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太子——磨盘

05

由他开始照顾太子爷后，各种蔑视诋毁纷纷涌来。

他薪水比别人高，工作比别人轻松，被别人嫉妒也是应该的。

他这样安慰自己，可事实上，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么想的。

还好，他把自己的项目交给董事长看了，就算不同意这个项目，但至少也让董事长知道他的能力远不在于照顾一个弱智。

还好还好。

心底存着最后这丝希望，他才甘心地跟着太子爷。

李少思现在工作的地方从大厅移到了小办公室，以往的事情也交给别人，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太子爷变相的保姆。

他对倒“咖啡”、回答幼稚问题这些琐事越来越厌烦，但是太子爷似乎越来越依赖他。

太子爷的午饭，是有专门人士到公司来做的。每次看到一桌丰盛的午餐，李少思就觉得头痛。太子爷除了鸡腿、肥肉外什么都不吃啊！

于是一天里最痛苦的事情竟然是喂他吃饭。

李少思撕下一片鸡皮，然后迅速地把一块青菜裹进去，用勺子喂到太子爷嘴边，“啊~~~”

太子爷听话地张嘴，等着他把鸡皮喂进嘴里，嚼两下，突然呸的一声吐到地上。

他的脸上不幸被喷上了饭粒，心里一阵冒火，脸色自然冷了下来。

太子爷看见了，两只小眼睛立马眼泪汪汪，指着地上碎鸡皮里露出的一截蔬菜，委屈地扁着嘴，“绿的……”

李少思怒气翻腾，但旁边虎视眈眈站着不少家仆，他也只能强自微笑，再舀起一块青菜，“少爷，要多吃点菜，才能身体健康哦~”

太子爷紧闭着嘴不理，嘴唇因为太过用力而有点微微发青。

碍于家仆的监视，他也只能勉强继续劝道：“不吃蔬菜滑滑的脸会变丑哦，就不可爱了。”

“可爱？”太子爷眼睛闪亮亮的，“天艾可爱？”

他没想到太子爷会对这个词感兴趣，一时没想好措辞，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可爱可爱”。

结果太子爷竟然开始配合，主动张开嘴巴让他把勺子里的青菜喂进去。就算咀嚼时胖脸会皱成一团，也会咽下去之后，再说好苦，缠着他要“咖啡”喝。

太子爷很在乎他的想法。

李少思对这个意外发现感到满意。他慢慢觉得照顾太子爷也不算是件苦差，甚至看到那张胖脸上的甜笑也不再觉得毛骨悚然。

他每次哄着太子爷听话后，都会有种掌控一切的胜利感盈满心胸。

06

自从李少思纠正了太子爷挑食的毛病后，太子爷整个人的状态都感觉健康了许多。

身材虽然还是一样肥胖，但整体上的感觉从油腻腻变成了滑嫩嫩。

甚至有次看车上的电视，李少思无意中说化妆品广告里的女孩很可爱，太子爷之后便撅着嘴不理他，第二天香香地出门扑到他怀里，问了管家才知道太子爷前一晚缠着去做了美容护理。

太子爷脸上的皮肤，自从少了那层油光后就嫩得像豆腐一样，李少思心情好时，也会趁着四下无人，摸它两把过瘾，这总会惹得太子爷咯咯傻笑。

这天目送太子爷进了别墅，李少思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管家叫住请了进去。

客厅里坐着一派威严的董事长，李少思一进来，董事长就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住。

李少思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太子爷刚送给他的折好的纸兔，赶紧放到董事长面前的茶几上请他过目。

“这是少爷折的。”董事长听见这么说，小心地捻起，放在掌中细细观看，威严的眉目慢慢带上慈父的温和。不过放回桌上时，又回复严肃。

“既然是天艾送你的，就好好收着。”

李少思闻言赶紧点头称是，把纸兔子仔细放回手中。又听董事长说道：“天艾挑食的毛病最近好像改了不少。”

“少爷原来也不算挑食，只是不知道蔬菜的好处。我找了一些资料念给他听，多亏少爷聪慧，自己便知道好好吃蔬菜。”他毕恭毕敬地答道。

董事长闻言点点头，对管家招了一下手。

管家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仆人便用托盘托着个信封走到李少思面前。

见李少思拿了信封，董事长便道：“做得很好，这是一点奖励。”

李少思鞠躬谢了，董事长便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李少思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董事长，不知道您看了我的改革方案后，有什么想法？”

“什么改革方案？”对方不假思索地反问，表情里的疑惑也不似作伪。

李少思怔了一下，片刻后明白过来，顿时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盖下，全身止不住地发冷。

他愣着神离开，坐车回去时也只是沉默地闭着眼，可一回家，他就把门“碰！”的一声重重摔上，手中的信封使劲往前一掷。里面的百元大钞散了一地，那傻子送的纸兔子也被丢了出去，他捡起来撕成碎片还不解恨，又丢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此时李少思的头发凌乱，全然没有平日的精神模样。他捂着发红的双眼，背靠着墙缓缓坐下。

