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青天之受他一生又何妨 下——玉案青

作者:玉案青  录入:11-06

可是事实证明他还是看错了钱小八,估错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在钱小八眼里他终究连个德行有亏的弃妇都比不上,

他凌凤语活了二十二年,平生所受羞辱以此为最!

失望到了极处,愤怒也到了极处,凌凤语出手如电扼住了钱小八纤细的脖颈。

45.邪恶

尽管钱小八早已做好受死准备,但凌凤语骤然爆发的举动还是吓了他一跳,他本能地“啊”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抓住了他

的手腕想要挣扎,但下一刻对上凌凤语一双深遂如穹怒焰烈烈的眼眸时,心里一下子又坦然了,他问心无愧,死得其所。

他松开双手,任由凌凤语将手指在他喉间扣紧。脖子很痛,但没关系,他还可以忍受。想来以凌凤语的力气,要拧断他的

脖子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凌凤语在十年前就曾经威胁要拧断他的脖子,两年前这种话更是三番四次挂在嘴边,每次都吓得他魂不附体,如今这只美

丽修长的手终于真地掐在他颈中时,他竟不觉得有多么可怕了。

见钱小八仅仅反抗了一下就放弃了挣扎,明明颈间已经被自己扼出红痕来,明明呼吸困难憋得头脸通红,明明怕得连牙关

都在格格颤抖,却始终一声不吭,默默仰望自己的双眼一片宁静恬淡,神态间竟是蕴含着说不出的温柔之意,仿佛此刻不

是在等死,而是享受抚摸一般,凌凤语心中涌出深深的挫败感,手上力道不自觉松了三分,咬牙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不

反抗?你真就这么想死?”

钱小八喉头艰难地蠕动了数下,断断续续地哑声答道:“不,我不想死,很不想……不过,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

能死在,你的手上,我,可以瞑目了……”

凌凤语心中一颤,指上霎时脱了力,钱小八瘁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地,抚着火辣辣的脖颈如搁浅的鱼一般拼命大口喘息

凌凤语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体内暴烈狂躁的情绪,缓缓道:“你赢了,我下不了手,杀不了你。我只是不明白,那样一

个女人凭什么让你付出这么多,因为你顾念旧日主仆之谊?因为她被史家痛恨被梁家遗弃无依无靠太过可怜?因为她给你

生了一个儿子为你钱家接续了香火?或者说,你无法自拔地喜欢上这个女人了,尽管她是个寡妇加弃妇?”

听凌凤语说不会杀自己,钱小八几乎要喜极而泣,看来无论到了何种不堪的地步,凌凤语对他始终还保留着一丝最初的情

分。因为这个认知,哪怕他下一刻真的死了,他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凌凤语问出前面两个问题时,钱小八都在心中点一下头,这两点的确是他不忍伤害梁冰冰的理由,但听到后面两问时,他

就有些错愕,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并未将梁冰冰母子的事情对凌凤语实言相告。

他从地上爬起来,摇头道:“不,我并不喜欢梁冰冰——不对,也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对她是亲人那样的喜欢,她就像我

的亲妹妹一样。至于凤梧,他是史人杰的儿子,不是我的。”

凌凤语闻言一怔,一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凤梧不是你的儿子?这怎么可能?如果他不是你的儿子,你对梁冰冰又没

有男女间的感情,你当初为什么会娶她?”

钱小八挠挠头,红着脸老实道:“当初史人杰暴病而亡后不久,冰冰被查出怀有身孕,史家人骂她是败坏门风的狐狸精和

克死丈夫的扫把星,就把她赶了出去。梁员外也认为她丢尽了梁家的脸,更不敢跟史家作对,就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当

时我正在广平府,无意中见到她要投河自尽,就把她拦了下来。后来好说歹说让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她才断了死念

,跟着我去了清平镇。”

“我们俩凭白无故地生活在一起总是会惹来闲话,眼看着冰冰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为了便于照顾她让她不必受人白眼

,我只有娶了她。不过,不过我和她只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的,史家人虽然对不起她,她却记得史人杰曾经对她的好

。史人杰从未给过冰冰半点脸色,始终疼她怜她,冰冰起初对他很抗拒,后来觉得他是真的对她好,她也渐渐接受了他。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史人杰病故后,史家上下就再也没有人会维护冰冰了。”

“其实说到底都是我对不起冰冰,要不是,要不是那年我在街中和她偶遇说了几句话,她就不会被史家人怀疑行为不检红

杏出墙了。我犯了这么大的罪过,只有尽力弥补偿还她,除非有一日她找到了新的归宿主动要离开,否则我是不会休了她

让她和凤梧孤苦无依的。”

前面钱小八说的颇为羞愧,到最后,语气逐渐变得坚定,不闪不避地看向皱着眉头表情极端复杂的凌凤语。

钱小八这番话实在出乎凌凤语的意料,先前压抑烦闷得几乎要窒息的心口没来由的轻松了下来,心中也不自觉感到欢喜。

想想他没问个究竟就大动肝火差点杀了钱小八,竟还有些隐隐的后怕。

不过,转念一想,这根本不能怪他,谁叫钱小八不在一开始就向他坦承实情?就算他真的杀了他,也只能怪他自己倒霉了

搞半天原来是场闹剧,凌凤语有点想笑,却仍旧只是板着脸,忍不住讥讽道:“钱小八,我第一次发现你居然如此高风亮

节古道热肠,娶个老婆只能看不能动,生个儿子还不是自己的,也真难为你这日子是怎么过下来的。难道梁冰冰一辈子找

不到人家,你就这样和她做一辈子的干夫妻?你要是想女人了怎么办?”

