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长老确是言之有理,官长老这些年人大代表也不是白当的,想进学校容易,想当武林盟主,那不就得看他们六个的意见了吗?
六大长老蹲墙角儿那商量了一阵,终于决定,趁着有个送上门的冤大头,宰他一顿是一顿。再说,好歹也是教主身边的人了,连武功也不会,说出去也丢他们魔教的脸。
于是,刚才态度还严峻如冰霜的官长老又转了回去,大慈大悲地对黑帮头子说:“看在你伺候了教主一场的份儿上,咱们给你打个折,不要美元了,人民币就行,交了钱就能入学。”
于是正烦恼着资产不够的黑帮头子重见生天,千恩万谢之后,又重新坐在讲桌前头摁着手机计算起这么多人民币换成美元到底是多少钱了。
黑帮头子一进学校深似海,交了钱之后,手机、笔记本等一切可与外界联系的东西全数被长老们没收,与希望小学的学生们一块上起了魔教知识理论、魔教理史、武功指略、武功实践等课。
由于他上的是校中校,长老们特别关照他,学生们上语数外思想品德等正课的时间,黑帮头子都在长老们的把拉之下进行武功实践,其具体操作流程无非被虐被虐被虐,从抗击打能力练起。
因为武林盟主培训学校现在只有他一个学生,在六大长老的关照下,黑帮头子的饮食结构也和普通学生完全不同,什么牛奶面包营养午餐之类的一律没有,早晨五毒汤,中午炒五毒,晚上五毒烩饭,吃得黑帮头子身如槁木,面似死灰,成功地洗髓易筋,达到了魔教中人百毒不侵的最低体魄标准。
这也不必絮言,只说他这一走,远在纽约的教主有一日深闺寂寞,想找他过来体验体验罗曼蒂克的感觉,就给他挂了个电话,邀他来一趟欧洲蜜月旅游。结果这一挂电话,黑帮头子的手机居然不通,教主心中就生起了万丈波澜——是谁动了本座的人?难道是上回编收的那几个黑老大有私心不满,不敢跟本教作对,暗地里对付黑帮头子的?
教主披了衣服就要飞去洛杉矶,功夫小哥连忙劝谏:“教主,黑帮头子如果真出了事,他的属下肯定早就来找您求救了。这么偷偷摸摸的跑了,肯定是有外遇了!您在这替他担心,他弄不好早就到泰国风流去了!”
……
外遇的可能,教主细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个黑帮头子船技如此了得,都是不知在多少人身上练出来的,跟了教主之后聚少离多,耐不住寂寞,一时红杏出墙也是有的。不过他又不是武林盟主,没名没份地跟着教主也不容易……
唉,又不是官配,现在也不是那个清白如性命般重要的年代了,真查出他在外面有了人,那就和平分手吧。
教主想到这里,心情郁郁,也不着急血洗黑道了,先给黑帮头子的助理打了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自家老大去了哪里。
助理是个实诚人,当场替老板辟了谣:“我们BOSS去中国当武林盟主了!教主您要不等等他?他说是一毕业就回来跟您求婚,就是不知道是几年制的学校。”
武林盟主?毕业回来就求婚?教主要再听不出来助理说的是武林盟主培训学校,这几年的钱就白投了。难怪前些日子总坛那儿忽然多了一千多万人民币的收入,还蒙他说是什么保护费——他们魔教在中国就没收过保护费!肯定是黑帮头子贿赂了长老们,进了盟主培训学校,想当上武林盟主。
教主一拍桌子:瞒着本座收受贿赂,六大长老的胆儿是真肥了,看来这魔教总坛才需要多放人监管,本座不亲自回去盯着是不行了!
教主一怒,教中上下集体噤声,两护法、三令使、四法王收拾了东西,留下五位旗主在美国压阵,一并回到中国整顿教风教纪。为了保证本次检察的真实性、有效性,教主严令,禁止任何人给总坛发送教主回国的消息,教主要微服私巡,看看他们魔教上层的风气到底堕落成了什么样子。
教主回国,搁魔教是大事一件,在FBI也是一件大事。教主此时的身份已是美国最大黑帮团体的头子了,说走就走哪成?
