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言眼前一亮:
“找到阿青了?”
“不是,不过有人看到过你说的林家那个仆人,二贵。给消息的人不是很有把握,如果真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他现在情况
不太好,我们最好马上去见人。”
夕言二话不说抬腿就走。司空靳一把拦下他:
“你就这么出去了?这两天不会都白学了吧?”
夕言拍拍脑袋,回屋换了身灰色的粗布短打,再把头发打散揉乱,草草扎在脑后。脸上没有戴面具,而是用一种药汁把露
在外面的皮肤全部涂成褐黄色。就这么两下,原本俊美的少年就成了丢大街上都不会有人看一眼的穷人。
司空靳微笑着赞道:
“不错不错,你学得很快啊。我还在想你要是戴张人皮面具出来该怎么办呢。”
“不是你说的吗,一半真实一半掩示,才能真正骗过别人。”
“很好,记得很清楚。如果你真的要骗人就要记住这一点,才能不引人怀疑,而且越是聪明的人就越会上这样的当。”
“好了,走吧。”
夕言现在可没心情跟司空靳废话,一门心思猜测着林青的近况。
司空靳和夕言两人画了妆,一路没有引任何人注意出了城。万海城不面海的两边是丘陵地带,就在离城不远他们找到一座
旧山神庙。庙里香火不盛,仅有一老和尚在打理着。司空靳向他询问几句,老和尚指点他们找到庙后一地窖。窖口敞着,
正好露在一处矮墙外。靠墙根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也看不出男女,就那么裹着件破褂子,蜷缩成一团。
夕言站在远处盯了他一会儿,根本认不出脸面。只好轻声唤:
“二贵?二贵?”
那人动了动,慢慢抬起来头来。黑呼呼的脏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有点茫然地望着身前的人。
“二贵,是你吗?”
夕言走近两步,仔细打量着,那人震了震,像是清醒了一些,对夕言看了又看。夕言从他的神态中终于认出些熟识的杂货
铺伙计的影子,忙蹲到他眼前,急声道:
“是我啊,我是夕言,你看不出来了吗?”
二贵终于认出眼前的人虽然脸色变了,可那眉眼不正是在店里呆了数月,和自家少爷特别要好的少年吗?
“啊,啊啊!”
二贵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伸手扯住夕言的衣袖,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第二十九章:怎一个乱字了得
好不容易让二贵平静下来,喘着气儿算是能说得上话了。断断续续地,二贵把他们出来之后所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青和二贵出邠州之后,就按照林素交侍的在半路让车夫改了道,南下万海。
路上太太平平,让林青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本想着到了铁家就有了落脚地,他们心急火燎地赶了去。陌生的地方两人
一路找一路问,总算到了铁府。那府邸,比林家可气派得多了。进城一路都听说铁家是万海的大商家之一,门前雄狮盘踞
、府卫护门,主仆二人在门前足足呆了半天,才想起要上前递贴子。
林素的亲笔信林青一路上宝贝一样藏着,此时交给铁家护院,就开始了急切的等待。谁知那信进了铁家大门,便石沉大海
杳无音讯。他们从正午一直等到日头西沉,铁府里也没个人出来回应一声。
林青当时就有点懵了,首次独自离家的少年根本不知要如何应对这种事。还是二贵见得多些,大着胆子上门前询问,得到
别人的一堆白眼。送上些散碎银子后,才总算有个人进去里面问了一声,得到的回应是家主人不认识什么叫林素的人,让
他们到别处找去。
“那,那信呢?”
林青急了,领头的护院两眼一翻:
“什么信?不知道。去去去,别在门口嚷嚷,挡了道。”
林青和二贵被轰开,远远望着那道大门,无法可想。林青也是性子犟,当下少年意气上来,就决定非要见到铁家主人不可
。
“他家主人总不会永远不出门吧,我们守在这里,总是能见着的。”
二贵跟着他家少爷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日日天不亮便到铁府门口守着。
工夫不负有心人,三天之后他们如愿等到铁府大老爷出门。华丽的车马在门前停着,听到旁人说那就是铁家老爷铁山后,
林青冲了过去。
铁老爷身边护卫可不是吃素的,没等林青靠近就拦下了他。林青大叫着自己父亲的名字,想引起铁老爷注意,谁知铁老爷
只是皱着眉扫过一眼,全然没有见到故人子弟的欣喜,说出的话只是让人把他赶走。
大老爷下令,护院们不但把林青强拉到一边给车马让出道来,在林青不死心还要往前蹦时,还狠狠给了他几下。
护院们都地行武出身,手下可没个轻重,林青当时就站不起来了。等铁家的人走了,二贵好不容易把他扶回客栈里,主仆
两人至此可算是一筹莫展。
接下来怎么办?没等他们想明白,倒霉的事儿就上了门。当天晚上,客栈失窃,好几个房客的行李被洗劫一空,其中也包
括他们。林青和二贵看着空空的行囊傻了眼,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这可怎么办?
