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我爱你,所以我要保护你,"
这句话他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找不到…"
烦躁地扒了扒自己本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会儿,彭怀宇也为自己彻夜搜寻未果而懊恼著。
那只死老狐狸,果然是个狠角色!把钱吞了,只说了个线索就把接下来的事情全部推在他身上。找不到遗书正本,他照样
拿钱而且不用担风险,何乐不为!
时间越来越近了,距离那个人的生日期限还有两星期。
如果到时候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他所做的努力尽付东流。
还要重新帮母亲另想办法达成她的愿望吗?
他已经为了这件事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了,另外再找契机恐怕也不容易。
昨天他已经把秦家上上下下都搜了个递,连那两人沈睡的卧室都悄悄开了一条缝打量了几眼,发现那个房间除了一张大床
外东西也不多,另外也怕惊醒了里面的人,这才打消了进去的念头。
其实,让他不敢直接进去的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那两个相拥而眠的人身上,似乎有著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感觉,让他
终于还是不敢贸然打扰。
从来,不知道两个男人也可以产生这样的温馨感觉,秦仲坤的手自背后牢牢地把前方的人抱住,上扬著的嘴角不自觉流露
出的是温袈和甜蜜,而前次见过的锤姓小子也怕冶般地把头枕靠在后方的臂膀上,整个人缩进他的怀里。两人构成了自为
一体的小小空间,紧密得让外人插不下脚。所以也摒绝了他迈人那个小房间的欲望,只是静静地在门口站了半晌,压下来
突然涌上心头来的烦躁后,连翻乱的东西也没有收拾,就这样离开了那里。
计划进展毫无头绪,心头……一片茫然。
他从被生下来有记忆开始,母亲教他的是恨,恨父亲,恨秦家留下来的杂种,恨这个世界。
他也以为,他恨这一切应该恨得理所当然。
可是,从那个雨夜,看见了相拥而眠的两人间浓浓的温馨气氛,心底好像有那么一角,如冰山般地崩溃了。
这个世界除了恨,还需要什么?
是被他一直强压在心里,却渴求著,但结果连想都不敢想的那个字吗?
"怀宇,你在这里干什么?"
打开了院长室的大门,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石清潋不由得愕然。
发现他制造了一屋子的呛人的浓烟后,忙打开窗口透气。
"有人说,男人的烟味也是体味是之一。你这么急著驱赶我的烟味,是不喜欢这种牌子的烟味,还是不喜欢我?那还为什
么一个人偷偷地点燃你根本不吸的烟?是在怀念"他』的味道?"
这个男人,是这一切事情的起源。对,要恨他,恨他要和那个女人把自己生下来:恨他根本没给过他一点点的关心;恨他
到现在还是把太多关爱的目光放在那个人的影子身上。
布满红丝的眼睛瞪视著这个瘦弱的男人忙乱的动作。不自觉中,彭怀字已经拉住了他忙碌著驱逐烟雾的手,手劲大得让人
发痛,本已结痂收束的旧伤口也在这样的紧握下涨得血红,仿佛叉将绽破出血。
"……"
不明白她派来的他,还想把自己折磨到什么地步丈曰善罢甘休,石清潋苦笑著,并没有反抗他的动作,但轻扯起来嘴角还
是忍不住扭曲。
"你为什么都没有反抗我?这说明了我做的事是对的吗?是你们应该欠她的?对吧?"
从小就被当作一颗复仇的棋子长大,他的是非观有著严重的扭曲,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能泯灭了天良--也许自己的体内真
的流有这个男人的血。石清潋,一个看上去永远温和无害的男人,他曾经是他的父亲,也是现在的他必须要凌辱的对象。
彭怀宇厉声地喝问著,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握越紧。他需要为自己从昨夜后突然冒出来的愧疚心情找一个最好的藉口
。
"痛……"
疼痛,已超越了人体能忍受的极限,石清潋才轻喃出这一声痛呼,颤抖的唇却猛地一下被另一张唇攥住了。
"咳咳……"
震惊!因为过度的震惊他忘了闭气,浓烈的烟草气味直接从交缠的舌渡人口中,辛辣而呛人。
"你……"
"果然男人对男人做这种事怪恶心的……"
悚地一惊才发现自己在干什么后,彭怀宇极快地松开了口,恨恨地擦著嘴角,强压下心头突来的一丝悸动,故意用更轻蔑
的语言攻击眼前脸色交错著赤红与靛青的人。
"另外告诉你也不用对那个人留下的纪念晶流口水了,他比他老子能干多了,早就已经把别人拐上床了。无耻的同性恋!"
最后一句是看到石清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后故意加上去的。
"怀宇,仲坤基本是个无害的人。我承认当初是我有对不起你妈的地方,可是你为什么要恨他?"
深深地吸气才不让自己的头晕眩得难以自控,石清澈仍未放弃让彭家消除对秦家怀恨在心的念头。
"我为什么恨他?他从小就抢了本来应该给我父爱的爹!你认为这一条够不够?"
