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下课铃声很快就响了。
贾老师用一种便秘一般的表情看了眼罚站的胤礽后,夹着教材嗒嗒嗒地走了。
齐露露站到胤礽的身边,笑的没心没肺:“你得罪过班主任?”
胤礽白了她一眼。
齐露露吐吐舌头,道:“我不笑话你了,但是你要告诉我你这两天怎么了?”虽然和胤礽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齐露露能感觉到胤礽这两天的异样,女人的第六感可是非常准的!
“我的表现很明显吗?”胤礽反问。
齐露露耸肩,黑色的秀发搭在肩上,突出了一种知性美。好吧,几岁的孩子还看不出来,但是太纸大人似乎可以想象到这位大小姐长大后的样子。齐露露笑道:“没有,你看起来一切正常,不过,开始喜欢上45°仰望明媚天空,怎么了?突然发现自己有艺术家的气息了?”
胤礽收回仰望天空的眼睛,他总觉得齐露露话中有话:“我……”胤礽停下,他看着齐露露明媚的笑颜,那一句‘我很快就要走了’却卡在了嗓子里。家里已经有了个举步维艰的父亲,难道在学校还要每天注视着一群惜惜离别的眼光吗?
太纸大人想象了一下,决定闭嘴。
数学老师还是很喜欢这个一点就通的聪明学生的,所以刚到教室的门口就招手让胤礽进了班。接下来的一天,胤礽总是避免不了的走神,明明什么也没想,可就是不知不觉的发起呆来。
放学的时候,齐露露用一句话总结道:“其实,你呆起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太纸大人选择忽视,但结果是,跟着胤礽一起走到校大门口的齐大小姐,百见不厌地赞叹道:“小太子,你皇阿玛真的是越看越帅啊!”
胤礽叹了口气。小太子,是李继给他的外号,李继一直想着法子恶整胤礽,用了两天终于找到可以讽刺胤礽的外号,但这些幼稚行为太纸只能选择忽视,难道还指望他和一群小孩子计较吗?可是这个称呼多少还是讽刺了胤礽,特别是他们还唤康熙‘皇阿玛’!
今天他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驱车到了赵历阳的家里。这几天,也不知道赵历阳发哪门子神经,吵着嚷着要康熙父子做客,胤礽被吵得没办法,正好今天周五,明天周末,择日不如撞日,胤礽一放学,康熙就开着车子过去了。
赵历阳和康熙不住在一个区,距离还挺远,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如果不是赵历阳爱闹腾,他们一年也估计见不到几次面。
康熙牵着胤礽按下了门铃键,须臾,穿着围裙的赵历阳笑嘻嘻地开了门。
赵历阳道:“你们先坐一会,还有一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康熙点了点头,赵历阳就闪进了厨房。赵历阳家里的装饰偏公开化,简洁明了中透着一股和乐融融的感觉,一览无遗的装潢似乎还有着彼此没有秘密的意味。胤礽坐在沙发上,可以看到厨房里,赵历阳和赵泯恪和谐的背影。
晚饭是非常丰富的,赵历阳几乎拿出了看家本领。
刚围上桌子,赵历阳就道:“今天难得我们两家聚在一起,多少要喝一点,康熙你今晚别回去了,泯恪的房间给你们俩睡,我们今晚不醉不停!”
赵泯恪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沉默地吃菜。
康熙甚是为难:“不了,最近嗓子疼,不适合喝酒,况且留下来太麻烦。”
“别找借口了。”赵历阳撇了撇嘴,硬是推给了康熙一杯白酒:“我都跟小保成协议好了,今晚醉了也不归,不行,你都多久没有和我这个老师喝过酒啦?”
