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雪悲愤的瞪着他,冷笑道,“烟花公子,你若不肯放过我兄长,我也不会怪你,毕究是他先伤害了你,就算他是咎由自
取吧!”
烟花摇摇头,缓缓的说道,“娘娘误会了,烟花一向恩怨分明,漠容救了烟花,即便是令兄对不起我,我也没想要至置他
于死地。”
漠雪眼睛一亮,急切的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公子跟皇上求个情,放了我兄长一家如何?”
烟花抬起头来,目光清冽冷澈的看着漠雪,半晌,才慢慢的说,“皇后娘娘,听说您自幼就有才名,曾熟读经史、精通诸
子百家,而且还曾从父兄学习兵法,是吗?”
漠雪黯然自嘲的笑道,“是又如何?”
烟花疲倦的转开头,淡淡的说,“娘娘出身将门,又掌领后宫多年,还不明白这权谋变通之道吗?烟花与娘娘一样,不过
是皇上棋盘上的一颗子罢了,令兄的生死无关烟花,烟花已言尽于此,娘娘若不信,便回去再好好读读史书吧。”
漠雪摇晃着倒退了两步,颤抖的摇着头,“不!我不信!不……不会……这样的……我漠家一门忠烈……一直对朝廷……
忠心耿耿……为了煜国出生入死……我兄长与皇上……从小就亲如兄弟……他不会……不会如此对我兄长的……不……”
烟花不再说话,虚弱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忽然门帘一响,张良带着两个内侍走了进来,向漠雪说道,“娘娘,皇上口谕。”
漠雪一愣,默默不语的跪下。
张良低声道,“漠皇后不尊圣意,无视宫规,罚闭门思过,不得离开中宫半步。”
漠雪呆呆的跪在地上,神情木然。
张良黯然的上前一步,柔声道,“娘娘,请起吧。”
漠雪缓缓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烟花一眼,转身径直出去了。
张良低着头向烟花施了一礼,“公子,奴才告退。”
烟花淡淡一笑,“公公好走。”
汉青疑惑的看着张良的背影,小声问道,“公子,张总管怎么有些怪怪的,好像很怕见你似的?”
烟花不以为意的笑道,“是么?我怎么不觉得?”
汉青收回心神,在床边坐下,忧虑的望着烟花,“公子,你刚才跟皇后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你与她一样、是皇上棋
盘上的棋子?”
“没什么,我就随口一说的,”烟花半闭着眼睛靠在枕上,漫不经心的说,“免得她来纠缠,我没精力应付。”
汉青恨恨的说,“谁叫那个该死的长胜侯敢对公子无礼,还把公子伤成这样!她凭什么还要让公子救他?”
烟花笑道,“好了,不是没救吗?你又气什么,头上的伤好了?怎么就把绷带解了?”
汉青忙笑道,“不过是破了点皮,早就封口了,汉青又不像公子,细皮嫩肉的经不起磕碰。”
烟花有气无力的笑,“好,你皮粗肉厚,我没力气跟你斗嘴。”
汉青俯身帮他捂捂被子,笑道,“真是,这一搅,公子这觉还睡不睡呢?要不先眯会儿吧,再晚到用晚膳时公子怕就该累
了,我去瞧瞧药煎上了没有。”
烟花闭着眼睛自语道,“什么时候等咽了这口气,大概就不用再喝这药了……”
“公子!你又……”走到门口的汉青立刻回过头来,早红了眼睛。
“好了好了,你快去吧,我等着呢。”烟花忙睁开眼睛,望着他笑。
汉青忍着泪瞪了他一眼,跺跺脚出去掩上了门。
烟花转过头来,靠在枕头上呆呆的望着床顶,面色越发的空茫恍惚了,仿佛深宵一缕惨白的月光。
“好歹也算是爱过了吧?总比来与去,都一片空白的好,与其无知无觉,倒不如刻骨铭心的痛,我终于做了你的棋,而你
,又何尝不是这江山的棋呢?到底,谁能比谁更幸运一些呢?”烟花低低的呢喃着,忽然笑了,眉宇间一片澄澈恬静。
不知何时进来的汉青看得一愣,微笑道,“公子,你一个人在笑什么呢?”
“啊?”烟花回过神来,容颜安祥的瞧着他,“我想起了在苔痕院,咱们刚见面的那会儿。”
汉青把托盘放在床头几上,回身去点上了宫灯,到床前坐下来端起药碗轻轻搅动着,一边笑道,“汉青没见到公子时,还
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公子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
烟花好笑的看着他,“你见到过神仙吗?你怎么就知道我长得像神仙呢?”
汉青正色道,“怎么没见过?可不就公子这样嘛!”
烟花噗哧一笑,嗔道,“你呀,也不知跟谁学的,这嘴越来越贫了。”
汉青嘻嘻笑道,“可不跟公子学的吗?汉青还能跟谁学?”
