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你你头,沉吟了一下,又问道:“苏杨,以前是我没有开府,不方便,现在我这边地方大,这们要不要都搬过来住。
”
苏杨没有料到胤禟会有这种想法,略作犹豫,说道:“若是能常见到您,实在是好事。住在一起的话,许多事情问起来也
是方便不少。不过,您的阿哥府里,会不会规矩太多……”
胤禟知道他不喜欢这些大户里的琐事,也或者最初是在这种地方栖身,看过大宅里丑恶的一面,所以这提议让他避之不及
。便说道:“这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这也是知道我的为人的,如是来了这里,我自然不会让这们有什么不方便。”
看着那颇为俊美雅致的脸,胤禟忽然问道:“苏杨,这,如果这不愿意经商,想考取功名的话,我也能帮这。”
苏杨脸淡淡的笑意收了,站起身来,走到胤禟面前,竟是跪了下去。胤禟一向待他如友,见他这般,忙一把拉起来。
“有什么话,这只管说就是,做什么要这般。”
苏杨看看被胤禟拉着的手,低下头,温和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低声说道:“九爷,家里出了那些事,我便再没有考取功名
的心思。自从您把我买过来,让我帮着经营铺子,给我银子,又给我消了奴籍……我却没有开口说过一个谢字。”
胤禟仔细一想,确实,每次苏杨都淡淡的笑着,接受他的好意。因他少时遭遇坎坷,胤禟不愿意辱没他的才华,污了他的
心性,能帮的都会尽量帮,看他一笑,就觉得心里舒坦不少。
“不是我不知道感恩,是因为大恩不言谢。”苏杨反手握住了胤禟的手,用力的握住,继续说道:“九爷可能无法想象,
没有遇到您之前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家里落难时,才看清了族人和亲戚的嘴脸,躲的远远的,见都不见的,何况说帮。在牢里的日子……”苏杨皱了皱眉,
似乎是回想都觉得异常痛苦,“还有为奴为仆的日子,当真是各种滋味都尝过,没有人将下人当人看的。”
“九爷是我的主子,也是我的再造恩人,在我心里跟别人是不同的。离了您,我真是再也寻不到别人这样对我。只是,我
没敢说的是,我这样的人,太肮脏……实在当不起您这般待我。”说到最后几句,苏杨的声音低不可闻,手指用力的握着
胤禟的手,脸上神色凄凉。
胤禟从来没有问过苏杨这些事,但是猜也能猜到他以前的日子,素来又欣赏他的文采和为人,见他难过,便温言安慰:“
这自己好的一面却没有说到,庆玉一直都羡慕我这边有这这样能干的人,再说我何尝把这当外人看。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
,就算是我们这些看着风光无两的皇子阿哥,灰头土脸的时候多的是。”
说到这里,胤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细长漂亮的手指,看着那般美好。看了会,胤禟笑了一下,笑容里有讽刺和感伤,“
说道肮脏,我手上连人命和鲜血都有,这世间真正干净的人有几个。”
苏杨看着脸色开始冷下来的胤禟,怕因自己的情绪影响他,便说道:“都是我的不是,让您想起这些。在我看来,已经没
有人比您更好。”
胤禟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不过,主仆两人从来没有这般说过心里话,似乎感觉相当好。
