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原无奈,只能打电话给老爷子禀报,赶到老宅把手机拍的照片呈上去——他这次还是找了个贩毒团伙儿的头子,跟踪几天最终把他和情妇杀死在床上——那女人也许不该死,但她既然肯跟着这么个人,也该想过要付出的代价!毒品一旦吸上就不是一个人的事,往往牵连一家子家破人亡,陈原有大哥一家的覆辙在前,对毒贩子恨之入骨,这女人享受的是别人家破人亡换来的奢华生活,同床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男女两个无声无息地死在家里,估计至少得自己上了飞机才能被人发现——青龙会在菲律宾的眼线后来也报告,某贩毒集团群龙无首,阵脚大乱,菲国警方趁机缴获毒品多少多少,莫名其妙又立了个大功。
老爷子听陈原简单说了经过,大毒枭都侬当年在菲律宾势力最大,这人也曾在他部下,只不过是个小角色,都侬一死他就逃入深山,这几年因心机过人手段狠辣才逐渐崛起——陈原找上这么个人,尽可说他为了给都侬报仇暗中陷害,栽赃栽得不露痕迹。
陈原干活儿素来漂亮,老爷子点了点头,甚是满意;陈原屈膝跪下:“龙爷,我已经给采薇发了邮件说把事情说了,这事也算解决了,小奕那儿,您就饶了他吧。”老爷子道:“他闯过了五刑关,已经没事了。”看了他一眼又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原这几天费尽心机追踪查访、只顾忙着杀人救林奕,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合眼,在回来的飞机上迷糊了两个小时,到了机场又一路开车往这边赶,脑子几乎都木了——他这几天唯一的想法是救出林奕别让他受罪,至于林奕给放出来之后怎么办,他还没顾上细想。
陈原拼死拼活赶回来也没拦住林奕受刑,本来就心疼懊恼;十二爷也说林奕对他不能忘情,可十天前小奕还好好的,这时却打不通电话了;当然他受了五种苦刑,心里恼恨自己也应该!陈原是实诚人,实在是不会哄人,心里就有些发愁;而一个多月没见到小琳达和小承业,若留在这边就和孩子隔着千山万水,他心里又放不下——老爷子既然问下来,陈原总要把事情想好才能给个交代。
老爷子见他皱着眉头不言语,转身拂袖而去。陈原茫然跪了一会儿,想想既然来了,总要想办法看看林奕再走;可再给他打电话,却还是接不通。
陈原禁不住心里发慌——林奕手底下那么大的公司,客户朋友不知道多少,他以前连夜里都不关机,如今大白天的手机一直不通,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还是他把自己拉进黑名单了?出来找潘伯问了问,说林奕上周在这里养了几天伤,后来周末少奶奶黄丹来了,说家里就医不便,便接了他去市里做检查了;至于他的手机,潘伯说他没换号,一直用的原来那个。
陈原又找了个别的电话打林奕手机,还是接不通——他虽拜了黄总为义父,跟这位干妹妹可实在没说过几句话;黄大小姐本来对他还不错,从他拜了义父就对他极其冷淡,陈原本来不善交际,自己是干的人家是亲的,他也不愿高攀,所以尽量不招惹人家——现在怎么也联系不上林奕,陈原想了想,便拨了林正的电话,客套两句,问他知不知道林奕的下落。
(十四)探病
林正自去年岳父退休,现在已接任长青集团的总经理,他这几年在开发大陆市场方面跟陈原有些业务联络,两人惺惺相惜,关系一直不错——他现在虽很少插手青龙会的事,却也听说了陈原离婚的事,只是此刻正在国外出差,说小弟林奕是自己太太安排在市里一家私立医院,他正在客户那边不便多说,把黄丹的手机号给了他,让他自己联系一下。
陈原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拨了一下林奕的号码,依旧拨不通,只好拨黄丹的手机,黄丹的手机却是占线——林奕不在山里,陈原也便开车回市里。
这时候正是下班高峰,特别是快到市区时,路上车堵得跟停车场一般——陈原打不通林奕电话心里没着没落的,想想这十来天一直没给孩子们打电话,算算时差便打电话给美国家里,能听听孩子的声音也是好的。
这边晚间那边是早上,采薇赶着去上班,小琳达也要去幼儿园,是保姆琼斯接的电话——平日有陈原下了班就带孩子,琼斯清闲惯了,现在陈原走了,家里虽然又请了一位家庭教师来照顾孩子,哪里像陈原这当爹的什么都管?琼斯听见先生打电话来,可算找到了亲人,立刻拉着他说个不了,问他为什么突然和太太离了婚?
