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之壳——纯耶

作者:纯耶  录入:11-02

真正的过错不在于宋将军。他不过是枪打出头鸟,真正的幕后操控之人,明眼人一看都晓得,自觉自动的闭紧嘴巴,沉默

以对,垂下头来,全都一副孩子犯错的样子。

宋镇是性格所向,关系所导,形势所致,成了棋盘上的一枚白子,随意摆布,易如反掌。至于什么时候白进黑出,那也是

幕后黑手思量的事儿。

念及至此,毕平庸长声一叹:

他毕平庸是那么一个不讲理的人么?

入牢的第一天夜晚,便迎来了一个贵客,周行周庚竹。真实身份是朝廷派来的卧底,所谓的内奸。不幸的是那会儿皇帝正

值手腕稚嫩岁月,周行是朝廷暗自派来的,根本瞒不过贤王他老人家,一看即知,不用多疑。单单一个八面玲珑的才子周

庚竹还奈何不了大名鼎鼎的贤王爷和毕世子。

周行望望肮脏阴湿的牢房,看着毕平庸隐于暗处的半张脸,犹豫半晌,还是喝令狱卒打开牢门,猫着腰,进了去,张口唤

道:“平……平庸……”声音发抖,神色忐忑紧张,全然不似,平日里的能言善辩,八面玲珑。

毕平庸被周行窘迫的行径逗笑,踢了踢腿,站起身,扭头平淡的对他说:“你来了?”

平淡的语调,平静的眼神,平凡的长相,一身囚服,仍旧贵气逼人,处于下风毫不动容,才能使别人动人。

语调平淡,却比愤怒更可怕。以平常心看待非凡事,最令人心惊。

周行一见毕平庸还是这么副不咸不淡、盐水不浸的小样,慌张的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急解释道:“平庸,不是我……不

是我……这次的事……我没参与没和宋将军相互勾结。我……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往来——!”说出的话前所未有的急切

别人急的要死,他不当回事,镇定自若的活动了下才刚刚松绑的手腕,抚了抚周行的肩膀道:“绞兔死,走狗烹;飞鸟尽

,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这道理我晓得,今日就算皇上不除我,明日也会有下个帝王除掉我。不过是多活些年岁。

所以,周贤兄,我不会怪你。”

手搭在周行的肩上,浮起温和一笑:“周庚竹就是周庚竹,我相信你。况且,前几年进府前,你很压抑罢……毕竟人除非

到鬼门关晃荡过一遭,不然性格绝不会一夜之间相差个百八十里。”

周行不自觉的怔了怔,不自禁的瞪着毕平庸,嘴微张。

毕平庸回以安然一笑:“自幼与家人分居,寒窗苦读,考取金科状元,被皇上秘密召见,委托认命后,你便在朝廷内外,

时刻板着张恶人嘴脸,不断地故意挑刺,不断地故意得罪权贵,为了就是佯装走投无路时,和我搭讪,好混入贤王府。人

的真性情被特意掩盖,本身就是件最痛苦的事情。”

“你……”周行吃惊的瞪圆了眼,想说话,才发现说不出来,声音都似喉咙里卡出来的,一股异样感塞满了喉咙。

“因此,我想既然想你前来巴结我,不如我先去找你,也好省了不少事。周贤兄,你说对么?”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引狼入室?”周行不愧为周行,七窍而八珑,很快恢复了常态,敛了敛神,镇定的问。

“周贤兄可还记得当年相遇之时,送你的那坛状元红?”毕平庸沉思一会儿,忽地答非所问。

周行不料毕平庸有此一问,失神片刻才缓缓答道:“自是忘不掉的。”

遥想少时,一举功名,得帝赏识,欣喜若狂,壮志未酬。一腔热血附之正义凛然,一门心思的委曲求全,克制秉性,里应

外合,只为报效国家,报销朝廷,拔除异己,待到无怨无悔的功成身退。

仿佛又回到那把酒当歌时,两人立于高台,手捧上好状元红,醉眼朦胧之际,喝的肆意兴起,他云篦击节碎,迎风而立,

诗词歌赋,出口成章,久久回荡:

