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要送货给我,如果我不开门,那要怎么签收?”林念祖一脸为难,彷佛宋永伦丢了一个难题给他解。
“不是叫你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要你有危机意识,尤其是长得一脸无辜、最不像坏人的人你更是要小心提防。”活像是在教小学一年级新生似的,宋永伦简直是哭笑不得。
“你指的是……像你这种人?”
“对!但不只是我,任河人都一样。”
闻言,林念祖了解地点点头,随即一付准备重回到写稿的工作上的模样,似乎是想再继续埋头苦干。
“等一下!你真的懂了吗?”
一把扳回林念祖背转对着他的身体,宋永伦怀疑地收紧双眉。
林念祖两手一摊:“我吃完了,而且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昏迷迹象,这样一来,不就可以证明你不是坏人。”
“这样就太晚了。”宋永伦忍不住抚住额头大叹,“你根本一点也没有搞懂,真不晓得你是怎么平安长大的。”
“平安……长大……”林念祖低下头喃喃自语,宋永伦无心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带给了他一种名叫做痛”的感觉。
那应该是他已经遗忘很久了的一种感情啊!
“还有!这间房子也真是乱得可以,难道你都不整理?”
没有发现林念祖情绪上的低潮,也或许是因为他原本就是挂着一张变化甚微的脸吧!总之,宋永伦依然自顾自的看着四周,大感无奈。
林念祖闻言,抬起头来环看四周。
在这间二十坪大小的公寓里?他拥有一间卧房、一间浴室、一间仓库和一个相当大的容厅。
也就是因为客厅占地较大,所以他才把书桌搬到客厅,存这儿写小说的“更因为为求方便,所以他在赶稿期间几乎都是睡在沙发上的,因此才会造成今日的这种局面。
“赶稿前都是这样的,过几天我会整理。”
“过几天?你居然还要再过几天才整理?”宋永伦大呼救命。
事实上,宋永伦并非是个有洁癖的男人,但是,面对眼前这付脏乱到了极致的局面,相信只要是人”,都应该难以忍受才对。
而他!居然能忍受得了!而且还可以继续在里面生存下去!
“我实在看不一去了。”不由分说,从小就常获得热心助人奖状的宋永伦当下开始自动自发动手收拾起这一场混乱。
反观林念祖,他则是如老僧人定般地坐在椅子上,并不加以阻止,反而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然而,在看了几分钟之后,他接着又把注意力重新摆回到桌面的稿子上,重新面对工作,杜绝稿子以外的现实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流逝……
“呼!终于干净了。”
宋永伦擦拭额头上细粒的汗珠,满意地环顾变得焕然一新的环境。
“你的这间屋子终于看起来像是人住的了。”宋永伦心满意足地弯起双唇,“哇!竟然已经六点半了。”
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厨房,宋永伦这时才猛然想起来厨房里已经连一粒米都难找,如此一来……
“林念祖,你家附近有没有超商?”
响亮的嗓——日从厨房里传出,但是三十秒之后,林念祖才缓缓地抬起头,一脸呆滞。
“找是问你家附近哪里有超级市场。”宋永伦走出厨房,他一眼就瞧得出,他刚才说的话对方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找不知道。”林念祖轻轻地摇头。
“那便利商店有没有?”
“不是很清楚。”他想了一下。
“你刚搬来?”
林念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对宋永伦比出三根手指。
“住三年了。”
“三年了?”宋永伦又是不可思议地大叫,“你没出过问吗?怎么会连自家附近有些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八次。”
“什么?”
没头没脑地又比出八根手指,宋永伦一下子弄不懂林念祖是什么音笛心。
“八次都是去邮局寄稿。”
终于!
宋永伦终于知道林念祖在说什么了。
看来口三年才出门八次的人类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他是隐士还是怪物?宋永伦实在不敢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他这种人存在?
今天!他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
“那你都是吃些什么?”
“有人会送来。”
“谁会送来?”
林念祖想了半天,然后给了宋永伦这种回答。
“找想……大概是个女人吧'他不确定的口吻十分清晰,清晰到要宋永伦想听错都不可能。
“天呐!你连送食物来给你的人是谁你都搞不清楚,你能生存下来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双手支撑住头,宋永伦无可奈何的合上眼睛。“想当然尔,你也一定不清楚送饭给你的人是多久来一次罗!”
眼见林念祖确实一脸迷惘,宋永伦大叹了一日气。
“恐怕你认识的人也没几个吧!”
