蛞蝓之城 下——罗霎LUOSHA

第三十四话：凤凰！别墅张贴的系列人像画

陆续从天而降的诡异男尸，警方目前公布数据暂定为十三具，尽管来源与作案手法均不明朗，而对于死者身份之认定却极

不寻常地轻而易举。若换作别人，多半只会隔岸观火，单就该事件的离奇程度叹为观止，评头论足；然于我凌冰来说便颇

有天幕坠落的灭绝意味，因之这十三具变死体当中竟有四具为首善之区西环路刑警大队成员，另九具则被查明隶属于丘城

市专业搜救队。

是的，也就是说正值南郊公园集体失踪案件稍有眉目之际，七名干警及随后的二十名救援队员，其中十三位在当天十九至

二十时这半个时辰中，已分散掉下云头并当场摔砸成肉泥或肉糊，计数单位也从此由“位”更替为“具”。其余十四名当

事人，包括我敖哓哥在内者仍命悬一线，继续维持下落不明的中间状态。此外，警方在清理完丘城饭店周边地区的十二具

及水晶旋转厅穹顶那具尸体的共时，更火速遣散了宾馆内全体房客及步行街附近闲杂人等，且以钢制路障圈起方圆两公里

半径内的街道店铺，又配合消防总队布下一定救援措施。照情形近期这一带遵行“生人勿近”原则几成定局。

在竭尽全力助我安静下来不再胡思乱想后，罗顷珑详尽叙述了案情的来龙去脉，自然也掺杂进去趁我昏睡这整天来通过各

方打探所获知的最新情报。而自己也终于有幸收到久违腾先生的亲自来电问候，仍称勿需过于忧心，还说眼下就有好消息

传来，请我最好不要乱跑乖乖呆在朋友身边歇着，他保证将敖哓原封不动地交还到我手上云云。想来是该好好答谢一番，

为着哥哥的处境，腾曦真是费心不少；况顷珑君在我几乎丧失理智时的所作所为，也极尽扣人心弦之能事。待神志苏醒后

才耿耿于怀自己居然是让顷珑小子一路给齐抱上车，然后匆匆赶往其叔父罗星皇郊区家中的，且接受精神病理专业医师连

日来悉心诱导安抚，恰是爱蓝王子般罗顷珑的本职强项之所在。教人惊奇的是，腾曦竟与顷珑彼此熟识，据说曾在一次救

灾活动中熟识过，各中详情，便不得而知了。

敖哓哥哥，也会像那些惨不忍睹的遇难者般堕落天端从此化为乌有么？一思量这个，心里不曾言语的忧伤，全写在脸上给

外人看。所幸托顷珑氏的福，得以在这片满眼绿林翠草鸟鸣虫啼围绕的别墅里，鼓足勇气虚无缥缈地世外桃源，耐住性子

地静心等待。

偶尔独自坐在楼顶花园的树藤秋千上，检出神秘女郎特为自己所绘的肖像图鉴观摩，同时反复领略到这幅画像安神镇静之

功效，直至热气球及自由落体杀戮事件后第三日深夜的转机。那时偌大高档别墅内仅剩下我跟顷珑俩人，罗星皇按理就不

在。这基本连过夜都在外头的男人，两三天的光景也单只见着一面，但并不妨碍我坚持先前所认定其优雅和善的尊贵性格

。

压力又多少在专业大夫的无数次轻度催眠治疗并使情绪获得释放后缓解，我开始别有心思地留意起别墅的整体布置：外墙

及房顶的主色调为淡枣与深枣，跃层墙面吊顶则通体刷成微粉色，室内装潢简约但不失雅致，壁墙饰物则主要辅以大幅平

板水晶画框，不料引人入胜之处正在于，框中每每跃然纸上的人物，却是一律。

居然是同一个人！作为整栋别墅的内墙装饰物的透明画框，里面黑白素描、油画也好，水彩、速写也罢，竟然皆为同一人

分角度表情衣着的写照，潜心静坐之下，便仿佛有人从四面八方过观察赏鉴着你，虽说那不过是错觉，亦非暗藏不期而遇

的恐惧危机。

再来说说每幅画上的主角，那位衣着古时华丽朱红服饰的年轻酷帅男子，无论怎样看，都不像是罗星皇青年时代的留影画

卷。即便时光逆推回去，罗星皇如今的模样亦无丝毫苍老迹象，且英武之气必不减当年，前后左右仍是位八面威风潇潇洒

洒的中年男人，荡然无存发福抑或别样颓废体征。故不管怎样也不会系由画面上那人历经沧桑考验转化而来，倒不如道是

