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祸起萧墙!
那缺心眼儿的林依依这时候倒灵醒得不得了,顺着老太太的话头,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身家背景全倒出来了,家世清白、身
体健康、温柔可爱,关键是跟傅守瑜关系不错,说白了就是有意为之——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儿媳人选了!
曾钊抓狂,正待要采取措施,方云深开腔了,冲着曾钊说:“曾院成天跟小傅同进同出的,有没有听小傅说他喜欢上什么
人了啊?”
曾钊扭头看了他一眼,方云深自顾自地说下去:“最近围棋协会有活动叫他来参加,他都推三阻四的,你们实验室好像也
没有那么多活儿着急干嘛,是不是在忙女朋友啊?”边说边冲曾钊挤眉弄眼。
曾钊是何等人物,点头醒尾,一本正经地说:“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还真的有,他跟我提过不止一回了……”
“你们都还有工作呢吧?快别在我这糟老婆子这儿耽误了,都忙去吧。”老太太打断曾钊,送客的同时嘱咐林依依:“依
依啊,阿姨这两天身体不方便,过段时间你来家里,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林依依笑得人比花娇,连声说:“阿姨,这怎么好意思呢!阿姨,太麻烦了!……”
老太太旁若无人地说:“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就是家常便饭而已,别跟阿姨客气!”
方云深无限同情地拍了拍曾钊的肩膀,摇头,无声感慨:“哥们儿,任重道远啊!”
曾钊把他拉到走廊上,低声问:“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方云深颇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这好像是属于个人隐私吧?”一副我就不乐意回答的表情。
曾钊摸了摸鼻翼,说:“咳,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方云深撇撇嘴,说:“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那同情的小眼神深深地刺激了曾钊,狠狠跺了一下脚,暗骂:“个倒霉孩子!”
现世报总是来得很快,方云深正百无聊赖地等电梯,已经查完房正准备回行政楼的安院长前来邀约:“有空一起喝杯茶吗
?”
方云深抬头,茫然地看了他足足半分钟,茫然地开口询问:“你是?”
安院长伸出右手:“安明,安简的二哥。幸会。”
方云深的瞳孔紧缩,他可一点都不觉得这次会面很“幸运”!他甚至忘记了礼貌。一边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一边拼命按下楼键的举动让他看起来非常幼稚可笑。
安明领方云深进了医院附近的一座大厦,五楼有个茶座,环境不错,有封闭的小包间,适合交谈。
进电梯的时候,方云深还在垂死挣扎:“我是真有课,不信给你看课表,张老头的临床麻醉学,一次点名不到期末别想及
格……”
“你们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安明问。
方云深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是在问他和安简那厮的事儿,立即义正词严划清界限:“相什么处啊?我跟他没关系!”
“据我所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方云深没好气地反驳:“据我所知,就是这么回事——我跟他,没、关、系。”说完跟漏了气得皮球似的,靠在电梯壁上
小声嘀咕:都说多少遍了,就是不信,不信还来问,烦不烦人呐。
安明笑而不语,居高临下地好好上下打量这小子。长得确实不错,中等个子,身材匀称,肤色柔和,短发干净利落,眼睛
亮而有神,唇红齿白,脸颊那俩清晰可见的酒窝挺招人的。难怪安简看上他。安明感觉他像是家里渍的萝卜缨子,虽然秀
色可餐却不能多吃——除非你不想要你的大牙了。
方云深被他看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这男的气场实在是惊人,不言不语往那儿一站,气压就直线下降,可越是这样方云深
越要表现自己不怵,索性收拾起乱七八糟的小心情小想法,站军姿似的抬头挺胸收腹,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你看吧,
随便看,小爷不怕你看!
指定楼层到达,方云深比安明先一步迈出电梯,昂首阔步,只差没高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进了茶座,前后位置调换,安明经常出入此地,连服务员都迎上来问:“安院长,还是老位置?”理所当然的走在前面。
进了包间,服务员递上茶水单,安明示意方云深点,方云深懒洋洋地扫了一眼就还给服务员了,问:“有武夷山大红袍没
?来一壶。”
服务员说:“对不起,先生,我们没有这个。”
方云深叩着桌子说:“这个应该有。”
“这个真没有。”
多少年前的老段子了,一点也不好笑,安明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今年的新茶上了吧?来壶龙井。”
服务员如蒙大赦带上门出去了,方云深也收拾表情正襟危坐:“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二十年前方云深生在这所学校的附属医院里,二十年来他一直住在这所学校的教师宿舍里,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
本科,他就没离开过这方圆一千余亩地——他相依为命的爷爷在这里呢,他能到哪儿去?他哪儿都不想去。
方云深对于经营自身形象向来是不遗余力的。幼儿园的时候他的小红花拿得最多,小学时最先系上红领巾,中学六年次次
班委选举他都是全票通过当选班长,等到上了大学,他是学生团体联合会的主席、校合唱团的领唱、蝉联校际辩论赛最佳
辩手。他的光辉事迹传千里,大人们提起他都赞不绝口,孩子们提起他都咬牙切齿。
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真不愧是方老的孙子!”
