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了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么残酷,那么癫狂。
他的身体,他的大脑就好像被某个东西控制了一样,做出了和平时截然不同的事情。
恶鬼……确实呢。
苏北看着自己手上、身上沾满的血迹。
鲜血黏稠,带着浓郁的腥气,苏北忍不住呕吐起来。
他扶着旁边的一张桌子,不停地吐,不停地吐,连苦胆水都被吐出来了。
他吐得全身无力,头晕眼花。
这时候,苏北突然听到了一声尖叫:“小心身后。”
苏北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但是酸软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只能尽力往旁边一歪。
他感到一阵贴面而过的风声。
一把刀插在了他的脸颊边,离他的脸仅仅一厘米。
砰地一声,一个人快速地跑过来,把在苏北身后偷袭的男人踹飞,接着把苏北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苏北抹了把嘴角,又呕了一声。
接着,他摇摇头:“没事。谢谢了。”
周匪石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别勉强,这种场面……你没经历过,不行就先躲起来。”
苏北惨白着脸,嘴角却往上一勾:“我知道。”
31.把自己卖了
一场混战下来,情况已经大致明朗。
毛七带着的那伙人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吓唬吓唬普通人也许够了,但是面对风里来雨里去混出来的人,还是差了点。
何况,这一次周氏建筑来的那群人本来就是精挑细选的精英。
打起架来,快、准、狠,撩起凳子就能把人拍晕的角色。
毛七被狠揍了一顿之后,被扔到了周磐石脚边上。
周磐石用锃亮的皮鞋踢了踢他的脸:“毛七,刚刚不是叫得凶吗?现在还不是死狗一条。”
毛七吐出了嘴里的血沫,翻了白眼,一脸的不屑。
周磐石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两个手下过来,拎起瘫软在地上的毛七又往他肚子上狠狠揍了两拳,揍得毛七双手撑着地面,不停地干呕。
“把你后面的人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周磐石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往那一圈圈的烟气吹了吹。
举手投足,风流中带着些微的颓废。
毛七倒是块硬骨头,被打得吐血也死活不肯把人供出来,没办法,只好从他的手下那儿寻找突破口,但是像这样的小混混,往往都是些被人使唤的炮灰,有什么内幕或隐情,也轮不到他们知道。
事情也正是如此。
刑讯逼供了一会儿后,周磐石的手下走过来向他报告。
消息不太好,周磐石精致的眉眼笼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霾。
苏北坐在角落里。
他阴沉着脸,还沉浸在暴虐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要不是林琳的一声惊呼,以及周匪石的及时出现,他刚刚大概已经没命了。
局面得到了控制之后,一直躲在后面的妈妈桑跑了出来,把那两个已经吓得魂都快没了的女人拉了出去。
林琳在离开之前,目光复杂地看了苏北一眼。
苏北捂着脸,手指还在轻微发抖。
周匪石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杯子:“喝一口。”
苏北伸出颤抖的手把那个杯子接过来,一小口一小口的抿掉里面有些呛口的液体。
高浓度的酒精下肚之后,苏北立刻觉得大脑晕沉沉的。
他傻愣愣地把一整杯酒就这么喝光了。
在有些时候,酒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对他这种容易醉的体质。
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周围的一切都浮浮沉沉的,像隔着一个光年在上演一场立体电影。
苏北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周匪石。
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打斗,他的衣服有些凌乱,白皙的脸上有一点艳红。
似乎是血……
苏北伸出手去,想把那个刺眼的颜色抹掉。
他一直伸手,一直伸手,然而却始终摸不到眼前那张脸。
苏北有些生气,生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是生气也于事无补,只能让他更加暴躁。
试了很多次,都没达到目的。
最后,他只能颓然地放下手。
有人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牵引着伸向了一个散发着温度的地方。
柔软而光滑。
苏北的手被动地磨蹭着那里。
接着,他觉得自己的手心微微一热,有个柔软的物体碰了碰他的手心。
即使喝醉了,苏北的心还是似有所动一样的痛了一下。
他混沌的大脑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大概注意要伤害“他”。
那个“他”到底是谁,他却忘了。
只是隐隐觉得,伤害了他,自己也会难受。
就好像他现在的感受一样,宿醉让他头疼得仿佛要裂开。
苏北睁开眼,扶着头,呻吟了一声。
一个冰冷的东西碰了碰他的额头和脸,让他清醒了一点儿。
周匪石正坐在床边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杯冰的矿泉水。
“把这个吃了。”他指了指床头柜上搁着的杯子。
苏北觉得一大群人在他脑子里玩星际大战,他抖着手把那个杯子拿过来,却怎么也拿不稳。
还是周匪石实在看不下去了。
把苏北手里的杯子接过来,送到他嘴边,喂他喝了几口。
“这是什么,味道好奇怪。”苏北喝了两口就不愿意再喝了,他难受地说。
“醒酒药。”周匪石没有理会他,继续把杯子往他嘴边送:“喝光它。”
苏北捂着头,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一口气把杯子里剩下的醒酒药一口喝光。
恶……这味道,真是够恶心的。
昨天他喝醉了,对事态的后续发展完全不清楚。
“昨天那个毛七说了?”苏北有些好奇地问。
他还记得自己醉死过去之前,毛七还挺硬骨头地扛着。
周匪石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他说不说都差不多。”
“咦?”苏北不明就里地看着周匪石,要是他说不说都差不多,那他们干嘛下那么狠的手,他忍不住问:“怎么说?”