陈原不愿说这个,敷衍两句便教琼斯如何上网设置视频通话,这样晚上两个孩子都在家便能在视频上见面;琼斯又抱了小承业过来,小家伙正在学说话,听见爸爸的声音张口便叫了出来,扑过来便要他抱,陈原正乐滋滋地听着,结果那边一下子没了声音。
陈原大惊失色,再打电话也不通,后来打琼斯手机才算接通了——只听那边孩子哭得昏天黑地,琼斯手忙脚乱哄着,说孩子把电话扑到了地上摔坏了,他找不见爸爸立刻大哭大闹;琼斯又把手机拿到小承业耳边,陈原哄了半天才算把孩子哄住,听着电话中儿子不停叫“爸爸抱抱”,陈原心如刀绞,立时打电话定机票——一个多月不见,他听见孩子声音更觉得想孩子快想疯了。
订票电话都拨通了,陈原想起林奕还一身刑伤,没看见他到底不放心,于是挂断了继续拨他电话——林奕手机依旧不通,黄丹的却通了,她“喂”了一声,然后问“哪位?”
陈原因每年要回台湾探亲,这边的手机也就没销号,只是他跟黄丹很少接触,他连黄丹电话号码都不知道,人家没存他的号也正常;听见对方这么问,忙道:“林太,我是陈原。”
黄丹在外面的官方称呼是“林太太”,他以前在公司见到黄丹通常是点头为礼,实在要说话也都这么叫;黄丹听见是他声音立刻冷了下来,淡淡地道:“不敢当,原哥贵人事忙,有事请吩咐。”
陈原就怕她这阴阳怪气的说话法,可如今有事相求,只能硬着头皮道:“不敢,我想问问小奕他住在哪个医院?我想去看看他。”
黄丹冷冷道:“你去做什么?还嫌他死得不够快么?”陈原一愣,急道:“小奕怎么了?”黄丹道:“烧伤感染,昏迷不醒,正在医院抢救呢。”
陈原听林天翼和潘伯都说林奕的刑伤并无大碍,只需休养,所以他犹豫也是林奕肯不肯见自己,突然听说他昏迷不醒,想到走火道双脚一定会烧伤,而大面积烧伤最怕的就是细菌感染,登时就慌了,急道:“他在哪个医院?我这就过去。”
黄丹道:“医院探视时间已经过了,明天再说吧。”说罢直接把电话挂断,陈原再拨过去,黄丹根本接都不接就直接挂断;陈原心急如火,只能给义父打电话,拜托他帮忙问问林奕住在哪个医院。
黄总正和亲家在一起,综合陈原所说以及菲律宾那边的眼线所报给杜船山写道歉信呢,二老打算一起去一趟美国当面解释赔罪。听说林奕感染昏迷,二人也吓了一跳,烧伤感染不是小事,他赶紧给自己女儿打电话——黄丹只说林奕为了忙公司的事没在意脚伤才导致伤势反复,好在抢救过来了,自己在医院守着林奕,让父亲不必担心。
老爷子虽恨侄儿背后捅刀子,看到他闯完五刑关那遍体鳞伤的样子也觉得可怜;陈原素来耿直,可为了他昧着良心孤身入虎穴杀人夺命——这两个孩子就算是不伦之恋,也算苦心孤诣了。前两天看林奕在家养伤明明一切好好的,怎么搬到市里医院倒突然严重了?听亲家问哪个医院黄丹那边推三阻四,想想今天问陈原日后打算时他那迟疑之态,料来这些孩子们不知捣什么鬼,等他放下电话,摆摆手道:“既然没大事就算了,年轻人的事,咱们就别管了。”
陈原无父无母,对义父自然孝顺,每年回台来父子俩都见面,黄叶也经常收到陈原给他发的两个孙儿的照片,早知道陈原极疼孩子——他一向看重这个义子,杜家这回斩钉截铁地逼陈原离婚,而且几乎让他净身出户,黄叶心底本来就替他委屈;陈原轻易不开口求人,这回这么焦急,所以他也不理亲家,径自打电话给女儿逼问出医院地址,然后告知陈原。