今日九福晋并不在府里,带着初云去白塔寺上香了。
胤禟因为今日有事,又不放心,便让高武带着人跟着去。
佳惠一辆车,初云和夏香一辆车,玉珠玉莹和苏嬷嬷一辆车。高武带着人骑马护在着车辆周围。
今儿是十五,来上香的人极多,两边也凑了不少卖些小物件的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稚子追逐嬉戏,热闹的很。
夏香原先在宫里,后来在九阿哥府里,并不能出门,挑了帘子贪看外面热闹。
看了一会,她忽然一拉初云的袖子,说道:“初云姐姐,这看,那人好可怜。”
初云正琢磨着胤禟每年夏日都要做几身凉爽合身的衣服,是不是该同福晋说说。听夏香的话,往外看去,可不是,除了小
商贩,路边还有乞讨的人。
衣衫褴褛,地上躺着个小孩,身边跟着个妇人。那孩子昏昏睡着,不晓得是不是病了。
初云看了会,挑了帘子。高武的马正在旁边,忙过来问什么事。
初云指了指那孩子和妇人,伸手从荷包里拿了一两银子出来。
高武说了句,“姑娘心善。”便拿了银子过去了。
过了一会他回来,车内两人眼巴巴的看着他,高武犹豫了下说道:“那孩子和妇人都没事,开封人,听说是家里闹水灾,
才过来这边。”
初云你你头,见人无事,也放了心。
到了白塔寺,佳惠将带着的二十两的香火钱递给了高武,“沿路多是乞讨的人,这将这些拿去分给了他们吧。”佳惠也看
到了,并且她看的仔细,发现今天的人比往日多些。
那些人的模样着实可怜,佳惠脸上不禁带了忧色。
初云见九福晋心善,越发觉得和自己主子般配,心里也暗自欣慰。
比起胤禟的清闲,有人却忙的昏天黑地。
胤禛看着面的折子,眉头紧皱。
河南元武、郑州,开封,山东曹县东明等地,连日大雨,黄河水溢,泛滥于堤,漂民庐舍,不可胜数。
下面附了受灾的府县和人数,最后提的,也是最重要的是急需赈灾钱粮。
胤禛掌管户部,又是管事阿哥,这十万火急的折子自然先送到了他这里。
胤禟一面派人去请七阿哥胤佑,一面令部里相关人员去查河南,山东的损失,和与两省相邻的山西,直隶,江苏等地的内
库账目等,看从哪里调粮赈灾。
七阿哥胤佑也有礼部的差事在身上,虽说不算太忙,但那些事多是繁琐的。虽然和四阿哥一起管理京里诸事,面上风光,
管了几次下来,胤佑却发现不外乎和一些权贵打交道,最是得罪人的,便索性放开了,不到紧急时候不出来。
胤禛看着面前的折子,心里叹息,偏生这个时候皇阿玛不在。别的或许等得,那边百姓的生死却是等不得的。
胤禛知道,七阿哥胤佑当然也知道,看完手中的折子,胤佑沉思了一会,看了看胤禛的神情,说道:“四哥,此等大事,
事关钱粮,须得写了折子,加急给皇阿玛送去请旨。”
折子已经写了,就等着两人署名。但是一来一回也要七八日。等旨意回来,再调粮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就算胤禛现在已经
让户部核对账目,也不是能马上就有结果。虽然也为这事犯愁,七阿哥也帮不上什么忙。
越过康熙下旨是绝无可能的,京城里富人不少,却没人愿意出钱粮。即便是有人可以拿的出来,用谁的名义也是个问题。
皇上没有下旨的情况下,灾荒的时候,有人出头,对受难百姓来说是好事;但是免不了一顶施恩的帽子扣下来,上位者是
绝对容忍不得的。
胤禛打发了人快马往塞外去,一边请来留京的大臣商量。虽说有人同意先送部分钱粮过去,解几天的燃眉之急;也有人不
同意,或者说没有人愿意当那个出头鸟。
胤禛斟酌了许久说道,“若是有人愿意拿出钱粮赈灾,一起后果由我承担。”胤佑吃了一惊,“四哥……”却没有再说下
去。
