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甜蜜。
日期仍然一天比一天近,时间就是这样子,从来不会因为当事人的喜乐悲苦而变得迅速或者缓慢,仍然一天二十四小时一
小时六十分一分六十秒地规律地进行。
唯一不同的是,当想到日期一天的近似一天时,连带着会想起来的是男人的那句话,“相信我”。
其实,相信的到底是什么?与其说相信的是爱情,还不如说相信的是人。
只有他会这么说,也只有他愿意这么说。
2月份的一天上午,柏少御接到了郁岚的催稿电话,很愉悦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这一情况的出现,惹得郁岚惊奇不已
,他在大洋彼岸大呼小叫,“……柏少,你这么自觉……突然让我产生了很大的失落感,好像我存在的意义被你如此的积
极性抹消了。”
柏少御送给了他一个冷笑,然后成功地迫使对方慌忙地打着哈哈地挂上了电话,生怕晚了一秒钟后,著名的木白大人又会
玩儿起来拖稿的老把戏——与“奇幻小说”相比,这个才是木白少爷最拿手的绝技啊啊啊!
柏少御听着郁岚狼狈地挂上电话,唇边露出来的是淡淡的笑意……
心情大好。
但是,两分钟后,一位客人的到访,彻底地打破了这种琐碎的平淡的微笑的幸福。
来的人,是小曾。
往日总是一脸狗腿相和讨好表情的小曾,在柏少御一开门后,就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柏少御皱了皱眉,伸手揪过来他的领子,干脆地甩到客厅的沙发上,随后潇洒地用脚后跟磕上了门,“有事儿快说,没事
儿滚蛋……哭哭啼啼地跟死了老娘一样。”
小曾闻言又是一阵哀嚎,毫不做作地腔调中深深地压着一股子撕心裂肺。
柏少御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嚎完了继续抽噎。好不容易抽噎完了,一双明显红肿的泪眼死死地盯着柏少御,嘴唇
颤抖,“少爷……我实在是……老大他……他不准我对任何人说,可是……再这么憋下去,我就快跟着他一起死了。”
柏少御太阳穴上的青筋“嘣”地轻跳了一下,尖锐的疼痛像是从头脑内部生疼起来。
他敏锐地抓住了小曾的后半句话,深呼吸了又深呼吸后,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问,“你说什么?”
小曾被他的脸色吓住了,原本说不顺流的话也变得正常了点儿。他特没出息地用袖子使劲儿擦了擦鼻子,从兜里摸出来了
一个小录音笔。
短暂的“沙沙声”过去以后,录音笔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林业的,“老板,我这么喊你一声,是冲着我以前在夜
色里喊过你四年的‘老板’,不是从一个医师而是从一个下属的身份向你做出这份建议和……请求。”
男人在说到“请求”两个字时,明显地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根据初步的诊断结果,你的脑部的确存在构造异常,根
据我的经验,初步判定为胶质细胞瘤。是否为脑癌,还需要进一步的诊断。我建议你做一个切片检查。”
“直接告诉我风险。”随后响起来的声音,是柏烽炀的。
“一定比例的颅内出血和麻醉风险,由我主刀的话,保证几率降至现有医疗水平的最低点。”
“……我拒绝。”
“老板!”
“我经不起任何风险,除非你能保证风险度为0。采用药物的保守疗法吧。”
录音被掐断了,随后是下一段录音。
“小曾,你私下和孙家的女人谈得怎么样?”
“……她坚持我们没有证据。”
“证据?真是给了台阶还不愿意下。婚期是什么时候?”
呼啦呼啦的翻笔记本声,“明年,老大。”
“……你记下,如果在没有拿到孙家50%的股份之前,我有了什么意外……你可以不计任何后果地把那女人私生活糜烂的
证据曝光给我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少御和这种女人结婚……至于其他人选……你……”
男人沉默了很久后,才涩声说,“你替我把关……还有,通知郁岚回来,下个月安排他进天宇。另外,如果我有了什么意
外,我父亲很可能重新出来掌控柏氏,或者被我堂弟坐上我的位置……该死的,时间太紧了……你记住,所有投资都是柏
氏的,收益也是柏氏的。但是年前投给天寰科技那笔钱,只有那15%的收益率是柏氏的,还有天寰股本1%的期权是不归
柏氏的,这个是少御的。”
小曾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闷闷地带着哭腔,“老大,你搞这么一出……这才……根本不会的……”
“嘴给我严实点儿,你办事儿我一向放心。”男人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还是不够……这样子给
少御的后路还是不够……”
柏少御听得面无表情,一脸的冷静让旁边坐着的小曾直打寒颤。
他维持着一个姿势听到录音的结束,才低声问,“你……”
小曾一脸的恳求,“少爷,你去劝劝老大……我去问林医师了,他说虽然有风险,但是几率不大,而且如果患者配合的话
,他能保证……”
柏少御打断了他的话,“……既然这样,那个混蛋到底在想什么?!”
