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人不死就行,随即点了点。
床上那人服下药后,眉头舒展,面色转好,江言榕终于松了口气,谢道,“多亏乔兄的奇药。”
“哪里哪里,这么多年兄弟,不用道谢。”乔松哈哈大笑,拍着胸脯道,“正好找到个试药的人,这药看来能用。”
江言榕面色变了变,想起还有事情,转了个话题,“我去和老鸨说声,好好照料他,今日还有他事,日后乔兄来这里的时
候记得约上言榕。”
后面的话是客套,乔松连忙应道,“当然,到时还需贤弟买单,到时我在带些新药过来试试。”
“乔兄……”
“贤弟还不是有事嘛,快些嘱咐了老鸨,我们也好早些回去。”
江言榕走前多给了一些银子,叮嘱老鸨定时煎药给那名小倌,说是那小倌不小心撞上了柱子,受了内伤,过几日再来看他
。老鸨眼神怪异,嘴上虽笑,回的话有些奇怪,像是明了自己是爱虐的主儿,小倌受了皮肉伤并不稀罕。他也无法做出过
多解释,想要掩饰事实,也就支支吾吾带过,出了怡春院。
章2
于殷昏迷了一日醒来觉得口干舌燥,哑声唤道,“水……水……”
许久,一名少年进来,端着碗冒热气的粥走到床头,见床上的人呓语,凑近听清了内容,不胜情愿的折回倒了杯凉水,扶
起他,还未贴近唇边就扬起了手。于殷被呛到,止不住咳嗽了数声,眼睛转了转,终于慢慢睁开了眼,视线逐渐清晰,就
见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正低头看着自己。
“你、你是谁?怎么这身古装打扮?”
少爷没有搭理他,倒是用手背在他的额头处试了试体温,慢条斯理的说道,“烧也退了差不多了。妈妈说了,好好养病,
快点好了,早点接客人,日复一日养着闲人可不行。上次的事情,你一定也有错在先,那么个眉目如画的人儿,断不会这
样折腾你。对了,那官人走前还多给了一倍的银子,你可是赚了。看那官人的神情,定还会再来看你,到时我也要见那官
人,知道不?”
于殷理清这一大串话,随即大笑三声,迷离着眼睛,道,“你再说一遍?这里是哪里?你又事谁?”
“苏雪,别以为你先了一步,傍上了大爷!你还是那个小小的苏雪,苏凤公子的跟班小倌!”
“你的火气太大。”于殷看着他不解,“我叫于殷,你呢?”
“莫不是烧糊涂了?我是苏乐,你得尊我一声兄长,我可比你早了半年在苏封公子身边服侍了。”
叫苏乐的少年得意的扬起下颚,简直是趾高气昂,他见于殷醒来还能说那么多话,把温热的粥碗往他面前一推,扯着笑容
,眼里闪过算计,“你也醒了,这个快点吃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若不是我好心来看看你,天知道明天你还睁得开
眼么。”
见于殷没有反驳,苏乐跟紧一句话,“苏雪,你老老实实做个小倌,服侍好了苏凤公子,何须受这些苦呢?公子心肠好,
在妈妈面前说了不少好话,让你提前挂了牌,怎么才一个客人,你就弄了一身伤……啧啧,这叫什么来着?现世报!”
人长的倒是挺好看的,怎么嘴巴这么毒,一个人把话都说了尽了。于殷把粥喝光,空碗塞回他的手里,随意用袖子抹了抹
嘴,“我都说了我叫于殷,你还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呢!这里是哪里?怎么各个都学着古人文绉绉起来了。”
“这里是燕国都城,你呆的地儿是怡春院——妓院,接客的地方。”苏乐重新扳回了脸,瞪了于殷一眼,道,“你还真装
了起来,在我面前就算了。别说我没有告诫过你,这些招数都收起来,妈妈眼尖的很,别说你想逃出这里,就是想耍什么
小心眼,当心下一个拖出去被埋的就是你,哼!”
“喂——”苏乐说的咬牙切齿,想着说什么粗俗的话来吓吓对方,转了半天,终还是憋着气甩袖出去了。
于殷坐在床上愣了半响,脑中警铃大响,他努力眨了眨眼,再睁大,甚至还掐了自己的大腿,痛感立即从腿上席卷而来。
“痛!”踉跄起身,走到梳妆台边,伸手够到镜匣上的铜镜,贴近自己仔细瞧了又瞧。
不可置信,不,决不可能!
这铜镜里映着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如果说镜中人长的柳眉细眼,弯起眼角带出媚色,那么刚才的苏乐嗔怒的摸样要比这张
脸漂亮好几分了,眼前的面孔又陌生又阴柔了一点,仔细端详了片刻,原来是眉毛被修剪不少。于殷越瞧越心烦,索性丢
了铜镜重新躺回床上,想想紧接着发生的事情,不由咒骂道,“贺放,你这混蛋!全都是你害的!”
