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吧……”阿基作张口结舌状,心道难道自己这位老大做出了抢老爹情人的事儿来,这才惨遭了这等辣手毁容?
“我也觉得不至于。”杜卓阳又抽出了一支烟,咬在了嘴里,然后在阿基上前给他点着烟后说,“可是也不知道我那个宝
贝姑姑和我老子嚼了什么舌根,老家伙比她气得还要一蹦三尺高……服了服了,吹枕边风都他妈没见效这么快的……还别
说,说不准我家老头儿还真喜欢我那姑姑——她老人家都有五十了吧?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
阿基收回打火机,低头耷肩地后退了一步,心想果然所谓道德底线这种玩意儿放在您身上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不断刷新的,
您敢对自家表弟下手并不代表您老子会对自家胞妹下手,虽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上梁不正下梁歪但是我坚信杜老爷子真的
不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的世间还有亲情在啊!
杜卓阳喊了两声,见阿基同学都有点神游物外的样子,一巴掌就甩了上去,“……你叫我过来就是发呆给我看的?!”
阿基被他甩了一个趔趄,急忙站直了身子,小声地把自己这几天查出来的事情大概说明了一下。
杜卓阳狠狠地抽了一口气,烟头处的火星烧过了一大段洁白的烟身,堆积出来的烟灰随着他弹动手指的动作肆无忌惮地洒
落在光洁如新的地板上。
阿基又往后退了一步,约莫着已经处于了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便小心翼翼地提醒说,“杜少,您别忘了……北城金辉区
那个快要完工的娱乐城里,有冯家七成的投资,但是和我们的分成是六四分;在走私那条线上,冯家也是大头……”
还剩了一大半的烟被掐灭在沙发的真皮面上,喧腾而起的烟雾里有一种毛皮焦灼的气味。
杜卓阳看着白色沙发上被自己摁出来的那个黑点,半天后才说,“……我姑姑那边,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阿基皱着眉想了想,“冯家那小妞儿做得并不聪明,邵家不可能不知道的。虽然这个事儿并不是针
对辰少爷的,但是依照邵夫人的脾气,怎么着都会跟冯家要个说法啊……但是,昨天里,邵夫人还带着那妞儿去港岛了—
—据说是放松心情去了。”
杜卓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嘶,那一巴掌还真是疼,“我那倒霉表哥呢?”
“也没什么大的动作啊,”阿基肯定地说,“从我查这个事儿开始,五天里头邵总和那个女人统共吃了三次饭……哦,对
了!据说邵总曾经在辰少爷住院的时候甩了自己老婆一巴掌,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就送了一条钻石项链赔罪,还是亲自送到
冯家的。”
香烟再一次地被点起来,杜卓阳隐藏在烟雾后的脸显得有些模糊,“……我对你说,”他声音不大地说道,“邵钧哲绝对
不是一个能忍的人,瞧瞧他平时一贯的跋扈作风……那女人杀了他姘头这事儿,他一开始就心知肚明的。我比较好奇的是
……他到底想干什么?”
阿基想了半天,才不大肯定地说,“……生孩子?”
“切~生你这种白痴吗?”杜卓阳哼笑了一声,起身向门外走去,“走吧,再不走钟三儿那老混蛋就能再赢走我一辆跑车
了。”
“那这事儿,”阿基紧赶了两步,“咱不管了?”
“管什么?用什么管?”杜卓阳有些冷意地说,“他有他妈和他哥在那儿撑腰……而且我插一脚进去他会承我什么情吗?
再说了,冯家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动了他们我们就会坏了规矩……但是,”他停住了脚步,嘴边上的笑容有点残酷,“
他们最好不要出什么岔子,不然……”
“我明白了。”阿基恍然大悟,“落井下石趁他病要他命!”
杜卓阳突然叹了口气,像是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阿基突然觉得,有时候,做这么一个什么都不用去操心的跟班,倒也挺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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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钧哲这种人,身边的朋友永远都不会比得罪的人多……但是,若是对了他的脾气,倒是能做到至交好友那一步的。
比如,掌握着天一基金的房书平——尽管外界一直在传言二人不合。
天一基金取名于“天下之大,唯取其一”的意思,而这个“一”,指的便是投资基金这一方面的“一”。
房书平和邵钧哲是大学好友,天一基金便是两个人一起成立的,而当时好几支股票操作的经典案例便是出自这位房书平的
手下。
——对金融数字一样的敏感,对投资时机一样的把握得当,为人处事又是一样的不得罪人到底死不罢休……这样的两个人
,要么成为能够掏心窝子的朋友,要么成为的就是彼此争斗到死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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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个酒吧,最靠里的包间,在非营业的时间段里,分外的安静且少人打扰。
邵钧哲给房书平扔过去了一个不大的盒子,暗红色绒面和深金色嵌线的装饰配合得赏心悦目,“……我家老太太去港岛旅
游一次,给你带回来的玩意儿。”
房书平很是开心地当场打开“验货”,“那我得好好期待一下,毕竟女王陛下的眼光……啧啧,上好的鸡血梅花玉!哪儿
搞来这么正点的?……她老人家居然还记得我喜欢收藏玉石,回头必须要好好谢谢她。”
连推辞都不带推辞地把东西收好,房书平大为感兴趣地问道,“你收到了什么礼物?拿出来显摆一下快!”