周匪石摸了摸他乱蓬蓬的头发:“这么说吧,毛七就是个引子,要留着他后面的人才会露出狐狸尾巴。”
苏北恍然大悟,接着又疑惑地看着周匪石。
毛七捣乱已经有一阵了,他们都没摸清他后面的势力,现在这么来一下,就会有效果?
苏北表示很怀疑。
周匪石没有再做解释。
醒酒药的效果还是有一点。
苏北缓过了劲,收拾收拾就出门去了。
他昨晚上就睡在这个夜总会里面。
睡了一整天,醒过来的时候,刚好又是天黑。
苏北跟在周匪石后面,不远处,一排男人,一排女人,面对面站着,中间是昨晚上见过的妈妈桑,掐着嗓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听到两边的人时不时齐声答应。
苏北看到穿着旗袍,身形还稍显得有些稚嫩的琳琳,就站在那一排女人中间。
他有些迟疑。
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周匪石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苏北摇了摇头:“没事。”
林琳的事,他不打算告诉周匪石。
等周匪石离开了,苏北就偷偷溜到了妈妈桑那儿,让她把林琳叫到包厢来。
苏北在包厢里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会儿。
一个窈窕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苏北看着林琳画着浓妆,一脸谄媚地看着自己,心里难受得跟有猫爪子在使劲挠一样。
“林琳……”苏北压低了声音说。
林琳刷着一层厚粉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在这种情况下,毫无防备的见到曾经熟悉的人,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吧。
苏北能看到她隐藏在眼底的羞耻和害怕。
林琳的嘴唇抖动,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好。
场面一时僵持了下来。
苏北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男人,而且林琳的遭遇和他也有些关系。
他一把扯过林琳,把她按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在这?”苏北眼睛盯着林琳问:“你还在吸食毒品?”
林琳疯狂地摇头,眼泪哗哗地往下掉,也不说话只是哭。
面对哭得这么凄惨的女人,苏北手足无措。
女人的最大武器是眼泪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苏北没有安慰女人的经验,他唯一做的,就是把桌上的纸巾盒推过去,让她先把情绪发泄完。
过了不知道多久,苏北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到头的时候,林琳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抽出最后一张纸巾,小心地擦了擦脸,接着站起来,还带着哭音说:“你就当在这儿没看到过我吧。”
苏北摇了摇头:“这种地方,早脱身早好。”
“脱身?哈哈。”林琳发出一声讥讽的笑声,一脸的疯狂。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到这里的?”苏北一把拉住转身就想离开的林琳。
“说什么?说我爸我妈不要我,把我从家里赶了出去,我被人骗了,欠了二十几万不把钱还清就半步都离不开这里?”林琳红着眼睛,哭着说。
苏北皱紧了眉头。
二十几万?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欠别人这么多钱?
“怎么会欠这么多?”苏北疑惑地问。
林琳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开始被赶出去心里难受就忍不住想吃药,没钱了就去找人借,结果利滚利,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多了。”
她干笑了两声:“我每天接两个客人,连利息钱都还不上。”
林琳用力抓着苏北的衣服,绝望地说:“你知道吗?苏北,我完了,我完了……”
苏北紧抓住她揪住自己衣领的手。
“我会帮你想办法……”苏北坚定地低声说。
不管她以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要把她从这个泥潭里拉出来。
苏北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林琳就这么毁了。
这个许诺让林琳空洞地笑了几声,她轻佻而又妩媚地拍了拍苏北的脸,涂着红蔻丹的手划过苏北的嘴唇。
“苏北,不是我不信你,不过你也没这个能力吧,你才多大?”林琳说。
苏北把她作怪的手抓住,皱着眉头看着她:“这些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
林琳用力把手抽回来:“那好,我等着。”
她突然笑了起来:“连我爸我妈都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了,苏北,就算你食言了,你要是想要我也欢迎你随时来找我,算你免费的……”
她踮起脚,在苏北反应过来之前,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然后又用鲜红的嘴唇在苏北的衬衫领子上蹭了一下。
接着,她踩着高跟鞋,嗒嗒嗒的离开了。
即使贴近着散发馨香的女人身体,即使这个女人是他曾经暗恋的人,苏北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站了一会儿之后,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有衬衫领口。
白皙的手指尖上一点泛开的晕红。
还真是麻烦啊……苏北看着手指尖想着。
二十几万,对苏北来说,也是个很大的数目。
他家里是有钱,但是他还未成年,不可能从父母那儿拿到这么大笔的数目。
以前那些零用钱,也早就陆陆续续花光了,卡里面顶多还剩下五千左右。
……杯水车薪。
怎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弄到这笔钱呢?
动作必须快,按照林琳的说法,利滚利,几天之后,没准二十几万就变成三十万了。
眼前倒是有个好人选。
苏北笑了起来。
把自己卖给周匪石当他的手下先借一笔钱,这个周匪石应该会答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