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中间的小人拉着两人的手兀自笑得一脸甜蜜,而另外两人却结下了永远打不开的敌视情节,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共同的目的就是争夺那纯洁温柔的人的爱与注视,也为了守护他不被伤害而暗暗起誓。
十三岁,零与凉相处的时间渐渐减少,身为朔影内排行靠后的存在,他的主要职责就是守护铃兰,因此相比起经常出岛执行任务的零,每次见到他浑身有增无减的伤痕,萧凉总是含着满眶泪水默默的为他包扎伤口,将薇儿千辛万苦寻来的好药毫不吝惜的全都奉献出来。他想要呆在零的身边,无论何时何地。
萧凉开始奋起直追,背着零苦练身为金系一脉对金属的操纵天赋,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大有所成,千丝手,是他对自己招数的称谓,他的排名从最后一名猛升到前十,他终于可以陪在零的身边出外执行任务了。
但是,那一次,也是零第一次对他发脾气,看着他将两人居所内的东西全部弄成了碎片,看着他冲着自己大吼,还弄伤了手指,看着他痛苦的抹脸,萧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呆呆的站在一边,等待零发泄完。
“为什么,凉,为什么,不乖乖的?”
捧着萧凉苍白的小脸,零漆黑的眼瞳中盈满了惊惶和痛苦,连双手都颤抖着。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掉在了捧着自己脸颊的那双手上,萧凉不忍心见到零那么痛苦的样子,想要伸手抚平他额间的褶皱,却不敢有任何动作,轻泣着,他缓缓开口。
“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零,这样不可以吗?”
“你不懂,凉,你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萧凉的话,零的瞳孔狠狠一缩,松开了双手倒退几步背过身去,摇着头,他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沧桑,宽阔的肩膀无力的低垂着,像是承受着千斤重担压得他快要垮掉。
那一刻,萧凉才猛然醒悟过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眼前这个人代替两个人不知道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和痛苦,将自己收拢在温暖的羽翼下,不让他吹到一丝一毫的风雨。
愚蠢,怎么能如此愚蠢,萧凉痛恨自己的迟钝,按耐不住心情,几步上前从后面紧紧抱住零的腰,靠在他宽阔的背上,眼泪熨帖着,落下滚烫的印记,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
“对不起,零,我不知道。对不起,无论怎样,请让我们一起承担。”
那一夜,零第一次占有了凉,两个人抵死缠绵,不停不休。躺在那人身下,感受着体内有力的动作,那不同于外表的狂野热情,萧凉沉醉了。只是,无论如何,他再也挥不开零隐藏在眼底最深处的那抹忧郁,是他的错,他知道,虽然并不了解缘由,不过,他感觉到一切都出在自己身上。
十五岁,那一年,零接到任务,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之后便一去不复返。他四处打听,可是每个人都讳莫如深,怎么也不肯透露给他半点消息。
每天,他都承受着心底几乎窒息的焦灼,祈祷着那人能够在下一刻回归。一天,一月,半年过去了,一百八十三天的等待,守望,他不能相信零会死,只要一想到会这样,他的心就会如烈火焚烧,不死不休。
第一百八十五天,他被带到了一直不曾踏足的铃兰天宇中心地带,那是族长大人的居所,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了辜逸飞,那时他还是族长。
那个人有一双同零一样的漆黑眼瞳,只是却没有零的忧郁和温柔似水,有的只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冷肃和古井无波,死寂一般找不到一点情绪,这个人怎么会是别人口中那个无用的软弱族长,至少他是不相信的。
“你知道吗?朔一叛变了。”
“什么?大人说零叛变了?”
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去,萧凉并未对零的叛变有何反应,反而是那话中所透露的零可能尚在人世的消息令他激动不已。
“零?对了,那个桀骜不驯的朔影是这么让人称呼他。朔七,听说你跟零的关系很好,我要你去杀了他!”
