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还可以吧?”借着上厕所的工夫冉龙武也趁机问了秦天,因为知道他的回答多半就是‘一般’、‘还行’,所以冉龙武也不等他回答了,接着道:“人说娶妻娶淑,这姑娘性格是真好,最适合娶回来当老婆。另外人家一家人待人都好,不是那种会刁难女婿的。”
秦天叹道:“哥——”
“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冉龙武截住他话头。“我跟你妈也不想唱这拉郎配,可是秦天,电视里不也说了吗?未来有无限可能。你多给自己一个机会,多尝试一种可能又有什么不好?如果接触过觉得不行,那我们没话说,可你连试都不试就直接否定,叫我跟你妈怎么想呢?”冉龙武说着又现身说法:“我以前也不想结婚,主要是担心我那工作性质你嫂子跟我吵,可你看现在,我们不也过得好好的吗?这还有了孩子。哎,我现在一想到以后有小孩子扶着我的膝盖软懦懦的叫我爸爸,我这心哦……我说,这种感觉,你真不想试一试?”
秦天不吭声。
于是冉龙武话锋一转,又动之以情:“你这个事儿,你妈至今都还没敢对你爸说,就怕你爸生你的气,影响了你们父子关系。再说哥哥我手上也压着好几个案子,忙得不得了,今天为了你专门抽空出来。你就当给哥一个面子,待会送人家姑娘回去,啊?”
“……”
出来后果然众人就象是约好了似的一致鼓励他们单独走走,姑娘看样子是完全不反对,抿嘴笑了笑,一派看秦天的意思,人家姑娘都这样泰然自若,秦天也不好再抗拒,只得顺着长辈们跟她单独相处去了。
说是单独相处,其实大街上人来人往,秦天也没打算找个地方坐坐什么的,只想着陪她走回家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照惯例这一段路程就是两人进一步了解对方喜好的时候,那姑娘含蓄地问他平时做些什么怎么消遣喜欢什么运动,秦天也一个个地回答了。凭心而论,这姑娘不讨厌,所以秦天越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方式来让她知道自己心不在此,只能尽量简短地回答她的问题,他想她能感觉到他并不热心吧?
终于将人送到了家门口,秦天客气地同她道别。此刻时间还不算晚,知道秦妈他们一定还在等着听自己的消息,说不定很快就会打来电话试探地问他感觉怎么样。秦天想到这些就有些心烦,对着路灯叹了口气,决定去左文章那儿。
自从迪吧转手后左文章就从夜行生物回归到正常的生活状态,现在这个点儿多半是在家里,秦天便直接找上门去,一推门就看到左文章两只脚跷在茶几上,正对着电视默默地吐烟圈儿。
“唔,好大的烟味儿。”
左文章一看他来了,也没说什么,放下双脚便去阳台开窗。
大量的冷空气立刻涌了进来,屋内烟味渐渐淡去。秦天看一眼烟灰缸,倒不象他想的塞了满满的烟头,便过去问道:“吃饭了没?”
“吃了。”左文章顺手挽住他腰,闻一下他嘴里的味道。
“晚上吃豆花儿了?”
这人……秦天掩饰地掩下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狗鼻子。”
哼,灵的才不光是鼻子呢。左文章瘫着一张脸又出其不意地问:“相亲?”
“你怎么……”秦天睁大眼,意外之极。看到他这个样子左文章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笑了笑慢悠悠地分析道:“第一,你不会一个人去吃豆花;第二,你妈现在这个样子,普通应酬你也没什么心情去;第三……”第三其实才是最重要最关键的,左文章看他一眼,卖了个关子才慢慢道:“我有个兄弟在王婆豆花那儿看到你了。”
“……”
秦天无言。看到了肯定不会只看到他一个,难怪左文章这么肯定地道出他今晚的活动……他有点儿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他胸膛上一处低声问道:“你生气了?”
左文章低头看看他,忍不住伸手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摸了一把。
“秦天,你为了你妈去相亲,我能理解,所以我不会苛责你的孝顺……”左文章拍拍他后脑勺,微微地叹息:“可是你妈不会仅仅只让你相个亲这么简单吧?我只担心你退了这一步,后面就还有更多更高的要求……”
秦天抬起头,两人默默无语对视。左文章的这种担心其实他也有,他知道他妈和冉龙武始终还是抱着想把他逼到正常人生的道路上去,只不过现在采用的是比较柔和的手段罢了。如果他一昧退让,会不会有一天真的……
左文章斟酌了一下道:“秦天,我去找你妈谈谈好不好?”
