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恒进屋的时候杨翌正好从里面出来,俩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对方,擦身而过。
第二天一早,杨翌牵了个自行车来撵他们跑步,跑的慢的就踹上两脚,整的所有人怨声载道,在背地里把杨翌的八辈祖宗都挖出来骂。
方恒没被踹,但是杨翌踢别人的时候连带得撞到了自己,脚上一个踉跄,踩到了草坪上,用力不均的结果就是差点摔到地上。
撞他的是毕云涛,还特不好意思的跑过来扶他,连连道歉,方恒摆手表示没事,视线却擦过毕云涛的肩膀看向杨翌。
杨翌坐在自行车上,单脚踩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潇洒的骑着自行车行了出去。
又过了一天,杨翌依旧扶着自行车站在队伍前面,在一群站军姿的小伙子眼皮下打气。
排里的人沉默的看着他,但是嘴角全部勾起来了,暗自琢磨着是谁做的,简直就是大快人心啊!尤其是被收拾过的那几个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不约而同的想着,要是换了自己,放气!?呸!!直接拿刀戳!!让你修都修不好,只能换!!
杨翌打好气,站直身,感慨万千的拍着自行车坐垫,无奈摇头,“你说,作为公有财产,这些年你载了多少排长连长乃至营长,迎来送往了多少新兵?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么多年了,你还驻守在这里,这份功绩足够贴在荣誉栏里长书一篇。”
杨翌的声音不大,像是喃喃自语,却又恰到好处的让所有人听见,尤其是站在第一排的方恒,他那听力简直就是滴字不漏,就连杨翌的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
方恒不屑瘪嘴,下了二字评语。
装怪!
杨翌把自行车温柔的推到一边,然后走到队伍面前,笑容满面的说道,“刚刚小转儿说了,谁放了它的气都无所谓,它爱你们。”
“……”众人无语,小转儿?自行车吗?而且爱我们?那么,用不用得着痛哭流涕感动非常?
杨翌看了一圈,继续说道,“嗯,别那么感动,小转儿的爱很伟大,很无私,就冲着这份爱,我也不能让它太委屈了,所以大家就一起回报吧。”说完,杨翌语气一沉,“破坏公有财产,所有人50个俯卧撑,做不完不解散!”
“嗡!”的一下,所有人都闹开了,有人当即开问,“又不是我做的,你凭什么罚?”
“你战友做的!”杨翌挑眉,回答。
“关我屁事!”
“战友!要我教你这两个字怎么写吗?站在一起奋斗的人,战友!”
方恒蹙眉,自觉占理,开口呛到,“你该先查后罚。”
“报告呢!?”杨翌扭头看过去,蹙眉,又是这小子。
“报告!”方恒脆声开口,下巴仰高,挑衅的目光递过去。
“这里我说了算!要给你找警察立案侦察不??错了就罚!没有为什么!!”
“你这是擅用职权,有本事你当着连长的面这么罚!”方恒冷笑,很明显杨翌这人就要在连长面前争表现。
杨翌挑眉,看到这张好像抓到了小辫子一样得意非凡的脸,也笑了,“汇报你们的情况是我的事!但是在这个排里你们是我的兵!我说的话就是命令,令行禁止,不想做的可以,卷铺盖走人!”
方恒一下涨红了脸,气得!“是非不分、蛮横无理!他妈的,这就是部队!!”
“对,这就是部队!”杨翌下巴微扬,坦然开口,用眼神示意他做还是走?接着视线移开,在队列里划拉了一圈,用同样的目光告诉他们,退路就在你们眼前,要走,我绝不拦着!但是想留下来,就乖乖听话!
杨翌这一出不单让刺头心里不舒服,连带着还算规矩的新兵也很失望,看着杨翌的目光渐渐变成了不屑。
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句,“老子就不做!我等着和连长理论!!”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即就有人开始附和,方恒也吼了一句,“走!去连长办公室!!”当即跟着打头的人就冲了出去。
但是队伍拉的很长,热血的就那么几个,牛气冲冲的开路,后面大部分人还在观望,但是毕竟也有些和打头的人关系比较要好,这种场合多少要跟着一起去,这群人里面自然包括了侯珏和岳梓桐。
留下的人看向杨翌,杨翌却耸肩笑了笑,一脸的无所谓,然后摆了摆手,竟然让他们跟着去。
去什么?
看热闹。
可惜没人敢动。
杨翌视线往上一抬,落在了不远处两栋楼外的窗户口,那里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望远镜往这边看,距离太远,看不清神色。
杨翌嘴角一勾,冲着那边耸了一下肩,一脸无奈。
连长把望远镜放下,转身离开了窗户。
新兵们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一个个跟吃了炸弹一样,有些看过来的目光里还带着十足的挑衅。
杨翌挑眉,慢慢悠悠的跟了过去。
接着没动的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连长办公室一楼有警卫兵,一看到一群人气势冲冲的往这边走,就急忙一个跨步挡住了门口,手握在枪上,后背挺直,巍然而立,摆出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枪这玩意儿的震慑力确实十足,当下就有人警醒了过来,目光变得踌躇,当然了,也有火遮了眼的人,冲上去就说要见连长。
警卫兵沉声开口,“理由。”
“找连长理论。”
“杨翌是非不分。”
“要他妈早知道部队是这个德行,老子他妈不干了!”
