍卫无一幸免,尽数死于不知名的敌人刀下。

方遒找来一辆马车,把赵顼救回皇宫。

贺纾听了,愁眉深锁,“方将军是说,敌方的人,你一个也看不到?”

方遒叹道:“属下无能,当时一片黑雾——”

贺纾摆手,“算了,方将军不必多虑,好好养伤罢!”

贺纾走到外面的回廊上,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方遒提供的情况简直匪夷所思,要查也无从下手。而且有一点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刺杀皇帝,当时在驿站五百禁军都死了的情况下,赵顼根本不可能有存活的可能,这一切究竟为什么?

那看不见的对手到底是谁?他们要达到什么目的?

贺纾心里千头万绪,烦乱难安,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痛得弯下腰去,无法站立,慌忙扶着旁边的廊柱。一手按住小腹,等了一会,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反而愈加剧烈,伴随着一阵阵下坠的感觉,痛得眼前金星乱跳,一阵阵发黑。

忽然,一双有力的臂弯将他扶住,贺纾勉强抬眸看去,叫了声“大哥”,就软倒在玄海怀中,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看到玄海还坐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贺纾想撑起身子,浑身却像棉花做的,没有一点力气,只好向玄海问道:“大哥,什么时辰了?”

玄海一边制止他乱动,一边答道:“壬时刚过,你昏厥了大半夜了,你的——”

话未说完,被贺纾急急打断了,“大哥,皇上现在怎样了?”

玄海忙道:“你且放心,刚才我去看过,御医说皇上的伤口已经止血,暂无性命之忧。”“真的?”贺纾追问,“你不会骗我?”

玄海没好气地笑道:“事关君王性命大事,贫僧岂敢拿来开玩笑。你连大哥的话都不信了。要不你亲自去看才放心?”

贺纾真的挣扎着要起来。玄海又急又气,把他按回床上,轻声斥责道:“你给我乖乖躺好,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贺纾无奈,颓然倒回床上,无力地垂下眼帘。

玄海看着他的样子,劝慰道:“皇上有一大群御医看着,你去有什么用?我现在担心的倒是你,你的身体本来就气血虚弱,又兼思虑过度,以致胎像不稳,再不注意,随时有滑胎的可能。刚才我已为你体内注入真气,暂时护着胎儿。因此从现在起,你要绝对卧床,再乱动的话,孩子就保不住了!”

贺纾张开眼睛,呆呆地望着上方,喃喃道:“皇上这样子,朝廷怎么办?西北战事怎么办?我又当如何?”

玄海听到他的话,却是无法回答,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纾儿,来,先把药吃了。这是冕宁丸,有凝神安胎之效。这药方是当年我带你逃亡之际,你父亲蝃蝀国君匆匆书就,其意不言自明,你是他唯一的子嗣,定当肩负起传承后裔的职责。男子孕子本来就是神迹所致,极其难得;同时也是违背常理之事,因而个中艰辛凶险恐怕也会接踵而至,纾儿,你可千万不能放弃啊!”

贺纾怔忪不语,过了半晌,才长长叹息一声,把药丸服下。自言自语道:“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大哥,只怕连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更遑论孩子?”

玄海思忖着道:“我跟随皇上多年,常听他提起一个人。此人不仅有旷世之才,更是赵宋皇室德高望重之辈,如能请得他出山,坐镇朝堂,则当前危局即可镇住。”

贺纾忙问:“哦,那是谁?”

玄海道:“九贤王赵清!”

贺纾思索着,慢慢道:“我曾听皇上提到过这位九贤王,他是陛下的叔辈,是当年高祖最刻意栽培的继位人,当了二十年的太子,最后却自愿放弃嗣位,带发修行,归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说着苦笑摇头,“且不说我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即使找到他,我人微言轻又有什么资格劝服他出山?”

玄海道:“他云游四海,近日刚好到了随云寺。”

贺纾吃惊地望着他,玄海知道他要问什么,笑着解释道:“九贤王法号清虚,是我师父的好友,每年都会到随云寺,为我师父上一炷香,聊表纪念之情。”

贺纾喜道:“大哥,那我们明天就去找九贤王?”

玄海拍拍他的手:“好好,你这急性子,你乖乖睡一觉,明天能走得了路,我就带你去,否则就别想。”

第二天一早,贺纾已经爬起来,强撑着自己,洗漱收拾,穿戴整齐,坐在房里等玄海。

玄海端着药进来,一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责备道:“纾儿,你真的不要命了!”

贺纾浅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大哥,咱们出发吧!”

