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巨剑抽离地面,剑锋斜斜指向天顶。
机关鸢张开鸟喙,喷出一只牛型黑头,冲向轩辕剑!
就在交锋的瞬间,城中再次飞出一道白光。
浩然脚踏飞剑,一手揪着徐福衣领,另一手箍住白起手腕,冲向战场中央!
万人齐声惊叫!
浩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机关鸢与轩辕剑的中点猛力一蹬飞剑,来了个急刹车,借力将徐福甩向轩辕剑!
白起一袭长袍在风里飘扬,半空中将落未落时,浩然松了手。
温润玉光笼罩浩然全身,光芒一闪,现出巴掌大小的一具玉钟,白起手臂一长,将玉钟抄在手心。
白起开始下坠。
徐福手脚在空中乱挥,被抛向轩辕剑,崆峒印神力倏然铺开,令那剑势缓得一缓。
机关鸢双翅疯狂拍打,那一瞬间,白起转身,扬手朝着扑来的机关鸢一振!
“当——!”
机关鸢躯体在东皇钟的威力下碎成粉末,黑火怒嚎一声,冲向天际!
神农鼎飞势未消,冲向白起,狠狠撞在其胸口处!
白起哇的一声吐了口血,反手紧攥着神农鼎摔了下去。
41.各回各家
东皇钟,轩辕剑本非凡物,仅是仙人法宝,凡人随意发动亦能将全身元气抽干,更何况开天辟地顶级神器,用白起之力催
动?
白起鲜血狂喷,一身真气尽散,勉强挣扎着爬起,手中兀自紧攥着神农鼎足。
白起一手捂着胸口,艰难地抬头,望向匆匆奔来的子辛。
子辛停下了脚步,二人对视。
白起的唇动了动,道:“我虽不及你们仙人,但也能……”
地上那玉钟温润光华一收,浩然吁了口气,白起登时摔了下去。
浩然忙伸出一手揽着白起的腰,朝子辛道:“怎么?想硬抢不成?”
子辛倏然间铁青了脸,定定看着白起。
浩然怒喝道:“愿赌服输!现在要硬抢了?!”
子辛若是恃强硬抢,白起与浩然却奈何不得他,然而子辛喘息数秒,冷笑着点了点头,双手握拳,不住颤抖,显是一诺千
金,再不寻浩然与白起的麻烦。
子辛平抬手臂无意识地一挥,显是怒到极点,于墨家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转身离去,浩然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城外平原处大地震动!
墨家还未来得及收拾残兵,无数人便转头西望,那瞬间,排山倒海的军队冲向邯郸外平原!
“秦军——!”
“秦军来了!”
“怎么回事?!上党那边为何没有军报?”浩然喝道。
城内传来三声紧急钟响!
幸好那只是秦军的先头部队,墨家机关登时朝邯郸涌来,无数人惊慌失措,城墙高处士卒奔走,乱作一团!
“开城门——!”城中有人喊道:“放墨家进来!”
又有人高喊:“秦军要来了!”
浩然勉力扛起白起,吼道:“徐福——!”
徐福站在旷野中央,朝西面看了一眼,继而神智恍惚地跟随浩然撤进城内。
上万赵兵仓皇从邯郸四面八方集合,如临大敌地扼守住城门,墨家再顾不得神农鼎,一举撤入邯郸城内。
大门缓慢合拢。
排山倒海的秦军手持利弩,逼近了邯郸!
城门缓慢合拢,仿佛千万年的铜兽,发出长声低吟。
“徐福太傅还在外面——”一声焦急的稚童声音倏然间穿透了无数人的喧哗,清晰地传至浩然耳内。
那一瞬间,无数的画面扑面而来,浩然停下了脚步。
姬丹被刺客挟制的瞬间,焦急喊道:“师父救命——”
嬴政涨红了脸,忍气吞声道:“太傅教训得是。”
姬发兴奋道:“若真有那天,打死我也不敢杀殷受德,都交给师父……”
浩然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城门处开了一条缝,浩然数人进城,大门砰然关上。
秦军虎视眈眈地围住了邯郸城,郭开紧张喊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不闻李牧将军回报?”
那时间近十万亲兵整队列于邯郸城外,各自卸剑,脚踏巨弩,扯开铁弦。
近百赵国大臣纷纷来到城墙高处,韩晶一手拉着赵迁,匆匆站于城楼中央,难以置信地看着邯郸平原上数以万计,密密麻
麻的秦军。
子辛快步跃上城墙,审视城外敌人,沉声道:“杨端和绕过了上党?李牧会全不知情?”
郭开已惊得全身发悚,一把揪着浩然衣领道:“快想法子!该如何应对?!你二人前番才坦言担保,西秦绝不会攻赵,如
今怎成了这局势?!”
军阵排开,二将策马奔出,杨端和驻马立于旷野中,朗声道:“韩境至此,赵地俱已降秦,杨端和奉秦王之命前来,着令
赵氏一脉,休要负隅顽抗。投降罢,饶你邯郸二十万人性命。”
浩然将白起放在城墙内沿,让他坐好,方举首眺望敌军。
浩然道:“杨端和身边那人是谁?”