“让开,老子来伸冤,又不是来捣蛋,你挡着干吗?”
……
9.珠玛连长
说是说,叫是叫,但是到底没人敢动手,干在那儿诈唬。
警卫兵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话,沙沙的声音传过来,警卫兵回了个是,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了远远站着的杨翌脸上,没等说话,杨翌就了然点头,从人群里挤过上了楼。
方恒和侯珏、岳梓桐站在一起,在人群的中间,一开始方恒就被岳梓桐给拉住了,狠狠的拉着手臂,不让往前冲,于是方恒也只能站着不再动,直到杨翌上去了,方恒才忍不住开口,“就他一个人上去不得黑说成白?能行吗?”
岳梓桐挑眉,压着声音开口,“上去多少人都没用。”
“怎么?”方恒听的清清楚楚。
岳梓桐竖起了四根指头,一字一顿的开口,“令行禁止。”然后一个大喘气,抿嘴笑,“训练。”
“……”方恒和侯珏沉默了。
这时候,大楼里下来一名中尉,蹙眉质问,“你们都哪个连的?闹什么闹!?”
不等人回答,中尉不悦的摆手,像撵苍蝇一样的动作,“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小洪,这都哪个排的?”
“报告。”警卫兵开口道,“杨翌带的新兵排。”
“人呢?”
“上去了。”
中尉下巴一甩,“让他们回去,没规矩,都练到狗肚子里了吗?”
“是。”
中尉说的话难听,但是大家都不明白这人的底细,再加上现在的目标都是杨翌,侮辱的话就这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到底没被‘嘲讽‘过去。
不过闹都闹到这里了,杨翌又被单独叫了上去,谁都不想走,中尉和警卫员驱逐了两次都没成功,对这批新兵的印象彻底落到了负值。
军队里什么不多,就是人多,中尉直接叫了一个连的老兵,凶神恶煞的把他们一围,就给撵回了新兵连,顺带着封了门口,谁都别想出去。
另外两个排的还在训练,排长早就不见了人影,没了人管这帮子新兵就是一盘散沙,各自抱团议论纷纷。
方恒他们仨站在一起,远远看着情况,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侯珏蹙眉问道,“你意思是这次的错肯定落我们头上?”
“必须的。”岳梓桐点头,“部队这地方就两个字,纪律,咱们怎么做甭管是对是错,破坏了纪律就是不行。”
“马后炮!”侯珏砸了三个字出来。
“这不大家都在闹吗?我总得随大流。”
方恒一脸不爽的看他,“没骨气,罚就是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们全给开了!”
岳梓桐说,“开是不会开,只是正好让他们有机会折腾我们一下而已。”
侯珏抿紧了嘴角,“就真这么不讲理?”
岳梓桐抿嘴笑,“讲理?留着和法官说吧,这地方,一个字一个坑,当兵的就是坑里的萝卜,任人拔。”
侯珏想了想,深深的看着岳梓桐,“知道这么多,当时怎么没拉住方恒?”
方恒挑眉,真心没觉得自己做错。
岳梓桐耸肩,“说得挺好啊,要是这么争论下去,未必就没胜算,要不是有人带头起哄,未必是这个结局,再说了,那种情况下,谁能拉的住啊?”
方恒抿嘴得瑟笑,“那是,他不占理。”
“没什么不占理的,部队就是这样,一个班一个排一个连的绑定,集体荣誉感,一人犯错集体受罚,你得习惯。”
说到这是,方恒一下想起了罪魁祸首,视线在人群里转悠,最后落在了小转儿牌自行车上,“诶,你们猜谁做的事?”
这下没人说话了,这玩意儿谁能猜出来。
过了五六分钟,另外两个排的排长急匆匆的跑回来,重新整队集合,接着就见到杨翌陪着连长从门口走了过来。
连长抬头挺胸,杨翌低眉顺目,连长目光犀利的一扫,杨翌心领神会屁颠屁颠的就跑来整队。
看在连长的面子上,三排的人还是列了队,接着三个排长把队列集中在一起,便各自站到了一边。
吉珠嘎玛负手站在队伍前面,眉心微蹙,淬利的眼扫视一圈,“牛气是吧?都挺厉害的,都有本事,但是,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一摊子烂泥,扶不上墙!!”一开口,就连拍带扁声色俱厉,犀利的言语夹杂着强大的气势倾轧而来。
所有人都愣住,脑袋里断层数秒。
“部队是什么地方??拿着枪保家卫国的地方!!谈个人?你们还差远了!!求公平?也等你们把这身皮给扒下来再说!!”
“到了这儿,就遵守这里的规矩,两个字,纪律!学不来,就给我滚蛋!!”
最后,一声厉喝,“全部都有!向右转!!”