他明白自从答应照顾这个傻子的那一刻，他的理想抱负就算是毁了。这间高档的公寓，给父母寄回家修房子的大笔钱，每个月超乎想象的丰厚报酬……几个月下来，他已经离不开这些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下捂着双眼的手，慢慢膝行过去，把散落在地的百元大钞一张张捡了起来。

那天之后，李少思真的接受了自己的高价保姆身份。

常常他也会自嘲地想，太子爷真是比他想象中好应付太多了，甚至比他小时候照顾他妹妹还轻松。他不用做饭、不用帮他洗澡，不用抱生病的他上下楼……他要做的仅仅是哄他、骗他，旁人不在时还能变相欺负着他取乐。

章天艾——他心里早就直呼这个女气的名字，而且自认为没叫他傻子已算是仁至义尽——面对他的哄骗欺负总是一副开心的样子。慢慢的，李少思开始从中获得一些变态的快感。

有一天两人在办公室里，李少思看他不厌其烦地折纸，已经有点厌烦。

无聊啊。他打了个哈欠，看到章天艾折出一只小狗，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情。

“天艾，”李少思在四下无人时会这样叫他，然后让他叫自己哥哥，“哥哥觉得你像一条狗。”

“狗？”章天艾的小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他这时候会笑着揉揉天艾的头发，“哥哥最喜欢狗了。”

听到他说喜欢，天艾总会很开心的笑，天真地看着他，“天艾像狗狗吗？”

“像啊。一条笨狗！傻狗！哥哥最喜欢了。你知道傻狗怎么叫的吗？我很喜欢听哦。”

“汪汪！”天艾得意地学了两声，果然换来哥哥赞赏地掐了把他的脸。

“真可爱啊傻狗！”

李少思面上微笑着，心里却在不停地嘲讽，真是比狗还傻啊！什么太子爷，现在不还是任我欺负？

最后他不放心，总会要章天艾保证，“天艾，不要把现在的事告诉别人哦，不然别人也会变成小狗狗，哥哥就不会喜欢你一个了。”

天艾听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会不会！”

07

周末天艾不用去公司，董事长夫人很开心，她终于能够好好看看她的宝贝儿子了。

天艾，是上天给他们夫妇的宝贝，可是……

董事长夫人叹了口气，翻开厚厚一本资料，里面有上百个女孩的照片和简历，她希望可以从中找到一个温柔善良的儿媳妇。

天艾的天真不会影响自己对他的爱，但是总令人担心。现在有很多人宠爱着天艾，可等这辈人离去后，天艾该怎么办？想到单纯的天艾孤零零一个人在世间的样子，就觉得无比揪心。

董事长夫人把资料细细翻完一遍，记录下比较满意的几位，便抽出她们的照片，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再挑挑。

周末不上班，作为秘书长却有许多工作要加班。

李秘书长很快做完上午的部分，便想着去小少爷的办公室看看。

李秘书长本是章家的内仆，三代都在为章家工作。到他这代，因为家族事业越做越大，公司需要靠得住的人，于是让他去做了秘书长。

他和老爷是同一个奶妈带大，小少爷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那天真可爱的样子总让他的心便柔软，却很担心小少爷的未来。于是便劝着老爷让少爷进公司，去个无足轻重的小部门锻炼一下。

李秘书长进了少爷的办公室，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背面抠出一个小机器，装在顶端的小灯还在不断闪烁着暗淡的红光。他打开机器，从里面抠了张芯片一样的卡出来。

周末出差，董事长在开会之前想起了在家的宝贝儿子，看着还有时间，便拨了电话回去。

等仆人拿了电话给天艾，董事长便听到对面气喘吁吁的声音。

“天艾，是爸爸。不是在折纸吗？”

“爸爸！”声音里的惊喜让董事长僵硬的唇线也微微上翘，“天艾没有折纸。天艾在、在溜溜板。”

“哦？溜了几次？”

“唔……”对面无意义的咕哝一声，董事长猜天艾正掰着指头数，好一会儿那边才道，“八、八次！”

“那总共需要滑几次？”虽然知道答案，董事长也忍不住这样问。

这次天艾不假思索，“十次！”

秘书此时示意会议就要开始，董事长决定结束通话，“天艾，爸爸在外国，要不要糖果和玩具？”

“唔……”天艾应该是歪着头在认真想吧，“要爸爸！”

董事长心情大好，“嗯！爸爸后天就回来！天艾，爸爸马上要做事，你继续去溜溜板吧。”

那边半晌没有声音，再出声时电话已经在仆人那里。天艾早去玩了。

董事长夫人带着照片去了别墅后面的游乐场。天艾正在那里坐滑梯。

开始往下滑的那一刻，天艾开始数一、二、三……每次到底端正好数到七。然后从后面爬楼梯上去再滑一次。滑够十次，天艾便在沙堆里坐下，低着头抠着脚边的沙子。

董事长夫人叫一旁的仆人拿来毛巾，她给天艾擦干了汗，用水洗了他脏兮兮的胖手，便拉着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天艾，这里有一些女孩子的照片，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天艾瞅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扭过头看向沙坑。