玄海无奈,“等一下,你穿的太少。”四处找了找,看到那件雪白的貂毛披风,去过来,披在贺纾身上。看了看,这才满意的道:“行了,走吧!”

贺纾站起来,浑身无力,脚步还有些虚浮,咬着牙,慢慢向前走去。

玄海见状,忙上前扶住他,叹息着摇摇头。幸好走不多远就到水边,两人上了船坐好,贺纾闭着眼喘息着,已经累得满额冷汗。

船向那飘渺的离岛驶去。

玄海看他脸色苍白憔悴,叹息道:“纾儿,我很担心你。”

贺纾想起不久前,赵顼带着自己乘船登上离岛见玄海的情景,现在自己的大哥已在眼前,而君王却命悬一线,自己作为百官宰辅,却无力撑起这一片危局。心中愧疚之极。

“大哥,你看纾儿真是无用之人!”不觉泪已淌下。

玄海忙劝道:“纾儿,你还年轻,很多时候能力还是其次,关键是你背后的实力。没有实力换了别人对这局面也一样束手无策。我相信陛下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你别再责怪自己了。思虑伤身,无论多难,你都要撑过去。”

一番话下来,贺纾无言以对,慢慢点了点头。

玄海又拍着他的肩膀,朗声笑道:“纾儿是蝃蝀国君的龙裔,岂是无用之人?”

贺纾感激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显出淡淡的光彩。

第五一章:深宫喋血(3)

不知不觉间,船已泊岸。

玄海小心地扶着贺纾上了岸,慢慢向随云寺走去。

迎面奔来一个小和尚,看到玄海,眉开眼笑,“师父,您回来了!”

玄海道:“是净空啊,清虚大师在碧灵居吗?”

净空道:“是的,清虚大师今早还问起你呢,您快去吧。”

碧灵居在山顶,走不多远,玄海就感到贺纾脚步愈发沉重,担心道:“纾儿,要不先到我房里歇息一下。”

贺纾拭去额角的虚汗,“不必了,既是求人,就该有诚意。”稳住身子,又道:“大哥,你也不必扶我,让我一个人走。”

玄海细想之下,也只好由得他。

好在这离岛之山还不高,两人走走停停,两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了碧灵居。

玄海说,“纾儿在这等一下,我先去见过大师。”

贺纾望向里面,只见前厅的佛堂处,有一个身穿黄色法袍的居士正跪在蒲团上打坐,灯烛幽暗,只隐隐看清那居士那一头束起的银发,相比就是九贤王清虚大师。

玄海向那居士行跪拜之礼,极其恭敬。那居士站起来,两人又说了几句,居士的目光向自己看了过来。

贺纾立即跪倒在地,深深拜下。

过来一会,玄海走过来,将他扶起,说:“大师请你过去。”又轻声道:“大师众多皇侄中最疼爱陛下,你要谨记这点,千万不要拂了大师的意!”

贺纾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玄海却已经低下头去。两人已经来到那居士跟前。

贺纾再次跪倒,头伏地上,朗声道:“晚生贺纾叩见大师!”

“呵呵呵,快请起,快请起!”清虚扶起他,细细端详着,目光中颇有审视的意味,语气倒是很和蔼,“你就是顼儿的宰辅?”

玄海在一旁答道:“是啊,大师,贺纾是陛下钦点的新科状元、拜副宰相。”

清虚再次笑起来,“顼儿就喜欢找些漂亮的年轻人来当宰相,到现在还没变。”

贺纾窘迫不已,都不知怎样回答,赫然低下头去。又听清虚道:“不错不错,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和婉柔善,纯澈明净,只有这样的人儿才配伴在顼儿身边!”

贺纾被说的浑身不自在,于是看向玄海,却见玄海不停跟自己打眼色,想起刚才玄海的话,只好再次低眉垂眸不吭声。

清虚又道:“顼儿他一切安好吧?”

一听此言,贺纾眼圈一红,再次跪倒,悲声道:“大师,陛下,陛下他遇刺,命悬一线,昏迷不醒……”

清虚仿佛大吃一惊:“什么?怎会如此?是谁干的?”

贺纾哽咽道:“晚生无能,护主不力,罪该万死!”