故意挑出他最无法反驳的理由,彭怀字存心打算让两人间的深入谈话无法继续。
"我……"
果然被他堵得说下出话,石清潋本就憔悴的神情更为黯淡了。
彭怀宇看著他低垂著头,从颈后露出一段白皙、但仿佛一个使力就会折断的脖子,也陷入了沈思。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这个男人……明明他也有亲口承认有错的是他了,为什么还带著一副负罪的普罗修斯般悲怆的神情,
让他在注视著他的过程中,渐渐泛出了怜悯,与不忍?
"你应该知道,秦耀留给他儿子的遗嘱收在哪吧?还是说他在立遗嘱的时候你根本就在旁边?"
甩甩头,抛开有的没的想法,彭怀宇烦躁地打算把他答应替母亲办的正事办完,然后把这个男人遗离自己身边。
没错,等他基本掌控丁这家医院后,就可以把他远远地调离…连同那个理应和他一起失势的前院长的儿子。
"你……要找那个干什么…"
盯著那段雪白的脖子仲怔得出了神,彭怀宇在他重复了几过问话后才回过神来,不耐烦地捋了捋头发,毛躁地答道:"不
关你事,问问而已……"
"怀宇,你只听我一次好不好?别找小坤麻烦,错的人只有我一个……"
石清潋隐隐察觉了他还有事情是瞒著自己进行的,也顾不上廉耻,乞怜般拉著他的袖子哀求著,却没发现自己一口一个的
小坤更令彭怀宇感觉烦躁。
"你……滚!"
他,这个男人难道没发现自己这种眼眶微红的模样实实在在是一种诱惑吗?
不,这个早就不被他承认的父亲是同性恋那是他的事,自己可不会遗传到他那种变态因数……不可能的……狼狈地感觉到
自己腹下升起了一股燥热,惶恐之余,彭怀宇不暇思索地猛一甩手,厉声喝开向自己哀求的父亲,一下子手劲过大,把他
推了出去,正撞上桌角的额头顿时崩了一块皮。
"啊…啊……"
看上去应该很纤弱的石清澈居然一声也没吭,可是陡然间进入院长室的秦仲坤却被吓住了,他眼睛死死地盯著伤害爱护他
的石伯伯的人,心里虽然有滔天的怒火,脚下却没敢迈出一步,就这样眼睁睁地怒视著他即既不敢动也不离开。
"小坤,我没事,你拿酒精帮我消一下毒再上药就好了……"
看著他们两人僵持在门口,石清潋叹了口气,招过一向听话的秦仲坤,无形中使他让开了一条出路,让已然开始内疚的彭
怀字夺门而逃。
"石伯伯……"
看著他血流如注的伤口,秦仲坤歉然地开口,唉,如果他再勇敢一点,那石伯伯也不会受伤了,他刚刚推门那一瞬正好是
看到石清潋被甩出去的时候,他却只是被吓呆了,不敢向前。
"别担心,你不是没有勇气,只是还没有遇到你拼了命也想保护的人罢了。"
似乎明白他的内疚是为了什么,石清潋忍痛挤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轻轻地在他的头发上摩娑著,虽然这个孩子已经从五
岁那小小的个子长大成人,可是心性还是如那时一般的善良天真。
"我……"
秦仲坤动了动唇角,终于还是没把自己家里有人闯人的事情告诉这位可亲的长辈--他已经够为自己操心的了,不能再叫他
担心了,不是吗?
而且,自己也不会得罪什么人,顶多是不长眼的小毛贼闯错了门吧!
这样一想,这次的小偷事件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秦仲坤细心地以娴熟的手法处理好伤口,把早上的不快抛诸脑后。
"好烦躁……"
伤了人后匆忙从现场逃走,可是不知为什么却不忍离开,彭怀宇走到树影重重的医院后山,斜倚著一棵铁杉,不停地抽著
烟。
看到秦仲坤扶著脚步有些蹒跚的石清潋出来后,一种深深的……好像叫妒忌的情绪,随著吞人的烟雾在胸膛里翻腾著。
从他懂事起,就知道了有这两个人的存在,以前是单纯的以一个孩于的心态妒忌那个抢走自己父亲的人,现在则是有一种
……男人独占欲的感觉?
不行了,再不快点完成母亲交待的任务,再在这里待下去,他也越来越摘不懂自己了……把嘴里的烟丢到地上踩熄,彭怀
宇决定再到秦家探一次险--毕竟还有卧室他没有搜查过,一般人不是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床头柜里吗?