邵钧哲黑了黑脸,“……你说呢?”
“啊哈哈哈我就知道又是什么都没有……”男人乐得前仰后合,“我跟你说邵钧哲我最爱看你这会儿吃瘪的样子,我靠简
直就是大快人心……你回家问问你妈,是不是我才是她亲生的你一定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吧!”
邵钧哲冷笑了一声,“笑了这么多年你还没笑够,真是低级趣味到了极点。”
“我乐意……”房书平重新拿出来装梅花玉的那个盒子,凑在唇边深情地吻了一下,“女王陛下我真爱您请温柔地SM我吧
!”
“使劲儿点亲,”邵钧哲的唇角弯了起来,眼里不怀好意的笑意越来越浓,“这盒子被我家波宝儿舔了好几个来回。”
“波……波……呕……”房书平脸色都变了,立刻冲了出去寻找洗手间。
等到脸色苍白的男人回来之后,正看到了自己的多年好友一杯接着一杯地往自己嘴里倒着伏特加。
“借酒消愁?”房书平毫不给面子地说,“别这么矫情啊,你老妈都不待见你好多年了,习惯也早该习惯了……早干嘛去
了?”
邵钧哲拿起手里的杯子对着头顶上天花板的灯光打量,“……我弟弟前段时间出事儿你知道吧?”
“我只知道他在那个剧组出事儿,好像还是和你有点儿关系的一个小明星。”房书平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殃及池鱼了?还是你那没过门的媳妇儿折腾的?”
邵钧哲微微点了一下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得得得……”房书平一把夺走他的杯子,“大哥你悠着点儿,我是来和你谈事情的,不是看你喝酒的。要知道,我一分
钟可是几百万上下的!”
“咣”的一声,邵钧哲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桌面上的酒瓶都跳了两跳。咬了牙半天后,才低声说,“……我实在忍不
下去……”
“忍不下去也得忍,”房书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下手了这么长时间,你要是敢给我‘小不忍而乱大谋’……别的不
说,天一就能被这个侵吞案直接拖垮!”
邵钧哲倚在了靠座上,扬起了脸继续看天花板,喉结上下抽动了两下,“……我当时,就应该扛住我妈的压力……后面的
事儿,就都不会发生了。”
房书平有些黯然,但是却也只是重重叹出了一口气。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了。
邵钧哲收拾了一下情绪,才再次平静地开口说话,“书平,你说……会不会由于太过思念一个人导致总是把另外一个人认
作他这种现象的出现。”
“会,但是不可能。”房书平干脆地说,“……上次和你一起上报纸的什么艺人?你还是算了吧,邵钧哲。苏慕彦他已经
死了,你比谁知道的都清楚,不是吗?找一个伪劣品待在身边就那么爽?”
“不是他。”邵钧哲深深地皱起了眉,“……我觉得,我有必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了。”
“又看?你再把人家打一顿?”房书平哈哈大笑,“那还是找上次那位吧。”
邵钧哲没有理会他毫不掩饰的嘲笑,眉间的紧皱一点都没有放松,“我是说真的。我……我总是把他当作慕彦:说话的口
气、平时的小动作、走路的姿势、笑起来的样子……到处都是他,无论怎样摆脱不掉……可是,又不是他。”
“你需要放松一下,哥们儿。”房书平被邵钧哲严肃的模样弄得笑不起来了,“我知道你对慕彦的死一直释怀不下,但是
他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个是事实……”
“不不不,你不懂的。”邵钧哲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带,“……他给我的感觉……”男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
“……全是刻在这里的……”
“我快要疯了。”邵钧哲一字一字地说。
房书平沉默了一会后,才说,“你应该看看一年前自己的照片,和现在的你判若两人。邵钧哲,你必须从慕彦的死里走出
来……不然,你会跟着冯家一起倒下的。”
邵钧哲扯起唇角笑了笑,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笑容有着一种灰白系的色调,“你放心,不会让你赔进去一分钱的…
…我不会倒在他们前面的。”
房书平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邵钧哲岔开了话题……重新回到公事谈话上的男人一点看不出来刚才的颓废和绝望,只剩下
对各项数据和事态形势的严密分析。
“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了,”房书平收起了自己的手提电脑,“我这边儿已经吞下了他们15%的股权……剩下的,就看你
的了。”
邵钧哲点了点头,拎起自己的外套站起身来,“我先走,你等下再走……回头再让你手下的分析师写一篇批评邵氏的稿子
,别在最后出了什么岔子。”
房书平懒洋洋地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却在男人走出雅间之后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毛——
世界上,真有一个人完全相似于另一个人吗?
还是说,友人只是思念过度?
不过,那个“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