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番外——奔三

作者:奔三  录入:11-04

沈阅怎么可能随身带着学生证,他连一卡通都没带在身上,没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只好躲到门外花坛下打电话,语气不善

:“你下来一趟。”

三分钟后,沈主任从电梯里走出来,先跟门卫老大爷道歉,说这确实是自己的客人,再箍着手腕把人拖走。

沈阅一声不吭任由沈恒一路拖啊拖,关上办公室大门才甩手挣脱,揉着手腕不肯看他。

沈恒指了指沙发:“坐。”

沈阅闷声坐下。

沈恒坐到办公桌后,像是老师在找学生谈话,整个学校知道他们是兄弟关系的人十个指头都能数完。沈恒从抽屉里拿出机

票,不轻不重地拍在桌面上:“明天回家。”

沈阅盯着挂在墙上的精美的细胞结构图,眼睛一转不转,说:“我不回去。”

沈恒不理会他的任性,继续说:“把那房子退了,搬回宿舍。”

沈阅憋着气说:“我就不搬。”

沈恒放轻语气:“听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沈阅猛地转头,“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兄弟俩对视一会儿,沈阅从沙发上跳起来,像头暴怒的小狮子,冲到办公桌前,隔着桌面质问:“为什么不说话?!无话

可说了是吧?!你既然不承认是我哥,就别来管我!我也不稀罕你对我好!我就旷课了,我就打架了,让他们记我的过,

我不要你为我开脱!怎么着吧,我告诉你,我还想退学呢!谁都别想拦我!”

“沈阅!”沈恒一拍桌子站起来,近十厘米的身高差距,十公斤的体重差距,十三岁的年龄差距,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沈

恒的优势都是绝对的,压倒性的。

可是沈阅已经豁出去了,他毫不退缩地迎向大哥的目光,他做好了被扇一耳光或是揍一拳的心理准备,他的胸口剧烈地起

伏,语气也平静得瘆人:“沈恒,你想清楚跟我说话的立场。”

沈恒抿紧嘴唇,精巧的镜片后,眼神闪烁了几下。

“你自己说,你要不是我哥,你跟我还有什么关系,你一陌生人凭什么管我,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沈阅几乎是在哭

喊。

沈恒的心跳陡然加强,如一记重锤直砸在后脑上,头晕目眩,手撑着桌子维持站立的姿势。

沈阅抬起手背擦擦眼睛,盯着那张机票说:“我不会回去,我也不打算继续学医,我受够了,这破专业、破学校当初本来

就是你们逼我的选,我自己一点都不喜欢。你们就是一群自私的人,只顾着自己,完全不管我的死活,逼我学医,逼我继

承医院,以后还会逼我结婚,逼我做更多我不情愿做的事情。我是个人啊,我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不是任由你们摆布的玩

偶!你也姓沈,为什么你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就不可以?!”

沈恒抬眼望着弟弟,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他身上流着的血液有一半与他相同,明明是兄弟,却有着迥异的成长经历,他和

他之间好像永远隔着一道玻璃墙,看得见,却碰不到,沈恒忽然觉得呼吸艰难:“因为我没有那个资格。”

沈阅丢下一句“缩头乌龟”摔门而去,越走心情越烦闷,于是给傅守瑜打电话问在哪儿。

傅守瑜说在火车上呢,声音迷糊,他从一上车就开始睡,中间爬起来吃了一盒方便面,吃完了倒回去接着睡。

路况不太好,火车行驶了将近三十个小时才抵达成都火车北站,好在买的是卧铺票,人没有遭太大的罪。傅守瑜家在一环

以内,是很老的居民小区,出租车停在灰色的火柴盒似的七层楼下,傅守瑜刚一下车,就看见了抱着女儿的母亲。

“爸爸!”小丫头欢快地喊,红扑扑的圆脸,像个苹果,扑身要爸爸抱。

傅守瑜把她接过来,搂在怀里看了又看亲了又亲,等父女俩都腻歪够了,小丫头越过他的肩膀看后面,问:“妈妈呢?”