而且他也算准了,一般人不会料到小偷敢那么大胆,昨夜才光顾后第二天马上叉卷土重来,正是他们再度疏于防范的大好
时机--吏何况刚刚自己的无心之过也等于帮了自己一个帮,秦仲坤不可能丢下受伤的人自己先行离开的。
机不可失,他目送走显然是打算把石清潋送回家休息的小轿车后,与他们背道而驰而去。
到了阳明山,那间宅于果然如他想像中的那样,半个人影也无,想必秦仲坤昨晚和别人缝绝缠绵后,今天一早就把那个小
子送回家去了吧。
彭怀宇放心地走进了静悄悄的室内,看到还是被自己翻乱的东西也没有好好收拾,歪了歪头,越过楼下的混乱,直接走向
昨夜未能进行搜查的卧房。
房角、壁橱、床头柜,找遍了有可能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后还是一无所获,暗自晦气自己小看了这个没胆的男人的同时,
彭怀宇索性在那张大床上坐了下来,无意识的眼光随著床单的折褶,不由得想像起昨天那个两个人会是怎样地在这张床上
颠鸾倒凤,耳鬓厮磨。
本应是平整的床单现在已经成了腌菜,可见昨天夜里秦仲坤一定有很好的、用力的抱了他见过的那个少年。
男人与男人……他们到底是怎么结合在一起?使用那个部位不觉得思心吗?可是昨天见到他们相拥的时候却只觉得有一种
幸福的空气在他们身周流转?
好奇怪的感觉……母亲曾经有说过,因为同性相恋有悖于天理,不能留下后代,所以他们的恋情是不正常的,是要让世人
去唾弃的……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再多想想了:不能留下后代,就是违背了天理吗?
他并不认为,在顺应天理的男女结合下诞生的产物,就是幸福的……起码,自己从来没觉得快乐过。
他生下来,母亲告诉他,这辈子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去向那两个背叛她爱情的男人报仇:考医大,是因为母亲要他跟那个他
从未谋面的父亲一样去做个医生:回台湾加盟秦岭医院,也是母亲一手安排的。一次叉一次,那个年迈体虚的妇人用在病
床上充满恨意的声音指挥著他的行动,他怀疑母亲是不是已经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她不止是恨那背叛她的男人,甚至
恨全天下的男人,包括自己的儿子!不然,她怎么会从小到大只视他为一颗容易利用的棋子?
他屈从了那个老妇的孱弱,在她一步一步的安排下,以一种张扬、狂嚣的面貌出现在本应是自己的父亲面前,去折磨他的
同时,却并不快乐。
唉,为什么想这些有的没的?
尽快完成任务才是,遂了母亲的心愿后,自己才可以放下沈甸甸的重担,尽早脱离这一份延梗了几十年的爱恨纠葛。
彭怀宇挥了挥快烧到手指的烟灰,正想起身再重新搜查一逼这并不算太大的斗室,一个意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在…
…干什么?"
愕然回头看去时,头发上还滴著水的锤宇明正站在门口,眼光扫过他刚刚无意识间抱在怀里的枕头时,涌起了一股复杂的
情绪。
"……"
没想到还有人在,彭怀宇被吓了一大跳,随即纳闷于他为什么不大叫--因为怎么看这一屋的凌乱都不像是友善闯入的样子
,疑惑地顺著他的眼光,这才看到那小子在以一种杀死……枕头的威力视线,死盯著被他抱在怀里、还沾有些许径长黑发
的枕头,脸上的表情红了又白,喷著怒火的双眼,不折不扣地说明了此时没再说第二句话的人在--妒忌。
妒忌他抱著的枕头?彭怀宇愕然了一会儿,反省过来,想必这小个子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他有所误会,这会儿见他一
脸暧昧表情地抱著沾有秦仲坤体味的枕头在沈思,以为自己是他的旧情人找上门来了,所以也没往别处想……要命,这一
地的凌乱之物他一点也没瞧进眼,一眼就只看见了他怀里形同秦仲坤化身的枕头?
有意思的小个子!趁他把眼光开另有发现前已有所反应,彭怀宇迅速地冲上前去重重的一拳打在于他脾胃上方--算了,既
然找不到那份该死的遗嘱,现在临时改变计划,拿这小于来跟秦仲坤交换好了!
正好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于自己送上门来,他自然也只好顺应其变,决定把秦仲坤的小情人--绑架了!
衰,真他妈的衰!
在不适的摇晃中醒来,锤宇明试图转动一下手脚,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捆住了。
抬头看到上方是积尘的仓库横梁,再怎么没常识的人也该明白,他现在状况是--被人绑架了!
妈的,早知道就不用那么担心他子,发现秦仲坤家里被人闯入后,被送回家的他一直放不下心,回去没多久就叉胡乱找了
个藉口跷家后,急匆匆跑到他家去居然会迎头撞上了那个胆大包天的大贼,然后就他妈的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捆了肉
棕!
-那个姓秦的莫非真是他跷家的终结者?为什么自打遇上了他以后,数次跷家皆出师不利,简直要砸了他享誉近十年的"跷
家郎"名牌。
好想踹人哦……如果脚没被捆上的话!
锺宇明以一种不共戴天的仇恨目光,瞪视因发觉他醒来后,俯下身的男子。
"唔……"
想破口大骂,可惜嘴里也被堵了东西,空白气得快涨破肚皮,但一个字也骂不出口,只好在肚子里问候别人的祖宗十八代
。
倒是彭怀宇看著他这副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有点忍俊不禁,悠然地开口了:"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想
拿你跟秦仲坤交换点东西!"
"东西?叉拿他来跟东西相提并论!"
锺宇明开始把怒骂升级至彭家的第十九代祖宗。不过……骂够了才反应过来,他既然说要拿自己跟秦仲坤做交换,那不是