“……少爷,老大怕的是……如果有了什么不良的风险后遗症,或者干脆确认为恶性脑瘤后,你……”
“我会怎样?”柏少御压低了声音问。
“……他这样子你都不正眼看他一眼,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岂不是弃之如敝履……”
“是他说的还是你乱猜的?”
“……我……我看出来的。”
“你看的是个屁!”
柏少御用手指用力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我需要想一想……想……”
他的指尖处是一片用力的发白,太阳穴处因为突然的施力,甚至留下了指痕。
突然,柏少御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拿过桌子上的小录音笔,用一种可以称得上冲的速度摔门而出。
后面小曾在喊着什么话,他都听不到了……心脏的跳动已经盖过了耳边的风响,眼角处的热意也在仍然带着春寒的风中渐
渐冷却。
——那个男人,不是变态,是笨蛋。
开车出来的时候,车门刮到了车库的大门……略带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让他没时间注意车子的损伤程度,而是深呼吸了一口
气,反复告诫自己路上要小心开车。
但是……车子的速度还是近乎飚飞。
出于各种原因,柏少御都很少去枫扬。
这次过去时,其他的什么心情都不及细想,只想能尽快地看到那个人。
毕竟顶了一个柏家少爷的名衔,从进公司大门,到直接过去董事长的专用电梯,都没有一个人前来阻拦。
虽然在进电梯的瞬间,眼角瞄到了前台的接待小姐带着殷勤的笑容拿起了电话,想必是通告自己哥哥一声他到来的信息吧
。
看到这一景象后,柏少御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着急之下居然没有事先前电话一下。
——如果,自己赶来了,人不在怎么办?
——不会的,他,必须要在。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最顶层。
柏少御走出了电梯,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迟疑了一下,伸手推开门。
办公桌后的男人正好放下电话,眸光深处一闪而过的是淡淡的惊喜。
柏少御突然想起了郁岚半年前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说,“他永远追在你身后,有时候你一个回头都会让他欣喜无比”。
——如果,我现在回过头来,会不会……来得太晚?……
柏少御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呼吸还带着不稳。
他在柏烽炀注视他的目光中,一步步地走过去,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肩膀,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慢慢收紧了手臂。
柏烽炀放下手中的笔,一手环搂住他的腰,让他顺势跨坐在自己腿上,一手去理他的发丝,“怎么了?怎么突然跑来了?