连长露的面少,在新兵们的眼中总有些高高仰望的感觉,明明训练都还没到一步一个口令的地步,可是连长这么一喊,竟然‘唰’的一声,全部转了向,除了几个左右不分,或者反映慢的,硬是透露出几分整齐划一的老兵感觉。
“左后转弯,目标操场,20圈!”
三个排长急忙跑过去,领了个头,把人给带了出去。
这是方恒第二次在训练场上见到连长,远比第一次还要震撼。
干练、凌厉,从骨子里透出的锋芒让人无法直视,言辞犀利,气势如虹,有着一种真理就踩在老子脚底下,真正藐视一切的傲然。
这样的男人,实在帅的让人憧憬不已,就像是他一直以来想要成就的自己一样,那些臆想中的优点都集中在了连长的身上。
跑在操场的跑道上,方恒急促的喘息着,遥望远处负手跨立的连长,迷彩的军装包裹着壮硕的身体,傲然而立,方恒的眼底不由闪烁出了几分羡慕。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成为这样的男人?仅仅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仰视?
这次的冲突被连长一手压下,20圈跑完后,再没人去思考到底谁错谁对。
在大家筋疲力尽躺倒在草坪上的时候……
方恒揉着胃看了眼排长那边,三个排长还在操场上站着,连长已经没了踪迹,在收回来的前一秒,视线又和杨翌对上了,方恒蹙眉,把头偏到了一边,刻意吐了口口水,然后挑衅的看了过去,结果这一拳没砸到地方,杨翌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偏开了头。
方恒抿嘴,垮下了脸。
岳梓桐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开口,“还有力气想事情?挑拨离间?没问题!那就说明咱们还没练够,还有精力,所以……各位爷嘞,消停一下吧,哥们儿现在就只想床了。”
方恒低头拨弄着草尖,用外套擦了擦头上的汗,热得恨不得把衣服脱光了,幽幽开口,“我现在想的是午饭还给吃不?”
一语惊醒梦中人,侯珏抬起了头,左顾右看,“谁知道现在几点了?”
“没表!”有人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等全部人跑完,又是集合,回去拿了饭盒就往食堂走,方恒看了眼时间,12点半。
这次没有进行饭前一支歌,各个垂头丧气的进了食堂打了饭菜就闷头开吃。
饭有些凉,菜很热乎,方恒嚼着嘴里的饭菜扫了一眼平日里连长喜欢坐着的桌子,空荡荡的没人,莫名的有些失落。
新兵蛋子们被连长挫了锐气后,都安分了不少,蛋疼的新兵生活,除了训练就是睡觉和吃饭,方恒也没了磨嘴皮子的力气,一路半死不活的跟着大部队走。
只是偶尔远远见到连长的时候会突然有些兴奋,总想凑上去说点什么,但是要说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新兵连的一周时间飞快的过去。
在操练了八天后,部队给他们这些新兵们放了一天的假,当然,没有假,不准外出,不准在军营里乱逛。
于是一帮小伙子们无聊,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洗衣服的洗衣服,在训练场玩的玩。
玩什么?其实挺无聊的,军队的训练设施除了单杠、双杠之外的还有种叫旋梯的东西,这玩意儿原本是空军部队配备的训练器材,但是因为趣味性强,也能锻炼胆量,所以到了后来,每个军区都有配备。
一大早的,没事做,20来个新兵就凑在这旋梯下面起哄,看谁敢转起来。
毕竟,这玩意儿是真有些吓人,看着不咋地,但是一旦旋转起来了,就是360°的圈,前几天也有人试过,但是到了180°的水平时,就不敢再用劲了。
方恒也试过,也是180°就蔫了,视线忽上忽下的,完全没有重心的感觉,下来的时候几乎都是手脚发软。
但是年轻人嘛,凑一起了,就总有热血的,喜欢表现自己的人,第一梯队的魏亚阳上去绕了几圈,牛X的下来,视线一扫,“这玩意儿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学校就有,小学五年级我就绕过,简单,别闭眼,盯着一个点儿看就行,还有人敢上不?”
魏亚阳算是体育特招类,小学就在市体校学短跑,一直到初中毕业,在市里拿过很多名次,体能上确实头一号,性格也不错,挺阳光的一个人,在新兵里很显眼。
“擦,牛逼完了,等着,哥给你表演。”当即就有人叫了起来。
魏亚阳看过来,笑眯眯的说道,“侯珏,来一个?”
侯珏当即就蹙紧了眉。
还有一周选班长,有心的都隐隐有些竞争意识,平日里练体能,队列训练,侯珏都是拔尖的那个,没有专业训练过,但是体能好,跑步这种东西靠的就是咬牙坚持,所以适应了短跑的魏亚阳每次在晨跑上都栽在侯珏身后。
这挑衅,其实挺幼稚,但是魏亚阳划出的是明路,但凡是男人面对这个挑战就没有退缩的理由。
方恒左右看了一眼,压着声音,“要我陪你不?”
“一边去。”侯珏瞪他,走了出去。
方恒双手蜷到唇边,大吼一声,“好!爵爷加油!”接着看向魏亚阳,“就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比的?这不两头吗?你也上啊!看谁先忍不住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