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五章:伤离别……
涅盘的话,赫连重心存疑虑,却还是记在了心里。虽然他对于青嵩岳的真实身份不甚清楚,但是总归是了解那人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那么涅盘的意思,是在告诉自己,他们起内讧了吗?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会不会疼?”回过神来,赫连重在床边坐下,握过了奉舜华的手。“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我叫人做了送过来。”
奉舜华摇摇头,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他只想睡觉。“还好……就是困了。”
赫连重关了门,踢掉鞋子也上了床,伸手把奉舜华圈在怀里,“那就好好睡会吧,我陪你。”
“你之前不是说今天要动身去衍国吗?不走了?”奉舜华轻轻打了个呵欠,眼睛已经有点睁不开了。
“嗯,等你身子好点了再去。”赫连重用鼻尖蹭了蹭奉舜华的脸,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枕在自己的肩上睡着了。遂宠溺地吻了吻奉舜华的额头,又悄然起身,朝着窗外道,“进来吧。”
音落,乌衣笑苦着一张脸走进来,又朝里面瞥了一眼,“你们家主祭大人睡了?”
“嗯。”赫连重应声,两人在桌边坐下来,“你现在跟我说说,舜舜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究竟……涅盘的话,能不能信?”
提及涅盘,乌衣笑的脸色又苦了几分。“放心,主祭大人跟孩子如今都没什么大碍了。静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他就是飞檐走壁都没问题。”
“那……他肚子里的孩子……多大了?”虽然眼下这孩子并不是赫连重的第一个孩子,不过碍于当初奉舜华有奉礼泉的时候,他并不在身边,所以这次,他多少都有点初为人父的不安。加之这一次孩子差点就没保住,赫连重更是紧张。
“怎么也有四十多天了。”乌衣笑眯起眼睛瞥了赫连重一眼,打趣道,“看不出来,你动作还挺快啊?”
赫连重没好气地白了乌衣笑一眼,笑道,“你是不是还没告诉我,关于涅盘的事啊?想蒙混过关了?”
乌衣笑干巴巴地笑了笑,下意识往门外那边挪了挪,“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涅盘是奉雪华的儿子?”
“他不是……赫倾箫的儿子么?”赫连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那你的意思是,赫倾箫……就是奉雪华?”
“这个涅盘倒是没说。”乌衣笑沉吟了一下,“不过照这么推测看来,赫倾箫就是奉雪华没错。”
赫连重点点头,难怪他第一次见到涅盘的时候,会觉得他跟赫连玉很像了。若真是如此,也就解释得通了。“看来这衍国,我还真得亲自去一趟。不然奉雪华这招调虎离山如何唱得出来啊。”
“你是将计就计了,那总坛这边你又要如何?”乌衣笑看了看赫连重,“再者说,以目前主祭大人的情况来看,他也不可能跟你舟车劳顿跑到衍国的。”
“这边不是有你跟赫连玉坐镇啊?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赫连重挑眉笑看乌衣笑,“更何况,有你在,涅盘不可能轻易就动了主祭。”
乌衣笑也笑开来,“你对我还真是放心。就不怕我把这些都跟涅盘全盘托出?”
赫连重不以为意。“我还巴不得你跟他全盘托出了,也省得我跟奉雪华都猜来猜去了。他奉雪华花了十年功夫,绕这么大圈子,不就是为了彻底让御乐宫垮掉吗?十年前他没做到的事,十年之后,他一样做不到。”
“你这是轻敌?还是知己知彼?”乌衣笑看着赫连重,这人究竟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我这必然是知己知彼。”赫连重勾起一抹轻笑,“奉雪华纵是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他心里,终归是没有那个恶念。否则当初,他决计不会留了赫连玉一条生路。也决计不会让我有了重创他的机会。”
乌衣笑突然沉默下来。赫连重的脾气他知道,若是赫连重存心动了杀念,哪怕对方是襁褓里的婴孩,他都绝不会手下留情。
像是看穿了乌衣笑在想什么,赫连重突然没头没尾地冒了一句,“放心,看在你的份上,我不可能杀涅盘。不过前提是,你要看好了他。如若他惹到我,到时候,别说我不给你这个面子。”
“啧啧,真是个心狠的家伙。”乌衣笑咂咂嘴。虽说两人都有些玩笑的味道,但是彼此都知道,谁都没当这些是玩笑话。
晌午之后,赫连重特意把奉礼泉从神殿里接回来,从青门那边回来的信使说,赫连玉不日也将抵达御乐宫。看着趴在床边的奉礼泉,赫连重突然很想知道,要是这孩子知道自己有了个小弟弟,会是什么反应。“泉泉,过来。”
“师父……爹爹为什么还不醒?爹爹都睡了一天了。”奉礼泉闻声,嘟着小嘴跑过来。关于赫连重知道了他们是父子的事情,小家伙并不知道,依然不敢开口管赫连重叫阿爹。
赫连重抱着奉礼泉在床边坐下来,“嗯,爹爹这两天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是因为好玩的事做多了么?”奉礼泉眨了眨眼睛,因为爹爹只有在跟阿爹做了好玩的事之后才会睡很久都不起来……
“不是……”赫连重看着奉礼泉一脸纯良的表情,唇角抽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到底都跟谁学来的?