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一连三个问句,问句的中心,全都不是他自己。
柏少御摇了摇头,手下的力度却又再次收紧了一点儿,“……想见见你。”
声音很低,被堵在了唇间和衬衫的领口处。
柏烽炀突然叹了一口气——这是他在柏少御面前屈指可数的叹气,“是不是小曾过去给你多嘴了?……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柏少御按住脖颈压下了唇,堵上。
唇瓣与唇瓣的摩擦带着柔软的触感有着直入人心的渴盼,舌尖深深地探进去,在上颚上来回舔吻的动作更像是一种邀请。
柏烽炀环住他的腰的手臂僵硬了一下,随后低声说,“少御,你不用这样子……同情之类的什么我不需……”
柏少御竖起右手食指按在他唇上,认真地看着他,慢慢地说,“你先听我说,也许因为我现在情绪太乱,说的有点儿混乱
,但是你必须要听我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听满叔说过我有一个哥哥,按照他的说法,那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我第一
次见你是在我11岁,那时候扑上去时很怕你会像妈妈一样推开我,但是你没有;你那会儿很高,也很有劲儿,会愿意陪我
一起睡,会用力地抱我;你后来回美国上学后,我一直不愿意睡回自己的房间,是妈她发了脾气后才搬离你的房间的;从
初三开始,就有女生给我递情书,但是我总觉得她们太过于幼稚……现在想想,会有这种想法,其实是在拿她们跟你比较
……总是做什么事儿都会想到你,想到哥哥如果在的话,看到我做这些事情,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高兴……后来,等你
从美国回来后,我……那时是很想和你亲近的,但是,你总是太忙,而且……我见到你后,总会不自觉地紧张,总怕自己
什么地方做的不好……配不上有你这种哥哥……”
他停顿了一下,拿开自己的手指,转而把脸贴近男人的胸前,耳下传来的是一声声的心跳,平稳的、节奏的、有力的……
“再后来,你对我那样子……当时是很恨你,但是……为什么这种恨意,很快地就消散掉了?……我总是想惹你生气,总
是一厢情愿地排斥你,总是怕自己爱上那样一个你……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你能换一种方式开始的话,说不定……”
柏烽炀差点儿屏息住了自己的呼吸,生怕呼吸稍重之下会打破此刻的多年求而不得。
柏少御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我现在仍然分不清对你,到底是亲情多一点儿,还是爱情多一点儿……也许,亲情和
爱情的概念,我都不是太能理解……但是,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你在改变了我和我的生活这么多以后,不能这么
残忍地丢下我一个人在这……”
——在这个,对我来说,充满了冰冷和疏离的世界。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把你看作自己能去依仗的唯一温暖,如果没有了你,我该怎么面对以后的生命中的寒冷……
柏烽炀双手环住柏少御,他的手臂环住得有点儿松,但是相扣在一起的手指用力到深陷到手背的皮肤中。
他低下头去吻柏少御的额头,唇瓣贴着他的眉心,轻声说,“我从来没有把你看作我的弟弟,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的爱人
。”
柏少御闭上了眼睛,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你不要和别人结婚。”
柏烽炀啄吻在他的眉间,声音里是压抑着的渴望。“再说一遍。”
“……不要……”双唇被堵上,深深地吻了进去,下唇上的牙痕被舌面一遍遍地舔刷着,耐心地等待着双唇的开启。
柏少御一边配合地动作着唇舌,一边分神地想着——明明是接吻那么多次,却总是对正在进行中的吻,甘之如饴……
察觉到他些微的分神,柏烽炀惩罚性质地轻咬了一下他的舌尖,再用力含吮住……舌尖上的一点小小钝痛,很快转变成了
带着被吮得发麻的快感……像是微小的电流。
分离了吻了又吻的双唇后,柏烽炀用一只手的拇指按住柏少御的下唇瓣,肯定地说,“好。”
柏少御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就这么简单?”
“我一直在等你说,”柏烽炀凑过去跟他额头相抵,“如果……你最后不说,那我也只好……自己来对你说……”他停了
一下,认真地说,“……自己来对你说,我想一生相陪的人,从来都是你,也只有你。”
两个月后,手术室外。
柏少御静静地背靠在冰凉的瓷板墙上,地下扔的全是被搓得不成样子的烟支。
他不习惯戴手表,手机也处在关机的状态。不过,他并不在意时间的流逝,总是维持着一个姿势,像是等候,更像是在守
候。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脸疲惫的医师率先走了出来。
“要去看看他吗?”林业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额上有一层新渗出来的细汗,“已经直接送往VIP加护病房了。”
柏少御点了点头,用眼神无声地催促着林业带路。
林业站起身来,“走吧……其实,你可以直接在病房那里等他的。”
柏少御把手插进兜里,“这里能陪他陪得更近一点儿。”
“我很好奇,”林业带着他向楼层对侧的电梯走去,“你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他来做手术的?”
“是他自己的选择,”柏少御淡淡地说,“我只是说,我会让他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一直。如果他做不到的话,那只有我
去做。10%的风险和90%的机会,他选择的一定是后一个。”
林业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之前的切片检查已经确定了是良性脑瘤,而且所幸的是发现得很早,肿瘤的位置又很好做切
除手术,可以选择最好的手术时机。”
“直接说后遗症吧,”柏少御打断了他的话,“告诉我最坏的情况。”
“手术非常成功,”年轻的院长唇边的笑意很淡,但是很真实,“也许会有可能性很小的记忆力衰退。总之,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