不仅FBI,国际刑警都出动了。他们充份吸取了上回FBI小哥在山区被缉私大队长轩辕扣押的经验,未进中国先和北京的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取得了联系,请求他们和贵州警方配合行动,以免让教主逃脱。
美国黑道大亨要进中国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中央,连照片也同时发送了过来。中央军委委员,当年的革命老干部长胜教主的独生子,随着夫婿离教进京的党生教主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孙子。
好孙子!有出息!年纪轻轻就能一统美国黑道,这要再奋斗两年,全世界黑道不都成了他们魔教的教产了吗?
为了亲自迎接这个出息的孙子回国,党生委员放下繁忙的工作,借口视察地方工作,带着退休在家的夫婿亲自跑到了贵阳接机。
易容改扮成普通旅客的教主下了机,就看见那位因私情抛下教务,嫁到外地一去不还的前前任教主。
教主心中虽有些蛮怨他不顾魔教发展,但这个好歹比省里那个省心点,没把魔教家底都赔了,也就没怎么怪他,淡淡地说了声:“不用闹得这么大阵仗,我身后有鹰犬缀着,不方便。”
教主这回出行也是有备而来,连自己带属下各各都易了容,原本一路平安回到总坛是没有问题,可这位前教主风姿过于出众,相貌过于耀眼,虽然年纪大了,却还看得出年轻时的轮廓,和复生教主是十分相似的。
魔教教主基因强大,就算掺了多少外人血脉,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一样玉树临风,相貌英俊,令人一见难忘。
所以,也就是说,在机场空等了两天之后,FBI小哥终于想起了那位和教主长得怎么看怎么像的老大爷,忙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省公安厅厅长,也就是教主他另一个爹。
厅长同志对此事十分重视,开完会就给岳父们和儿子打了电话,通报了他们被FBI发现一事。另外又结合上回独圣教主的工作成果,把FBI已经查到了他们M?孝文武学校地址一事也告诉了儿子,让他注意转移。
“不要紧,让他们查,他们手里没证据。”教主对FBI的到来十分淡定,对教内人心浮动,把他这个教主的婚事当作儿戏一事才是真的上心。
如今六位长老都被他分别审问过,对了口供,确实没有收受贿赂的问题,只不过想宰黑帮头子一笔,再给他训练两年,最后来个肄业,让他断了当武林盟主的心思。
教主此时是比以为他们收受贿赂时更加生气了:“本座的人,来找你们你们就该早报上本座,由本座自己处置,居然瞒着教中在这里敲诈他?他的人都是本座的,手里就是有点私房,也是本座宠他,乐意让他有,你们诈过来,还上缴本座,什么意思?难道我魔教要靠男宠养着了?你们还当了这么多年长老,丢不丢人?”
六大长老被训得狗血淋头,黑帮头子自然也跑不了。光在那儿旁听就听得身软腿颤,恨不得当初没来过这地方。可惜发昏当不了死,教主这两天训够了长老们,终于腾出工夫,把矛头指向了他。
黑帮头子眼一闭,心一横,撒娇卖萌抱大腿,各种狗血大招其上:“教主,我错了,我不该背着你上武林盟主培训学校。我以后一定认真悔过,积极改造,争取早日重新做人。你要是不消气的话,我这还有鞭子,你就抽我一顿吧?”
他也不知从哪翻出一套爱死爱慕专用的皮衣,还有蜡烛、皮鞭,害羞地推到教主面前:“我愿变成一头小羊,让你用细细的皮鞭轻轻打在我身上。”
教主自从收了黑帮头子,一直是两情相洽,欢娱无限,如今也舍不得像从前那样说打就打,可这个爱死爱慕跟正式动刀子动板子就不一样了,既能教训教训他,也不至打出个好歹来——人这一片真心,产业都献给他不少,现在就是想当个武林盟主,那也不算什么坏事啊。
这爱死爱慕教主虽没试过,但电影也里看过不少,如今看到实物,一时止不住就浮想联翩。坏了,教主这是让狐狸精迷住了,这就要亡教了啊!六长老都谴责地盯着外国狐狸精,声泪俱下地劝谏:
“教主,不能被这个狐狸精迷惑啊!”