丝毫没有同情心的客栈老板当天就把他们赶出了店门。无处可去又身无分文的两人在街上流浪一整天,晚上好不容易找了
处偏避的旧屋安身,谁知那里是一伙乞丐的地盘。那可真的是祸不单行,那一次他们两人被一群乞丐追打着,抱头鼠窜。
等二贵再回过神来时,他已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更严重的是,林青不见了!
弄丢了少爷,二贵恨不得一头撞死。再回头去找,哪里还有人。他在城里流浪了好多天,完全成了一副乞丐的样子,最后
实在没了办法,流浪到这座小庙,得老和尚收留,给了他一个地窖住着,就呆了下来。
二贵从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见到家里人,现在对着夕言说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夕言无声地拍着他的背,让二贵好好发泄
了一通。
“以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现在我都没了主意。少爷没了,我也不敢回去见老爷和夫人。夕言,你说怎么办?”
夕言叹道:
“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了。”
“不在了?”
“嗯,就在你们走的第二天晚上,他们被人杀害了。我追到这里,就是想问阿青,有没有凶手的线索。老爷夫人待我不薄
,我想为他们报仇。至于你,万海现在是个是非之地,你留在这里也不安全,还是回邠州吧。林家不在了,你另找个活计
,好好过吧。”
夕言扭头看向司空靳,杀手先生会意,撇撇嘴,摸出一锭银子丢给二贵。
******
从山神庙出来,司空靳一路唠叨着:
“从来都是别人给我银子,谁知道自从跟你小子走到一起,不但出力帮你找人,还得出钱给你花销。我对我弟都没这么好
过。”
“可我也帮你逼了毒不是吗?要不这样好了,以后我每给你行一次针,就收你黄金十两,然后我们就可以各付各的钱。”
“行了行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早知道你会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就不把你教得这么聪明了。”
司空靳连连感叹,夕言当他发疯,理都不理。
回城的路并不远,两人没有骑马,慢慢地走着。途经一座林中小桥,司空靳远远指着桥面问:
“如果你是杀手,会在这里设伏吗?”
又来了。夕言对司空靳时不时冒出来的考题对答如流:
“这里人少林密,是个设伏的好地方。可也正因如此,有心人路过多半会提高警觉。不过前面的小桥无论如何都是必经之
路,所以再如何警惕也只能从那里过。如果是平常的杀手,埋伏在桥下,等人上桥后出击,没有偷袭之便却也可占地利。
如果是个高手,则多半会在桥后五十丈处设伏。那时目标刚刚经过最险之处,必然心神松懈,多半能一击即中。”
司空靳“啪啪”地鼓掌,
“很好很好。夕言啊,如果不是你无法修习内功,我真的想收你为衣钵呢。聪明冷静,举一反三,是干这一当的好料子。
”
夕言虽然还不太明白杀手在普通人心目中的恶感,可也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行当,不明白为什么司空靳倒很以它为荣的样
子。
“好了,还是留点精神应付我们的客人吧。我不信我都发现得了的东西你还不知道。”
夕言盯着木桥前方一处茂密枝叶,冷冷道。
第三十章:一波未平
司空靳大笑三声,足下一点,如一头雄鹰在半空中一掠而过,直扑向那丛树冠。夕言身形一矮,贴着桥面过了河,闪到一
棵粗树干后躲好。
他的心“碰碰”跳着,比第一次和同门拼斗术法时还紧张。不过很快他就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地分析当前局面。
司空靳的突然出手打破了对方计划,不得不提前跳出来和他正面交手。司空靳果然如他自己所说是个高手,与一群黑衣杀
手们周旋起来显得从容不迫。
夕言这里也并不平静,敌人显然没有忘记这个和司空靳同行的人。两个黑衣人施展着轻功飞快接近他。夕言在这三天内被
教导了大量对敌注意事项,其中被司空靳反复提及并重点强调的一点就是:在敌人接近你时要尽可能地在远处消耗对方的
战力,多给对手制造麻烦,以保证近身之后能占得先机。
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的杀手头子的手段的确有点阴险,但也非常实用。夕言根据这一条原则,并没有像个新手一般傻呆
呆地等别人跑近,他摸出一把长针,挥手就洒了出去。
夕言在某方面来说,的确是个天才。除了十几年的天道修行让他的身体轻灵、速度极快之外,还在结丹那一刻彻底改造了
他的身体。他现在眼力、耳力都大异于常人。在修习了司空靳的小擒拿手后,他最大的收获便是手速越来越快,手指也越
来越柔软。这让夕言大喜,曾为修行者的他对手部的灵活度有着本能的重视,无论是施放符录还是元婴之后修习手诀都和
此有重要关系。那可是修士间争斗的根本之一。
夕言借着这些天生的好条件,学起暗器手法来当然无往不利。司空靳胆子也大,见他对自己施针准头、手法都不错,一上