“杀了他,不,大人,不可以,属下做不到。”
砰!萧凉被重重的扫在地上撞上身后坚硬的墙壁,胸腹翻涌,吐出一口鲜血,四肢被人压伏在地,头皮撕痛,有人在背后踩在他的肩背扯住他的头发向上提,他知道制住他的都是朔影中的同伴。
口腔被强行打开,一瓶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药丸被灌了进去,肚中升起的灼痛感让萧凉知道这是从前历任辜氏族长用来惩罚反抗的朔影的秘药,从吃下去的那刻开始,整个人就像是被千万把尖刀凌迟一样痛苦不堪,等到了一个月之后,如果还没能拿到解药,那么等待着人的只有死亡。
“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东西,我给你二十天的时间,二十天后,如果你没能杀了朔一,那么以死谢罪。”
不知道是如何爬起来的,萧凉只觉得全身没有一处不痛,但是他的心却雀跃着,零没有死,他还活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叛变,还有他究竟投靠了谁,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
一路上就耗去了几乎一半的时间,他是故意走得如此慢,他要好好想想,但是,终归是见到了零,隐身在暗处,偷偷打量着那个跟随在一名十二三岁少年身边的零,洗去了一身的悲哀,仿佛是看见了光明一般,萧凉知道他终于不用再受到良心的谴责去做那些违背他自己做人准则的事情了。
那个少年是谁?长相完美如天神,周身的气势惊人,冷冽如冰,墨色的长发披散着背上,气质高傲,是个不可轻视的人。相信跟着他,零会很开心,萧凉默默的笑开怀。
入夜,悄悄潜进两人入住的府邸,他找到了零,见到萧凉的出现,零没有一丝惊讶,两人都知道这一天终归会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遗失的记忆(3)
倚靠在零温暖的怀抱里,暌违了半年之久的缠绵拥抱让两人几乎不能自已,爱情,除开双眼相触得情意绵绵,在更多的时候是用身体的碰触来感受那份真实。
汗水,呼吸,体温交融,灵魂在这一刻碰撞,只有相互深入体内才能确定此人还在身边,急切的亲吻,即便此刻体内那一直涌动的剧痛也不能阻挡萧凉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奔向零的怀抱。
彼此都知道能够享有的温存仅剩下这一刻了,半年的时间能够弄清楚许多事情,很多从前不明了的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
这一夜,通宵达旦,零为萧凉讲述着被辜逸飞派遣来执行刺杀辜擎天的任务过往。这个辜逸飞亲生的少年,自出生起即被父母抛弃,艰难的十几年几乎天天都在杀手的围追堵截下生活。而这些杀手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辜逸飞手下的朔影部队,他们这群本应以守护辜氏族人为己任的暗卫却在这场追杀中担当了刽子手的角色。
何其悲哀的事实,萧凉辛酸的叹口气,这就是零不愿让自己参与其中的原因,比起奋发图强出人头地,还不如偷安一隅,至少在那群人无孔不入的监视中能够多几分胜算,只是因为自己的那点小小的私心以至于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零,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话。”
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萧凉握住零的手哀伤的说道。
“不,凉,你不必自责。我现在才知道,无论我们做些什么,在那人眼中我们都只是他的私有财产,是可以随意支配的,你我的事情只是早晚问题,就算我今天没有跟随大人走,他一样会利用我们之间的关系来要挟我们去做那些会让人们在死后下到无间地狱的事情。”
“那么,如今我们已经在地狱里了吗?”
