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太子——磨盘

早在大笑的那一刻，李少思手脚就已经恢复自由了，眼看天艾要摔倒，赶紧冲过去揽住，还不忘反手给了趴在地上的刘宇一刀。不过天艾冲力太大，两人最终跌住了一团。

李少思挣扎着爬起来，扶起大哭起来的天艾，赶紧切断了捆住胖手的麻绳，却看见肩上负伤的刘宇，手已经够到了跌倒时脱手的打火机。

“你想同归于尽！？”

刘宇一愣，李少思乘机带着天艾往门口跑去。

身后传来一声不甘的嘶吼，扔过来的打火机和小刀刀柄打到了腿上，让李少思行动一滞，幸好没有受伤，又拖着天艾跑起来。

最后终于开着汽车安全逃回了城里。

16

李少思首先带着天艾去了警察局报案。但等警察赶到时，仓库只有一滩汽油，刘宇早就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他赶紧给李秘书长打了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李秘书长赶紧阻止资金外流，但为时已晚，已经造成了巨大损失。

在警察局录口供时，天艾一直在哭，李少思在旁边搂着他安慰，还帮他擦拭着脸上的污渍。旁边的人看着他们的表情有点奇怪，但李少思已经不在乎这些了，经历过生死考验，他才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原来他想要的只是每天都看见身边这人开开心心的样子。

快天亮时，章家来人接走了天艾，李秘书长也在其中，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哥哥……哥哥一起……”天艾小眼睛肿到都看不见了，李少思噗地就笑了，“天艾乖，哥哥过两天就回来。”可想想以后，前途暗淡，他的笑容也收住了。

天艾埋在他怀里不撒手，“天艾要哥哥！一起！一起！”呜呜又哭了起来。

李少思立即就心软了，他甚至想过就这样带天艾逃跑，再不管这两个家庭了。

但就算自己狠得下这个心，天艾愿不愿意为了自己从此再也见不到妈妈和李叔叔？自己冒得起这个险吗？

李少思伸手抹了把脸。

“天艾，你知道二和七哪个要大一点？”

天艾抽抽噎噎地掰起了胖指头，“七比二大五点……嗝……”

“天艾好聪明！”李少思故作惊喜地赞道，天艾听见被夸奖也破涕为笑。

“那如果哥哥今天回去了，第二天哥哥就要出差，你就有七天看不到哥哥了；如果哥哥后天才回去，那你只有两天看不到哥哥。那你要哥哥哪天回？”

天艾又掰着指头算了好久，然后沮丧道，“那哥哥后天回家！”

“好，听天艾的！”

“哥哥一定！后天一定！”天艾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李少思鼻头一酸，情不自禁伸手抱住天艾，“天艾！天艾！”怀抱紧得似乎要把这个人揉进怀里，念一次名字仿佛就能多一份勇气放手，“要乖乖听妈妈和李叔叔的话！”哥哥可能再也不能照顾你了。“天艾！”

直到天艾在怀里说疼，李少思才放开他，微红的眼眶里已经看不到流泪的痕迹。

李秘书长哄着天艾上车，等到汽车发动那一刻，李少思甚至想到了拦在车子前面把天艾抢走，但最后，也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车子走远。

一身狼狈地回到家，父亲看到他便举起拐杖要打，妹妹在一旁安慰着焦虑的母亲。

幸好母亲没事。李少思放下了心，便直挺挺跪在了二老面前，“爸！妈！”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母亲心疼地赶紧扶起他，“怎么了？怎么了？”

他执意不起，继续说道，“儿子以前不孝，做了让二老伤心的事。以后再不会了！再也不见了……”话没说完，反而是他忍不住伏到地板上。

再也见不到了……

眼泪流进他嘴里咸咸的。

就让我痛哭这最后一次……

李少思天天呆在家里。胡子不刮，吃饭的时候才出房间。他妹妹有次进了他房间，一开门便酒气冲天，酒瓶散乱一地。

没人敢劝他。自从李少思上小学，再没有见过他哭成那样。母亲暗地里抹眼泪，也不敢让他瞧见。

终于有一天，二老起来发现早餐已经摆在餐桌上，打理清爽的李少思在桌边微笑，说准备出去找工作。

可工作还没找到，法院的出庭传票先到了。

传票是母亲签收的，当她老人家细细读了上面的内容，吓得差点晕过去。

“怎么会？他们怎么会告你啊？”

“妈您别急，没事的啊，你放心。”李少思赶紧安慰住着急的母亲。他看了看出庭的时间地点，便把传票随手放一边了。

“真没事？”母亲小心地问道，“要不你去和章家说说？他们怎么能告你呢，毕竟你照顾他们家傻儿子那么多年。”

“妈！”李少思不知不觉语气就重了。以前他还老爱叫天艾傻子，现在听别人这样叫他都觉得生气。他感觉自己态度不对，缓了缓语气又宽慰道，“是他们搞错了，没事的，妈您不用操心。”