子辛摇了摇头,看了浩然一眼。
郭开颤声道:“那人便是秦国新任太傅,名唤金先生。”
“金先生?”浩然与子辛俱是莫名其妙。
浩然清了嗓子,道:“杨端和?!钟浩然在此,不怕死的来攻就是。”
杨端和听见浩然之名,竟是不由自主地心头一惊,下意识便要策马逃跑。另一人却猛然大笑。
笑声一出,浩然与子辛登时惊得色变。
“师弟!好大的口气!划下道来——!”闻仲之声恍若雷霆,子辛惊得失了分寸,纵观茫茫天地,朗朗乾坤,轩辕子辛平
生最怕的便是此人。
然而子辛还未作答,闻仲却已抬手一扬,吼道:“速速出降——!”
怒吼声后,是破开天地之气的凛然一鞭!
金鞭威光化作无边无际的浩瀚气海,破开了虚空,排山倒海地冲向城墙。
“不好——!快躲!”浩然惶急喊道:“那人厉害得紧!”
邯郸城头,诸臣抱头鼠窜,闻仲惊天一鞭飞至,竟将城门高处的木楼抽得瓦飞柱散,哗然解体,朝后斜斜倒去。
木石纷飞中,灰尘漫天,轰的一声巨响,天地静谧。
韩晶已不知被气浪掀了去何处,砖砾间现出吓得呆了的赵迁,双目愣愣望着城下大军,不知哭,也不知逃。
又一鞭飞至!
徐福“啊啊啊”地叫着,横里飞出,将赵迁推开,金鞭悍然之力击上崆峒印宝光,将其抽得炮弹般飞进城内!
“徐福!”浩然推开压在身上的砖瓦,又急又气,冲上城头。
“师弟,你太多管闲事了。”闻仲冷冷道。
“让开——!”
紧接着又是横亘旷野的狠狠一鞭,赵迁身前再无人能挡,恐惧的双眼中现出咆哮巨龙般飞来的金鞭。
刹那间天地俱寂,镜心通明,心开天籁,浩然瞳中映出皓皓长空中肆虐而来的雷霆金鞭,左手将赵迁朝身后一扯,右手于
身前虚虚划了个半圆。
准之又准地揪住了那鞭梢。
“我的正气回来了?”浩然闭上双眼。
下一刻,充沛的天地元气朝鞭上疯狂涌去,一声钟响,将雌雄金鞭震得粉碎!
“小鸡蛋?我说……小鸡蛋。”
“……”
“铜先生,学生叫姬丹。”姬丹捧着丝瓜条,俊脸涨得通红。
铜先生满意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日,不知趣。”
姬丹咬牙切齿,用丝瓜条在铜先生本就十分干净的脖颈,肩膀上来回摩擦,铜先生的皮肤被摩得发红,泡在热气腾腾的大
木桶里,熏得全身通泰。
姬丹道:“是人不教,不知义……”
铜先生道:“你可知何谓启灵?”
姬丹茫然道:“启灵?”
铜先生抬起湿淋淋的白皙手指,于空气里虚化了个圈,而后道:“万物有其灵,教之,乃是琢其形,棒喝之,乃是启其灵
。”
姬丹听不懂,极疑惑地摇了摇头。
铜先生道:“有的人,你教得再多,他只知学,不懂变通,譬如那位秦国天子。”
姬丹心中一动,道:“先生也知道?”
铜先生朝姬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又道:“嬴政此人,学得再多,那脾气怎就没有丝毫改变?为师者只懂一昧地教,不知
何时令其‘悟’……”
姬丹疑道:“悟是什么意思?”
铜先生漫不经心道:“李耳称之为‘福至心灵’,西方教则称之为‘当头棒喝’,黄帝那厮则称之为‘五识通灵’……”
姬丹完全没有注意到“黄帝那厮”这等用语的彪悍程度,只听得一头雾水,铜先生方解释道:“凡物欲通天,必经之路都
需悟得自己的道,纵然是天地神器,亦不例外。包括你的两位神器师父。”
姬丹好奇道:“先生启灵了么?”
铜先生煞有介事点头,姬丹又问:“如何启灵?”
铜先生道:“七宝笃林中,我坐修道法,百日后,一片竹叶离了枝头,睁眼瞬间,那叶轻飘飘于我面前划过,心开天籁,
便悟了道。”
姬丹恍然大悟道:“那我也看落叶去。”
铜先生笑道:“非也,有人启灵实有天助,有人则一路艰辛。譬如子辛,兵主那不世魔元一注,便被启了灵,只惜乃是浊
气。”
姬丹色变道:“子辛师父如何了?”