“教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啊!”
……
长老们乱作一团,黑帮头子春情荡漾,教主是舍不得美人又放不下江山。
于是党生前教主挺身而出,挽大厦于将颓:“长老们也别抱怨了,教主也别为难了,我虽然昔年破教出门,好歹也是教主你的亲爷爷,当年也做过二十年的教主,这事你们处理起来,心中各有偏私,倒不如听我一言。”
“怎么?”
“这个黑帮头子也是你心爱之人,管他出身做什么?咱们魔教教主当年嫁武林盟主,那是盟主都是江湖中最优秀的人材,如今盟主都没了,还守着死规矩,难道你一辈子就跟他没名没份的过下去?看你爹和你爷爷我,不都是看上谁就嫁谁吗?要是我们俩天天也听这帮老古董的话,现在就没你了。”
老教主说得太好了!教主听得若有所思,黑帮头子就直接扑上去磕头了:“爷爷,你要给我做主啊!”
教主爷爷淡定地看他磕头,气象局的爷爷却是坐不住了,起身扶住了黑帮头子:“咱中国现在不兴磕头了,快起来吧。要说起当年,我跟党生那可是半夜私奔,坐火车去了北京才敢结婚,你倒比我强多了,楞敢自己上教里找倒霉来。”
同是不被教众承认的教主夫婿,气象爷爷也是满腔血泪:“要说我们这些年可不容易啊,孩子自己养不了,孙子回来看不了,要不是复生让国际刑警通缉了,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在美国干什么呢。”
教主爷爷顺手扔了块手绢给气象爷爷:“哪有在孩子眼前头哭的,别让孩子看笑话。教主啊,你是一教之主,长老说什么,听着是听着,可也不能全听,主还要自己做。行了,这个黑帮头子我看不错,你要没别的人,我看也不用等什么武林盟主,收了他就得了。”
教主点了点头:“前教主果然有见识,是本座迂腐了。可是他既然已经上了这学校,若半路不上了,倒也可惜,长老们虽然是没打算让他毕业,那武功教得也都是实打实的,我看让黑帮头子再学两年也好。等他毕业了,武功也能高些,我们谈论武功之道也好说得上来。”
前教主没有意见,黑帮头子也不抱气象爷爷的大腿了,飞身回来抱上了教主:“教主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早日毕业,早点儿跟你结婚……你能不能让长老们给我留个电话?还有寒假、暑假,咱们可以一起提前蜜月旅游,这样那样什么的……”
教主深沉地看了看桌子上的爱死爱慕道具和死黏在身上的黑道头子,深深地觉得自己堕落了。不过,堕落就堕落吧,他就当魔教第一个将外宅扶正,养成武林盟主的教主,给后世立个榜样又何妨?