因为他姓方,所以比别人更关注,他必须对得起自己的姓氏,对得起这份关注。他完全不像别人想像的活得多么辛苦,反
而甘之如饴乐此不疲,他非常善于将旁人的关注和赞美转化成前进的动力。
可是现在,他萌生出了一种逃离的冲动,一种将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毁灭的冲动——如果现在安简坐在他面前,他只
想说一句话:“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成么?”
方云深一口闷了安明递过来的茶,也不管这一杯价值几何,这时候就是给他玉露琼浆他也喝不出滋味来。耐着性子问:“
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可走了啊?”手却已经抓住了背包带子,随时准备起身走人。
安明陶醉地品茶,闲闲道:“急什么?”
急着上课啊,大哥!真挂科了你去替我重修啊!方云深在心底哀嚎,不情不愿地坐正了,想着等对面那人来问黄花菜都凉
了,不如主动交代,反正就是那几句话,谁问他都这么说,说完了应该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第一,我跟安简什么都没有。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我不喜欢男人。
“第二,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方云深顿了一顿,想了一想,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第三,如果方便的话,你能不能借我一百万?”
听到安简一相情愿自作多情的时候,安明皱了皱眉。听到方云深已经有女朋友的时候,安明的眉头稍稍舒展。听到他开口
要一百万的时候,安明一直平静的心情终于起了波澜。
他坐直了身体,两手撑在茶几上,直视方云深,目光咄咄逼人:“说清楚理由。”
方云深耸耸肩,举重若轻地说:“给你三弟的安抚费呗。”
安抚费?安明怔了两秒钟,终于绷不住笑喷:“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你要给他安抚费?啊?”
方云深撇撇嘴说:“没怎么啊,让他别来烦我了而已。哎,你们有钱人不都挺爱用钱砸人么?我也想试试。”
安明觉得眼前这男孩儿真是太好玩了,说的想的都那么不靠谱,他都有点跟不上了。
“试?”
“嗯呐,”方云深一脸向往,“用钱把人给砸晕,那感觉肯定倍儿爽!”
安明差点没笑岔气:“一百万恐怕不够,要把安简砸晕,恐怕得再加两个零。”说着比了个剪刀手。
方云深白他一眼:“你有那么多钱么?”
安明眼角的鱼尾纹飞扬:“没有,不过如果只加一个零,还可以勉强凑出来借给你。”
“算了,”方云深拒绝得非常干脆,“那么多我还不上。”
安明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一百万你就能还上?”
方云深双手环抱在胸前,挑挑眉毛:“五年之内分期付款绝对没问题。”
“好大的口气!”
方云深笑,酒窝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看看是真是假:“爱信不信。”
“我要是不信呢?”
“不信拉倒。”
安明拿出一张名片递到他面前:“明天打我办公室电话,我的秘书会把支票给你。”见方云深不接,刻意补充:“这笔钱
不用转交给安简,你自己拿着。”
方云深脸色转阴:“什么意思?”
安明的笑容跟画在脸上似的一成不变:“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方云深踢了茶几一脚:“一百万还是一千万?”
安明给他斟了一杯茶:“你想要多少?”
方云深轻蔑地笑:“你说的一亿才够砸死安简,那我就要一亿,你给不给?”
“那你得去找安简要,相信他就是卖肾都会凑足了给你,”安明把茶杯往前推了推,示意方云深趁热赶紧喝,“不过身为
兄长,我能代表安家补偿你的就这么多。”
一瞬间,方云深只想仰天长笑,今天的现世报怎么都报得这么快,居然真被他说中了,有钱人果然都是动不动就爱拿钱砸
人。想着想着他还真就笑出了声,管它什么礼貌不礼貌,去他妈的礼貌!
“安院长,如果你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我跟安简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你爱信不信!不要觉
得你们安家亏欠了我什么,我们双方互不相欠。也不要妄图用钱来砸我,我不缺钱花,这套对我不管用!说真的,如果可
以,我更想用钱来打发你们——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你们不烦,我都烦死了!”