皱紧眉头,萧凉因为零的这一层认知而痛恨着,耳边传来零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绝望坚定的说着。
“凉,只要你还活在这个世上,就算是地狱,那么对于我来说也是天堂。”
十年来第一次听零说出如此动人的情话,萧凉感动而伤悲,他知道零恐怕是已经了解了某些事情,所以才会如此说,可是,如果真的要用零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偷生,那么他不如就这样被秘药折磨致死,至少,零再没有了束缚,他会在那位少年身边活的自由自在。
背上行李,带上满身的伤痛,在一次深深凝望因为迷药而昏睡过去的零,任泪水横流,萧凉趁着月色离开了那令自己永世沉沦的怀抱。
“你走了,他会疯狂。”
一道冷冽如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萧凉悠得转回身看去,一名身材硕长的少年踏月而来,墨色长发飘飞,青色的凤眸不怒自威,他淡淡的注视着,淡淡的提醒,却让听者犹如雷击。两弯长眉拧成了一条线,胸口气血上涌连忙用手捂住嘴,血腥味随风散去。抹掉唇畔的血渍,萧凉望着那少年柔声道。
“我不会留下来拖累他,因为我已没有多少天好活,请你不要告诉他,就说我走了,从此之后,我们两人恩断义绝,再也不要见面了。”
“他会相信?”
“他会,只要是我说的。”
“嗯。”
“还有,请你,请你一定不要让零去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他太累了,请一定要让他快活自由。”
“好。”
得到了承诺,萧凉相信那少年必然是言出必行,望月长叹,迈开虚软的脚步,他知道这一生,该知足了。
******
回到铃兰,等待萧凉的当然是最严酷的刑罚,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间五十多平的刑房中渡过了多少时日,他只知道每天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都是一种不同于前日的刑法,默默计算着,他祈祷着毒药发作的时日的到来。
当一缕温暖的阳光从打开的牢门外投射进来照在身上,萧凉眯起了眼睛,他已经习惯黑暗了,来人踱步到他面前,细细打量着那一身斑驳的伤痕,褪去了一层又一层的皮,剩下的依然是焦黑和腐烂,除了完好的脸部,其他部位已经萎缩,损毁,像是一团腐肉。
“没想到你的生命力如此强,我该庆幸没有杀死你吗?”
辜逸飞那恶魔一般的声音透进耳中,萧凉闭上双眼沉默以对,一阵低而诡异的笑声飘来。
“呵呵,真是顽固。朔七,你经过了朔影最残酷的两百零九道刑罚,承受了秘药的凌迟之痛,却还能在一年之后活了下来,你是天生不死的暗杀者啊!”
一年了吗?萧凉抬起毫无知觉的身体,竟然已经度过了十六岁,多么漫长的时间,启开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的像是拉锯。
“我不会替你做任何事情。”
“如果我用零的命来交换,你也不做吗?”
阴邪的挑起眉,辜逸飞定定的凝视着这个意料外的惊喜,他需要这个人去为他卖命,那些最危险最阴暗的事情非他莫属。果然在见到那死寂一般的双眸重新燃起了亮光后,辜逸飞露出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
“你的话我不会相信。”
“你只能相信,他已经被朔影除名,换句话说他现在身为辜氏族人,在没有经过长老院,五系头领和我的共同商议下,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杀他。”
一想起他的好儿子干的好事,辜逸飞就满腔怒火,原本想让他孤立无援,没想到却白白为他送去了一员猛将,而且现在他还不能轻易动手,想想就令他窝火。不过,还好,他又得到了一个杀人机器,这个人,只要捏住了他的命门,他会很乖,任凭他揉搓捏扁。
当然听出了辜逸飞话中满含的不甘,经过衡量,萧凉相信了,虽然他很想死,但是只要想起零还活在这个世上,他怎么也狠不下心去先走,他想要更加靠近,即使从今以后只能生活子啊黑暗之中。
“好,我答应。”
******
一句话换来了萧凉近三年的血腥生涯,出没于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毫不留情的除掉任何辜逸飞通报的人物,不去问,不去想,只是不停的挥动手指,内心深处却在收集着有关于那个人的所有消息。
他知道那个少年又碰到了其他几位同伴,几个人在精英选拔赛中震慑了所有人的眼,那位少年最终赢得了第一也成功吸引了长老的注意,他被冠上辜姓,却没有接受族人商定的太过温和的两个名字,而是大逆不道的自己为自己取名擎天,在没有任何长老同意的情况下取双字命,他想靠自己的力量纵横天下。