教主一朝明悟,顿觉风清月朗,水流花开。于是整顿会议也不开了,先排筵宴请前前任教主夫夫,顺便也把还在省里以身护教的前教主和假公济私、给他们通报FBI行踪的前教主之夫也请来,一笑泯恩仇,了结他们这几十年不理教务,导致魔教山穷水尽的罪过。
二十五年没接到过儿子的电话,前教主夫夫也十分激动,趁着周末坐车回到M?孝文武学校,相看姑爷的同时,也一起商讨如何应对FBI和国际刑警检查。
对于外国姑爷,前教主独胜看过之后表示,别的不说,长得起码不错,比他上回见着的FBI强多了。儿子眼力不错,魔教要什么人才没有啊,结婚过日子,还是找个老实听话懂事卖相佳的重要。
厅长爸爸反正都没意见,他儿子都是美国黑道头子了,嫌弃没进门儿的儿媳妇出身不好也没什么意思。不过他对这回FBI来袭还是有点担心,问教主要不要他们帮忙,把教里一些有违法乱纪嫌疑的东西转移到公家去。
教主表示不用。有独胜教主的前车之鉴,总坛这边他就没开发过。别说那些外国人找不着总坛在哪,就是直找着了,那也是古代遗迹,轩辕家祖产,大不了开发成博物馆,FBI他们是插不进手的。
果然FBI来查时,也没查到总坛的地址,他们直接找上了M?孝文武学院,要调查学校的财产来源。厅长配合地调了人来查,发现学校财产都是教主的贸易公司捐的,于是FBI顺竿查了进出口公司,可查到这里,就断了线。
M?孝文化进出口公司,居然的确是正当企业,专营农副产品出口,产品还都是纯天然绿色无公害特色昆虫食品,包装上还印着绿色小三角。FBI和国际刑警们看着那一堆堆即装装包的五毒食品,个个面有菜色,有点密集恐惧症的都直接冲向了洗手间。
FBI也不落人后。他在水池用凉水给自己镇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当年本座有心栽培你时,这些东西你也吃了不少……”
FBI看着镜中由远而近,悄然出现的身影,脸色越来越白。他一直盼着教主能多和他说几句话,可是如今说的这些,他真有点接受不了,恨不得教主还是别说了的好。可惜天不遂人愿,教主越说越没边了:“这些都是我教祖传的东西,吃得多了,才能百毒不侵,教中众人,只要正式入了教,也都要吃这些个。所以你当年在本座身边时,也是早晚一道五毒汤的。可惜你后来判教出门,那汤的功用现在早就没了。”
教主纤长的手指在FBI脸上划了划,FBI就觉得脸上突然又红又热,瞪大了眼看着教主,又害怕又期待。教主冲着镜子里FBI的脸一扬下巴:“瞧,这就是不常吃五毒的下场,本座指甲才划了一下,脸就肿了吧?”
FBI这才看出来,自己的脸不是害羞红起来的,而是肿起了一片。他捂着半张肿脸,惊悚地跳了起来,拿水笼头来回冲着。教主从怀里掏了瓶盐酸洛伐他酊洗剂塞给他:“抹上就好了,这个药可是我们厚土旗主多年研究出来的,不仅价廉物美,还能治一切疮痈肿毒,现在还在临床试验期,暂时就收个成本费,等你们走时连观光费一起结了就行。”
“教主……”FBI抹完了药水,心中五味杂陈:“要是我不干FBI了,有可能跟黑帮头子一样吗?”
“想什么呢。”教主也洗了洗手,拿池子边上的纸巾擦着手:“你个叛教之徒,要不是有FBI护着,本座早以教规处置了。不过,本座大婚在即,以后无事也不会再去美国了,你没事少来中国,更别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打扰我魔教弟子生活。”
“你不回美国了?”FBI失落非常。
“你盼着本座去干什么?”教主停了一停,没有得到答案,也就不再等他,出了厕所大门,将FBI和他收拾不起来的少年心一起关在了身后。
FBI仍旧没有查出教主犯罪的证据,撂下了几张人民币,两手空空地回了美国。在他离开的那天,黑帮头子特地请了假,一路开车跟在他们后面,就为了在机场跟FBI道个别,说一句话:“教主他真养着一个学校的武林盟主哪,那个学校里的武林盟主就是我!”
后来FBI在美国升了又升,功夫小哥在左右使退休之后,顶上了右使的位子,而黑帮头子也终于熬到了毕业的那天。
拿着党生老教主亲手颁发的“武林盟主”证书,黑帮头子泪洒当场,深情地感谢了他的爸爸妈妈、魔教的前前教主、前前教主之夫、前教主、前教主之夫、左右二使、三位令使、四大法王、五行旗主、六位长老,唯一没感谢到的,就是那位右使候补功夫小哥。
最后,他最诚挚地感谢了教主的关心和爱护,若没有教主的支持,他怎么能有毕业的一天,怎么能摘掉狐狸精的帽子,成为真正的武林盟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