今朝慷慨洒热血,羽扇纶巾傲然行。

横扫天下邪与恶,倾尽天下千古恨。

余音渺渺,豪气万丈,飞流直下三千尺。至今想来,仍听得怦然心动。当是时,谁又料到世事如此无常?白的变黑的,黑

的成了白的,身心内外饱受煎熬。

到头来,救国救天下的壮志,从未酬过。

耳畔似是又回荡起当日自己意气风发的朗诵声。人是依旧,心却迷途。恍然如梦。何处是他的归路?

“所以,我说过。周贤兄,我相信你啊!”毕平庸一语双关,说的轻描淡写,旁若无人的坐在草席子上,蹬了蹬腿,“周

庚竹还是周庚竹,一个人骨子里的气节到底还是不会任何改变,你依旧是嫉恶如仇,爱憎分明的周行。

贤王府并没做什么为非作歹之事,不过怀璧其罪,你就是有心陷害,恐怕也言不由衷,有心无力。

内奸做得如此不透彻,要不是宋将军保你,只怕你这会儿也和平庸一个样。”

“你都知道。”不是疑问。是肯定。

“周贤兄的品行,平庸还是信得过的。再怎么说也和你打交道打了这么多年,不知根知底,也略知八九。皇帝不看僧面,

也得看佛面。保全个已不起作用的你,就能安抚了不久前立下汗马功劳又手握重兵的宋将军,这笔买卖多划算……”毕平

庸自信一笑,相貌平庸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笑容,竟也甚是好看。

不急不躁,语气清淡,却有种说不出的不怒自威之势。

“皇上如今今非昔比。年数上去了,处理政务的手段也更加娴熟。有你这个前车之鉴,他说什么也得谨慎再谨慎。男的不

行来女的。”说到这儿,毕平庸自嘲似的摇摇头,“罗秀儿和罗柔儿两个姐妹花,虽觉殷勤的有些怪异,可我还真没想到

那层深,只当成吃苦吃怕了。不想过分清白干净的身世,亦是成为皇帝上上之选的目标。”

顿了顿,换了个称谓,毕平庸满不在乎的接着笑说,“皇叔在朝中明面暗中的势力,随着岁月的累积越加的大,称霸是迟

早的事。他能把并非一味逞能、也非莽夫的宋将军当棋子耍,对付两个无权无势的头牌歌姬舞姬自是不在话下。”

大人物想让小人物俯首称臣,死心塌地,其手段层出不穷,再加以利诱之,焉有不上钩的道理?自是马首是瞻,在所不辞

。比起周行这个立场不坚定的半吊子,当然不知好上多少倍。不用说,赃物罪证定是假借那两人无疑。

周行抬起头,双眼雪亮,似是要把他看透,缓缓失笑道:“平庸,今日一番见解,足令我要重新评价你了……”

毕平庸大大喇的坐倒在地,回望一笑道:“请便。”一身事不关己的轻松。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飘逸出尘,两袖清风。始终是旁观者清。

周行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凝望他挂着清风淡云的浅笑嘴角,思量似的叹道:“平庸,你的归处又在哪?”

毕平庸微微一愣,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张迷倒众生的绝艳脸庞,薄唇中挂着似笑非笑的邪气笑靥,他的眼眸闪烁着莫测的

紫光。

宛如一滴黑墨,伴随着清脆的“滴答”声,在他心间悄悄的弥漫开来……

18.劫狱未遂

红尘万丈,哪儿都是红尘,哪儿都万丈得不得超脱。

牢狱之中自是有它的尘世。扮演者自有那些闲来无事,昏昏地日的狱卒们,整天磕磕瓜子,茶余饭后,纷纷八卦,打发闲

暇时间。

牢中的时间慢得出奇。透过小小的天窗,观察日起日落,月兔东升,一天一循环,拖得长长,时间就这么过去。

毕平庸首次觉得一天竟是这样的漫长。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普通老百姓的作息生活,他从未体验过,却又似今日领悟。平平和和,家人团聚,爱人相伴才是真