父亲可不会轻信这是搞错了。他私下找李少思谈了谈。

事情发生后，李少思一句话都没有对家里讲，但长久的压力终于让他忍不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父亲。

父亲听了之后，才知道李少思不在的那一晚发生了什么。后怕之下再想不到什么责备，皱紧眉头和他一起想办法。

“去章家请他们撤诉吧。”

李少思闭上眼摇摇头，“我再不敢见到天艾了。”

父亲知道那天的事后，也算是明白了李少思对章家太子爷的感情，虽然心里还在反对，但也没再说什么。只坚持道，“你以为能骗你妈多久？等知道你被关进牢里，她不被气晕才怪！给你妹夫打电话，让他中午下班时买票过来。我和你下午就去。”

李少思从来拗不过他父亲。

站在章家别墅外，庭院似乎没人打理显得荒凉很多。李少思还在做心理准备，父亲已经按响了门铃。

看他们竟然还敢找上门来，董事长夫人很意外。“章家让公司亏损严重，董事会已经收走章家大部分股份当还债，也已剥夺了章家参加董事会的权利。李经理，你还来干什么？是找天艾离婚的？”

李少思虽然知道损失很大，但没想到了这么严重的程度。内疚感让他说不出话。

反而是他父亲开口，“章夫人，这件事情我承认是这个孽子有错在先，但他也并不想给公司造成那么大的损失，那是被人陷害利用的！他母亲有心脏病，经不得刺激。请你看在他对章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他一马吧！”

“李先生，我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自然也明白你们不希望自己孩子出事的心情。但章家代代积累下来的家业就这么给毁了，你让我怎么跟章家列祖列宗交代！”

“夫人，”一直呆站在一旁的李少思终于开口了，“我愿意承担法律责任，但是……”

父亲吃惊地阻止他，“你在胡说什么！”

“爸，”李少思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你别对妈说。要是她问起，就说我在另外个城市找了工作。”

说完他又转回头继续对董事长夫人道，“我愿意为我所做的一切负责，但是请让我和天艾单独呆一天。分开那天我答应他过两天就回来见他，我想好好哄哄他，怕自己没在身边他闹脾气不吃饭。”

他没想到董事长夫人喝了口茶，竟然笑了。

这时候二楼传来嘈杂的声音，李秘书长提着个小皮箱，正指挥着人把东西往外搬。看到李少思时愣了一下，然后回头叫道，“少爷，李少思来了！”

只听蹬蹬蹬的声音，章天艾出现在楼梯口，一边哭着一边下楼朝自己扑过来。

瘦了。

这是李少思的第一个想法，等天艾扑到他怀里时，他才反应过来，紧紧搂住了他。

“哥哥！”天艾哭着控诉道，“骗天艾！你是坏人！坏人！”

听着熟悉的撒娇，李少思忍不住笑了，“是哥哥错了。天艾要不要罚哥哥？”

“哥哥坏人！”天艾还在控诉，“二天没有比七天长！哥哥不见了比七天长！”

李少思笑着笑着便流泪了，把天艾的胖手贴到自己脸上，“天艾乖不生气，哥哥等下带你吃冰淇淋好吗？”

天艾没吭声，半晌才说，“要比二支多。”

“嗯。今天天艾想吃多少都没关系。”

天艾这才破涕为笑。

两人在这边温情了一会儿，一旁的董事长夫人站起身来，问李秘书长，“都收拾好了吗？”

李秘书长点头。

“那走吧。”她转身看了看相拥的两人，然后把天艾叫了过来，“天艾，让妈妈抱一下。”

她被天艾搂住，然后摸摸他的脸，“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要乖乖听李叔叔和李少思的话哦~”

天艾噙着泪，点头应了。

李少思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董事长夫人这才笑着道，“你没回来之前，天艾闹的都要翻天了，连饭也不好好吃。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把他交给你了。”

顿了顿她又道，“我们已经撤诉，别墅也卖了。我打算回娘家去，让李秘书带着天艾找你。

“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找你，没想到自己就来了。刚才的话也是给你提个醒，你要知道你欠章家多少，如果敢对天艾不好，我们随时可以把你告上法庭。”

李少思愣了愣，才惊喜道，“夫人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宠着天艾的！”

董事长夫人脸色一凛，又恢复严肃，“李秘书，你帮我在旁边好好看着，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

“是！”

“至于刘宇他们，我会亲自找到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几人浑身一寒。

后来李少思才听李秘书说，董事长夫人原本是黑道老大的千金小姐。

17

董事长夫人把章家的股份卖掉回娘家去了。

风云一时的章氏企业如今彻底易姓。陈胖当时为了稳住李少思打过来的一大笔钱，李少思退了一部分给董事长夫人，留下足够的钱在家乡开了一家火锅店。李秘书长成了火锅店的会计。

