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三尺剑 下——风亦飞

他沿着城中的街道漫无目的地散步，道旁的柳树已长了新芽，满城飞絮，仿如离人心中的结。

不知不觉间，竟到了秦王府，他停住脚步，怔怔地站在柳树下看着熙熙攘攘的秦王府门口，柳絮隐去了他身上的白衣，只隐约可见那张带着疲惫的俊美脸庞。

当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一群家丁正在换秦王府的牌匾，那金碧辉煌的牌匾被撤了下来，冷冷清清地摆在一旁。他往新牌匾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国师府三个字。

他的心头一惊，快加脚步走了过去，向秦王府的管家问道：“这里将要变成国师府了？”

薛凌云从前经常出入秦王府，管家早已认得他，便温言答道：“是的，陛下已把秦王府赐给了国师大人。”

“国师不是辞官了么？”不知哪儿吹落几瓣飞花，轻轻掠过薛凌云的脸，冰凉如雪，他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管家惊讶地看着薛凌云，说道：“墨大人就是新任的国师，你竟然不知道？”

薛凌云虽然早有预感，然而亲耳所听，却如遭雷击，痛切心扉。

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管家如实答道：“墨大人正在断情崖避世，今天是第三天了，明天墨大人便会回府。”

到底是如何离开秦王府的，薛凌云已不太记得了。临行前，管家命人取来一张琴，说是墨以尘要交还给他的，此琴正是他当初送给墨以尘的“寄心”。

国师必须绝断七情六欲，因此无心可寄，自然得交还给他。

那一刻，仿佛天崩地裂。然而是他决绝在先，怨无可怨，他只能神不守舍地抱着寄心离去。

满城飞花，花瓣入袖，香甜泌心，他却只觉得一片苦涩。胡思乱想了一阵，他突然抱着琴向城外的断情崖狂奔而去。

渐渐入夜，明月如水，照亮整个断情崖。薛凌云站在崖边，望着那道把尘俗隔绝在外的石门，暗自神伤。

此时万赖俱寂，只有他的呼吸声在耳间回荡，一呼一吸都让他觉得灼痛。待他的呼吸平复下来之后，他找了一处光滑平整的石块，放下手中的琴，试了几下，便抚起琴来。

琴声在明月天崖间回荡，如孤雁长鸣，声声悲切。夜露凄冷，薛凌云的发间、眉梢、衣袖都沾满了霜华，他却毫不在意。

隐约中有一抹箫声融入了琴声之中，薛凌云心中一动，十指未停。箫声渐渐清淅，与琴声和鸣，清冽幽绝，振人心弦。

琴箫相融，如泣如诉，仿佛拂开了沉淀已久的沧桑，回到记忆中最煦烂的那段时光，他想起他曾在墨以尘的榻前立誓陪墨以尘看盛世烟花，想起墨以尘曾因一时冲动要与他远走高飞。如今尘埃落定，他却要放开墨以尘的手，黯然退避。

终究未能忘情，只是徒添悲伤。

一曲方罢，素弦已断，薛凌云怔怔地看着断裂的琴弦，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少顷，他仰天狂笑，摔碎手中的瑶琴，渐行渐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