烟花摇头笑道,“胡说八道,你见我跟谁贫过了?”
汉青端着药碗坐到床沿上,得意洋洋的笑道,“怎么没有?公子平时跟皇上,可不就是这样贫嘴?”
烟花一愣,不觉笑了,倒没再言语,扶着他的手低头喝药,一碗药喝完了,喘了口气,皱眉看着汉青奇道,“你说,我都
喝了这多药了,这舌头怎么还能感觉到苦呢?不是说,什么多了都会麻木的吗?为什么我的舌头还是这么灵敏呢?”
汉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把漱口水端过来侍候他漱了口,笑道,“公子,你的舌头可千万不能麻木,你这现在已经吃什么
都没滋没味了,那没了味觉还不什么都不吃了?”
烟花叹了口气,沮丧的说,“那倒也是。”
百五二章:
汉青拿了毛巾垫在烟花面前,净了手把水晶果盘搁在腿上,用小刀整个把甜橙削了皮,一片一片切了用银签喂给他吃,一
边笑道,“公子,平日里你肯多吃一口,这身子也不至于这么弱了,也不用动不动就吃药,这在屋里捂了一个冬天了,我
知道你也闷得苦了,好在这年过了,春天也该来了,等再过几天,太阳大了,天气再暖和些,我就抱你出去,在院子里坐
坐,看看花草,听听鸟叫,你也就该好起来了。”
烟花点点头,笑道,“我也确实闷坏了,只盼着这日子能快点儿过。”
宫女端进一小盅粥来,等汉青擦了手递给他,收了药碗果盘出去。
吃完了粥漱了口,烟花躺在靠枕上,“你也去吃吧,我就这么躺会儿。”
汉青笑道,“不急,一会儿她们会送进来的,我就在这儿吃。”
正说着,两个宫女已端了托盘进来,一个小内侍搬了张小几进来,放在风帘外,宫女把饭菜摆在小几上,一同退了出去,
汉青移了椅子过去,坐在小几边吃起来,烟花一动不动的靠躺着,微笑着目不转睛的看他吃。
“公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吃饭?”汉青回头见了,不禁微微涨红了脸,住了筷子望着他笑,“汉青吃饭,可比不得公子
那么斯文好看,公子还是别看了。”
“没事,你吃吧。”烟花看着他柔声道,“像你这样吃饭才好呢,看着就有味口。”
汉青笑道,“那是,我怎么也得吃两碗呢,若像公子每顿吃那么一盅粥,汉青只怕早就饿死了。”
烟花只专注的看着他,微笑不语。
汉青很快就吃完了,叫宫女来收了下去,自己出去洗漱喝了茶进来,又把椅子搬到床前坐下,一边理着炭火,一边陪着烟
花慢慢的说话。
烟花大多只是静静的听汉青说,偶尔微笑着接一句。
汉青抬头看看更香,见一更已快尽了,便笑道,“公子,我去叫人备了水来,帮你擦一擦身体吧。”
烟花皱了皱眉,“今儿抱我去小浴室洗吧,这三天就这么擦了一把,我都快臭了。”
汉青噗哧一笑,“公子,要像你这样都叫臭,那天下只怕没臭的了,你这浑身都是青的紫的,我不是怕碰疼了你吗?”
“不,我宁愿疼,也不要臭。”烟花固执的摇头道。
“好吧,那我去叫她们备暖瓮。”汉青笑起身出去带上门。
烟花闭着眼睛等,几乎眯着了才听汉青进来,也不睁眼只随口问道,“你怎么去了老半天?”
“啊?”汉青忙陪笑道,“小厨房没人呢,她们以为公子今儿又不会用到暖瓮,围在厢房里聊天呢。”
烟花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汉青。
汉青慌忙垂下头,不自在的笑道,“怎么了公子?干嘛这样看着汉青?”
烟花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听到她们说什么了?”
“没、没听到什么!真的!”汉青慌张的摇摇头。
烟花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汉青垂着头沉默了半晌,抬头不安的看着他,低声道,“刚才她们去内务府领东西,听见外面的人说,皇后娘娘……”
烟花看着他不语,等着他说完。
汉青垂下头去,“皇后娘娘……自尽了……”
烟花静静的坐着,没有说话,脸色平静没有任何波动。
“公子……”汉青忐忑不安的看着他,趴跪在床前连被子抱住他,“公子!你别难过,这又不是咱们的错,是她自己想不
开,跟咱们没关系……”
烟花摇摇头,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喃喃的说,“也许看得太透……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平平淡淡的……活着
……”
“公子……”汉青不知所措的望着他。
烟花睁开眼睛,看了看汉青,黯然神伤的叹息道,“真可怜……”
汉青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是啊,那时候,我刚进宫来,正碰上封后大典,皇后娘娘穿着霞披、戴着凤冠,坐在皇上旁边
,又高傲又漂亮……现在想来,仿佛就跟昨天一样……”
烟花缓缓的摇摇头,“我是说……生在皇室……真可怜……”
汉青一愣,抬头看他,“公子是说……太子?”