记忆回到当时被贺放强上的情景,不由脸上阵阵发热,这样稀里糊涂的借尸还魂,醒来还是被人上的,真是气死人了!贺
放的面孔淡去,那个面如玉冠的容貌越发鲜明,于殷想到这里就有些记不清了,甩了甩头心想着找机会离开这里,他既然
是穿越过来的,那么总有办法穿越回去。
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人因为药力不久也乏了,眼皮渐渐承重,随后便传来了轻浅的呼吸声。
怡春院的夜是金迷纸醉,即使掩了窗门都能听见外面的歌舞升平,于殷一觉好眠,醒来时屋外是灯火通明。这个时辰是生
意最忙的时段,小倌们忙着接客赚银子,就连那些未挂牌的小童们也赶去为客观斟酒,没有人会去在意仍卧床不起的小倌
,而于殷就是其中之一。
苏雪容貌中等,身形中等,琴艺歌舞也堪堪入了中等,他居然比事事都胜其一筹的苏乐早早挂了花牌,大家在面子上说着
恭喜恭喜,转过身向着苏乐说的话却是不平不平。苏乐本就瞧着苏雪不顺眼,那脾气性格更是不屑,同样身为男子怎么性
子懦弱,挨了顿打就哭哭啼啼,没用却天天惦记着逃走,这样反反复复越发令人讨厌。老鸨的手段向来狠辣,苏乐刚进来
时也试过逃走,也被人抓回来过,也被关在黑屋里挨饿挨打,也被他们变着法子调教。这样的辛酸一路走来,苏乐学会了
不哭只笑,看到那样性子的苏雪自然讨厌起来,更加讨厌的是他的惩罚远比其他人轻的多,甚至是老鸨给了他一个自己就
自己的机会。苏乐知道,在这里,没有人能救自己,与其被客官看重赎回去,还不如自己攒钱养老的好,坐上了头牌的位
置,才能有挑选客人的资格。
于殷坐起身,看见桌上放着碗粥,走上前一摸,凉了,喝了几口后,他打开屋门朝外张望了一下,外头的灯笼一盏一盏点
亮找的的下面的人影霓虹绚烂。
“咳咳。”咳嗽了一声,随后探出整个人,没有瞧见廊上有他人,于殷升起逃走的念头。他是现代人,当然知道古代的怡
春院是什么地方,居然还有什么小倌,他可不想再被人上了,这简直是折磨!于殷拉拢衣领悄悄沿着长廊顺着扶梯而下,
尽量避开人群摸索着出口,绕了好多路还是没有绕出去,只能凭着记忆折回再重新去寻出口。
“咦!”
特意从细竹旁绕过,于殷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不想还是被人无意发现,只听那人惊奇一声,便有窸窣的脚步声传来,心
下一慌寻思着该用什么借口搪塞,心想古人怎么会有自己聪明,于是捎上笑容回头望去。
“咦——你!”于殷认得面前男子,他着了件浅墨绿色的衣衫,衣领袖口处用金丝秀成朵朵浮云,一双金线勾花云靴踩在
一根枯枝上,随着重心的偏移,发出“哢嚓”一声脆响。
那人先收了收神,睫毛垂下复又抬起,脸上没了惊讶的神情,像是玉雕般望着于殷,出口的声音如朗空般清爽,像是玉器
相碰的乐音,“你,好点了吗?”
上下打量着他一番,于殷心中重新有了个想法,此人可用,用来为自己赎身!虽然主意已定,但是要他学着那些人儿花枝
招展,矫揉造作,办不到也装不来。
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强行压回,自言道,“这可不行,不行。”
“你——还是不舒服吗?”忽略了面前还有一人,于殷猛然低头盯着那只落在自己胸前的手,修长的手指张开,手掌紧贴
着衣服,随即一阵暖意流遍全身。
“那日情急之下打了你一掌,是言榕的疏忽,多有得罪。”湿暖的呼息洒在一侧的脸庞,于殷感觉脸上燥热,也许是太过
接近的缘故,他刻意向后退了一步拉开差距,就听江言榕的话语接着飘入耳旁,“其实也是你做错在先,老鸨那里没有提
及此事,以后你还是做好本分,这样的事情……不可做。”
声音越来越轻,江言榕想起那天的事情,两朵红晕飘上脸颊,他腼腆的别过眼不在看着于殷,补完了最后的话,“那日的
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于殷一愣,转了转眼,心道原来你想说的重点是后面一句,不由嘴角一努扯出笑容,睁圆了眼眸盯着江言榕直看。这样被
人盯着端详不好受,江言榕脸上的红晕未退反而加深,他轻咳一声解除尴尬,脸上仍旧像个冰人般没有笑颜。
“贤弟,原来你在这里!”乔松从细竹前探出了身,眼角一弯往江言榕身上和一步之遥的小倌身上来回瞧,接着咂嘴道,
“莫不是为兄来的不是时候?”
拜托,说这话的时候不要看着我,更不要对着我挤眉弄眼,我又不认识你!
于殷瞥了眼突然插话进来的男子,手上的扇子展开一个劲儿的摇啊摇,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目若朗星眼角含笑,怎么看
都觉得浮夸子弟的调调,一看就是在花丛中打过滚的人。
“哎哟——两位官人原来在这里呢!”