同罗叔叔毫不相干的别一个男人更为妥当。

然而轻率地称其“毫不相干”亦不属实，倘果真“毫不相干”，罗星皇也便不会有兴趣满屋子尽挂满此人惟妙惟肖的画像

。依目测粗略估算，该拥有略显青涩顽皮眼神跟隽朗面貌的青年男子，年龄似应在二十四五岁上下，从满头飘逸的中长发

丝、脸上所挂刚刚笑颜以及衣着奇装异服来看，身为表演艺术工作者的可能性较大。不过需知将某位影视人物艺术图相贴

满整幢别墅的做法，很难想象从内而外成熟稳重的罗星皇叔叔会有这样幼稚荒谬的嗜好，而且别忘记对方还是个男的，那

末这种嗜好就多少显得出类拔萃了！或许，该不会是罗叔叔的儿子罢，没准也有可能噢？但顷珑有提示，其乃单身贵族跟

钻石王老五不是？困惑中……

莫非凡事都有柳暗花明的一端，低谷到不能再行下滑时，便转而有回暖的趋势几成定律。直至当晚十时三分，腾曦那头终

于传过来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说是敖哓哥哥以及剩下的十三名失踪人等均成功获救！至于解救的具体细节，目前尚属保密

。他更强调说，由于某些明瞭或尚不明瞭的原因，获救人员还将被集体组织全封闭观察治疗一整月，且此间不得已切断与

外界的通讯联系。不过既然确证了你兄长的平安无事，单此即可舒心，所余者仅时间问题而已。你只需耐心等待罢，或者

感觉无聊的话叫罗顷珑带你四处逛逛未尝不是好的，想必对于丘城盛景还不曾有心细细领略过，何不权当度假散心借机游

玩之？自然地，腾先生亦问及那日丘城饭店上演的惨剧悸动我没，更换成一个安全措施跟条件更佳的住处岂非迫在眉睫。

我婉言谢绝，心想此前既已烦劳东道主不少，多一事怎比得少一事，诸如去处之类无关痛痒的事凭己解决足矣。

第三十五话：犯人！爱侣戚両的分身

惟愿敖哓哥完好无损，如此自己便得空前解脱。孰知一心专注于解脱放松仍不够喜庆，罗顷珑这绝世无双的可爱小子竟想

方设法挑起我必定甚感欣慰的那根粗犷神经，称借由内部关系特意搞到的一段敖哓哥哥真声音频，如今已被发至其移动电

话上，正好放出来给我听。

“小冰。我是敖哓。知道这些天来为我的事让你操了不少心，实在对不起。不过一切都在过去，事情也朝好的方向发展，

而且现在哥这边很好，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勿需挂念。好在一月时间并不算长，相信很快便得重逢，你该好好照顾自己

，瘦了的话哥可不饶你。就说这么多罢，一切尽在不言中，别忘替我谢谢顷珑君！”敖哓哥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制造出

欢快的节奏，为驱散掉内心剩余的不确定性裨益不少乃至产生轻舞飞扬般淋漓尽致的顺畅情调。

希望一切就此停手罢！

“听见你敖哓哥说的了罢，要你替他谢谢我呐。那好凌冰，你倒先说说看，打算怎么谢我阿？我罗顷珑虽挑剔了些，要是

大礼的话俺也不会拒绝，只是好歹该让人有个心理准备。说罢，打算怎样谢我，我可是从现在起就数日子盼着的喇！”罗

顷珑接过手机阖上盖儿，故扮深沉地绕弯暗示道。

“按理说是该好好答谢你的，”我怏怏地朝他俏皮，心想不带这样死乞白赖地索取回报的，“容我仔细考虑考虑，在俺想

好怎样体面地谢你之前，先乖乖等着罢！”两句片儿汤话入耳，但见罗顷珑两臂抱头，重重地往沙发靠垫上一倚，嘻嘻露

出点窦娥的凄凉扮相，然后犹如啥事都没发生那般，无怨无悔地陪伴我。顷珑君，我却在心里默念道，是阿，该如何报答

你才好呐！

待上床休息的时间到来，王子般的顷珑少爷顶着潮红容颜无限温存地嘱咐道：“明天如果愿意的话，一道进山里采康明草

罢……”