陈原谢过义父,立刻调头往那私立医院开;近八点医院住院区果然封闭了,陈原哀求半天,那小护士看大帅哥如此焦急,虽然不能放他进去,还是答应替他查一下林奕的病历,可惜找来找去根本找不到,说不定是医生拿走了。
陈原无奈,在门外转了一圈,到前面急诊室解开自己上衣求医——他在菲律宾跟人动手上臂也给划了道口子,这种小伤对他来说一向不当回事,自己包扎处理一下而已,如今为了进入住院部也只能小题大做,强烈要求住院治疗。
私立医院环境好要价高,床位自然不紧张,只要你愿意付钱,住院部自然乐得接收——林奕的房间号他早打听清楚了,要不是怕闹大,他飞檐走壁也可以上去,如今进了楼门更没什么能拦得住他——于是悄悄跑到林奕的病房外,见那孩子趴在无菌室的病床上一动不动。
陈原幼失父母,所以极重感情,现在世上有数的几个亲人不过是孩子、林奕、大哥和义父,尤其从林奕十来岁认识到现在十几年的感情纠葛,那孩子看着文弱,其实极有主意,种种聪明能干之处连陈原也不能不服——当初不能兼顾时他之所以选择杜采薇,除了舍不得孩子,还有一点就是他心底觉得林奕是个和自己一样的男人,遇到事总能挺过去,所以他本能地先照顾弱女子——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林奕的脆弱,他会不会一睡不醒,或者高烧感染变成植物人?
(十五)守夜
陈原自己粗生粗长,所以什么也都不挑剔,大男人习惯性保护弱小——初恋女友家里嫌他穷,他伤心归伤心,只能自己认了;深爱的叶之华另嫁他人,他再难受还是认了;他舍不得林奕,可为了孩子他认了;采薇要离婚,他再舍不得孩子,但为了避免拖累全家还是认了——大哥一直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大男人吃点儿苦没什么,所以强逆横来,他都可以舍己为人地退让,可那并不代表他不伤心不痛苦!
现在林奕生死未卜,再能干的孩子也逃不过生命的无常,陈原突然发觉那孩子的脆弱,而自己心底对他极度舍不得!
无菌室陈原自然是不敢进的,可他隔着玻璃看着林奕,心里却舍不得离开——反正半夜无人,索性就在无菌室外的椅子上坐下,就这么遥遥看着他。
自幼的孤离动荡让陈原一直向往安稳的生活,禁忌之恋和不被亲人社会承认的感情非他所愿,可是在脆弱的生命面前,那些禁忌又算得什么?如果能留住那孩子,他会用自己的一生珍惜他,照顾他,再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
陈原数日来奔波来去,坐在椅子上累极了仍是睡了过去;迷糊间忽然被人喝问:“你是什么人?怎么坐在这里?”原来是值班护士半夜巡查发现了他。
陈原给护士训了一顿,只能恋恋不舍地看了林奕一眼,被押回自己的病房躺下——他几十个小时没正经睡觉,这一觉直睡到大天亮护士查房才醒,他不放心林奕,又跑到无菌病室外看他,见到医生便探问他的病情。
巡查的医生看了他一眼,见他胡子拉碴的,问道:“你是他什么人?”陈原道:“我是他哥。”那医生“哦”了一声,问道:“您太太今天没过来?”