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了,心情稍微平复一点,扶着门框又回头说:“我砸了安简一个粉彩的盘子,雍正官窑,他就是拿这
个纠缠我呢。刚才管你借钱也是为了这事,你要是能帮我解决了,我感激不尽。”
说完摔门,扬长而去,径直走到收银台:“结账!”
眼角余光瞥见安明跟了出来,挑起下巴看他:“歇着吧,今天这杯茶我请你喝!”
第二十三章:
傅守瑜一走进病房就看见曾钊蹲在地上替老太太洗脚,把他给吓得,两步抢上前去捉住曾钊的胳膊:“您这是干什么!”
曾钊抬头,不解地看他。
傅守瑜蹲下身:“我来吧!”
曾钊两只手都浸在脚盆里没法挥手赶人,便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去那边坐着,我这儿马上就好。”
傅守瑜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老太太正看着呢!如临大敌地看向曾钊:您到底想干嘛?
曾钊不动声色:我自有分寸,你别管。
傅守瑜:您别乱来!
曾钊:我像是乱来的人么?
正僵持着,老太太清了清嗓子说:“瑜瑜啊,我有点口渴,给我倒杯水。”
傅守瑜忙不迭地答应了。
曾钊帮老太太把脚擦干,扶老太太躺好,掖实被角,端起洗脚盆往厕所去。傅母拉了拉一杯水倒了五分钟的儿子:“瑜瑜
,来,妈有话跟你说。”
傅守瑜大概猜到母亲要跟自己说什么,不由得心虚气短,下意识地回头看,傅母不悦地拍他:“看什么呢,妈在这儿!”
傅守瑜哎哎答应着,慌乱地回头。
傅母拉儿子在病床边上坐下,轻声问:“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小姑娘叫什么依依啊?”
傅守瑜答:“啊,叫林依依,您见过的吧,她经常帮我接宝宝放学。”
傅母两手一拍,说:“哎呀,就是她!这姑娘人不错,听说她还没有男朋友。”
傅守瑜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傅母伸手掐了儿子一把:“不知道不知道,我问你,你到底知道什么?”
傅守瑜满腔疑惑和委屈,不知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小时候调皮捣蛋她老人家都没下过这么重的手。
曾钊走过来拿搁在床头柜上的面巾纸擦手,对老太太说:“阿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手在傅守瑜肩头按了按:
“明天上午不是还有说课比赛,准备好了吗?”
“啊,还没!”傅守瑜虾子似的跳了起来,火烧火燎地对母亲说,“妈,我明天再来看您。”
傅母目送儿子跟跟着主人的小狗子似的跟着曾钊屁股后头走了,揉着胸口气闷闷地躺下了。
车里气氛有点沉闷,傅守瑜头靠着车窗想心事,没注意到曾钊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在想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林依依来,难道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还是母亲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想什么呢?”曾钊出声打破沉默。
“呃,没想什么。”傅守瑜欲盖弥彰。
好在曾钊并不打算追究这个问题,随口把话题扯上了明天上午的说课比赛。
傅守瑜对所教授的课程的整体把握没有问题,教学目标定位明确,教学进程安排合理,教案完整规范,课件制作精美,在
教学方法上甚至还有所创新。但曾钊担心他上台的时候会紧张,毕竟讲台下面坐着全院所有的领导、教师和学生代表们,
连方老这种离退休老职工也以学术研究委员会委员的身份参加了。比赛结果虽然不与工资奖金什么的挂钩,可是这么大的
排场,也就相当于是一年一度的教师能力考核了。要是表现得不好,不光在全院师生面前丢了人,明年有没有课上都悬。
这个比赛的产生也就是因为学生对教师能力的质疑。学校的规定,教授必须给本科生上课,教师职称的晋升也与课时挂钩
。可是有的老师过于精于学术却忽略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教务处经常接到学生投诉说某某老师上课完全不知所云,同学们
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还不如不上,好歹回寝室躺着还能睡得舒服点呢。更有学生在下面喧哗嬉闹玩得不亦乐乎,老师根
本不管不顾站在台上一味讲自己的。于是才由细胞所教研室主任沈恒提议在全院范围内举办一个说课比赛,要求每位上课
的老师都必须上台讲说自己对所教授课程的理解,包括如何安排如何实施,分享经验,交流心得。
“来,再说一遍。”曾钊要求傅守瑜反复练习,以免到时候忘词。像他这种一张嘴就脸红是属于体质问题,想改也改不了
,但是忘词什么的是完全可以通过勤于练习避免的。
“嗯。”傅守瑜强迫自己不再去纠结母亲到底知道多少自己跟曾钊的事情,想也没用,在母亲彻底康复之前他是不打算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