直到我俩次日整装出门那阵子，罗星皇都不曾露过面。“叔父现在正跟一位老朋友在各自的房间里面休息，我们最好不要

打搅到他们。”爱蓝的学生如是禀报，尽管特意用到诸如“老朋友”跟“各自”之类意图免招他人误解的词汇，却略带欲

盖弥彰之嫌。其实顷珑君大可不必如此，我凌冰本便是客居，况主人孑然一身了无约束，纵使“日抛型”爱恋亦不足为怪

。

顷珑氏的精神尚不很好，一脸说不清楚的忧郁，或是胆怯，兴许包含某种负罪感的意味。问及是否因昨夜没有睡好之故，

对方答说无大碍不妨事。与之相比而言，我却整宿酣梦未央，至于容光焕发，想到立即有幸瞻仰传说中康明草的真面目，

整个人便兴奋不已，毕竟是在蓝宇中流连初夜里享用到的息气宁神之美妙味道，等到好容易相见心旷神怡的程度必可想而

知。现在想来，自己真能演戏阿！或许我的另一层目的，却是为着验证内心深处那个关于草儿的羞谑断定，从某种意义上

来说，我要的不是答案，而是理由。

顷珑此时驾驶的是其叔父枣红色宝马坐车，走的是越发恍惚间熟悉的老路。问及既定目的地为何处，人家的答案竟很是对

我胃口，康明草的话，除却南郊公园外的别处是从没有过的。易言之，当前去向正是几日前腾曦先生初次向导预备赶往的

集体失踪事发地。于是很以为奇，虽说敖哓哥已被证明为平安无事，何况连真声也是亲耳所闻不假，不过毕竟可算作是此

次诡异造访丘城的首度发祥源，故期颐与眼前人一道以相当敬畏之心拾掇素未谋状的康明。

蝉～和手指～

草～看不见的草～

※※※

那个人便是戚両，亲右颜，在见到满心欢喜的十马亲王将右手中指天生带一点红玉胎记的聂凰带回别墅的那一刻，耳边回

响起年幼时躺在亲右颜怀里听讲故事的呢喃声，以及昊玄耍赖使泼时掩护教诲的鼓励声……诚如亲右多年来始终坚持的那

样，戚両确乎活生生曾经存在过阿，那种温馨缠绵的感受，身体与心灵的彼此交融缠绵，或许也只有亲身体验过，才显得

出那份弥足留恋之情罢！

这位从看守所好容易寻来，如同亲颜般心地纯良性情温和的美男人，果然是亲右多年来日思夜想的爱人，明明就是曾经抚

摸过我幼童的头发，悉心帮忙照顾过我跟皮皮生活的人阿！却为啥此前却印象全无，将在脑海里抹杀掉其存在的证明呐？

如果旁观者的一切回忆皆被神明样用以验证亲右一人对爱情的忠诚，则此种代价也未免太过沉重了罢！或许，其中有别样

不可言说且更为玄妙的深意在？然亲右颜戚両眼中的陌生与凄凉，偶如我冰颜般寒冷如水，正可谓：

动用咒术迷幻警局鹰犬的双目～同时迷惘了依人的心潮～

皆是凄然的凝眸中～血泊的诅咒与凶兽撕裂肉体的巨齿仍分明无误～

吾颜戚両的旧时执着～早已被封锁为陌路的旅人～

儿时慈祥老者～手持稀世的宝物～

于幽暗处莲花座行进观瞻～掐指拿捏出聂凰的无尽忧愁～

倘若聂凰口中博学慈祥的邪空爷爷，能够谨守多年前施恩向亲右许下的诺言，那末亲右颜或许能够在愿意的时候，正无穷

深情地和十马伩相视相拥；而在十马亲王愿意的时候，负无穷亲热地与之颈项缠绵，亦如吾同傲骨冰颜……我转身，转身

，再回首，别墅内壁四周的绘画作品被我浏览殆尽，然而画中人只一味地望着俺笑，对俺沉思，朝俺挥手，仿佛时光仍旧

停留在孩提时代：

我们家朱樆最懂事了～

小朱樆，永远不能忘了俺噢～

又高了也，以后一定长得比亲右还要风度翩翩～

第三十六话：前行！通向晶灵穴之路

爱蓝者几乎驾车围半山腰完完整整兜了个大圈子，然后在一隅陌生而隐蔽的棕色山角落里停住，直觉上与前次腾曦君驻留

的地境并非一律，其偏僻位置可见一斑。下车后不禁发现，头顶正上方的黑色岩石向下弯起形成一道反拱，恰将宝马及乘