康熙的衣角被胤礽拉了拉,胤礽对他点点头,康熙无奈,只好却之不恭,答应今晚留下。赵历阳勾起得逞的笑容,他拉着康熙灌酒,顺便带上了赵泯恪。赵泯恪性格冷淡,赵历阳对这个儿子管教极少,今天高兴,也拉着一道喝了不少。
席间,也不知是赵历阳刻意还是真的无意,他总是在赵泯恪面前表现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整顿饭,除了给康熙不停地斟酒外,就是和泯恪的亲子互动。赵泯恪不耐烦,但在客人面前也不好表现明显,只好忍耐着赵历阳的黏功和口齿不清的大舌头。
胤礽一直独善其身,幸好他是小孩子,不然以赵历阳的灌法,也绝对会殃及池鱼。
最后,毫无悬念,赵历阳一个人喝的烂醉。康熙被灌了不少,脚步也有些虚浮,但人还是清醒的。赵泯恪虽然也喝了不少,但依旧神志清醒,步伐稳健。他把赵历阳扔到浴室打理完毕后,又扔到了床上。
康熙在洗澡,胤礽和赵泯恪在收拾厨房。
胤礽没有和赵泯恪单独接触过,在胤礽仅有的印象里,赵泯恪总是面无表情,说话也少,说的最多的就是数落赵历阳。
水声哗啦啦地响。
突然,赵泯恪开口了:“父亲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化解彼此的尴尬,就算离别在即,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与其现在心惊胆战的被动,不如死而复生,重新开始。”
胤礽盯着穿过手指缝的流水,思绪陷入沉默。从今晚赵历阳的表现来看,的确有做作的嫌疑。但是想到他的出发点,胤礽不由得开始感动。他和康熙之间,也只有赵历阳最清楚。现在想来,才发现原来他故意和赵泯恪表现的父慈子孝,就是装给康熙和他看的。
赵泯恪洗好了碗和胤礽道别,他进了主卧室,看到仰躺在床上正睡得香甜的赵历阳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给赵历阳盖好被子,他沉默地坐在了床边。
赵历阳给人的感觉是斯文的,可是熟知后才知道他只是孩子气。
赵泯恪眼眸深沉,他坐了一会,才犹豫地伸出了手。像是怕打扰到熟睡中的人,他的手掌只是象征性地贴在了赵历阳的脸颊上。原本冰山的脸露出了一丝淡淡地笑意,赵泯恪俯下身,在赵历阳的耳边呢喃道:“笨蛋!”
康熙虽然有些头晕,但好歹还有自理能力,洗完澡刚开门,就看到了靠在门口的胤礽。康熙抱歉地笑道:“让你和哥哥收拾残局,辛苦了!”
胤礽抿了下嘴,他盯着康熙看,却没有说话。康熙渐渐收了笑容,黑发还挂着水珠,他去牵胤礽,犹豫地开口道:“晚了,早些睡吧!”
胤礽反手握住康熙伸过来的手臂,小短手却只能勉强勾住康熙的手指,他苦恼地皱起眉:“爸爸,我们需要谈一谈。”
“恩,你说,我听着。”康熙坐到床边,和胤礽平视。
胤礽叹了口气,直接道:“爸爸,你是不是以为这一年里,你必须要赎罪?或者说,竭尽全力的补偿?”
康熙沉默。
胤礽往前走近一步,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一辈子都会是我的爸爸,既然一辈子还没有结束,你为什么就开始食言了呢?我选择回去,并不代表就斩断了我们父子的关系,那个男人是那个男人,我是我,我除了和他有同样的血型之外,没有一点额外关系。在我心里,我只承认你是我的父亲!”
康熙眼里是自责和愧疚。
胤礽笑了一声,他双手搂住康熙的脖子,撒娇道:“爸爸也说一句话吧!”其实太纸大人在心底叹息,这种小孩子要重视的举止是齐露露教给他的,齐大小姐说了,大人们总是拿撒娇的小孩最没有办法!
可惜胤礽的心理素质始终没有过关,这个撒娇做的极为僵硬,好在康熙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表面上,此时他正在极为纠结。
半响,他终于说话了:“保成,我希望你回去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太纸大人僵住了。
康熙把怀里的小身子抱的更紧,声音里透出了浓烈的疲惫感:“我和艾家之间有一条跳跃不过的鸿沟,那种感情,你现在还不能体会,我也不想让你了解,你应该快快乐乐的,即便以后回到了艾家,我也希望你永远都是现在的保成!”