烟花喃喃的叹息道,“曾经是万千宠爱,转眼间便亲人尽丧,徒留下孑然一身……满心凄怆……”
“公子!”汉青抱紧他安慰道,“你别伤心了,太子不是还有皇上吗?他也是皇上的儿子呀,皇上会疼爱他的!”
烟花摇摇头,淡淡的一笑,“我没有伤心,该谁的,谁都只能自己担着,谁也替不了,烟花又凭什么去为别人伤心呢?”
汉青难过的看着他,“公子,你就是心太好了,所以总是活得不开心!”
“是么?”烟花愣愣的看着汉青,又摇摇头,苦笑道,“也许……我该试一试的……毕竟……我欠了漠容……”
“公子!”汉青猛然站起来,紧张的瞪着他,“我不许你去!你还嫌你自己伤得不够吗?上回为了高公子,你差点丢了命
,这次撞上那个该死的长胜侯,要不是皇上去的还不是太晚,你这会儿还有命吗?又在这儿替别人操心了!皇后娘娘落得
这样,要怪也只能怪那个该死的漠云,若不是他敢对你无礼,皇上又怎么会定他死罪?”
烟花顺从的点点头,微笑道,“你说的对,我也管不了别人,还是替自己操操心吧,下一个,还不知该轮到谁了呢?”
汉青恨恨的说,“最好是那个漠云!”
烟花神思恍惚的笑道,“好了,你别气了,不会是别人的……要不……这一场戏……岂不是白做给人看了……”
“公子,什么戏?你在说什么呀?”汉青疑惑的看着他。
“没什么,”烟花定下神来,皱眉嗔道,“这澡到底还洗不洗呢?都快半夜了!”
汉青笑道,“可不是嘛,这一说话竟把正事给忘了!我去看看她们备好了没有。”
寒照日端坐在天牢中央的靠背椅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对坐的漠云,中间隔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丰盛的酒菜,杯盘碗筷都
是宫中的御用之物,张良屏退了所有的狱卒,独自侍立在门口。
百五三章:
漠云双臂搁在桌子上,自顾自的一杯一杯饮着酒,直到一壶酒见了底,才啪的一声顿下杯子来,抬头直视着寒照日,平静
的摇头道,“我从没想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种历史上屡见不鲜的结局,也会落到我漠云的头上,可惜,我漠
云终究还是看错了你。”
寒照日无动于衷的看着他,“这都是你逼的,若不是你手伸得太长,管到朕的头上来了,朕也许只会一直防着你,不会对
你动手。”
漠云仰天大笑,嘲弄的看着寒照日,直言不讳的说,“不错,碧云宫的禁军布防图是我让人给那几个杀手的,山后的那个
小山谷也是我告诉他们的,只可惜我算错了,那几个人竟是假冒的杀手,真正的目标却是皇上。原本,知道他疯了我已没
打算再对他动手了,谁知道即便如此皇上依然不肯放下他,还带他到了碧云宫,更可恨的是他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神智。
”
寒照日嘲笑道,“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漠云也嘲弄的大笑道,“皇上以为,就算是没有这次的行刺事件,您就能跟那个烟花双宿双飞、做一对神仙眷侣了吗?”
寒照日不屑的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那是朕的事,不劳你操心。”
漠云冷笑道,“是么?那皇上今天这么痛快的答应来见我,不会仅仅是来给我送行的吧?”
寒照日冷笑道,“你不想说也可以,朕迟早会查出来。”
漠云点头笑道,“当然,您是无所不能的皇上,我也祝愿您早日查出来,好睡个安稳觉。”
寒照日好整以暇的瞧着他,不以为然的摇头道,“何必再使这种伎俩,你不觉得可笑吗?别忘了朕也带过兵打过打过仗,
这种离间计不比你使得差。”
漠云哈哈大笑,讥讽道,“皇上认为,事到如今还用得着我漠云再使离间计吗?若论权谋变通,我漠云果然不是皇上的对
手,如今我正是追悔莫及呢,早知今日,当初何不顺应了皇上的逼反之意,凭我漠家祖辈替煜国掌管兵马多年,皇上放眼
如今军中,骁勇善战的将士们有几个不是我漠家的旧部?皇上既然宠幸非人一意孤行,我漠云便举兵而起,拥太子坐了皇
位又有何不可?”
寒照日悠然冷笑道,“你不反,不过是顾忌着漠雪罢了,可惜,如今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是啊,我漠云无论反与不反,都没能逃出皇上的手掌心。”漠云摇头苦笑道,随即却语气一转,嘲弄的看着寒照日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