钱小八如何听不出凌凤语的嘲讽戏谑之意,最后一句赤裸裸的揶揄更是让他的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连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垂着头结结巴巴道:“不,不会的……”

凌凤语见他脸上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圆润小巧的耳垂红艳艳亮晶晶如同玛瑙一般,显然是羞得无地自容,忍不住就想进一

步戏弄他,不由恶意问道:“什么不会?不会想女人?不想女人你怎么会上妓院?”

话一出口,凌凤语心里就格登一下,两年前正是因为钱小八去烟花之地胡作非为才刺激得他狂性大发将他狠狠蹂躏了一番

,之后又将他弃如蔽履以至一别两年,此事是他心底一直挥之不去的阴影与难以释怀的心结,每每想起来都像被一只无形

的手扼住咽喉一般难以呼吸。

他赶紧转移了话头,只是顺着前面的戏谑口吻不怀好意道:“不想女人,难道说,你只要自己解决就可以了?”

他一边说脑子里一边不由自主浮现出钱小八自己解决的画面,想象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他的声音,心头霎时窜过一道流

火,热辣辣地一直烧到腹下。

46.喜欢?不喜欢?

本是要捉弄钱小八看他笑话的,没想到自己先栽了个跟头,凌凤语暗自懊恼不已。阅人无数的他究竟为什么还会对眼前平

淡无奇、毫无风情可言的清瘦男子浮想连翩?他又不是没抱过他!

心平气和回想那一夜,钱小八的表现除了生涩就是笨拙,脸上一塌糊涂毫无美感可言,还一直哭哭啼啼个不停,而他自己

除了因为报复到他而感到心中畅快,肉体得到的快感其实很有限。

两年来,有幸与他春风一度之人,无论男女都是资质上佳,不管哪一个都能把钱小八甩下八条街,他为何还对他放不下忘

不掉动不动就感觉欲望高涨?真是匪夷所思。

两年来,无论他身下曾经躺过什么人,入睡后梦中出现的必定都是同一个人,他的眉,他的眼,他苦着脸的样子,他皱着

鼻子的样子,他咧着兔牙笑的样子……不是梦魇,胜似梦魇。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甜蜜的么,为何他体会到的全是苦涩?难道,是因为他没有得到来自对方的同等情感反应?

“想不想女人”这个问题让钱小八羞窘难堪不已,头都快要低到地上去了,半晌才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哼哼道:“我,我

对女人没感觉……”

“你说什么?没吃饭吗,说大声点。”

因为突如其来的欲望,凌凤语的声音有些喑哑。他刚才脑子里七想八想一片乱糟糟,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清了钱小八的回答

。即便他听清了,也有些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什么叫对女人没感觉?但凡是个正常男人,谁会对女人没感觉?

虽然,他自己对女人也没有太多感觉。事实上,无论男女,他都觉得无甚分别,可以用来发泄,除此之外,再无更多功用

钱小八心慌意乱,眼睛一个劲儿地在地上乱瞄,连连摇头道:“没没,我没说什么。”

明显睁着眼睛说瞎话!凌凤语怒了,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狠狠道:“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头虽然被迫抬起,钱小八的眼睛依旧不敢看凌凤语,长长的睫毛如蝶翅一般颤个不停,半晌才呐呐道:“我说,我,我对

女人没感觉。”

“为什么?你有毛病?”凌凤语毫不心软地再次出击。

钱小八模样越窘迫,他心中就越感快意。

钱小八的声音也开始哆嗦,“我,我不知道……反正,反正就是没感觉……”

凌凤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讥诮道:“对女人没感觉,难道,你对男人有感觉?”

钱小八本来红得如同喜布的脸当下白了一白,他没有回答,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回答我的问题。否则——”

凌凤语的声音又沉了一分。他知道自己此时追问钱小八这些问题荒唐而又无聊,但他忍不住就想一探究竟。

“否则我把梁冰冰和她儿子请到山庄来做客,你什么时候回答了我就什么时候放他们母子离开。”

钱小八浑身一个激灵,凌凤语这句话比死亡更具威胁力,他知道他说得出就一定会做得到。无路可退了,他绝望地闭上眼

睛,梗着脖子拼尽全力道:“是的!我对女人没感觉!我不喜欢女人,我只喜欢男人!”