傅守瑜正准备上楼,身形一滞,傅母在一旁替他敷衍:“妈妈出远门了。”

小姑娘瞪着圆滚滚亮晶晶的眼睛,满是不解:“可是爸爸也出远门了啊,爸爸都回来,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

两个大人无言以对。

“嗯?爸爸,妈妈呢?”小丫头不安分地扭啊扭,给她爸爸出难题。

直到傅守瑜把她带到街对面的小卖部,指着摆得琳琅满目的玻璃橱柜问:“宝宝想吃什么?”小丫头才成功地被转移了注

意力。

吃过晚饭,傅母洗碗,傅守瑜跟进厨房帮忙,母子俩说心事。

每次见面,傅母总要习惯性地抱怨傅守瑜那跑掉的老婆,骂她没良心,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却害苦了一家人。翻来

覆去总是那些话,傅守瑜的耳朵都听起茧子了,又没法反驳。

傅守瑜的妻子叫郭青,四年前经人介绍由傅母相中,刚巧傅守瑜研究生毕业不准备继续深造,便一力促成这段姻缘。谁知

结婚证领了不到一个月,酒席都没来得及办,郭青就留书出走。一年以后,傅家门前放了一个竹篮子,才两个月大的傅宝

宝就躺在里面,襁褓里塞着出生证明和一张傅守瑜的照片。那时候傅守瑜已经读博士去了,傅母早起晨练,看见安安静静

睡得正香甜的孩子,差点没犯心脏病——这孩子,跟她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用验DNA,一看就知道她是傅

家人。

“把孩子生下来又不养,跑得远远的又不肯离婚,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傅母恨恨地把抹布当成郭青在水槽边上

使劲砸。

傅守瑜没说话,轻轻地抚着母亲的背无声安慰。他当然知道妻子是恨自己的,不然不会一声不吭地就走掉,也不会偷偷生

下孩子又送回来。不出现,也不离婚,就是不肯给双方一个痛快的解脱。不能怪她想不开,因为自己确实无法做一个合格

的丈夫,无法给予她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他毁了她,也毁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很多人。他应该为一时的不理智付出代价

“瑜瑜啊,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宝宝那么小,很需要母爱。你看她想妈妈想得,造孽哟!”一想起可怜的孙女,傅母

抬手擦了擦眼角。

“咣当”傅守瑜失手砸了一个盘子,傅母立即噤声,低头继续洗碗,就当作自己什么也没说过。一次失败的婚姻给儿子造

成的伤害已经够深了,傅母心疼之余觉得自己应该负首要责任,自责还来不及,怎么还会继续逼自己的儿子?

傅守瑜年幼失怙,不少人劝年轻貌美的傅母改嫁,傅母回绝了一个又一个的追求者,独自拉扯孩子长大,直到青春不再红

颜老去。人人都说她是死心眼儿。二十多年了,记忆中父亲的形象渐渐模糊,而母亲在倔强与坚持中头发一点点花白,背

影一点点佝偻,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为几毛钱的差价辗转奔波。想到母亲的辛苦,傅守瑜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哽咽着开口

:“妈,都是我不好。这次接您过去,一定让您享福!”

傅母的眼眶也红了,在围裙上擦干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说:“傻孩子,胡说什么,妈什么都不要,妈只想你过得好。

第五章:

小丫头天天晚上缠着爸爸要跟他一块儿睡,小小的软软的身子缩在怀抱里,傅守瑜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喜乐富足。哄女儿睡

着,傅守瑜再轻手轻脚地下床,披衣到客厅,陪母亲看电视打毛衣。

女儿和母亲只有他,而曾钊除他之外还有很多选择。

最后一次给父亲上香,摘下挂在客厅里的父亲的遗像,关上门。在即将到来的三十岁,傅守瑜的生活重心发生了彻底地转

移。

傅宝宝在楼下门卫室同每一个见到的人道别,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喊得别提多甜了。有人问她宝宝打扮这么漂亮是

要去哪儿啊?小丫头无比骄傲地一挺腰板,说爸爸接宝宝去读幼儿园!