陈原一呆,旋即想起黄丹是小奕的二嫂,自己说是他哥,必是医生误会了;要待否认,可要说自己是他爱人又怕惊世骇俗,迟疑间黄丹走了过来,招呼道:“张医生。”那医生向她点点头,向二人道:“其实你弟弟恢复得不错,没必要住无菌病房了。”
黄丹忙道:“医生,我弟弟的脚烧伤很重,还是多观察一段时间,等彻底好了再说吧。”人家是有钱的大主顾,张医生无奈,只能摇摇头走了。
二人隔着玻璃看着林奕,他身上穿着病号服,趴在床上面朝里,什么都看不出来。陈原只能问黄丹:“他的伤,怎么样了?”黄丹道:“肩上背上一直到大腿脚上全都是伤,也不知打了多少。”
光木刑就要求至少十道一寸以上的伤口,陈原可以想见林奕受的罪,心里比自己受伤还疼。黄丹见他胡子拉碴、皱眉不语,刚才就有熟悉的护士告诉她这人半夜在无菌室外坐着,看着也不像无情无义的,黄丹到底心软,便道:“这傻孩子就是一根筋——你到底拿他当什么?”
陈原还未回答,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陈原向她点头致歉,接起来低声说了几句,突然脸色一亮,拿出手机对着自己——小琳达出现在屏幕上,一边叫着“爹地”一边地问他怎么还不回来——原来早上陈原的电话她没接到,放了学就缠着琼斯调试电脑好能看爸爸,可是琼斯不过是个保姆,对着电脑折腾半天也没调好,今天家庭教师又有事请假,好容易等到九点妈妈回到家,小琳达便直接逼妈妈用手机拨通了爸爸在国外的号码。
黄丹在一边看着,就见陈原的Iphone手机屏幕上显出一张四五岁的漂亮小姑娘,陈原戴着耳机,也听不见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什么,那可爱劲儿却真是招人喜欢——黄丹自己也有两个孩子,看陈原跟女儿说话那温柔耐心的模样,这男人是真疼孩子!她一下子理解了林奕怕他为了孩子回美国的心思——看来还真不能太为难他,否则说不定真的就把人推出去了。
陈原和两个孩子聊了一会儿,哄着孩子去睡觉,这才挂断电话向黄丹道歉;黄丹道:“孩子几岁了?”陈原道:“小琳达四岁了,小承业一岁。”黄丹道:“小琳达和我家小志同岁。”陈原叹了口气:“两个孩子都是我一手带大的,可惜,”
黄丹道:“原哥,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谁的孩子谁不疼啊?可孩子再过几年就有她们自己的想法了,像我家小晴晴,以前她跟我亲着呢,从十来岁开始就有自己的主意了,有事宁肯找小伙伴也不跟妈妈说了!我难受了好一阵子,所以才又要了小志——你家那两个宝贝儿也一样,等大几岁也会各有各的生活;她们现在跟着妈妈肯定不会吃亏,你惦记孩子可以经常打电话,通过视频聊天彼此见面,你现在才三十多岁,后半生总得有个伴儿吧?”
陈原叹了口气:“我听说小奕有个设计师朋友?”黄丹道:“嗯,那人是我一个朋友去年介绍给小奕的,不过他和小奕已经分手,那人几个月前回英国了——原哥,你到底喜不喜欢小奕?”陈原道:“我当然喜欢他,可我就是粗人,他要是有了喜欢的朋友,我”
陈原从小家里一穷二白,谈一次恋爱失败一次,这方面确实没什么信心——他跟大哥虽亲,大哥却不喜同性恋,离婚的事大哥恨那破坏者恨得牙痒痒,他根本不敢提是林奕干的;十二爷虽好说话,他没孩子不能理解自己,所以跟黄丹同在病房外守着,两人从孩子聊起,他心里这些犹豫矛盾也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黄丹挥手打断他:“原哥,你的能力和身手我一向佩服,可你对感情这性子可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老婆是要去追的,你要是喜欢小奕,你就去想办法把他追到手!当初你撇下小奕去结婚,说白了他恨你也应该,可他这么些年也没定下来,只怕心里也丢不下你——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小奕比你小那么多,你不该追过去好好哄哄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