不!他不是喜欢男人,他只是,碰巧喜欢一个叫凌凤语的男人罢了。

但是,这话如何能够说出口?他在凌凤语面前向来没有尊严,低微得如同一只蚂蚁,却也不想因为这个痴心妄想的可怕念

头被他唾弃鄙夷,那会比杀了他更让他痛苦。这个念头他只能烂在自己心里,一辈子也不能让凌凤语知晓。

他等着凌凤语更为尖锐的讽刺或者直接一个耳光掴在他脸上,骂他不知廉耻,骂他变态,骂他下贱,可是等了半晌,他脖

子都仰得酸了,依然没等到凌凤语的任何回应。

实在撑不住了,横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还怕看凌凤语不成?钱小八将牙一咬,猛然

睁大眼睛,却对上凌凤语皱眉抿唇、表情极端复杂的脸。

听到钱小八近乎宣泻似的大喊,凌凤语心中是不无震撼的。钱小八在他面前向来唯唯喏喏胆小如鼠,如这般高声冲他叫嚷

还是头一回,或许,他刚才的连番逼问真地把他逼急了。

钱小八回答的内容更是出乎他的意料,那一刻他心中有一万种情绪在翻涌,而他却连一种都分辨不出来,只是觉得不舒服

,非常不舒服,但却不知道怎样回应才是正常。

如果钱小八真的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那不是意味着他两年前可能误会甚至错怪他了?或许那晚他不是主动去玉晶河

寻花问柳,只是迫于无奈才去应酬敷衍的?

不,不对,他没有这么无辜,那晚他进屋子的时候钱小八已经和那两个近乎半裸的妓女走到床边去了,若是他到的再晚些

,看到的就必定是三人大被同眠颠鸾倒凤的淫乱场面了。

但是,以他这两年游遍花丛的经验来判断,从钱小八两年前那夜完全无措僵硬生涩的表现与反应来看,那次必定是他的第

一次。这个认知既让他内心深处感到由衷欢喜,却也是禁锢在他颈中的一道厚重枷锁,每每想起就觉得心中窒痛不已。

罢罢罢,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现在再来计较没有什么意义,他已经狠狠折磨了钱小八,自己也在随后的两年间饱受精神

折磨,就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吧!

换一个角度考虑,钱小八喜欢男人就说明他接受自己会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些,按说他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可是,新的问题

接踵而来,钱小八曾经对他象狗一样极尽巴结讨好之能事,难道就是因为他对男人天生有好感?既然如此,他却又为何不

喜欢自己?以他的条件还不能达到这个人的目标、满足不了他的需求么?

当然,以某人心高气傲内敛闷骚的怪异脾性,像“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这种话是断然说不出口的,更何况,他也没有

信心问出这个问题。两年前他那样不堪地折辱了钱小八,他不恨他就是好的,又哪敢奢望他现在会喜欢他?

于是,凌凤语越想心里越堵得厉害,钻入了一个思维的怪圈里怎么都无法脱身。

不过,来日方长,小子,总有一天要你死心踏地地喜欢上我!某人暗自咬牙。

此刻纠结于“喜欢与不喜欢”这个问题的凌凤语先前对钱小八的旖旎联想与体内欲火已经消退了个干净,双手攥紧了又松

开,松开了又攥紧,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荒唐!”

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个不疼不痒的词,钱小八实在搞不清楚凌凤语沉默了半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既没挨骂又没挨打就值

得庆幸一番了,他这回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47.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接下来有些冷场,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眼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钱小八嗫嚅道:“时间不早了,你该吃晚饭了吧?如果没什么事,我,我是不是该走了?”

凌凤语想也不想就予以否定:“走?天都要黑了你能走到哪里去?山庄附近方圆一百里内都没人烟,你这个时间出去是打

算给豺狼虎豹当晚餐?”

钱小八缩了缩脖子十分应景地作了个怕怕的表情。

其实他没那么差劲,好歹也是练过几年拳脚功夫的,两年前与凌凤语重逢之前他也时常露宿荒郊野地,如果没本事自保,

他早被野兽啃得渣都不剩了。不过凌凤语现在既然这样说,他自然会就坡下驴,今晚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留在麒麟山庄了

,何乐而不为!

见他一脸惊恐表情,凌凤语斥道:“没用!”说罢转身朝园外行去。

钱小八在他身后咧嘴一笑,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出了园子,凌凤语的行走速度毫无放缓迹象,钱小八跟了一段忍不住问道:“我,我今晚睡在哪里?”

凌凤语脚步一顿,似乎这才想起这个问题来,头也不回地冷道:“还想睡觉?美得你!今天你给我看一晚的门去!”接着

朝紫蘅院的方向大步而去。

看门,那是狗才会做的事,这是惩罚,是教训,但钱小八听在耳中却如闻天籁一般晕陶陶。给凌凤语看门,那不是又可以

近距离接触他一晚了?这趟麒麟山庄果然没白来啊!

到得紫蘅院外,凌凤语没进门,只朝钱小八扬扬下巴,“你给我老实呆着,和陈妈他们一起吃晚饭,不许乱说话,更不许

离开这里,要敢踏出院门一步,迈出哪只脚我砍你哪只脚。要是两只脚都出去了,你就等着梁冰冰来给你收尸吧。”

钱小八忙不迭地摇头:“不敢不敢!打死我也不敢!”然后哧溜一下跳进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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