老邻居们都羡慕地对傅母说:你真是好福气呀,儿子这么争气,接你去大城市享福啦!

傅母但笑不语,只望着儿子忙碌的单薄背影。

回到学校,把行李放下,傅守瑜带母亲和女儿四处逛,熟悉环境,顺路去附近的大超市添置一些日用品。

订好机票的当天,傅守瑜就已经群发消息广而告之归期,是以接到曾钊的查勤电话他并不觉得稀奇。

傅宝宝站在手推车上,头上扣一顶刚缠着她爸爸给买的水手帽,手舞足蹈假想自己是船长。傅母一手扶着车把手,一手拿

起三种牙刷仔细比较性价,一时拿不定主意,问儿子哪个好。正要接电话的傅守瑜抓抓头发说都好,最后还是选了最常用

的那一款。

平静地接起电话:“曾老师,您好。”

曾钊在电话那头怔了一下,一周多的时间没听见这人的声音了,怎么感觉好像变了?

母亲和女儿同时扭头看,傅守瑜莫名地有些心虚气短:“曾老师?”

曾钊恍惚听见一个清嫩的声音喊“爸爸”,方言口音与傅守瑜如出一辙。

“在哪儿?”

傅守瑜老实乖顺地回答:“在物美。”

曾钊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傅母问儿子:“谁呀?”

傅守瑜笑了笑:“我的导师,曾老师。”

傅母于是嘱咐儿子:“改天请曾老师来家里吃饭,照顾你那么些年,咱们得好好感谢感谢才是。”

傅守瑜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开始盘算怎么跟曾钊开这个口。

傅宝宝拉拉爸爸的袖子,扬起小脸问:“爸爸,导师是什么?”

傅守瑜俯身耐心地解释:“导师就是大学里的老师。”

宝宝眨巴着大眼睛勤学好问:“跟幼儿园里面的老师一样吗?”

傅守瑜点点头绽出一个笑:“一样。”

“那为什么不叫老师要叫导师?”

她的语言能力发展一向超前,刚满一岁就会说话,两岁多一点便能鹦鹉学舌的背唐诗,现在说一些比较复杂的句子也顺顺

溜溜丝毫不显吃力。

话题逐渐向着小朋友特有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偏执方向前进。

曾钊给傅守瑜打电话的时候其实人已经在物美了,碰巧而已。傅守瑜那边一接起来他的目光就锁定了目标,盘算着总得等

一会儿再上前去打招呼,于是傅守瑜被一个扎小辫的黄毛丫头问得抓耳挠腮的窘样悉数映入眼帘。曾钊不禁失笑。

等人结完了账,曾钊才抢到前面去假装路过,傅守瑜可不敢假装没看见他老人家,唤了一声:“曾老师。”

曾钊回头:“哎,我正找你呢!这位是?”

介绍完毕,教女儿喊人:“宝宝,叫……”叫什么好呢?

曾钊俯身与小丫头平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角有浅浅的鱼尾纹,说:“叫叔叔。”

小丫头扭头看看父亲,直到父亲点头:“叫曾叔叔。”才一咧嘴,甜甜地叫:“曾叔叔。”还是说方言。

傅母一拍手,说:“曾老师呀,刚刚我还跟瑜瑜说要请您来家里吃饭呢,择日不如撞日,您今天有没有空啊?”

傅守瑜拉了拉母亲的袖子:“妈!”那边曾钊已经满脸笑容地答应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傅守瑜:您还真答应,您到底想干嘛?

曾钊:老太太开金口,我能不给面子吗?