董事长夫人把照片摊在桌上，揽着天艾让他看着，“天艾看看，你喜欢哪些女孩？”

天艾跟着董事长夫人的手指一张张地看完，然后又想把头扭到一边，被董事长夫人阻止了，“天艾，快说说喜欢谁。”

天艾被逼着说话，嘴巴有点气嘟嘟的，“不可爱。天艾最可爱。”

“是是是，天艾最可爱了。”董事长夫人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挨着他坐下，“天艾，爸爸妈妈打算给你找个老婆，你想娶什么样的？”

“老婆？娶？”天艾从没听过这两个词，有些迷茫地偏偏头。

“老婆就是你每天都要在一起的人，娶了老婆，你就可以和她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

天艾眼睛开始亮，“一直一起？”

董事长夫人点点头。

“要哥哥！哥哥老婆！”

“哥哥？！”董事长夫人花容失色，“谁是哥哥？”

天艾一直开心地笑，嘴里还在说着，“要哥哥老婆！睡觉、吃饭，一起一起！”

董事长夫人压下震惊，尽量和颜悦色地问，“哥哥是不是，李少思？”

“少思哥哥，老婆，一起玩！”天艾还在笑。

董事长夫人抓起照片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让纤细的血管凸出。她避开天艾叫来管家，“马上把李少思给我叫过来！”

这是个录音的仪器，李秘书长把里面的存储卡拿出来后装到电脑里，带上耳机收听这周的录音。

李少思是个负责的人，关键是很知道怎么哄少爷。可李秘书长对他并不放心。这个青年表现出了过度的野心，这对照顾单纯的少爷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放了录音器在少爷的办公室，想知道两人私底下是怎么交流的。

这个仪器只播放录音的部分，没有声音的时候它会自己剪掉，所以很快就听完了好几天的份。里面只是一些简单的对话，听到少爷天真的回答时还会忍不住微笑。

突然他好像听到什么，面上一沉，又按了回放键。片刻后，李秘书长面若冰霜地离开公司，他要赶去别墅亲口把这件事告诉太太。

周末放假，李少思正在看偷偷拿回家的一些文件，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修改的。进了章天艾的办公室，因为所有文件都要太子爷过目，所以有时候李少思会哄他加些自己的意见进去。这可以算是他最欣慰的一点了。

结果才看了一小半，就被章家一个电话叫到别墅。

李少思以为这次跟前几次一样，只是临时被叫过去看顾章天艾而已，结果一进门就发现气压低沉。

章天艾像往常一样看到他进门就开心地笑着扑向他，却被管家劝住，哄到楼上去了。

董事长夫人阴沉着脸，等他站到面前，就狠狠地问道：“你让天艾叫你哥哥？”

李少思心里咯噔一下，直呼糟糕，不知道对方还知道多少自己对章天艾做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勉强镇定下来，脑子一转想了个理由，“我虽然岁数比少爷小，但是让少爷觉得我是个比他年长的人，更好哄少爷。”

这是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李少思觉得自己反应很好，可惜对方的目的不在于质问他这件事。

“好吧，这个理由我接受，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个，”董事长夫人把女孩照片狠狠滴摔在茶几上，“为什么我让天艾挑相亲对象，他却说要让你当老婆？”

李少思这下震惊了，想起章天艾傻笑的样子，心里就有点复杂，怔了怔才道：“少爷不过是在依赖陪着他的人而已。少爷比较天真，不会懂其中的区别，才会那样说。”李少思小心着措辞，他知道对方很在乎听到“傻”这个字。

董事长夫人好像有点动摇了，她原本是想给笔钱让他走，但是对方这么懂事有点出乎她的预料。她以为李少思只是很会哄人罢了。

李少思看到她动摇，便打算继续解释，他可不想离开这个他越来越依赖的工作了。

正待说话，管家通报说秘书长回来了。

李少思转头看着秘书长进来，却发现对方看见自己时，脸色更冷了三分。

秘书长附在董事长夫人耳边说了一会儿，她好不容易和缓的脸色也跟着变冷了。最后她双眼里的寒光甚至如冰冷的利箭直插到自己身上，“李少思！你私底下叫天艾什么！亏我竟然还相信了你！”

李少思心如擂鼓却强装镇定，“是，我私底下并没有叫少爷，是直呼他叫做天艾，我觉得那样比较亲切点。”

“你还狡辩！”董事长夫人气到发抖，“这里就有你愚弄少爷的录音！你竟然、竟然敢！”秘书长赶紧扶住她。

“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在和他开玩笑！”李少思都佩服自己，到现在都还能沉着地反驳，但现在已经没人会听他的解释了，秘书长在为董事长夫人顺着气，管家带着人要把他撵出去。

结果在楼上偷看的章天艾，看到他要被撵走赶紧跑出来，“哥哥不要走！跟天艾一起！”

董事长夫人恶狠狠地说：“天艾，这个人再不会陪你了！他是坏人，妈妈不能让你跟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