。这是最简单,却也是最难的事。

然而,他没空去做一位沉思的圣人,狱卒们的闲聊把他拉回了现实。仅仅一天,牢房漫长得有如死水,外面闹得却沸沸扬

扬。

贤王府孤立无援,形影单调,其余亲王藩王极有默契的一致沉默以对。

侍卫包抄贤王府时,裴晚邪和冷煞不知所终。

贤王府里,无关紧要的人都被宋将军释放。

有名的松二公子松其若回府半途,听到贤王府被抄,不顾他大哥的百般阻拦,连夜策马而回,满面风尘,力图劝阻皇上收

回成命,免毕平庸死罪,甚至以死威胁,惹得龙颜大怒,险些当场结果了他。松其若却还不放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说到做到,脑袋对准石柱,用了狠劲儿往上撞,顷刻间血流成河,闹得皇宫上下鸡飞狗跳,幸亏神医李傲榭及时出手相救

,保全了他的性命,他哥松其鄂趁他昏迷之际,谢罪了圣上,强行带走。此事方有了断。

……

一件件,一桩桩,无一不围绕着曾经的贤王府。

毕平庸忽地觉得有些许好笑,真正的当事人在他们眼前,却又被晾在了一旁。黎民百姓乐于津津的永远都是远离自己生活

的话题。

闻及松其若,他微微一震,半垂头颅,一种苦涩的情愫在心中肆意增长缠绕。

不是爱,是怜。

千言万语,终是抵不过一句——

小傻瓜。

真傻,赶都赶不走。

月亮高高挂,高处不胜寒。夜晚的风,带着略微的凉意,透过小小的天窗,吹入牢狱。

毕平庸眼睛紧闭,辗转反侧,裹紧草席,睡不安眠。风的凉意,透过暴露的颈项,钻了进去,游遍全身,即使已是冬末春

初,躺在阴湿昏暗的牢房内,他的牙还是冷得打颤,簌簌发抖。

倏然寂静的大牢内,接连响起倒地声,尽管很轻却格外突兀。随后,又是忽远忽近的脚步声,和开锁声,毕平庸方竖起耳

朵,想听个清楚,还未睁开眼,一阵疾风而过,人已被揪了起来。

霍然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对眸子。一个冷漠的极近狠厉,一个冷酷的极近嫌弃。望着两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眸。

毕平庸心中一暖,不禁笑道:“裴公子,冷大侠,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

冷煞放开了他的衣襟,言简意赅道:“劫狱。”

毕平庸微微一愣,不明所以的打趣道:“我以为冷煞至始至终都是根冰棍。”

冷煞不为所动的冷然道:“冷某虽是冷血闻名的杀手,但江湖素来有江湖的规矩。昔日欠了个债,今日还你个情罢了。”

双手习惯性的扣于后背,冷煞冷笑道:“当年,那雇主从头到尾都未露真身,却可猜出其身份。付的犒劳,虽是别国真品

真迹,价值斐然,欲以掩盖,却瞒不了在下的眼,一看便知都是贡品,况且能有如此胆量,又不怕朝廷追杀的也只能是那

么一人……”

至此,一思即知,当年委托十二煞刺杀贤王爷的不是别人,正是贤王爷的堂兄,当今圣上。不接是个死罪,接了还是个死

。如此一来,十二煞就个活靶子。若非毕平庸向冷煞提议及时解散十二煞,江湖上定是又多了几条人命。

“相煎何太急。”毕平庸摇摇头道。

“你还是想想你自个儿罢!”最怕麻烦的裴晚邪眉头皱得深深,道,“自从和你相识,我就没一天太平日子。”

“裴公子说的是。”毕平庸淡然道。

“你以为我愿意惹一身麻烦?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专造麻烦,还偏偏没啥良心的毕世子。”裴晚邪佯装嫌弃的说。

“裴公子说的可是行刑之事?”毕平庸坦然而笑,出神的望着唯一接连外面世界的小小天窗,喃喃道,“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你倒是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咏诗。你可知为何那道赐死圣旨如何不合情理?为何突然之间,皇帝

急于把你给赐死?”裴晚邪问道。

“此事我略有所闻,却也不知其意。”毕平庸诚实而答。他也曾想不通,既然横竖都是死罪,为何他死得比他家人早?皇

帝又为何急于赐他于死地?