“不。”秦天几乎没多想便否决了这个提议。他不敢想象如果左文章真的出现在他妈面前他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不敢跟左文章说他妈已经明说了不会同意他们两个。他夹在中间,也不知道如何才能面面俱到两边兼顾,只能软弱地吐出一句:“我……再看看吧……”
第40章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事态并没有好转,反倒越来越糟糕了。
在终于屈服于秦妈的眼泪答应和那姑娘尝试着先处处再说之后,事情便开始向着秦天和左文章最担心的那个方向慢慢滑去。秦家的朋友圈以冉家为首率先接纳了那姑娘一家,周末打牌聚会,请了他们秦家,便一定也会叫上那一家。长辈们有意无意地为他们创造着相处的机会,吃饭时秦天永远被安排坐在姑娘的旁边,完了送人回家,偶尔还会被催促着出去走走看看电影什么的……几次这么下来,就开始有人玩笑着问什么时候请吃糖了。
这种被舆论逼迫的现实令秦天既恐慌又憋气,还有种莫名的愤怒。他觉得自己好象陷入到了一个泥潭里,慢慢慢慢就将要被蚕食灭顶。可是这种感觉他能对谁诉说呢?自从他答应和那姑娘来往后他妈的精气神儿就象一下子恢复过来了,旁人问他婚期她也每每以慈爱又期盼的眼神笑看着他,弄得秦天心里既烦又乱,想说实话又怕打击了她,只得强行忍住。
他妈不能说,冉龙武不懂,而左文章,左文章他却是不敢说。
对于这个事情他知道左文章在等自己拿出一个鲜明的态度,可自己却始终在他和母亲之间矛盾徘徊,两边都割舍不下。看着左文章最近越来越沉默,秦天心慌了,他有些绝望地想,象自己这样黏黏糊糊,恐怕左文章对他的耐心也终有一天会告罄吧。
果然,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争吵很快就来了。
事情的起因要从左文章新开张的那家分店说起。
身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大男人,这段日子左文章虽然在烦恼和秦天的事儿,但该忙活的大事却也一项都没落下。结束了迪吧的生意,坐吃山空显然不是办法,所以他决定正式进军餐饮业,投资,开分店!
出于‘如果经济实力能再雄厚一点,或许在秦天的父母面前更能给自己加重一层砝码’这种考虑,左文章对分店的开张分外重视,从选址到装潢,跑各种手续,样样都是亲历亲为,总之就是要把这个店做好、做大,赚钱!
一番忙活总算是如期开了张,开业三天优惠酬宾,果然也客似云来,生意红火。而这一天,店里来了位客人,订二十桌,说是办五十大寿的寿宴。
所谓无巧不成书:原来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天名义上那位女朋友的父亲。当然,刚开始时左文章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是在寿宴进行到一半秦天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站起来敬酒的当儿发现的。
——可以想象那一瞬间左文章受到的心理冲击。他一语不发当时转头就走了,可是等晚点秦天来他家找他时,那憋了一晚上的火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猛然一下爆发出来。
“今天是寿宴,下次是不是就是婚宴啊!”
左文章很少这么尖刻地发怒,主要是秦天一家当时坐的是主人家那一桌,挨着人家姑娘,又站起来敬酒,谁看谁都会觉得那是一家人!他体谅秦天因为他妈的缘故同女人交往,但有个前提,那就是虚以委蛇!可看今晚这情形,简直就是要假戏真唱了好吗?!
秦天也觉得委屈又憋气,唰一下站起来跟他对吼:“我怎么了我?你以为我愿意去啊?!”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今天这一场寿宴更加坐实了他未来女婿的身份,当着其他十九桌亲友的面,根本就是昭告了所有人。可是,可是他又不是自己愿去的!
“我知道,你又要说是你妈在逼你了嘛。”左文章气疯了,冷笑着开始耍起横来。“你妈你妈,你多大了?没点自己的主意?我一直体谅你,可你又想过我吗?!”
“我没想过你,那我何必这么矛盾?!”左文章的指责让秦天也涨红了脸。一步一步深陷泥潭本来就够让他上火的了,左文章现在也跟他闹,这两边是要把他逼死才舒服吗!!
“我逼你?”左文章怒极反笑,“秦天,你脚踩两只船我都忍了,我对你还不够有耐性?”
“……”秦天涨红了脸不答,左文章扯了扯衣领,盯着他连连点头:“看来我今天还真要跟你把话说清楚。秦天,我跟你妈,你到底选哪一个?你要选你妈,行,滚回家去做你的孝顺儿子,我们两个断绝关系!你要选我,我现在就陪你回去,跪在你妈面前求她成全!你马上选一个!”
秦天难以置信地瞪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对他说出滚这个词来。一个赌气的选择都到嘴边了却又硬生生地被咽下。不,不,不能冲动。
深吸一口气,秦天不住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切勿在气头上说出无法挽回的话。渐渐地他确实冷静了,但心里也隐隐有些发凉:左文章一向对他有极好的耐心,可现在,他也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之前那隐隐约约‘会被嫌弃’的预感真的应验了……
秦天心头顿时有些发慌,转开视线,他本能地不想面对左文章的紧迫眼神,“左文章,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决定。”他尽量放缓语速心平气和地说。“你着急,我也很着急,我看我们还是先冷静几天吧。”
看着秦天说完这话就夺门而出,左文章的神情越发阴鹫而愤怒。又逃避,他又逃避!他忍了忍始终还是没忍住,终于抓起一个烟灰缸砸得粉碎:什么先冷静几天,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拖时间是吗!