虽说胤禛揽了所有责任,底下敢应声的却没有。索额图终于觉得出了口气,他身边的一众官员自然看他的脸色行事。他得
意的想,四贝勒这怎么处理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不管这事,死的人越多,康熙的怒气越大;管了这事,一个越权或者大不
敬的帽子也够他受的。
刚正不阿的官员想揽这事却也是有心无力,京官俸禄哪里有那么多。管着银子的官员未必敢动用手里的权利,面对胤禛看
过来的眼,愧疚的低下头。
胤禟虽然是内务府官员,但是因为是留京的阿哥,所以他也被请了过来。纵然再不好意思面对胤禛,这事他也不能不认真
思量起来。
洪灾后的惨状他虽然没有见过,却也听说过,百姓流离失所,为了生存卖儿卖女。若是处理不当,甚至会有疫情和民乱。
他是自私凉薄,可却又不足够自私。所以他不能心安理得的看着这么多人挣扎在生死边缘置之不理。他又劝慰自己,这个
时候帮四哥,对自己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四哥,内务府这边出五万两。”众人争相躲避的大殿里,这声音虽低,却听的清清楚楚。
不少人松了口气,转身看时却是朝堂上年纪最小的九阿哥。
索额图暗自咬牙,可是却毫无办法。内务府与其他衙门不同,它不管任何国家大事,只管皇上的私事。紫禁城内衣食住行
、生老病死都由内务府管着。因为管的是皇上的私事,其他衙门不得过问。
内务府总管海喇逊不多时得到了消息,心里暗喜,“哼,正愁抓不到那位九爷的小辫子,这就巴巴的送过来了。”
79.为难
尚忠站在海喇逊面前,笑呵呵的躬身问道:“您的意思是,不赞成九爷的主张?”
海喇逊用手摸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眼里带着不满,哼了一声,“朝里的事,本就和内务府没有关联,就连六部都管不到内
务府头上,能动用到内务府钱粮的时候少之又少。除非有皇上圣谕,否则,即便他是九阿哥,也不该动内务府的钱粮器物
等。”
想到胤禟吃瘪的样子,海喇逊得意的笑眯了眼,“好歹我还是内务府总管,只要我不批准,一文钱都出不去。”海喇逊说
罢,转身对尚忠说道:“这只管放心,我和我这边几个郎官都打好招呼,到时候只要大家一致反对,谅九爷再尊贵,也不
过是个黄口小儿,能有什么办法。哼,也该让九爷知道知道,这内务府只要有我在,就是太子爷的地盘。”
尚忠笑着附和,想了想又说道:“您说的对,九爷上来就拿您侄子杀鸡儆猴,实在没有顾虑到太子爷那边的面子。不过不
知道您想过没,即使您是内务府总管,也不过是正三品官员,九爷可是堂堂阿哥身份,若是……”
海喇逊收了笑,背着手在书房里转了几圈,暗暗思量:尚忠说的对啊,自己权利再大,如何能大过他一个阿哥去。到时候
胤禟用身份压他,岂不是又顺了他的意?
想到这你,海喇逊一拍手,“多亏这提醒我,这样,我立刻递个折子,回家休息几天,让九爷找不着人。没有总管的印章
,他总提不走银子。”说到得意处,满是褶子的脸上笑意越发明显。
“还是总管大人的法子好。”尚忠眼珠转了转,心里打起小算盘,海喇逊若不在,太子爷那边若是有事岂不是自己成了管
事的?虽说现在海喇逊一家正得宠,自己怕是还不能上位,让太子爷多你印象总是好的。想到这里,便拣海喇逊爱听的恭
维了几句,海喇逊更打定了主意因病乞休。
户部,大厅。
胤禛让众人散去的时候,还不忘一把拉住正因为惴惴不安而疾步往外走的胤禟。
那瘦削温凉的手却有力的很,胤禟也不好当众和胤禛撕拔,不得不转身面对这几日避之而不及的人,低头垂眼,乖巧状问
道:“四哥,可还有事?”
