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呢?”方恒问道。
岳梓桐叹了一口气,“我最初的时候也想不出来,但是我假设了一下,如果当时被送上车的时候我要是跳下车和父母对着干,表示出自己强硬的态度,父母未必会继续把我送进来,说不定现在已经准备大一的考试。”
“嗯。”方恒点头,六月份了,确实是考试的时间。
“但是我现在在这儿了,你看到的,我确实在这里待了半年并且适应了下来,所以我就在想,那个时候其实我自己也是迷茫的吧,因为并不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那里,所以才会同意父母的决定,其实比起愤怒不甘,现在回想起来,更多的是委屈,觉得父母没有和我商量就对我的人生做出了安排。”
“所以你觉得自己不喜欢演戏?”方恒挑眉看他。
岳梓桐耸了下肩膀,“很显然,不是最喜欢。”
“只是你想法变了。”
“因为长大了嘛。”说完,岳梓桐觉得这话挺蛋疼的,自嘲的哈哈笑了两声。
方恒没挤兑他,反而觉得这话有理,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不断的经历着一个又一个的事情,想法越来越多,自然看法也会不断的改变。他从被逼着来到部队,再到接受部队,最后喜欢部队,这样的思想变化不是一蹴而成,却让他更有感触。
“行了!”岳梓桐把手抬起来挡在嘴边,压着声音说了一句,“你要真想留队,我有办法。”
“嗯?”方恒眨了眨眼,没太明白意思。
“升军官不容易,提个士官简单,等两年义务兵役结束的时候,咱俩一起扛枪。”
“扛枪?”方恒的眼一下亮了,这‘扛枪’当然不是明面上的意思,升了士官之后肩膀上军衔就会出现俩交叉的枪花,然后就是三年一升,一级士官,二级士官,三级士官之后就是四年一次考核,最高可以到六级士官。至于军官嘛……方恒暂时还没什么想法,虽然看着部队里一抓一把的尉官,但是实际上从士兵提到军官很困难,要钱要人,要是没钱没人的就得自己争气,会营造人际关系。毕竟,一个团,一年就两三个名额,真的是削尖了脑袋去钻去抢。
岳梓桐得瑟一笑,不言而喻。
方恒回了个笑,多少有些庆幸,虽然岳梓桐他爸也不过就是个正团级,在这个体制里也就是一个中层军官,但是对他这个小兵级别的帮助依旧很大。咳!当然了,这没什么好矫情的,什么靠自己争取?自命清高沽名钓誉的,他方恒就从来没兴趣去做!再说了,站了那个位置就要干相应的活儿,他懂!
岳梓桐能帮上方恒的忙也很开心,他或许跟谁关系都不错,但是心里也有个三六九等,方恒就是他在军营里这些战友们中的头一个。
方恒或许并不出色,甚至有点儿坏,可谁叫他就喜欢方恒呢?
长相又不招人讨厌,性格又开朗,虽然有时候说话闪人,但是也代表心思直,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俩人在一起简单、开心,有什么说什么,就是那么投缘!
遇到事儿了,兄弟不帮,谁帮!?
当然,这事也就是那么一说,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指不定有什么变化,方恒记在心里,却没敢放的太重,不是他不信岳梓桐,而是有那么一句俗话不是这么说的吗?计划没有变化快。
他要是真敢这么放任自己把一切都摆在岳梓桐身上,最终还真不好说会怎么样。
那天之后,方恒经常能看到杨翌,但是杨翌却没再带过他们的训练,就连晚上的加训也由一排排长负责。
经过那件事,杨翌的职务像是被卸掉了一样,天天在办公室里坐着,连长带大课的时候他会跟一下,但是平时的小课基本见不到人。
每当方恒看着杨翌和连长一起出现一起离开,心里总有些惴惴感,一来是有些担心自己,二来还是杨翌会怎么样?
这种事发生在部队里,他明白会被怎么样处理,很简单,只要把俩人分开就好,时间一旦长了,感情也就淡了,自然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遇到个狠的长官,直接劝退!
方恒其实有些急,却又不知道自己急什么,总觉得随着排长在他的视野里渐渐消失,心情就像是涓涓流淌的小溪水变成了奔袭的河流一样,有什么东西在消失,而他连挡都挡不了。
但是人总有适应的时候,或者是自以为适应了,当确认杨翌会相当长一段时间被连长隔离开过后,他突然自暴自弃的想,或许这样也不错,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还抓着杨翌不放干什么?抓到了又怎么样?难道杨翌要的东西他给的起吗?或者说杨翌现在敢要吗?
隔的远了,他仿佛第一次发现杨翌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出色,放在哪里都那么的显眼,却又平易近人,努力的收敛着自己的光芒低调做人,只是在该释放的时候才完全释放出来。
杨翌跟谁的关系都很好,却又为了能够很好的带兵,不会过度的亲昵,其中的度总是能够拿捏准确,就算当初他被杨翌训得要生要死恨得不得了的时候,真要是见着这个人笑眯眯的过来,心里的气瞬间就散了,留下的就是那一点点被过滤沉淀后的尊敬。
确实,这也是杨翌要给他们的东西,士兵和军官之间的一个尺度问题。
他仗着杨翌对自己的另眼相看,硬生生的打破了这个尺度,如今却让杨翌自己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责任。
当时间流逝,思路不断的游走抵达了了终点后。
方恒必须得承认,这些错他自己也有责任,并不是如最初时的那么无辜。
让一个从不会静下心去思考的孩子学会思考,单就这一点儿来说,杨翌多少成功了。
可惜,方恒醒悟的太慢,当然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杨翌在他们连的最后一天。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雷电交加,是今年最后的一场雷雨。
方恒觉得自己该和杨翌谈谈,然后再一起和连长谈谈,至少别再像之前那样惦念着,给自己一个舒坦。
错就是错了,他能够告诉杨翌的就是自己也有承担一部分责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