奉礼泉偏着小脑袋想了想,怯怯地看了看奉舜华,又仰起头看着赫连重,“那是不是爹爹生气了?因为今天跟祭司们出去的时候,买了好多好多糖……可是,可是端端都没有吃呢!端端是给二爹爹买的!端端没有偷吃!”
看着孩子皱成一团的小脸,赫连重宠溺地捏了捏,“呐,泉泉啊,要是……要是你突然多了一个小弟弟,你会不会觉得不习惯?”
“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奉舜华还眯着眼睛,看样子是刚醒不久。
“反正早晚都瞒不住,不如现在问问他了。”赫连重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奉礼泉坐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起赫连玉跟自己说过,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睡久了,就会有小宝宝的。这么想着,奉礼泉又把刚才赫连重问自己的问题琢磨了一遍。“师父的意思,是不是在说,爹爹有小宝宝了?”
这下子两人都怔了一下。奉礼泉却好像小大人一般摊开手耸了耸肩,“真是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说出来不就行了?怎么总让我为你们操心呢!”
赫连重噗哧笑出声,捏着奉礼泉肉嘟嘟的小脸晃了晃,“那泉泉喜欢小弟弟吗?”
奉礼泉有些为难地蹙起小眉头,他能说要是小弟弟不跟他抢糖,他就喜欢么?“端端勉强喜欢一下行不行?”
“为什么是勉强呢?”赫连重摸了摸奉礼泉的小脑袋。这孩子,还真是霸道呢。“以后多了小弟弟跟泉泉玩,不好吗?”
“因为……因为端端要是说不喜欢,爹爹跟师父会不高兴。”奉礼泉低着头,两手对在一起,来回绕着食指。“可是端端又不是一点都不喜欢小弟弟……”
说到最后,奉礼泉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好像还带了哭腔。他其实很介意这个小弟弟的存在。毕竟五年来,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虽然身世一直被隐瞒,可到底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突然多了个会跟他争宠的,他心里多少会不舒服。再加上赫连重绝对不会否认这孩子是他的,奉礼泉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明明自己也是赫连重的儿子,却偏偏要管赫连重叫师父。这五年来,他从来都不说,可是并不代表他从来都没有怨过。
看着奉礼泉委屈的小模样,奉舜华心疼了。还未开口,就见赫连重把奉礼泉举起来,让他站在床上,然后凑到他面前。“泉泉,来叫声阿爹听听。”
闻声,奉礼泉诧异地抬起头,眼底的泪珠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这么扑扑地掉了出来。“阿爹……”
“好乖!啧啧,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呢。”赫连重抬手抹去奉礼泉脸上的泪珠,不承想竟是越抹越多。奉礼泉干脆就站在床上,抬起小手挡住眼睛哇哇地哭出声来。像是要把这五年来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哭得赫连重心疼不已,一下子就慌了神。
最后好不容易才哄好了。许是哭得累了,小家伙连晚饭都没吃,就窝在赫连重怀里睡着了。睡梦里还委屈地蹙着小眉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奉舜华看着已经睡着的奉礼泉,伸手捏了捏他的小手。“这孩子,以前经常问我,为什么你不来接他。”
“那……你怎么说?”赫连重从来不知道,这孩子原来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
奉舜华弯唇笑了笑,“我能说什么?只能每次都骗他说你很忙很忙,没办法把他带在身边。现在想想看,这孩子一定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骗他。”
“对不起……”赫连重知道这件事若不是奉舜华故意隐瞒,根本就不会这样。可他舍不得怪奉舜华,只能自责。
奉舜华摇了摇头,“这事又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自责。”
赫连重没说话。心下却发誓,这辈子,他会好好宠这个孩子,再不会让他掉一滴泪。半晌,赫连重才想起这次接奉礼泉过来的目的。“对了,有件事,我必须现在就跟你说。”
“是……去衍国的事吗?”想着之前定好的行程,现下因为自己受伤而推后,奉舜华觉得,自己所问应该没错。
果然,赫连重闻言便点了点头。“本来想着带你也一起。现在看来,你必是去不了。所以我把泉泉接过来陪你。玉儿明早也会到这边来,还有乌衣笑也一起,这样,把你跟泉泉留在这里,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奉舜华好笑,“你太低估我了。在皇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让自己身陷险境呢。”
“我不是低估你。”赫连重捏着奉舜华的下巴晃了晃,“我只是担心,所以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才是。我不管你在那些朝臣面前,或者你手下那些祭司面前有多么强势多么完美,在我眼里,你永远都需要我用心来保护。”
奉舜华怔怔地看了赫连重半晌,而后别扭地偏过头去,却是眉眼含笑。“赫连重,你可真矫情。”
第卅六章:衍国之行……
虽说御乐宫有赫连玉和乌衣笑坐镇是万无一失,赫连重还是片刻都不敢耽误,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往衍国衍京。结果本来游山玩水停停走走大半月的行程,硬是让赫连重缩减到五天就赶到了。
眼下虽说已经进入二月下旬了,衍国仍然一点转暖的迹象都没有。赫连重刚到衍京的时候,天上居然还飘着雪花。这一路走来,所见之人皆是老弱妇孺。想必这家家的顶梁柱都被抓了壮丁上前线了。
到了分舵,赫连重蹙眉看着账本上一行行的赤字,原本转着笔的手慢慢捏紧。看来这边亏空还真是不小。“你们这边到底怎么经营的?账面亏损这么大?”