太纸无力地闭上眼睛。
“太自私了对不对?”康熙自嘲道:“明明连自己都做不了的决定,却推给了你,你一定觉得爸爸很自私,对不对?对不起,保成,我暂时还不能放下……”
“我知道了。”胤礽出声打断,他挣脱出康熙的怀抱,浅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明白的!”
“保成……”
“爸爸,我相信,这一次的分开,不会是永远的!”
康熙被眼前的小孩震撼住了,康保成的决定不是开玩笑的,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魄力,是一种自我驾驭的气势。这样的儿子,康熙并不陌生,有时候,他甚至能从这个小身子里面看到另一个灵魂,一个让会他不知所措却又舍弃不得的灵魂!
有时,他会陷入一种捉摸不透的恐慌中!
次日一早,康熙和胤礽离开的时候,赵历阳还没有清醒过来,赵泯恪送他们到了小区的大门。康熙去取车,胤礽和赵泯恪等在门口。
眼看康熙的车子开过来了,胤礽突然对着赵泯恪说道:“谢谢你!”
赵泯恪先是一愣,继而轻微了地点了头。
小太纸最后给了一句忠告:“感情可以有很多种,但是太过犹豫,只会拱手让人,如果是我,我便不会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
赵泯恪蹙眉,不明白胤礽话里的意思。
康熙给胤礽开了车门,胤礽对赵泯恪挥了挥手,车子缓缓离去。
车窗外的景色在快速倒退,而微笑的太纸终于明白了一个他一直纠结的问题。从始至终,选择权似乎都只在他的手里,不管是康熙,还是艾榕,或者是艾家,不过只是一个契机,最后鹿死谁手,一切还未定局,不是吗?
17、【时光】
康保成走了,陪康熙过完了春节后,突然有天,毫无预兆的消失了。
胤礽走得太过突然,康熙完全没有准备,他甚至前一秒还在考虑晚上给胤礽做什么菜,下一秒赵历阳就告诉他,保成被艾家人接走了。
连声招呼都没有就走了。
康熙看着手里拎着的蔬菜,有些恍惚。赵历阳担忧,一直跟在康熙的身后,但是康熙除了表情失落一点外,与平时无异。可是赵历阳看的出来,康熙的内心绝没有表面上那般淡定!
仅仅十分钟后,赵历阳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回到家的康熙,把蔬菜放到了酒柜里,然后拿着吸尘器去了浴室。赵历阳想去劝一下,却不知道要怎么劝,康熙不是失恋,而是失去了儿子,难道让他说,天涯何处无儿子,何必单恋一根保,何况还不是你亲儿子!
说完,他一定会被拍飞。
天晚了,赵历阳把灯打开,康熙竟然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一本翻开的书。这下子,赵历阳不淡定了。他走过去抽掉书,说道:“喂,你不至于吧!”
但是康熙没理他,只是拿回了书回房间了。
赵历阳一个人站在客厅生闷气,他打电话给赵泯恪,发泄了一通后,说道:“这两天我呆在这边,你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赵泯恪没有异议,切断电话后,他盯着手里出国留学的申请陷入沉默。
一夜平安。
第二天,赵历阳早早地就醒了,他放心不下康熙,谁料,第二天的康熙恢复如初,不仅精神奕奕,举止也恢复正常,还连带安慰了赵历阳几句。
赵历阳囧了,但是也放心了。若是康熙能自己想明白,是最好不过的。
早饭后,康熙对赵历阳说:“历阳,回学校去吧,我没事了。”
赵历阳是大学教授,虽然迫于无奈才请假,但校方已经颇有微词了。康熙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让赵历阳的事业有所影响。
赵历阳摆摆手:“没事,那些老头子就只会说,大不了老子跳槽!”