客二人包围其中，加之周遭是郁郁葱葱深的浅的翠绿与青蓝，结果理当给荫庇得严严实实，想教他人发现都难，更不用说

一旦突发意外后的解救策。

顷珑氏带我走的是一条几乎不能被算作官道的野路，仍旧诧异如若暗中有荷枪实弹的武警把守则接下去该作何道理，对方

却一味地行于前面向导，接近试图纯用脚踏出一条道来。曾几何时对方变得郁郁寡欢，仿佛背负着不堪回首或展望的宿命

，脸色甚至有些发青，偶尔侧面转向我这边时，往日里温柔甜蜜的双眼里亦布满乌云，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某种惯性的东

西，本能之物，又或许是蓄势待发的大能量，一时间寻不到稳妥的自出口及他入口。两窝深邃无比的眼眶里，从前是天真

未染的热情，如今甚至隐约透着些邪恶怨灵的贪婪与无赖。

那时候，什么东西变化了，什么东西没有变？或者，从一开始就如此，只怪自己愚钝而未及察觉，或者已然察觉却不肯赋

予断定，或者在瞭解真相后始终执迷不悟不思悔改地坚持？也许，那正是我凌冰犯下的罪。不知不觉，我俩脚下山路两旁

开始出现高低起伏的不规则地貌，四周的树木愈发分散开，出人意料地让出一片异常辽拓的视野，同时激突出顷珑与俺独

行道上俯览周遭的广阔感。真可谓林中有山，山中有原，原中复有幽境生！

“走这条小路的真正原因，”蓝色殿下的王子般人物在良久的静默中漠然发声道，“其实并非旨在逃避警员的封锁，也不

是特地为了领你另辟蹊径观摩园内的美景与崇山险峻。”

说实在的，对于他的话，我并不十分吃惊。既然是历来处事精致老道的罗顷珑氏，应该不会仅仅为了采摘某种传统或传说

中的奇花异草铤而走险，哪怕只是煞费周章地单单愉悦于我。毕竟莫须有般勇闯八面埋伏禁地并非上道，且这小子的精明

古怪不折手段却是俺心知肚明的。

“昨日收到腾曦提示，之前对南郊公园的封锁，早在生还者在别处出现并被解救后便得以解除。多半由于有权机关的高层

人士，或许已经领悟到长久封锁自然风光优美游客如云的城市肺叶样樱花园子，到头来因泄密所招致的流言蜚语，其规模

并不是当初估计所能够准确预期，特赶在陷入得不偿失之地步前重开公园，方为上善首选。”言语间，罗顷珑间或一斜地

观望身边人，不时流露出尔雅的风范，这个着浅紫竖领衬衫的俊朗而立者，走起山路来健步如飞，尽管也照顾到俺平原居

民的惰性，不过总要步子迈得更密幅度再大些，才勉强不致落单。

“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明确地讲出来，为啥要带我走这条根本不能被叫做路的小路，假设果然如你所说，对南郊公园的封

锁均已解除，那为啥不能光明正大地由正门进入，反而在这近似荒山野岭的方圆内打转？”我抱怨道。

“因为这是同其他进路不可同日而语的道路，是一条有趣而特别的路，有得一走！”顷珑氏见对方气喘吁吁状，便适时停

顿以利满足后进者追随之需，甚至于伸出援手预备拉一把扶助我，却被唯恐不必要生事的自己斩钉截铁拒绝掉，心想，既

然你成心卖关子，俺倒要好好瞧瞧你小子究竟能玩出啥花样来！

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确是丘城有机体举足轻重的肺叶一片，城里原本是潮闷阴霾的气候，转到此地几近幻化成稍显寒气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