南陆垂手站在桌前,苦着脸委屈道,“主子,这两国交战,衍国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啊……”
赫连重看了南陆一眼,又继续翻了翻账本,“那年前那几笔大订单,为何最后都取消了?你们拖延交货日期了?还是做出来的东西根本就是残次品?”
南陆听了这话都想哭了。“主子,衍国这边的质量一向最好了,这您知道的。可是人家客户说了在其他作坊又订了更好的,咱们也没法逼着人家硬买不是。”
“那货呢?”赫连重无视南陆的表情。“总不至于你们把货都毁了吧?”
“货倒是在咱们仓里放着呢。”南陆乖乖应着,“也有放在各地的店子里出售。可那几笔单子毕竟不小,所以……”
“我知道了。”赫连重合上账本往边上一推,“过段时间我让其他分舵从你们这里下单子,把存货尽量都转出去。乐器这种东西虽说年头长点更好些,但是眼下,必是不能放在你们手里。”
“是……”南陆抬手抹了一下额头沁出的汗珠,真难得他在大冬天的还能出汗。
赫连重拄着下巴又沉吟了一会,“乐器作坊先停工吧,那些师傅们能调到其他作坊的,就调过去,实在没法调的,你们也想办法保全一下,别被抓了壮丁去。眼下咱们得护了人家的周全才是。那些老师傅们各个都为御乐宫奉献了大半辈子了,也别亏了人家。”
“是……”南陆忙不迭地点头。心下念叨着,主子虽然面上看着严肃了些,嘴巴毒了些,可人还真是不错的,比已故的老主子都要好。
“你别光应着,这事得抓紧办了。”赫连重敲了敲桌子,“眼下虽然战乱,人们总是要吃饭的,下边那些个酒楼照开,价钱相对放低些。当铺也都照常。时局这么乱,也免不了有人当东当西的。至于其他的铺子,你自己看着办吧,别把这边的摊子给我搞垮了就是。”
顿了顿,赫连重又道,“还有件事,也必须让你们知道。”
南陆看赫连重的脸色又严肃起来,没来由地又要冒冷汗。“哎哎,主子您说。”
“其实你们这边出现大片赤字,也不光是战争的问题。”赫连重认真斟酌了一下,“十年前那场内乱,你们应该都不陌生。这次,是那人又回来了。”
“您是说……当年的奉二宫主?”南陆记得这件事。当时他还在总坛那边,也幸好当时活了下来,才有机会又到了分舵这边。说起来,他还真是有些诧异,那么温柔的奉二宫主竟然会做出那么骇人的事来。
赫连重点点头。“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莫要再声张了。奉雪华这次的目的,就是要搞垮御乐宫,你们多加小心了就是。而且当年……也确实是老宫主和我娘欠了他的。若换了我,可能……会比他更决绝吧。”
其实赫连重对奉雪华,说不上是什么感情。谈不上恨,却多少也有些介怀。且不论当初是不是青羽衣真的欠了他什么,他间接杀了青羽衣是定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赫连重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南陆看着赫连重,小心翼翼猜测,“那……主子的意思……如果到时候撑不下去,就要弃了这边吗?”
赫连重闻言挑眉哂笑,“弃了这边?开玩笑呢吧!这么大的基业,我能说弃就弃?即便真弃了,我也会尽全力保全了你们。地放弃了倒真是无所谓。”
“是属下多虑了……”南陆有些汗颜,自己真是不该怀疑主子。“对了,主子这次来,属下还未来得及为主子接风了,是属下失职了,属下这就去准备一下。”
“不忙不忙。”赫连重忙把人叫住了,“我在这也留不了几天,就是过来看看你们这边到底怎么样了。眼下看来也没什么,明儿我也就回了。”
南陆诧异,主子以往来都要留个十天半个月的,怎么这次这么急着就回了?“主子……莫不是总坛那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