困兽似地转了两个圈,左文章一拳捶在墙上。
秦天这个样子让他太心寒了,他自问从小到大除了他妈他就没对谁这么掏心掏肺过,可秦天他的良心呢?看他刚才跑得那么快左文章就知道,如果真的要他马上作决定,秦天百分之九十九会选择做他妈的孝顺儿子。他迟早是要结婚的……这认知从未象此刻这般如此清晰!
夜风一阵阵地从窗口灌进来,吹得左文章身心俱冷。一片真心付流水,他还能说什么。
就在左文章越想越愤怒头脑发热地想是不是要用分手来惩罚他时,走在马路上的秦天却是越来越冷静了。
他不能怪左文章逼他,因为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左文章对他确实是已经够好够耐心的了。他妈和冉龙武现在摆明了想要造成既成事实,如果他再一昧顺从下去,那就真的只有结婚一途,而那样的生活,真的就是他想要的吗?
秦天知道,大部分的同道中人选的都是这条路。一边结婚生子,对自己的父母、社会有所交待,一边却又无法压抑自己的本性,偷偷摸摸在外面寻找同性情人。
也许从某个层面上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左文章……那个人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这样做的。
秦天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天底下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他知道自己势必要舍弃一头了,可到底哪一头对他才是更重要的呢?亲情爱情他到底应该怎么选……
秦天揣着手在马路上默默地走着。深夜的街头行人稀少,只有偶尔一辆出租车飞驰而过。这样的夜正适合思考人生大事……
因心不在焉的缘故,秦天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
那人捂住鼻子,含糊咕咙一句:“……没事。”
本来这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插曲,两人都已准备各走各的了,可是秦天走了两步,突然一个激零回过神来:刚才撞到的时候,好象他怀里有个硬梆梆的东西……?
身为警察的警觉陡然一下惊醒了,唰一下回过头,秦天锐利而警惕地盯住那人的背影。
那人身量中等,裹一件灰色的棉外套,头戴一顶鸭舌帽,秦天确信自己刚才并没有撞到他的鼻子,可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捂住脸?
秦天脑子里顿时闪过了一系列通缉令:身高一米七二至七五之间,体形偏瘦,说话带湖广口音……眼看那人埋头快走,秦天试探着叫道:“嘿,你东西掉了!”
正常反应肯定是要回头看下的,可那人顿了一下,明明听到了却不回头,反倒走得更快。秦天顿时有了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这人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怎么会看到他穿着警服就避头疾走?
“等一下!”秦天拔腿追了上去,那人听到声响连忙撒开脚丫子跑,两人一前一后一追一逃,眼看距离在渐渐缩短,那人忽地往旁边一拐,跑进一条小巷。
秦天追到巷口站住了。没有奔跑的声音,那人说不定正藏在暗处盯着他。他身上可能有武器,而且敌暗我明,所以秦天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追进。理论上来说他可以放弃了,可这已是在看守所附近,秦天在这一片住了多年,地理环境绝对比他熟,所以小心点的话也不是不能追吧?
心理交战了两秒钟,秦天终于一咬牙,谨慎地走了进去。
第41章
睡觉真是一项有益于身心的活动,一觉醒来左文章HP值全满,又能以强大的内心去面对他和秦天的困境了。
此刻他已不象昨晚那么生气,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掩过了寿宴的事。虽然他知道秦天可能确实并不甘愿,甚至也能猜到昨晚他是如何被他妈频使眼色让他敬酒,可摆席都摆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了,如果他再不给秦天一点危机感让他一直这么磨磨蹭蹭下去,还真当他左文章是吃素的不成?
所以,先冷他两天吧!让他知道他左文章也是有脾气的,可不是那种一直站在原地默默守候的痴情汉,你不把握住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
作出这决定后左文章便先把这事放到了一边,洗漱完毕,开车上班。
酒楼的工作时间和其他行业不同。拿左文章这家来说,后厨和前厅的人早上九点半上班,到了后点完名吃早饭,早饭完毕大家才开始巴拉巴拉一边闲聊一边做自己的工作,为中午开门迎客做准备。
左文章到的时候就见一圈人在那儿捧着碗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什么,他一向不摆什么老板架子,此刻便笑着走过去:“又在讲什么新闻呢?”
“嗳,左总。”众人纷纷跟他打招呼,又忙不迭地告诉他:“你听说没?昨天文昌馆那边出事了!”
小道消息永远来自民间,有时候报章杂志上的报道都不见得有市井之间口口相传那么翔实精彩。左文章觉得所谓的出事多半是有人跳楼啊抓奸啊群众喜闻乐见的八卦,或者出了伤亡比较惨重的车祸之类,所以一时也没有多想,只笑着哦了一声,顺口问道:“是什么事?”
说的那人是住在那一片儿的,当下便把早上的见闻又绘声绘色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