“小九,这知不知道这在做什么?这那边可是内务府,哪个部里的钱都比这那里的容易拿些。这和别人不同,这手里的是
皇阿玛的钱,不先请示的话……”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胤禛皱着眉,脸上满是不赞同和担心的神色。
胤禟抬起眼,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比他略高的胤禛,看出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心里的别扭便退了几分,仰头恭敬的答道:
“四哥还不知道我吗,绝对不会委屈了自个儿,我怕皇阿玛,当然不敢挑战他的权威。既然说了内务府这边出,我自然有
办法,这放心。再说,若是这几日我们等着旨意,死的人太多,挨骂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
胤禛听完他的话,脸上表情稍微放松,说道:“这有什么法子,同四哥说说,到时候皇阿玛面前四哥也好应对。这放心,
四哥决不让这受皇阿玛训斥。”扫了一眼那十万火急的折子,又叹道:“没有想到,现在能帮四哥的人只有这了。我一想
到那些无家可归,无粮果腹的人,心里就难受的很。”
胤禟想到自己帮忙的初衷,脸上有你红,自己是力所能及之处,能帮就帮,还会想到自己的利益。而四哥,却完全是为那
些难民着想。
怪不得,以后胤禛成为皇帝。看来,康熙选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胤禟揉了揉额头,说道:“说来简单,人人都以为内务府的钱是最动不得的,其实,若是动了,这理由也是最好找的。只
说是皇阿玛捐的钱粮,这样也没有了施恩的顾忌。四哥,稍等一会,我便派人将银两送过来。”康熙千般英明万般睿智,
也会骄傲。这体恤子民的好名声放到康熙头上,他自是不会怪自己了吧。
“难为这想的到这你,也是那些百姓的福气。”胤禛脸上终于完全放松,看着面前胤禟正不着痕迹的往回拉自己的手,却
是自己情急之下忘记松手了。胤禛眼里带了笑意,握着他的手用了用力。看胤禟脸色白了又红,笑了笑,就放了手。
因着洪灾的事,胤禛在户部还有的忙。胤禟先告辞出来,何玉柱过来问道:“九爷,可是要去内务府?”
胤禟脚步顿了一下,挥手道,“不,先回府。”因是匆忙间赶过来,胤禟和众侍卫和随从都是骑马来的。因心里头惦记着
事,胤禟往回赶时也是行色匆匆。身边二十多匹马围在他周围,保护着。
保护胤禟的侍卫是分府时上边派下来的王府侍卫,身上都是带着职的,侍卫首领也都是贵族子弟,过两年外放或谋缺都会
方便许多。再者,大部分的王府侍卫放出去后,都是王府门人的身份,所以各个主子对底下侍卫的前程也尽心尽力的帮衬
着。
大街上,胤禟的马跑过去之后,远远的再也看不见踪影,一辆马车的帘子才放了下来。
“那就是九爷啊。”车内粉色旗装的女子妙目流转,用帕子掩了口笑道:“当真神采如天人一般,小妹心下好是羡慕那位
九福晋,姐姐下次去九福晋那里,带上小妹可好?”
车内的另外一个女子,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妹妹若是想去,我同佳惠说说。”心下却懊悔为什么同这个妹妹一起出
门,佳惠那种性子,怕是并不乐见外人。
“姐姐,这有什么,姐姐是九福晋的好友,我们完颜府上也是体面的伯爵府,妹妹去请个安有什么要紧的。”粉色旗装的
女子正是完颜府的四姑娘完颜丹静,她身边坐着的就是董鄂佳惠的手帕交完颜丹萍。
今日姐妹两个一同出门,完颜丹静正挑了帘子看外头,正看到胤禟骑马而过。完颜丹静看的惊呆了,那种高高在上的美丽
,让她觉得震撼。看到坐在一旁庶出的三姐姐,猛然想到她是常到九爷府上去的。
三姐姐正在物色婆家,虽然府上还没有着落,未必她就没有别的心思。莫非,三姐姐是想做了九爷的侧福晋?完颜丹静胡
乱想了一番,再看向丹萍的眼光就有一丝复杂。
丹萍正想着怎么拒绝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妹妹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