原本,宋永伦的原意只是想要调侃对方而已,不料……
“加你的话,八个!”林念祖非常地诚实。
“够了,你也不必照实说呀!”被弄得哭笑不得,宋永伦不得不去相信二样米养百样人”这句话。
“八个!亏你还说得出口,从小到大我认识的人就不只八个人了,一堆朋友算算也有上百个人,但就是没见过像你这样奇特的人,而你居然还批评说找这个人奇怪旷宋永伦似乎颇不服气被林念祖指责。
“认识的人不存乎多寡,知心才最重要。”林念祖反驳。
“太好了,你终于讲了一句像人的话,”笑容堆满脸,宋永伦佩服地点了点头,“照你这么说来,你应该有……七个不错的好朋友罗!真是不错。找呀!在那么多朋友之中真正谈得来、兴趣相投的也不过二、三个人而已,你真日“够运气。”
“只是认识而已,谈不上是朋友。”
“认识而已?难道你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没有。”
“你犹豫什么呀!”宋永伦简直快被他逼疯了。
“我是在想编辑算不算是朋友,因为每个月他都会固定打一通电话来提醒我进度,算是最常联络的了。”
“我败给你了。”宋永伦终于受不了地摆摆手,“站存这儿跟你扯,倒不如我自己下去找找看还来得实在。”
宋永伦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身对林念祖交代。
“等一下记得帮我开门让我进来,因为我没有你家钥匙。”
见林念祖毫无任河异议的点头∫宋永伦却是更沉重地叹了一大口气,一脸无奈地对他猛摇头,唉声叹气、步履沉重地走下楼。
林念祖完全被弄糊涂了,他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得这个怪异的男人不满,他满腹疑云的盯着宋永伦下楼的背影。
第二章
早上七点整,宋永伦准时出现在林念祖家的门口,并且从身上拿出林念祖昨天拿给他的钥匙替自己开门。
“还没起床!”
眼看客厅里空无一人,宋永伦轻皱了眉头,接着直接走进厨房。
宋永伦先将提在手上的两大袋食物放置好,接下来,才走到林念祖的卧房门口,然后开始死命地动手敲门。
“林念祖起床啦!现在已经七点三十分罗!起床,快点起床,林念祖……”
宋永伦不顾一切地址开嗓门儿,并且从未间断的一直叫喊,似乎是想以毅力取胜。
不一会儿,从卧房里先是传来重物落地的撞击声,和并时而起的一声细微轻呼,接着,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各种声响出笼,尔后,在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接近之后,房门才豁然打得大开,而站在房门口的,当然就是一身狼狈的林念祖。
“一大清早就作运动呀,宋永伦坏坏地扬起嘴角,然后转身走向厨房,“七点三十七分了,赶快去刷牙洗脸,我来准备早餐。”
他是谁?
脑细胞依然呈现假死状态,脑中一片迷离,林念祖痴呆地盯着眼前正走进他家厨房的男人的背影,搞不清楚自己干嘛站在卧房门口?
缓缓回头看向凌乱的床,林念祖准备重新趴回到床上。
“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快去漱口洗脸,早餐就快要好了。”
声音频频催促,为了终止噪音的骚扰,林念祖只好听话地乖乖地远离爱床,步履蹒跚地走进浴室。
直到洗完了脸,林念祖的脑细胞才正常地活了起来。
慢吞吞地走到客厅,宋永伦早已经准备好了香喷喷的早餐,笑眯咪地等着他。
“你的动作太慢了,赶快坐下来。”
招呼着林念祖坐在沙发上,宋永伦把一杯热牛奶递给他。
一牛奶有些烫,喝的时候小心烫嘴。”千点点头应答,林念祖轻啜着热牛奶。
“对了!钥匙还给你,”宋永伦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把钥匙,“找拿去打了另一副,虽然说你不常出门,但是有钥匙存身边总是好的。”说着,宋永伦把钥匙摆放在茶几上。
林念祖又是点头应答,继续喝他的牛奶。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边说边动手,宋永伦把真好炒蛋的土司塞到林念祖的手中。
“你为什么会写科幻小说?是兴趣吗?”
林念祖摇头。
“你写很久了?”
“四年又六个月……三天。”
“哇塞!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宋永伦大感意外。
“每天数,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每天?为什么?”
“算了算找活了多久。”林念祖似笑非笑地哼一声。
“为什么出现这种表情?”