“哼!所以我说你是个大麻烦。”裴晚邪闻言,看了眼身旁的冷煞,烦烦的冷哼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发之后,

冷煞就私下调动昔日的十一煞,混入宫中彻查了一番,才得知那狗皇帝之所以如此做,是为一则子虚乌有的传闻。

说是你毕平庸乃紫薇大帝转世,与天生帝王命的紫微星,八字相克,对当今天子百害而无一利。”

说到这儿,裴晚邪停顿了一下来,眼眸闪烁,略带深意的说,“你可知这话是谁说的?”

“谁?”毕平庸问。说他不好奇是假的,他毕平庸自问也没做过什么实质性伤天害理之事,怎的就遭人记恨如斯呢?

裴晚邪的眼眸中首次浮现起厌恶,鄙夷道:“就是你那个拜把子兄弟,宋子钰宋大美人。”他烦躁的摇摇头道,“虽说‘

相克’谗言是宫中最忌的,聪慧如皇上也不尽然会全部相信,最多将信将疑,却不知那个宋子钰使的什么妖法说动皇上,

改的圣旨。据悉钦天监也被他叫到殿前当面对质,皇上这才有了几分松动,最终在他舌灿莲花的巧言怂恿之下,改了圣旨

,硬是把你从终生囚禁,改成了提前问斩,好大的能耐!而后那狗皇帝又为了掩人耳目,朱笔一挥,索性把你的弟妹连同

你一起处死!我呸!欲盖弥彰!

当然,也许是道听途说,这事儿在宫中闹得人尽皆知,且流传了多个版本。世人以讹化讹,大多如此。但唯一确切的是那

‘相克’的流言蜚语定是出自宋子钰之口无疑!

据十一煞带回来的准确消息,也不知皇上究竟中了什么邪,相信了他的荒唐言论,急急要把你铲除,简直荒谬,实在可笑

至极。

可还记得腊月出头的那件家喻户晓的刺杀皇帝案?找几个死士充当替罪羔羊。里应外合,来个串并,多么巧妙……”

毕平庸全身冰凉,宛如被人从头到尾浇了一桶凉水,脸色苍白,嘴唇哆嗦,手指顷刻间冰冷无比。

自从听到“宋子钰”三字,仿佛天降红雨,一道晴天霹雳,劈得他的脑壳子就此僵掉,愣在当场,半天作不得反应,心中

掀起惊涛骇浪,裴晚邪后面的话基本没听清,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又稍纵即逝。

最终定格在大理寺宗人府的牢门前,宋子钰眼帘垂下,不似往日般躲躲闪闪的绝美身影。

19.梦里似是故人来

“这回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月夜如旧,悄悄的隐藏踪迹,出了牢狱,裴晚邪和冷煞对望一眼,清冷的说。

“我就说毕平庸是个天煞孤星。”裴晚邪迎着晚风,低咒道。

“那我呢?”

裴晚邪看看身旁的冷煞,鄙夷道:“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麻烦。”

冷煞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两人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的混入夜色之中……

毕平庸仍旧倚在牢墙上,一夜未宿,睁着干涩的小眼,怔怔出神,不肯睡去,浅褐色的眼眸黯淡非常。眼前茫茫然,脑海

里一片空白,从最初的震惊恢复过来,本能的婉绝了冷煞和裴晚邪越狱的主意,只为等待那个还不知是否前来看他最后一

眼的人……

他想破头也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子钰要害他?为何记恨他如此?又为何雪上加霜非得至他于死地?一团团疑云

推书 20234-12-23 :渴望被爱的僵尸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