说实话,曾钊晚上还真有点不大不小的事儿,约了安和的几位吃饭打牌,趁着去取车的时候打电话推了。

他们这群人说是酒肉朋友凑在一起就为非作歹欺良霸善不干好事,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当年创业的时候一起吃了多少苦受

了多少委屈真是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曾钊心里自有一本账一杆秤,安和从当初的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办公室发展壮大成

如今的业内翘楚,绝非一人之功,没有这些两肋插刀肝胆相照的老朋友帮衬,他走不到今天。这些人都是可以共患难也可

以共富贵的,就比如研发部的两位部长老孙和老梁,两个人都是掌握攸关安和生死的核心技术的人物。曾钊最窘迫的时候

口袋里连一顿饭的饭钱都没有,任静也不懂事,曾钊身心俱疲,每个月月初咬紧牙关凑出生活费给她,转身厚着脸皮轮流

上这两位家蹭饭去。当时的竞争对手给他们开出多高的价码,他们不说曾钊自己心里也清楚,都是拖家带口的,都不容易

。老孙的老婆产后抑郁,需要长期请人看护,加上老父亲的身体也不好,也是捉襟见肘。他自己也说了:“一沓一沓的票

子摔在面前,震都给震晕了,夜里做梦都在数钱,说不动心,那绝对是不把你曾钊当兄弟,诳你的!”可是为什么没有离

开,依然为了曾钊一句不知哪年哪月能实现的空头支票死心塌地鞍前马后。多年以后已经功成名就退隐于实验室的老孙两

条长腿架在办公桌上笑得吊儿郎当:“老子就看不惯那副仗势欺人的狂样!”

一听曾钊说不来了,研发部的老孙在电话那头笑得阴阳怪气:“又是你那冤家啊?”

曾钊笑笑,不语。

老孙又说:“我说你怎么还没腻啊?正巧今天有几个不错的小朋友,来尝尝鲜呗。”

曾钊说:“不去了,你也悠着点儿吃,小心三高!”

电话那头莺莺燕燕轻歌曼舞,老孙跟边上的老梁说:“瞅瞅,我就说老曾从良了,你还不信!”

曾钊知道他没挂电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这厮就是这德行,多少年了都没改过来,常言道祸从口出,幸好他身边还有个

算得上沉稳的老梁看着,不然不知得惹出多少事情。

既然要请客,太简陋当然拿不出手,虽然曾钊一再坚持想吃家常菜,傅母还是转身回超市买菜。临走问曾钊喜欢吃什么,

曾钊装乖卖甜说什么都好。傅母知道他客气,眼神询问儿子。傅守瑜说:“曾老师不吃花椒,别的都还好。”老太太瞬间

就已经在心中拟好菜谱。留下傅守瑜带着女儿先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拎上曾钊的车。

一共三个大购物袋,曾钊左手一把捞起俩,右手再伸出去,与傅守瑜的指尖不经意触碰,两人都僵了一下,傅守瑜很不自

然地把手缩回去,曾钊拎起袋子,说:“你把孩子抱上。”

傅宝宝可比她爸爸精多了,一眼看出这个曾叔叔有意讨好,双手揽着她爸爸的脖子,扭头眼巴巴地望着超市收银台边上的

小购物架,明明很渴望上面的糖果,可就是不吭声。果然,她曾叔叔主动问:“想要吗?”小丫头抬眼望望爸爸,没有不

许的意思,才点点头,小小声地说:“要。”小脸红红的,还晓得不好意思。

曾钊心说这还真是亲生的父女俩,哪儿哪儿都是一模一样,别人想学都学不来。

把购物袋往地上一扔,曾钊伸手要接傅守瑜怀里的女儿,傅守瑜还有些犹豫,女儿已经张开双臂投怀送抱了,曾钊冲他一

扬下巴:“看着东西。”

看着那张喜笑颜开的笑脸,傅守瑜决定今晚对女儿进行一次深刻的主题教育——什么叫“气节”,这投诚的速度也忒快了

一点。

然而傅守瑜显然严重低估了女儿的忠诚度,买完糖一直捏在手里没拆,直到见了爸爸,才先剥一颗喂爸爸,再剥一颗给自

己,捏一颗在手里等着给奶奶,剩下的小心翼翼往荷包里揣,完全无视了抱着她的某人。

推书 20234-12-26 :兽人王子与不夜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