手就让夕言学了暗器中最难学习的暗器之一——针。这东西体形小出手速度快,易带又难防,只是准头太不易掌握,学的
人极少。夕言却是几天就初见成效,让司空靳乐得眉开眼笑大呼挖了块宝。当下夕言使出这一招,还真让两个黑衣杀手手
忙脚乱起来。
看到两个敌人险险地避过长针,夕言并不失望。他本就没指望一招建功,初次出手他的目标只是拖住敌人不让他们去增加
司空靳的负担,顺便也让自己试试手,熟悉这样的打斗。必竟按司空靳的说法,这种事儿以后还不会少,他可不想平白丢
了性命。
两个黑衣杀手郁闷至极,他们好歹也算是一线楼里的新一代精英,哪怕排不上楼里的独行杀手排行,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
都可以应付的吧。眼前的这个十几岁的嫩小子,没有使有一点内力,单凭高速的身法和一手精准的针法就把他们两个人带
着团团转。要说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却也不像,真是身怀高深武学的话,为什么不把自己两人解决了去支援同伴呢?两
个杀手怎么也想不通,却碍于任务,只能被夕言牵着鼻子继续绕圈圈。
司空靳解决那一大堆人用了些时间,因为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他出全力。说解决而非杀死,是因为对方通过长时间的周
旋同样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这个男人,在丢下三具尸体后自动撤退了。
两个黑衣人放弃对夕言的功击退走,夕言才有时间脱身出来关心司空靳的情况。
“怎么样,没受伤吧?”
“哼,他们还伤不了我。不过没想到这些小子也成长起来了啊,能跟我周旋这么久,还算是有本事。”
司空靳踢了踢地上的尸首,把三人面巾扯下来。
“你认识他们?”
夕言看他娴熟地翻找着三人的衣服,问道。司空靳指着一人说:
“这个叫刘十五,那个是王十二,还有一个不太记得,应该是另一队的人。这两个才入楼的时候都是我亲自训练过的,当
时表现普通,没想到也能通过最后的测试。”
这么说他们和司空靳算得上半个师徒,那么为什么可以毫不在意前来刺杀自己的师傅?又为什么司空靳可以眼也不眨地杀
掉他们,还在杀死之后对者死者回忆从前而无半分悲色,难道人情对于这些“杀手”真的就这么淡漠?那么是不是有一天
自己和司空靳刀剑相向,他也会冷漠地杀掉自己,再对着自己的尸体说起这一段共同走过的路程?
夕言这样想着,不由打了个激凌。再看向司空,眼神就有些不同了。
司空靳正好翻完所有人衣包,也不知有无收获。回头瞅到夕言有些呆滞的眼神,好笑地问:
“怎么了,不会是第一次见死人吓傻了?没见过胆儿这么小的啊,要不下次我带你去坟地里多见见?”
夕言被他一打趣,暂时抛开了阴暗的思想,横了这男人一眼。觉得就他这种讨打的性子,实在想不出自己和他起冲突会是
什么样子。再说,他们现在还是合作者,没有必要担心未来都不知会不会发生的事情。
“行了,走吧,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
司空靳伸个懒腰,往回走。夕言跟上,想了想,问道:
“现在我们怎么找阿青?要不要回他失踪的地方去打听一下?”
司空靳竖起一根指头,摇一摇:
“我跟你打赌,你到那里挖地三尺也是找不到人的。”
“为什么?”
“哼,你以为这么个大活人,会平白的从城里头消失了?给我消息的人连远在城外破庙里的二贵都能挖出来,还会找不到
一个人生地不熟又没什么江湖经验的嫩头少爷?他们说找不到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把他藏起来了。”
“谁?”
司空靳白他一眼,夕言才想起自己这个问题真是问傻了。万海城里和林青有关系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他此行要找的铁山。
虽然不知铁山为何在林青找上门去时不肯相认,回头又要把人藏起来,不过事情跟他脱不了干系是肯定的。那么下一个目
标就很明确了。
“我们今晚就夜探铁府吧!”
夕言心急地说,司空靳回手一拍他的脑袋:
“你这么个慌慌张张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教了你那么多,还跟个小毛头一样。那铁府有多大哪里是秘密所在你知道吗?
铁家有多少别院你知道吗?他们在城中有哪些秘密据点你知道吗?哪些重要人物可能参与此事你知道吗?从谁身上下手最
容易又不会打草惊蛇你知道吗?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学人家‘夜探’,探个鬼啊!”
夕言被他三两句打击得哑口无言,司空靳很有成就感地一扬下巴:
“跟我走吧,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别以为几天工夫就把本大爷的本事都学会了。”
第三十一章:一波又起
铁府建于万海城一处极热闹的主街之上。占地之广,足以显示此户豪富。
在铁府大门之外,便是人来人往、商铺林立的金雁街,酒楼、医馆、食辅、杂物铺子……应有尽有,无怪一大早就热闹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