铜先生又自顾自道:“譬如浩然,从小未经世事,东皇钟要启灵,便难得多……说到头,鲲鹏那老家伙也不成……”
叩门声响。
姬丹只得丢了丝瓜囊去开门。
“太子殿下。”田光站在门外,躬身道。
太子丹从那话中嗅出了沉重的意味,田光道:“西秦……”
铜先生懒洋洋道:“西秦攻破邯郸,李牧率军回援……”
田光愕然望着铜先生,道:“消息连大王都不知道,先生是如何得知的?!”
铜先生跨出浴盆,一身湿淋淋地站着,朝叠在一旁的棉布随手指了指,太子丹忙转身去取来,服侍铜先生擦拭,铜先生又
道:“李牧跋涉千里,从上党处回防,而后如何了?”
田光神色凝重道:“赵国上将军被安上通敌罪名,于城外被赐了一杯毒酒。”
“……”太子丹的动作停了。
铜先生又道:“又是阵前换将?庞煖?”
田光答道:“是。”
铜先生想了想,道:“大家收拾细软散了罢。魏国一破,马上便要到咱这儿来了。”
42.汝来抓吾
雌雄金鞭乃是上古金龙之须,昔年轩辕氏成圣,五爪金龙垂须接黄帝上天,数千臣子紧跟其后,攀龙须,两根龙须断裂,
流传世间,被通天教主炼化为雌雄金鞭,七大先天灵宝中位列第二。
然而再强的法宝,于浩然这太古第一神器威力全开面前,亦尽成废铁。那震彻天地的一声巨响中,左手鞭碎成无数金粉,
漫天飘零!
子辛吼道:“师父!手下留情!”
浩然一手鲜血淋漓,推开子辛,手臂破损肌肤高速愈合,闻仲于远方冷冷道:“你管得太多了,浩然。”
浩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目如秋水长天,澄清明澈。
万军鸦雀无声,数十万道目光聚于邯郸城头。
“师兄为何助秦——!”
“让路——!”闻仲怒喝一声,单鞭旋绕,环身飞转,刹那间抖开无边无比的鞭海,重重压向邯郸!
浩然喝道:“师兄,你是仙人,不可参战!”
闻仲语气森寒道:“师兄且与你打个赌如何?如今秦赵万军阵前,你我一战,你若输了,从此便不可再插手秦灭六国之事
。”
浩然蹙眉道:“为什么?”
闻仲喝道:“废话少说,应战!”
“师父罔顾天道,擅自下世,因果轴倾斜!你如今还在此处做甚!”
闻仲惊雷一声大吼,震得所有人耳膜剧痛!
“寻你的神器去!”
浩然从城墙上飞出,半空中一个转身,喝道:“师兄,你……”
闻仲金鞭抖开,浩瀚鞭气蕴着凛冽雷霆,排山倒海地压来,浩然迫不得已,仓促应战,于空中舒展双臂,一声清喝道:
“正气划无极,乾坤分两仪……”
“……混沌洪荒百万——剑阵!”
浩然仍未想清自己身上真气尽复原因,然而闻仲打破了仙界规则,出现于神州大陆上,仿佛于冥冥中揭示了一件极其重要
的事。
浩然来不及细想,便只得拼尽全力,与闻仲硬撼一记!
霎时城内,城外无数兵刃平地飞起,冲向天空!
闻仲鞭周金雷之声大作,天雷万顷,千煌雷烈,尽数化作灼热的白光,牵引着纠结蟠龙,一头扎了下来!
“听到钟响了么?”铜先生问道。
“钟响?”姬丹茫然摇头。
“铜先生,嬴政挥军东来,我该怎么办?”姬丹看着寻思良久后道。
铜先生手脚摊在榻上,打了个嗝,答道:“凉拌。”
“……”
姬丹喃喃道:“师父也不在。”
姬丹抱膝发呆道:“师父在也没用……命里注定,嬴政才是天子……”
铜先生翻了个身道:“命里注定,便什么事也不做了?”
姬丹静了。
片刻后,姬丹道:“要做。”
铜先生道:“嗯。”
铜先生忽道:“徒孙儿,把衣服脱了。”
榻下炭盆烧得正旺,房中尽是暖洋洋的光芒,姬丹低下头,解开脖颈处带绦,除去外袍,洁白里衣,现出伤痕累累的背脊
。
铜先生眯起眼,手指摸上一道疤痕。
姬丹正陷在思考里,并未注意到铜先生那句“徒孙儿”,低声道:“这道是七年前……师父打了嬴政手掌心一顿板子,回
去后他用刀子在我背上划的。”
铜先生道:“我帮你治好了。”
铜先生手指抚过那刻,姬丹背上棕色的痕迹逐渐变淡,消失。
姬丹望着炉火出神,道:“那时师父教书,我俩跟着念,嬴政答不出,我帮他答了……下来后他便掌我的嘴。”
铜先生笑道:“打几下?”
姬丹木然道:“三百多下,整张脸肿得老高,眼睛眯成一条缝,饭也没法吃,只能喝羊奶。”
铜先生饶有趣味道:“他还做了什么?”
姬丹又道:“他见他娘和吕不韦在房里……回来便拿藤条抽我。抽得我求饶,他便说‘你这杂种,死去罢,留你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