父亲已经没有反对他和天艾在一起，但母亲仍然不同意，甚至拒绝和他见面。李少思索性带着天艾在附近买了一套新房，搬出了父母家。

妹妹、妹夫因为工作忙，常把小侄子丢到店里让他带。小时候带妹妹，从毕业开始就在照顾天艾，现在还要看着小侄子，即使李少思成了堂堂大老板，仍然没有摆脱保姆的命运。

“舅舅，给我一块钱买糖！”小侄子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

“小孩长牙不准吃甜的！”他看小侄子嘴唇红红的，“你又跑去偷吃什么了？”

“才不是偷吃，是厨房张伯伯给我烫的牛肉！”小侄子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可惜天艾哥哥没吃到，我找一圈都没找到他。”

一直在招呼客人的李少思突然想起吃过午饭就没见到他家大男孩了，“天艾呢？”

他着急地问了很多人，才在迎宾小姐那里问到线索。

“天艾吗？刚刚背着他的包出去了。”

李少思交代了一声便出去找人了。

天艾对这里不熟，会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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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艾把他的全部家当都放进了自己的小背包里。那是李叔叔偷偷塞给他的两条巧克力，收银姐姐私下给的一包糖，还有哥哥办公室里的三个苹果。他要去好远好远的地方，背着这些东西，即使没有找到，肚肚也不会饿。

天艾要去找哥哥的妈妈，收银的姐姐说那是天艾的婆婆。

收银姐姐还说，婆婆在生哥哥的气，已经很久不理哥哥了。

天艾很奇怪，“哥哥很乖，婆婆为什么还生气？”

收银姐姐用漂亮的大牙磕着瓜子，“你哥哥才没有那么听话啦。你婆婆不让你哥哥和你在一起，他却不听。”

“为什么不要哥哥和天艾在一起？”天艾有点委屈，“天艾很乖。都有好好吃菜……”

收银姐姐的大眼睛突然闪烁起来，“可能、可能是你婆婆没太见过你，所以觉得你不乖吧……哎呀，不说了我要做事了！姐姐给你糖，天艾到一边玩啊乖。”

天艾拿着糖乖乖地上楼去找哥哥。办公室没人，哥哥不在这里。

天艾在沙发上坐下，他低着头用手指抠着沙发。

婆婆不理哥哥的话，哥哥很伤心吧。妈妈有一天没有理天艾，天艾都哭了好久。

想着婆婆是以为自己不乖，才不理哥哥的，天艾很难过。

天艾记起爸爸对他说过，一家人之间不要有不开心，什么事情都要好好说出来。

天艾坐了会儿，便擦了擦眼泪，决定去找婆婆，告诉她天艾很乖，让她不要生哥哥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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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艾出了火锅店的门，他四处看了看周围熟悉的景物，便低着头沿着步行道往前走。

哥哥带他去过婆婆家，他记得那里门口有个红色的牌子。

他只要找到那个牌子就好了。

一辆车擦着他开过，然后停下来，司机骂了句白痴啊不看路，又开走了。

天艾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来吓了一跳，周围都是没有见过的很高很高的楼，不认识的脸，连卖水果的人都变成女孩子了。天艾下意识就想哭，但忍住了。

每次他哭，哥哥就说自己心里疼。天艾知道心里疼是一抽一抽的，妈妈哭着说再也见不到爸爸的时候，还有哥哥说不和天艾在一起的时候，天艾的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过。

天艾不想哥哥心里疼，所以他现在都忍住不哭。

他四处看了看，发现前面有个红色的圆，走了两步却停下，红色的圆已经变成了绿色。

穿制服的警察哥哥对他招着手。

是要天艾过去吗？

天艾走了两步，就被一个头发雪白的人拉住往回走。

“哎，小伙子注意交通规则嘛，你们这些后辈就喜欢乱来，国家一切为人民，遵纪守法才能保一生平安，你看看刚才是不是差点被撞了？”

天艾听不懂他说什么，只低头盯着脚尖画圆。

“怎么难为情了？嗨，我这也不是批评你啊，我不过是提醒提醒！你们这么大的人肯定听不得老人劝，我说再多也是枉费口舌，但大马路上的，至少红灯停绿灯行这条，总该永在心中吧？”

听到“红”这个关键字，天艾抬起头来，“天艾、天艾要找红色、红色的牌子。”和不认识的人让他有点紧张。

“哦，你这是要问路啊？红色的牌子我还真见过不少，不过我对我儿子小区门前那块牌子最熟悉。你知道XX小区吗？我看你是外乡人多半不知道吧。那好，我带你过去，顺便在儿子家蹭晚饭。”说完便自顾自往前走，边还叽咕着正好最近没钱节约一顿算一顿。

哥哥说不要跟不认识的人乱走，但天艾刚才和他说了那么多话，他还要带自己去找红色牌子。

天艾于是乖乖地跟在他后面。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艾看见了红色牌子，兴高采烈地跑过去。

“诶？你怎么一个人？”天艾转过头去，看到了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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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家的亲戚啊？刚才迷路了，我要到儿子家吃饭，就带过来了。”

虽然是不认识的人，也很奇怪，但总算没有拐卖章家太子爷，李妈妈便笑着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