闻言,林念祖将视线投注到宋永伦脸上,却见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困惑地皱起两道浓浓的眉毛。
“我该有什么表情呢?”林忿祖回问。
“你太认真了,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宋永伦难受似地抿着双唇。
林念祖冷然地不再回应,低下头默默地吃着早餐。
“你似乎太悲观了。”宋永伦不忍心看对方年纪轻轻的就对人生这么地淡然,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关心他、开导他。
“你还这么年轻,应该要对未来充满憧憬,拥有无限希望才对,而不是每天数着日子过,现在的你太阴郁了。”
“是吗?”赫念祖淡淡地回应。
“人生只有一次,你应该更积极地去追求,因为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啊旷宋永伦情绪高昂的劝说。
“你说的没错,”林念祖的视线重新回到宋永伦险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致力追求的梦想和希望也都有可能会幻灭或失败,如果不想尝到这种痛苦,只要不去希冀不就杜绝了所有的可能吗。”
“不对!你这样想太悲哀了。”宋永伦大声反驳,“杜绝了所有的可能,那人生还有什么希望可言,活着不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我的出生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材念祖的一句低喃震摄住了宋永伦,他说话的口气、他说话的表情,就像是谈论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般地生冷,令他无法确定他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你……”
“没有真正受过伤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痛苦。”
林念祖拍起桌边的面纸擦拭油腻的手指,接着便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开始动笔工作,无言地终止了这场谈话。
宋永伦先是一阵惊愕,他完全没有料想到会从林念祖口中听得这句话b这种回答让人听得心碎、听得不舍,但是他怎么还是一付置身事外的模样?
宋永伦盯着林念祖伏在桌面的背影,他因动笔写稿而轻颤的双肩看在宋永伦的眼里,竟有一种心疼的情绪心中在流窜,那是比林念祖在哭泣还要令他感到心痛的感情。
他情愿他是哭的。
起身收拾杯盘,宋永伦沉默地整理餐后的桌面。对子林念祖的淡然,他的心,闷的开朗不起来。
将杯盘放入洗碗槽之后,宋永伦乍然停止了动作,眼睛直直盯着洗碗槽,脑子里一直重复想着通才材念祖的表情,他说话的内容、含意。
真正的痛苦?
是什么样的痛苦才叫做真正的痛苦?
他到底曾经遭受过什么样的伤害,而造就了他现在如此冷漠的态度和悲观的想法?
没来由的感到胸口一阵刺痛,宋永伦不自觉地重叹一声,阴郁的情绪缠绕在心中,一直到日落黄昏,离开了林念祖的住处之后,仍然是无法挣脱。
接连十几天相处下来,宋永伦发现林念祖其实是非常容易被了解,因为他似乎只有一种个性不在乎。
林念祖对任何事情都不是很在意,最大的极限也只是挑了挑眉、或耸耸肩以示表达他的震惊,或许就是因为他这样的态度,才总给人冷漠的感觉吧。
说实在的,林念祖这种对事物的泰然态度,着实令宋永伦讶异不已,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
“你有宗教信仰吗?”宋永伦一边整理客厅,一边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整理客厅的林念祖发问。
“没有。”
“真的?”他停下手边的事情,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为什么这么问?”
宋永伦突然笑了起来。
“因为你的言行举止太有禅意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哪家寺院衰的高僧呢,修行真是够了。”
瞧林念祖一脸迷惑,宋永伦继续说。
“因为你对什么事都太冷淡,什么都不在乎似地,好像没有七情六欲一样,给人一种你是至高元上……是个神人的幻觉。”宋永伦斟酌着字句。
“样不好吗?”
“也不足啦!”宋永伦搔了搔头,“只是给人不容易亲近的感觉。”
“找觉得这样很好。”
“我可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喔,”宋永伦急忙澄清,“我只是觉得,像你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如果态度能够再和善一点的话,一定会有很多女人追求你的。”
“那又怎样?”
“啊?”
林念祖面无表情地淡淡一笑,“只要和人相处就会有麻烦,是非一多什么问题都会来了,我觉得还是避开一点的好。”
宋永伦对林念祖的这一番话感到有些左右为难,他虽然说的没错,但又似乎太消极了一点。
“你真的是超悲观。”宋永伦大感无奈。
不料,林念祖竟然出乎意料之外地摇起头来,以宋永伦从来不曾听过的语气反驳。
“我虽然不乐观,但也绝对不悲观,我一视同仁的对待任河人、事、物,不希望它们好或坏,我只是平淡的在过日子而已。”
“难道你没有想要的东西,想完成的梦想,或者是想爱的人吗?”宋永伦的口气有些焦急。
“想?”林念祖址扯嘴角,“想并不一定会实现,做也不一定会如愿,河必自寻烦恼苦了自己?”
“不对的,你这样想是不对的。”面对林念祖无所求的说法,宋永伦突然激动地抓住了林念祖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