清虚忙扶他起来:“孩子,这岂能怪你。”

贺纾本已疲惫至极,此时激动之下,浑身颤栗不已,虚软无力,勉强站了起来,又摇摇欲倒。玄海立即过来将他抱住,见贺纾双目紧闭,似乎晕厥过去。

清虚示意玄海将贺纾抱进里间,放在床上。

玄海道:“纾儿一直为陛下的事自责不已,又担心陛下的安危,因此心力交瘁,本来昨天已经病倒,今天还不听我劝,定要来求见大师——”

清虚没有说话,手指搭在贺纾的腕上断脉,忽然惊异地抬头望着玄海:“这,怎会这样?”

玄海道:“纾儿是蝃蝀的后裔。”

清虚惊喜道:“顼儿后宫妃嫔多年无法诞下麟儿,如今这孩子怀的是——?”

玄海道:“蝃蝀男子沐浴神恩而诞下后裔,是为了传承血脉,因此必定是男婴。”

清虚叹道:“这就好,我一直担心顼儿后继无人,不仅帝位岌岌可危,甚至有可能江山不保啊!”

这时,贺纾羽睫轻颤,眉心紧蹙,终于悠悠转醒。

清虚握住他手,只觉得手冷得像冰,便对贺纾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爱惜自己身体,这样下去,要胎儿平安降生恐怕不是易事。”

贺纾听到此言,猛吃一惊,随即明白到自己的秘密已被知晓,不由得羞惭欲死。

玄海在一旁道:“眼下局势动荡,危机四伏,纾儿一方面要应对危局,另一方面要担心陛下,早已心力交瘁,又怎能安下心来修养。为今之计,唯望大师出山,坐镇朝堂,以度难关。”

第五二章:深宫喋血(4)

清虚眉心微蹙,似有为难的样子,“我已退隐多年,不问朝政,贸然出山,不熟知朝野政事,也难以服众。”

贺纾道:“大师,如今皇上病重,西北战乱,国事多艰,形势危殆,贺纾垦求大师以大局为重,力挽狂澜,保我大宋江山清平!”

清虚眉眼微垂,就是不言语。

贺纾急了,从床上翻身下地,跪倒,深深揖拜,“求大师应允!”

清虚见状,忙去扶他,“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快起来!”

贺纾泪如泉涌,就是不肯起来。

玄海也跟着跪倒:“贺相一片诚意,求大师成全!”

清虚无奈,一声长叹:“唉,真拿你们没办法,好了好了,我答应就是。纾儿,你快起来!”

按着贺纾躺回床上,轻责道:“我知道你心疼皇上,但也要注意身子,事事要以保护龙脉为上,要是孩子有什么闪失,你怎么对得起皇上?”

贺纾听着这话,越想越不对头,难道清虚竟然以为这是陛下的孩子?怎会有这样天大的误会?正要开口澄清,猛地接触到玄海制止的目光,示意他千万噤声。

贺纾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心中却惶惑之极。

清虚道:“好了,纾儿受不得累,就在这好好歇息。玄海,你在这看着他,我去给纾儿配几味药。”

贺纾连忙致谢。

等清虚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贺纾急急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大师怎么会认为——”

玄海轻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清虚大师最疼爱陛下,最不喜欢的却是宁王,如果让他知道这是宁王的孩子,他早把你给撵出去了,还会为你坐镇朝局?你刚才也听得很清楚,他口口声声都是孩子,可见他是真心疼这孩子。你还敢澄清真相吗?”

贺纾道:“可是,这样根本就是欺骗,总有真相揭晓的一日,那我犯的就是欺君大罪!”

玄海道:“怎会,只要皇上不认为你欺君……。。纾儿,你心里永远只有宁王,难道你真的看不出皇上对你的心意吗?”

贺纾闻言如遭雷击,急着辩解:“不,陛下对我一向只视为重臣”。

玄海笑着叹息:“纾儿,你自己想想看,林靖嘉和吕慧卿不也是内阁重臣,你觉得陛下待你跟待他们一样吗?”

贺纾心已慌乱:“不,不会的。陛下对我从未逾越君臣之礼一步!”

玄海摇头叹道:“纾儿,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在陛下面前一句一个宁王的,陛下听了会怎么样?像他那样静敛的一个君子,那些话宁愿烂在肚子里也绝不会对你说出来的。”

贺纾怔了一会儿,终于无言以对。心中有如一团乱麻,纠结难安。

玄海见状,也不再烦扰他,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门外前庭中,清虚正在看着一丛雪白的菊花。

玄海慢慢走到他身边,恭敬道:“九皇叔!”

清虚似乎一凛,望望贺纾所在的房间。

玄海道:“九皇叔,别担心,这么远纾儿听不见的,而且眼下他的心事够自己烦的了。”

推书 20234-12-29 :半夏紫鸢——猫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