康熙笑,没再说话。可是几天后,赵历阳风风火火地奔家去了,原因是儿子竟然背着他申请去了法国留学,而且还是三年。去留学赵历阳并不反对,但关键的是,等赵泯恪通知他的时候,出国手续和法国的学校都已经准备好了。
赵历阳的知道,只不过是最后的例行公事。
赵历阳怒了,但是赵泯恪并没有表示,甚至连一个理由都没有给他的父亲。赵历阳打电话给康熙哭诉:“赵泯恪是个混蛋,他欺负老子!”
康熙也知道了原由,但除了劝慰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趁着年轻出国历练一下也不是坏事!”
“可是……”赵历阳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是他爸爸,老子把他养这么大,结果我却最后知道,泯恪包袱都整理好了,听说是明天的机票,我就是觉得被他抛弃了!”
康熙也是刚刚失去了儿子,对于赵历阳的感受,虽不说全部了解,但也是深切体会!
送走赵泯恪后,赵历阳也失魂落魄了一阵子,但好在他心性开朗,除了每天几通骂人的电话外,依旧做着他潇洒的大学教授。
这个新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康熙一个人站在阳台,沉默地抽着烟。他已经很久没抽过烟了,从收养了保成开始,考虑到孩子的健康,他就决定戒烟,可是现在,似乎没有那个必要了!
他有时也很庆幸保成的突然消失,虽然缩短了半年的相处时间,但是却避免了离别那日的尴尬。送保成去艾家,这无疑不是件艰巨的任务,现在好了,也没有必要了。
康熙没有认真去考虑过他和保成之间的关系,一开始他认为只不过是收养了一个没有需要的孩子,后来在意他是艾榕的儿子,再后来渐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等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决定真是接纳康保成的时候,他回艾家了。
保成走后,艾家没有再打扰康熙的生活,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但是康熙却忍不住一次次地走到中段路小学的门口,看着被父母接走的孩子,就会想到那抹投进他怀里的身影,以及那声清脆的“爸爸”!
与这孩子相处的时间不长,却几乎沾满了他所有的空间和时间,只有这个时候,康熙才觉得,原来孩子参与了他生命的每一个分钟!
时光飞逝,日子总在不经意间就悄悄地溜走了,转眼三年,赵历阳兴奋地告诉康熙,泯恪要回来了,他的儿子学业有成,非常了不起。
康熙为他高兴,三年来,他辞去了原本的工作,也成了一名老师。
但是第二天,赵历阳喝的烂醉,他告诉康熙:“赵泯恪不回来了,他要在那边深造。”
康熙纠结了,难道不是亲生了,就注定了会受到伤害吗?整整三年,康熙不止一次从好友的口中听到他那让人骄傲的儿子,每天数着日子告诉他,泯恪这样,泯恪那样,他的生活几乎全部用在了儿子的影子上!
康熙再一次抑制不住地走到了中段路小学的门口,头顶的太阳很烈,康熙只是站着,额头就渗出了密汗。校门口陆陆续续走过小学生,偶尔几个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康熙几眼。康熙的心情有些抑郁,特别是听过了赵历阳的话。
“赵泯恪就是一头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老子供他读书,他妈的过河拆桥……康熙,你说泯恪为什么?我这个老子做个不称职吗?他干嘛那样对我?……我真是下贱,被儿子这么折腾,居然还舍不得!”
赵历阳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心脏像被钻了似的疼!他会想到,再见保成时候,会是怎样的情景!
“咦?你是小太子的皇阿玛?”
突然的声音让康熙一愣,循声望去,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康熙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齐露露笑道:“对不起,一时口快,我是问,你是小保成的爸爸吗?”
乍听到保成的名字,让康熙心跳骤疼,他苦笑了一下,问:“你认识保成?”
齐露露不太能理解康熙的笑容,只好回道:“我和他做过一个学期的朋友,可惜他突然转校了,对了康爸爸,小保成最近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