萧凉听到这里笑了,他心中肯定,这位少年一定会是下一任族长,无论长老院或是五系头领怎么反对,再或者辜逸飞能否放弃他如今的权势地位,但他就是肯定,虽然那位少年对于族长之位没有表现出丝毫兴趣。
零也改了名字,还被赐了辜姓,他好高兴,衷心的为零终于能够活在阳光下而高兴,该知足了。
思念在长长的一千多天的时间里累积,任自己被淹没,萧凉几乎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从朔七升为朔二,他执意不接受朔一的排名,因为在他心底那是零的专属,仿佛他还在一样。
十八岁已过,慢慢跨入十九岁,那一年,辜擎天十六岁,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首先是辜逸飞针对那几人的暗杀愈渐疯狂,他好像预知了什么,再来就是五系对那个小团体的排挤,因为他们同样的能力出众却桀骜难驯,不受控制的人是需要得到教训的,这是那些被权利欲望侵染的人所共有的认知。
******
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在飞羽那座神秘的地下城中寻找辜逸飞一直恐惧的一个或许是莫须有的人,萧凉对那魔鬼的疑心不以为然,直到他落入那奇怪的男人手中。
冷御,同辜擎天不相上下的英俊外表,邪魅的气质,喜怒无常,他喜欢看着人痛苦却不施加任何援手,以他的话说,如果连自己都救不了自己,那么你可以死了。
见到冷御的瞬间,萧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解脱。那人似乎也看见了他眼中的如释重负,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告诉他脱离一切的办法,询问他想不想参加。
很好,冷御他下对了诱饵,凡是和零以及他的小团体相关,萧凉总是会同意,他接受了冷御的建议,用尽办法避开辜逸飞以及另外几股杀手的追击要将重伤的几人送到冷御的地下城。
一路上的惨烈可想而知,血肉横飞是最佳的写照,萧凉没有回头看一眼零,虽然他总感到有两股视线焦灼在自己身上,但是分别了三年多,他的心胆怯了。
“想法设法引开杀手的注意力,地下城不能曝光,而我也不想同辜逸飞打照面,接下来的很多事情跟这次他们的飞羽之行有莫大的关系,我希望你就算是牺牲自己也要将他们送过来。”
萧凉想起了冷御的原话,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了一星半点的急迫,或许正有什么在改变,不过只要是好的,他愿意献出生命,反正他已经活得太久,累的再也不能动弹。
用幻术引开绝大部分杀手,萧凉成功的将辜擎天几人送到了接应之人的手上,头也不回向着那些杀手冲去,为了杜绝一切可能,他必须除掉所有追击者。
手指断了吧?朦胧中的萧凉不清楚,他只记得力竭的自己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数十名杀手冲杀而来,向着自己挥下锋利的刀刃,体力在流失,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做不到,就连那些过往也渐渐远去。
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可是他不后悔,他终于也为零做出了一件事情,他很开心。好痛,全身像是被抽了筋一样,在闭上眼眸的时候,他想着要忘掉今生的所有,忘掉他深深爱过的人,忘掉那些甜蜜的记忆,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没有那个人的来世中活下去。
手指操纵这千丝狠狠的插进头颅,在生命消亡的刹那,萧凉仿佛听见了零撕心裂肺的哭喊,幻觉吗?不重要了,反正,他再也见不到零了。
再见了,零!还有,我爱你!
第一百七十八章:痊愈(1)
阳光洒满床头,浅蓝色纱帘被风吹的簌簌响,明亮的窗户在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彩光,和风送暖,一派鸟语花香。
这是一间布置温馨的病房,没有惯常的纯白,单调而令人压抑的颜色被换上了淡淡的粉,床头是鹅黄色的小花散发着迷人的清香,来来往往好些人,大家都统一的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病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