尖细的嗓音,刺鼻的香味,于殷皱眉掩袖,人未到声先到,抬眼一瞧远处扭腰而来的女子,多半就是这家怡春院的妈妈桑
,古代是叫老鸨来着。
老鸨见着自己一愣,加快几步走过来,拽起于殷的手腕,问道,“苏雪,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怎么独自走了那么多路,
绕到了这里,恩?”
眼见老鸨眼中泛着火光,于殷没有回话,只是缩了缩脖子,状似害怕的样子,随后轻声回道,“迷路了。”
“什么?”老鸨知道他是想逃,逃了一次又一次,这次让她逮住了,看来需要好好调教一番,让他再也没有胆子想着逃!
“是我带他出来的。”江言榕握住老鸨的手腕,替于殷解了围,道,“今个苏雪公子就行了。松兄不是找苏凤公子吗?正
好问一下妈妈,他有没有客人。”
乔松自然明白江言榕的用意,顺着他的话而下,笑着问向老鸨,“今个想翻苏凤公子的牌子,劳烦妈妈安排一下。”
一人一定银子接过,老鸨早就变成了笑脸相迎,打趣道,“苏凤这几日都惦记着客官呢,正好就在苏雪的厢房那边。”
手指一伸点了个方向,转头冷下几分嘱咐道,“苏雪,还不快回厢房,客官可要服侍好了!”
于殷低头未出声,老鸨看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双手交叠在一起行了个礼,转身朝大门走去。
章3
“苏雪公子怎么不走了呢?”乔松看于殷停在原地,摇着扇子问道,觉得他比上次所见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我……”于殷皱眉挤了句话出来,“我不认路,不知该怎么走。”
乔松瞠目结舌,脸上表情丰富,看向江言榕,重新转回看着于殷,笑道,“苏雪公子可爱不已,这玩笑也有趣得紧儿,就
怕苏凤公子不等乔松,要不在下先行一步?”
语气中带着揶揄,还不忘对江言榕挤眉弄眼,不待答复就一个人先行而去。
“我真不认路,若认路早就逃走了,我才来这里没几天,谁想呆在个妓院里一辈子!”
乔松走远了,于殷的抱怨只让江言榕一人听了去,他问道,“这里真的呆不下去吗?”
“当然,换做是你呆这里,你能呆的下去吗?”
“人各有命,生来的事情谁也选不了。”
于殷一听他这么说,脸上冒着怒气,斥道,“老子不是那个苏雪,老子是于殷,莫名其妙来到这里,附在这么个瘦弱的人
身上,谁乐意!还不如没有醒来的好!”
“嘘——”赶紧止住他下面的话,江言榕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他人,这才松手把他拉到一边,探了探他的额头,狐疑道
,“没有发烧,怎么会说了胡话呢。”
反手打下贴在额头的手,于殷龇牙道,“我醒来见到的人就是你,你还动手把我打伤,害我昏迷了一日,醒来被那个小倌
给奚落了一番。长这么大,除了那天被贺放那王八蛋给……那个了,你是第二个敢打我的人,拿来!”
“什么?”
“装傻啊,精神损失费,医疗康复费!”
“那些是什么?”
“你!”视线瞄见一旁古色古香的建筑,于殷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下子没了较劲,努嘴道,“就是补偿的银子,拿
来!”
“在下江言榕,关于那些银子,那日给了老鸨了,今日也是专程来探望苏雪公子。”
“你怎么给了老鸨!”于殷瞪圆了眼睛,“应该给我啊,我现在身无分文,连买个馒头的银子都没有!”
江言榕起先一愣,随后面露明朗的神情,道,“江某没有做错什么,苏雪公子也完好无损,多给的银子也在老鸨那里,公
子还是安守本分的好!”
当我是来讹钱的啊!于殷没想到眼前的古人头脑聪颖,寻思这个方法行不通,只能化刚为柔,不耻的垂眼轻泣了起来,“
我真不是那个苏雪,天可怜见,我阳寿未尽,给了我这个身体。原本的苏雪倒真是可怜,就这么死了,还真真可怜呐……
”
话未尽,泪先落,于殷偷瞄江言榕一眼,泣声道,“我看你不像坏人,所以就实话和你说了。我真不是苏雪,你看我一言
一行哪里像他了?”
仔细打量了一翻,若有思索的点了点头,“好像有点不同,不过才与你见过两面,不甚清楚。”
“喂,江言榕!”
“恩?”头一回有人直呼自己的名字,连个尊称也没有,江言榕觉得自己太过仁慈了些,心想以后还是挑个听话的吧,亦
或是不来这里了。原本来这里也是为了学习一下为官之道,想要拼出一个处人之道,看来不应该听乔松的话来这里,不懂
这些又怎么样?凭借江老爷的人脉,高升也是极快的,这样又得劳烦江老爷出马,江言榕觉得甚没面子,若不是当初自己
夸下海口,现在何须如此辛苦。
“做个生意,你帮我赎出去,我教你赚钱之道,保准你能赚大钱!”
“江某不经商。”
“那是当官咯,官有官道,你可知《孙子兵法》?”
“不知。”
“为官之道,唯天、唯代、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